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短文集 - 少女所偏愛的湛藍晴空(上)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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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所偏愛的湛藍晴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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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9, 2021

383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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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自覺。

自己總偏愛晴朗無雲的藍天。上頭若掛著七月炙熱豔陽的話更好。

儘管她有意識以來，從來沒真正見過完整的藍天。

畢竟只能待在病房裡的她，只能透過那面窗來確認自己之外的世界是確切存在的。無論外頭是快晴或大雨，她不必擔心鞋子被雨打濕，或者穿太厚使自己汗流浹背。因為她也只能感受院內空調嚴密調節後，一成不變的恆溫及濕度，日復一日……

不過，唯獨那湛藍蒼穹依舊令人嚮往。

她在電視上見過。就算被外框侷限，卻彷彿能掙脫那些滿溢而出，廣大澄清的天藍。難以想像那一幕，對只活在閉鎖空間的她，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假如真能置身其中，那該有多好？

縱使那不過是奢望，但在這之後，她便漸漸開始期待起放晴的天空。那怕只能隔著窗遠望。

見不到的日子，就在腦中美化、幻想。若是終於盼到的好天氣來臨，那心情總會特別高揚。窗外的鳥鳴搭配著一片活力滿載的陽光，光是如此她就笑顏逐開。

然後，這樣的時間持續下去，少女遇見了她。

那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年紀大概才國中或高中吧。如果靜靜地待著（多半只在看書的時候），黑色的長直髮襯出陶瓷般細白光滑的肌膚，濃密的睫毛輕輕刷過彷彿能將人吸入其中的深邃黑瞳——簡直就像是栩栩如生的人偶那樣，精緻優雅的人。

然而，大部份時候的她，卻是截然相反。

少女苦思了很久，最後在最後的最後，腦中才確立了屬於她適合的形象。

——宛如在盛夏毒辣陽光炙烤的旱地下，仍頑強生長的雜草。3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2gB3QRy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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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那個不可思議的女孩，她缺了一隻眼。

那不是什麼彎繞難理解的比喻，單純是字面上的意思：本該端正的臉龐，此刻半張臉染滿血跡。而左眼瞼微微翻起，裡頭只有詭譎的虛無，本該存在其中的眼球哪裡也見不著。不對，那就在女孩輕顫虛握著的手掌中。

少女住在醫院，並不代表她也習慣這樣血腥的場景。日常中被迫接收到的非日常，令她因害怕而本能地倒退。

可還來不及移開視線，她便瞥見那女孩僅存的右眼，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在其中，蘊存了某種異樣，卻耀眼奪目的光芒。

雖然被激烈疼痛流淌而出的淚水沾濕，然而僅剩的那隻眼，確確實實寄宿著某種堅決的意志。用「不放棄」來形容有點過於消極，那是更為正向的——

只可惜少女不曾感受足以令自己散發如此光彩的情感，她找不到足夠好的詞去描述。

「——妳所說的大概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吧。」

之後那女孩住了挺長時間的院。而在巧合下，兩人漸漸熟識。

平常她們會聊很多。聊天氣（女孩喜歡陰天時的黃昏，但她怎麼想都只能想像出單純陰天的景色），聊甜點（主要都是女孩在分享。不過少女對叫做「馬卡龍」的點心很感興趣），聊文學（女孩居然在這年紀就有時間／興趣讀完了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這點讓人頗為詫異），還聊了海洋生物（或者說，說的全是女孩愛的水母）——總之那是段愉快的時光。

「活下去的意志……」

而在某次的閒談時，少女提出了一直掛在心頭的疑問。而那就是女孩的回答。

「嗯，簡單舉例的話，就像溺水的人會渴求氧氣，被保溫瓶裡的熱水燙到會想要冰水，就只是那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卻被妳說的有多崇高似的，實在讓人有點害羞耶。」

女孩這樣說，可帶著淡然微笑的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一點害羞的樣子。

「可是，我好像沒辦法理解。」

「理解什麼？」

女孩歪著頭，翹著一邊的嘴角笑著。那樣的笑配上左半邊被繃帶纏起的臉，自然而然的營造出僅屬於她的神秘感。

「就是，活下去的意志，之類的東西。」

「妳不想活了嗎？」

「誒？不是，也不是這樣。但好像就算死了也沒有關係，或者有時候會想，死了之後會不會更好？」

活著對她而言，不過是將存在維持的時間延續。哪天就算中斷了，或許也只有希望能根治她那先天疾病，再寫成論文發表的主治醫師會感到失望吧。

少女對於活著並沒有執著。

「唔，妳沒有些一定想完成的事嗎？像是拿出畢生的積蓄，到輪胎店把最貴的輪胎通通買下來之類的。」

為什麼要買輪胎？少女沒有問出口，若對女孩所說的每句話都斤斤計較，那可累人了。

不過，意思她理解了。

「那樣的話……大概有。」

「是什麼？」

「……我想親眼看看放晴的天空。」

到一個地方，或許是遼闊的草原上吧，那裏有土和綠草的清香；不是透過窗，不會受到高樓打擾，好能完整將那讓足以使人意識沈溺其中的，寬廣壯麗，無雲蔚藍的天空淨收眼底。

「很棒的願望。」

她笑著那麼說。那笑容既純粹又柔和，就像是她這年紀該露出的那樣。不過，雖然說有點那個，但那樣天真的表情似乎不怎麼適合她。

但。算了，那樣也挺好。少女這樣想，也笑了出來。

在那之後，女孩療養結束。裝上精緻的義眼後，她順利出院，而少女又變得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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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七月、汽水冰棒

#2 十二月、聖誕夜

#3 少女所偏愛的湛藍晴空(上)

#4 末日、Teatime、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