「你太晚抽離觀察視角了，副官。」
洛伊的語氣沒有起伏，像是例行公事般的一句評語，卻讓安默胸口微微一震。那不是責備，更像某種宣判——你曾想理解她，但你忘了你的位置。
他沒有回頭，只是繼續俯瞰第五管理域的清晨街景。地面上的孩童穿著整齊制服，在無聲引導下進入校舍；一隊清潔機器緩緩巡過街角，清除夜裡殘留的煙塵與雜音。這裡一切都如算法預測般運作順暢，彷彿昨日的風暴從未發生。
「我們不是觀察者，安默。」洛伊終於開口，目光落在遠方如網格般分區的穹頂光幕上。「我們是秩序的維持者。當你開始認同被觀察的對象，你就會產生誤差。聯邦不能容忍誤差。」
安默抿緊唇，沒有回話。
她知道洛伊說的是真話——是制度的真話。但她心中那個無法消散的畫面仍在：資料艙裡的那串編號、莉婭失焦卻倔強的雙眼、還有那場戰鬥後她微微顫抖卻強忍不讓自己倒下的背影。
如果那是誤差——那麼這個世界的「正確」是否也該重新定義？
她轉向洛伊，緩緩開口：「若一個制度無法處理少數例外，那它還能被稱為完整嗎？」
這一次，洛伊沒有立刻回應。他只是靜靜站著，像聽見一則不值得回應的消息。
窗外的日光灑下來，照在那張毫無波動的臉上，如同聯邦機構本身——冰冷、穩定、而難以撼動。
基地外層仍覆著未散的晨霧，天色是灰金色，像塗了一層未乾的機油。遠方廢棄鐵道蜿蜒而下，沿著老礦路交錯成一座座殘存平台，無人機在其中靜默飛掠，像灰色影子巡視著塵封的堡壘。
這裡是鋼鐵黎明的主基地——燼城。
它不是一座城，更像一座戰後遺留的鉛與鋼構造體，被重新焊接、加壓、打補，成為這支游擊組織的心臟。
燼城現有約三百七十餘名常駐人員，劃分為九個功能分區，包括戰術規劃、醫療修復、彈藥製造、情報分析與人員訓練等。儘管遠不及聯邦管理域的數據與資源完整，但每一位成員皆經過嚴格選擇與實戰歷練。
成員的來源各異。有的是在聯邦基因審核中後期遭標記後逃離的潛伏者，有的是在偏遠山區由地方自衛組織培育起來的生還者；更有一些，像莉婭一樣，原本從未被記錄在聯邦登錄系統之中。他們在出生或成長過程中，因各種原因逃過基因篩查，或被地方庇護勢力隱匿起來，直到與黎明鋼牙接觸後，被接納、訓練、重塑。對他們而言，黎明鋼牙不是避難所，而是一個對抗既定命運的據點。
在晨間交接廣場中，有人正在為步槍上油，有人補縫防彈衣破洞，有人在塗抹義肢關節處的傳導膠。
這裡不鼓勵敬禮，只有彼此點頭示意。
莉婭在經過時，幾名少年訓練兵主動讓出通道。她回以短促的一聲：「早。」
瑞德拿著工具箱從維修區走來，身上還沾著未乾的絕緣塗料：「嘿，小隊長，我把行動車的引擎切換模組換成你喜歡的那種滑壓觸感，連我都想開出去兜風了。」
伊娜翻著情報報表，冷冷地回：「前提是我們還有燃料。」
柯爾坐在高塔之上，一言不發地觀測遠方的天線波動。
下一場任務已在策畫中。
根據前線哨站回報，聯邦似乎正在重新部署「明光螺旋」計畫，一項將部分管理域重組為全自動化基因封控區的實驗政策。
據悉，鋼鐵黎明可能會被迫搶先摧毀其中一座關鍵節點。
但目前，一切仍被蓄勢待發的寧靜包裹著。
就在此時，燼城的中央塔內部，一道代號「零會議」的緊急會議召開。
黎明鋼牙的會長——艾瑞斯——召集各分隊隊長與高階參謀參與。她身穿簡約黑色軍裝，肩章上無任何勳飾，卻無需多言便令人肅然起敬。
「我們不是為了打贏每一場仗而存在，」艾瑞斯開場說道，「我們的目的，是為了讓那些仍有選擇權的人，知道另一種可能。」
圍繞著會議圓桌的，有戰術總指揮、後勤負責人、焰牙與其他分隊的隊長。投影上顯示的是聯邦即將展開的「明光螺旋」推進圖——一條條閃著藍光的線路，標示著聯邦擴張計畫的下一波封鎖區。
焰牙小隊此行的任務點，正是其中的關鍵節點之一。
「他們要建構的是無痛社會的『封控母體』，這不只是資料收集，而是行動模式預測與情緒剪裁的實驗溫床，」情報官說。
艾瑞斯看向眾人：「黎明鋼牙成立不是為了反抗而反抗，而是為了質疑『完美社會』的定義是否值得犧牲每一個人的選擇權。我們不會拯救所有人——但我們要讓那些想逃出來的，有路可走。」
沉默短暫降臨。
最終莉婭緩緩點頭：「我們明白了。」
「焰牙將做前導，其他分隊負責支援與接應。計畫編號B-17，即刻啟動。」艾瑞斯語氣沉穩，「願我們仍記得，為什麼選擇這條路。」
會議室中無人敬禮，只有齊聲低語的回應——
「前行是命令，守護是約定。」
那是艾瑞斯交給他們的命令。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1I70i05Eb
也是他們彼此間，無聲簽下的約定。
為了那些尚未誕生卻已被判定無用的生命，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08TKTxiwi
為了那些被制度放棄、卻仍選擇站起來的人。
我們走的路，從來不是聯邦眼中的對抗。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2TrAj8gch
我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那些被制度否定的人，也能有選擇——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E5yltBzx
也能有未來可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