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不是什麼充滿戀愛酸臭味的青春喜劇。 - 外傳ㄧ我捐錢給了女高中生

不曉得各位在遇到路上的一些乞丐時會不會願意捐錢給他們，我個人通常是會給個十塊五塊，除非錢包放在一個我很懶得拿的地方，或者是我真的沒錢了。

乞丐這個例子有點極端了些，畢竟他們大多數都是一眼能看穿的缺乏財物能夠利用。不過要是是來緊急借錢的：例如搭車、吃飯、親人生病這些之類的。大家應該都知道不要直接給錢，然後這些人就會轉頭默默的走掉。

除了這些人以外，車站周圍勢力第二強的就是會強迫推銷你的愛心攤商。之前看著一個一表人才的少年用一臉微笑地告訴我這個一包不到十個的餅乾要兩百塊，我就相信他是真的用愛心在做餅乾。

幹，用到自己的都一點不剩。

當然這樣是以偏概全，一定有人是真正急需用錢，因為不得已才在路上找人要的。可惜我沒有凌駕於人類觀察力之上的上帝視角，否則就可以判斷眼前的這位少女到底是不是來騙我錢的。

「先生，可以請你給我五千嗎？」

那是某龍X寺的捷運出口，因為我對地理這種東西一點概念也沒有，既不會記地名也不會記路名，所以我忘了到底是在幾號出口。龍山X出來就能見到很多躺在地上或躺椅上的遊民們，雖然他們不一定是乞丐，但她可能有得到他們的真傳，一眼就挑中了我。這麼多人從這裡經過，就只有我被要？

「拜託你，我的家人生病了，我現在很需要錢。」

少女身穿著制服，就是很普通的白色襯衫配上黑色裙子，襯衫上繡著學號跟校徽。留著一頭黑色的…算是短髮吧，略長於肩膀，瀏海是像是公主切那樣子的髮型。兩手緊握成拳頭，眼神感覺有點銳利，卻又看得出在這個時候應有的迫切。

「不好意思，我沒有錢。」

這樣講有點惡劣，但我是有錢的。原本打算去動漫展大買一波，但看到一坨的人潮後我想購物的心情瞬間降至為零。假如有人陪就算了，但向霞小姐連今天也要工作、我的朋友也有十成都去陪女朋友、還有一位聯絡不上只有想要出現才會自己跑出來的人。所以我便索興回家。

找個長椅坐了坐，我在遠處觀察那名少女，之後陸陸續續的她又找了大約十幾個人，每個人都是與我差不多的反應。或許是我的錯覺使然，我感覺她每次攔下一個人，手的力道一次都比一次還弱。在攔住其中一個人時，她甚至差點被撞倒。

約半小時後，看她還是一樣在原地繼續找人，我隱藏多年的惻隱之心終究還是忍不住了。不，其實我本來就是個稱得上善良的人。

也可以說是多管閒事，也可以說是自我滿足。

「那個……」我稍微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請、請問你有……啊，你不是剛才那位先生嗎？」剛開始她好像被我嚇到了，突然肩膀跳了一下後才回頭看我。

「我這裡剛好有五千塊，給妳吧。」

「欸，可是你剛才不是……呃，嗯……很謝謝你。」

「好好收著，不要被偷走了。」

好了，賺到一個高中女生羞澀的道謝，值了。原來助人是如此的快樂，但仔細想想五千塊還是貴了些。我越過她的身軀，走向不是這裡的某處。

「先生，可以…稍微跟我聊一下天嗎？」

「唔？」

五千塊還不滿足，還想仙人跳我？現在的高中生真是越來越貪了啊……話雖如此，我也是高中生就是了。

「我身上只剩一千，絕不會進旅館喔，我可是要成為黑衣大賢者的人。」

原來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講話是這樣子啊，完全不用顧忌一些有的沒的，超爽的。

「噗，我沒有那麼做，你對自己很有自信嗎？」

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女笑，雖然提過了她眼神有點兇，但笑起來也滿可愛的。

「完全沒有。」

「我只是很好奇願意給我這些錢的人是怎樣的人而已啦。」

「是個沒朋友沒女友，連編輯都懶得理自己的邊緣人。」

「編…輯…？你是作家之類的嗎？」

……沒想到世界上除了向霞小姐跟那個人外，第三個知道我在寫作的人竟然是個路過遇見的女高中生。

「…對，我是。」

「哇，好厲害。感覺會寫作的人思考都很有邏輯。」

「妳是不是對作家有什麼誤解？」

「不是嗎？那不然先生你……這樣叫好麻煩，你叫什麼名字？」

「梁暮陽。」

「那不然梁暮陽你覺得作家是怎樣？」

「嗯……易寫難精吧，跟截稿日搏鬥，跟自己搏鬥，跟世界的潮流搏鬥。」

「不愧是作家，連講話都有排比。」

感覺她越來越能放開自己了，感覺她應該本來就是一個很擅長社交的人吧，是個開朗青春，享受自己生活的高中女孩。

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淪落到要跟我借錢呢？

「……妳為什麼……不，沒事。」

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這種問題果然還是太隱私了。

「嗯……再說一次，真的很感謝梁暮陽先生你，給的這麼毫不猶豫，又不想從我這得到什麼。你應該是個中二病吧？想問什麼請隨意問。」

大概是看我太久沒講話，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少女便要我不要顧慮那麼多，話說妳不是在感謝我嗎？為什麼話鋒一轉就說我是個中二病？

「……可能是吧。」

不想掩飾，也沒什麼好掩飾。不過萍水相逢，客套話也罷。就如同她所說的，大方、隨意、豪氣一點的任意問答吧。

「可以說說妳為什麼要跟我借五千嗎？」

「喔，其實這是我在做的社會實驗啦，好奇到底誰會拿五千給一個陌生人。」

「幹。」

幹。

這就是所謂的情辭互襯嗎？想的東西與我寫出、說出的東西完全相同。

「我本來就有打算還錢給你喔，沒有想騙你錢的意思喔。」

眼前的少女用力揮了揮雙手，像是試著減輕自己罪刑的犯人那樣

「我有種善心被利用的感覺。」

現在從第二人稱視角看過去我給人的感覺肯定是相當不爽，因為我既低著頭又捂著臉，吐露出情緒的話語。

「不好意思，真的很抱歉！我也不是想利用人的善心才這樣做的。」

「那不然是為什麼？」

「因為好玩。」

「這不是更惡劣嗎！」

「開個玩笑，對不起了。不然……我陪你聊聊天怎麼樣，畢竟我也沒其他東西能給了。」

「聊天是吧……也不差啦。」

我們兩人找了個太陽照不到的角落席地而坐，現在時間大約是五點左右，陽光不是那麼的熾熱，但在陰暗無人的角落這麼坐下總有種獨立於此處之外的逍遙感。

「梁暮陽先生你有什麼煩惱嗎？」

「馬上就問這個？」

「嘛，就把我當成臨時的心理輔導師好了。」

「想說什麼，通通都可以唷。」

少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耀眼的令人無法直視。奇怪，太陽不是快下山了嗎？

「……最近，寫不太出東西。」

也許是我最近遇到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很少像這樣子真正的與一個人好好說話。於是我，把我所想講的全講了出來。

「打一個字就想刪除一個字，怎麼想都覺得自己的東西不如他人，坐在電腦桌面前六個小時，然後連一行都寫不出來。」

「我可能不是那麼喜歡寫作。」

「原來如此……梁暮陽先生，不想寫就不要寫了吧。」

「妳講的真輕鬆……」

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會被向霞小姐責備，也有很多人會因為我這樣的行為斥責我，可不是人人都能擁有作家這個職位，而且說實話感覺也有點對不起我自己。

「你就試試看嘛，一個禮拜或者一個月，都不要寫作，假如這段時間你還是忍不住想寫，那就證明了你還沒徹底討厭寫作，就全力的寫吧。」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繼續寫下去，做著一件自己覺得不開心的事情也沒什麼意義吧。」

「……」

「滿有道理的。」

有道理歸有道理，但我想情感上的囚錮不是區區用幾個道理就能解決的，不過我心情確實好了許多

「對了對了，梁暮陽先生你稍微閉上眼睛一下。」

「不要偷我錢包喔。」

我一手抓緊放在我口袋裡的錢包，確保它的存在。

「呿，防備真重，啊不是我剛剛什麼也沒講。」

「……妳果然不能讓人放下戒心欸。」

「嘻嘻，這也是玩笑啦，玩笑。」

此時我忽然感覺到有鞋底摩擦的聲音，然後某種物體在離我不到五厘米左右的地方落地，接著幾縷頭髮從我的肩膀上垂下，某人的肩膀與我相靠在了一起。

我好像聽到有點急促的呼吸聲，錯覺，肯定是錯覺。

「這樣感覺心情有比較好嗎？」

冷靜，要冷靜。這種情景肯定對擅長社交的人不算什麼，臨危不亂。

「有、有稍微好一點。」

口吃了，果然還是不擅言詞啊，我。

而且現在我實在緊張到無法思考其他的事，說是心情變好也沒錯就是了。

「會害羞嗎？」

「……稍微有一點。」

穩，要穩住。

「你不覺得直接講出來更害羞？」

「講出來舒服多了，我也不想一直耍中二。」

「意外的直率欸ㄧ」

「欺騙自己是不好的行為嘛。」

「不，你這句話還是很中二就是了。」

「……抱歉。」

「不要動不動就道歉啦。」

沒辦法，這已經成習慣了。

「那妳有什麼困擾嗎？」

「嗯？竟然問我啊，我沒什麼煩惱喔。」

居然會有人沒有煩惱，不是過太爽要不然就是在唬爛。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後者，但是，我也沒什麼資格問。

「這樣子啊……」

「問你一個問題。」

「嗯，問啊。」

「你覺得夜晚的天空是什麼顏色？」

「黑色的吧。」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畢竟沒有光源，是黑的應該也理所當然。

「果然是黑的呢。」

「不然你妳覺得是什麼顏色？」

「不，我也覺得是黑色，只是好奇問一下。」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

「妳今年幾歲啊？」

輪到我發問了。

「真敢問，不過我也覺得沒什麼好隱瞞，16歲，梁暮陽你呢？」

「17」

「才…才比我大一歲……」

「被只小一歲的人叫先生的感覺真奇怪。」

「因為你講話還挺沉穩的嘛，又是個作家，沒想到跟我一樣是高中生。」

「意外嗎？」

「滿意外的。」

如此重複著妳問我我問妳的問答遊戲，有時也會討論剛剛經過的那個人穿著或是行為怎樣之類的，沒想到能與一個正常的美少女JK互靠著對談，這恐怕是放在我人生中過分稀有的機會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少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站起了身，拍了拍裙擺，拉了拉衣服。

「嗯，再見啦。」

我也起身。

卻就這麼剛好的，踩到了她的腳後根。

「嗚呃！」

我原本想拉住她的手，但我這欠缺鍛鍊的反應速度還是讓少女跌到了地上，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妳沒事吧？」

「有點擦傷而已……沒事沒事。」

我幫她把散落一地的的課本或是資料夾之類的重新放回她的書包，也正好看到了某個東西。

「啊，對了，這五千元還你吧。」

少女伸出他白皙的手臂向我遞來。

「不，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很缺錢。」

「欸？態度轉變這麼快，良心發現？」

「就當作是妳陪我聊天的報酬啦，拿去吧。」

「感覺收了這些錢就好像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樣……」

「是妳想法太偏頗。」

「先說，我一小時可不只五千喔？」

「我不想知道妳一小時多少！」

而且我也絕對不會去用。

「好啦，既然你都要給我了，那我就收下囉。」

「嗯，拜拜。」

「byebye！」

我們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而行，這大概是我捐過最有成就感的五千塊。至於為什麼我把原本要收回的五千塊又給了她，得從剛剛說起。

方才在她跌倒時身上的東西散落一地，我正幫她撿起來時，我瞥見了一張卡。那是一張某間醫院的探病證，申請時間是昨天，居住的病房是加護病房。

也許做社會實驗是真的，也許這張卡反而是假的，總之我的確不缺這五千塊。

我朝著她離去的方向在心底為那個堅強的少女祈禱，跟她的煩惱比起來，我的或許真的不算什麼。不過她還是幫助了我，令人對她的意志感到十分敬佩，也感謝她是個直爽的人，我就不用找一堆藉口把錢給她。

最後，這樣講有點自大，但希望她能夠像我一樣得到被某個不相識的陌生人救贖的感覺。

這樣我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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