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鑑空懸,夤夜的深山闃其無人,唯唧嘖啁啾耳。
少女偏離了遊客用的登山道,轉而走入崎嶇蜿蜒的小路,緊抓樹梢攀緣而行。
「爬上這座山的人無一返還」——這是耄耋老者相傳的逸聞。無論此番言論真偽,縱然那裡曾是危機四伏的死境,而今都早已開闢出數條步道,因此鮮有人再當一回事。
然而,少女正巧不在此列。
原以為會在道中死去,迷途也好、遭遇野獸也罷,他卻是誤打誤撞、鬼使神差地登上了頂峰。
「什麼嘛,這也是騙人的。」少女希聲咕噥,臉上閃過一瞬失落之色,但很快又漠然如初。
既然伊波特山失敗了,那便另覓他處——正當他準備下山之際,驀地一頓,腳踝被藤蔓所絆住,身子猝不及防地向前傾倒。
少女倉皇顧盼,忽見身下的落葉叢霎時坍塌,露出一望不見底的深淵。茫然失措中亟欲抓住什麼,雙手胡亂地向上伸去,卻是撲了個空,驟然墜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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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於金色花床上的少女緩緩睜眼,被刺目的日光照得瞇睎。
起身四顧瞵盼,除去腳下的一抹金黃外盡是黤黮。緣墨灰的道路徐行,不久便來到一扇頂端印著三角符文的灰色門扉前。他躊躇片刻,深吸一口氣,舉步踏入其中。
「哈囉!我是花花。一朵名叫花花的小花!」一株長著臉、沒有葉子、有著六片金色花瓣半的花朵開口說。「嗯……你剛來到地下世界,對吧?」
少女怔愣地點點頭,花花見狀接著說道:「天啊,你現在一定非常困惑。總得有人告訴你這兒的作風!我猜就由不才的我來教你吧。準備好了嗎?開始囉!」
「感受到你的靈魂了嗎?那是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一開始你的靈魂會弱弱的,但只要隨著你的LV提升,你就會變強囉。」
「LV是什麼呢?哎呀,當然是LOVE啦!你想要一些LOVE,對吧?」
「別著急,我這就分你一些!」
說罷,花花瞇起左眼,吐出舌頭,做出一個「啾咪」的表情,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在這裡,LOVE是通過分享……純白小巧的……『友情顆粒』傳遞的。」
花花召喚出五顆快速旋轉的小白點,「準備好了嗎?動起來!能接多少就接多少!」
少女還未釐清頭緒,便見「友情顆粒」向自己徐徐飛來,來不及多想,只好下意識向前伸手接住。豈料指尖在觸碰到白點的剎那傳來一陣劇痛,自肌膚竄入體內,蔓延至五臟六腑,痛得近乎讓人當場昏厥。
「你個白癡。」花花猙獰大笑,「在這個世界,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怎麼可能有人會錯過如此大好機會!?」
「死吧。」
少女癱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白色子彈一顆顆出現圍成了圈,向自己緩緩靠攏。
就這樣上路也好,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嗎?就在他閉上眼迎接死亡時,子彈卻驟然碎裂,花花流露詫異神色,反應不及,便被一團側面襲來的火球轟然擊中,如若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
「真是個殘忍的傢伙,居然折磨這麼一個弱小無助的孩子。」山羊怪物從另一頭走出,長著白色皮毛、身著紫色長袍,睇眄著花花飛走的方向一會,轉頭柔聲道:「啊,別害怕,我的孩子。我叫托麗爾,廢墟的管理者。」
「我每天都會經過這裡,看看有沒有人墜入此處。你是長久以來第一個到達這裡的人類。」
「來吧!讓我帶你離開這片地下墓地。」
托麗爾伸手一把將少女拉起,拍去他身上的灰塵,道了聲「這邊走」後便向前走去。少女連忙跟上,隨著托麗爾的步伐踏入與先前款式相同的紫色門扉。
少女被帶入偌大的廢墟,一路經過許多謎題,托麗爾都會悉心引導並予以鼓勵。
「身為一名在地下世界生活的人類,可能會遭到怪物們的攻擊,你需要為這種狀況做好準備。但是呢,不用擔心!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在通過數個謎題後,托麗爾在一處轉角停下腳步。「當你與怪物相遇時,你將會進入戰鬥。當你陷入戰鬥時,只需要來一場友善的談話就好了。爭取一些時間,我就會趕來化解衝突。」
「和這個人偶聊聊天吧。」
看著眼前的假人,少女遲疑地瞥了一眼托麗爾,回過頭與人偶的鈕扣眼四目相對,才擠出「哈囉」、「你好」、「過得如何」諸如此類的隻言片語。當然,假人沒有回應,它看起來不是很健談。
「啊,做得好!你做得很好。」托麗爾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一人一怪一後一前地走著,彼此間維持著幾公尺的距離。倏地,一隻形似青蛙的怪物——蛙吉特——跳了出來,他緊緊盯著少女,而少女也怔在原地,不安地打量著對方。
僵持不下之際,托麗爾驀然回首,睊睊以目,嚇得蛙吉特瞪大雙眼,垂首不語,悄然退去。
相伴著行進一段路後,托麗爾說自己要去處理一些事情,於是交代少女在佇候原處,並在給了他一支手機作為聯絡用途後就先行一步了。
少女輕手輕腳地向前幾步,在轉角處偷眼覷探,不料「鈴鈴鈴」的電話聲倏然響起,把他驚得身軀一震,掌中的手機差點滑落。
「哈囉?我是托麗爾。你還沒離開那個房間,對吧?」少女縮了縮脖子,用眼角餘光再度確認對方不在這裡。「前面還有幾個我來不及解釋的謎題,如果你嘗試自己解決的話可能會有點危險。要乖乖的,好嗎?」
像是受驚的小動物般,少女點頭如搗蒜,直到另一頭傳來電話掛斷的提示音才鬆了口氣。他低頭望向安靜在旁的蛙吉特,看著他蹭了蹭自己的褲管,「呱呱。(倘若一個怪物不想與你爭鬥,拜託……發揮一些仁慈吧,人類。)」
前行,少女遇見了形形色色的怪物。在盡量避開他們的攻擊後,只要循著托麗爾與那隻蛙吉特的建言,嘗試進行一些友善的談話,就能讓事情順利收場。雖然他不善交際,但說幾句話還是不成問題的。
途中,他撿到一條褪色的絲帶與一把玩具刀。即使目前未有需要用到的情景,但他還是將其收入身側。
又走了一小段路,前方傳來說著「花得時間比想像中還多」的溫柔女聲,少女駐足前望,望見那匆匆向自己疾走而來的身影,臉上寫滿了心疼與擔憂。
「你怎麼到這裡的,我的孩子?你受傷了嗎?乖,乖,讓我來幫你療傷。」托麗爾神色嗟悔,「我真不該丟下你一個人這麼久,為了給你一個驚喜而這樣做實在太不負責了。」
「呃……好吧,我猜也藏不了多久。來吧,小傢伙!」
托麗爾率先進屋,少女則獨自在外面徘徊了一會。他冥冥中有所感覺,屋外的紅落葉堆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可偏偏就是瞧不著,索性裝作沒事人進了屋。
「你聞到了嗎?驚喜!我烤了一個奶油糖肉桂派,我覺得我們應該慶祝一下你的到來。希望你住在這裡的時候能感到幸福,所以我今天晚上就先不做蝸牛派了。」
「到這兒來,我還有個驚喜要給你。」少女跟著托麗爾走著,發現自己的左手被牽住,怔了怔,沒有選擇將手抽離。「就是這裡……一間屬於你的房間,希望你喜歡!」
托麗爾輕撫少女的頭,忽然嗅了嗅,「有東西燒焦了嗎……?嗯,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吧!」
一間小房間,一塊大地毯。
兩盞檯燈、兩隻玩偶、一張大床、一座衣櫃、一箱鞋子、一盒玩具、一個相框、一幅圖畫。
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這裡便是少女的全世界。他成日蜷縮在房中,托麗爾會在吃飯時間送餐,不時會帶上幾片派,同時與他聊上幾句,而且從不強迫少女去做什麼。
某日午後,托麗爾端著奶油糖肉桂派,輕叩房門。少女從床上起身,轉動把手,示意對方進來。
「派就放這裡了,小心燙喔。」托麗爾掛著和藹的微笑,猶疑片刻後開口:「對了,能跟我說說你的名子嗎?說來慚愧,來到這裡一個多禮拜了,我卻還不知道你的名子呢。」
少女抬起那張少有情緒浮動的面龐,張口道:
「弗里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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