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海歌 - 06

　　「你是說暫時雇用他當護衛？」茉莉放下正在翻閱的文件，雙手交疊，蹙起秀氣的眉，用疑惑的語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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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食指推了下眼鏡，鏡片中折射出精明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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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遠、理性，銳利的跟剛才和薩格說話時相差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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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那銀白的頭髮和淺灰的瞳孔，人類不太可能同時擁有這樣髮色和瞳色，但是非人類的物種更不可能輕易答應薩格，就這樣老實地跟過來，或許那木訥寡言的初見印象全都是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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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論長相和氣質確實是非常出眾，會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備心，但同時也缺乏關鍵的威嚇力，一看就不像能勝任船隊護衛；年齡頂多三十？不，三十還太過年長，可能只有二十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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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材比普遍標準稍微高些卻明顯不夠健壯，因為有外套遮掩的緣故無法看出確切身形，實際上可能更瘦弱也說不定？也完全不像修行過體術；若是時常要日曬雨淋的話膚色肯定要再深上幾個階調，不可能如此白皙；除去一個半舊的手提箱外身無長物，也沒看到藏著任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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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面對自己毫不顧忌打量的目光卻沒有露出怯意這點證明膽量是足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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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對方是薩格帶回來的人，應該是有幾分能力才會被他看中吧？雇用新人的話可以用實習為藉口讓他多幹點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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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觀觀察到的結論綜合實際上的利益，兩者在茉莉的腦中展開無聲的拉鋸戰，理性最後還是敗在了薩格殷切期盼的眼神和萬惡的資本主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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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即使薩格沒有用那種眼神看她，她也會答應暫時雇用旅人作為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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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馬奇商隊缺人這件事不是流言，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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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我們就雇用他。你也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再看下去我都要被你灼熱的視線射穿了。」茉莉終究是寵著自家小弟弟的，只是嘆了口氣，還是答應薩格的請求，讓旅人暫時成為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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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的瞳孔隨著茉莉的話興奮的放大，蹦蹦跳跳的圍著旅人，身子向前，拉著旅人的手左搖右晃，天真的笑臉上寫滿了真心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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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棒啦！歡迎你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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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當初一時興起就把人拉過來了，也沒事先問過對方的意願，但一想到之後可以和充滿謎團又長得好看的人共事，薩格的心情就出奇的好，便不怎麼在乎整件事細微的違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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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高亢的聲音和興奮的動作將進門後一直在放空狀態的旅人思緒拉回，一時半會沒有反應，只是愣愣地望著，既沒反抗也無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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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實際負責事務的茉莉同意雇用，但旅人明顯心思不定、恍神的模樣卻被本應該茫到失去意識的商隊隊長看在眼裡，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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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以為意的哼出聲，把頭深深埋進沙發上的抱枕中，眷戀地嗅聞著每一處，彷彿抱枕上還殘留著某人帶著溫度的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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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打細算的女人和看臉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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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成員的加入需要填寫很多資料，所以茉莉讓薩格先替旅人介紹一下他們商隊的業務和熟悉環境，自己則前去櫃檯辦理相關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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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來到了交易所的大廳，挑高的天花板和樓中樓的設計，天花板上繪製的世界地圖則詳細的標誌註記了所有港口與交易所的位置，還有多條來往各地的航道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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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間點待在大廳的人不多，只有寥寥幾人零散地在各個角落。

　　也許是因為鄰近用餐時間，也許是因為早就過了各個商隊會聚集交流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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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著樓梯扶手向下走，薩格帶旅人走到一面巨大的透明屏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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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運用在各地的魔法道具傳輸資料後投影到屏幕上的技術—水鏡，可以知道已經出航的船隊情況，用來監測和分流。方便又具有即時性，唯一的缺點就是價格高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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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面足足六米寬、八米長的水晶屏幕，四周用銀質的框裱起，框上刻著運行用的術式，直立在中央。

　　刻上術式後的魔法道具就連普通人也能輕鬆操作，不需要具備任何相關知識或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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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用簡易的線條表示邊界和地理環境；用幾何圖案標示地標和景物；用各商隊的紋章代表該商隊出航的船，並以大小顯示船隊的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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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數量、大小不一的圖標各自以不同的速度移動著，也正如薩格說的做到了分流，分布的密集但整齊不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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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人是第一次看見水鏡，以往的旅程中都不曾有接近水鏡的機會，於是便好奇的用手指碰觸了空白的區域，空白的區域則像是回應似的泛起一圈又一圈向外擴散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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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觸的話可以和該地點的人運用同樣的魔法道具通訊，是雙向的，但前提是必須雙方都持有這個魔法道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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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接下來用手指輕觸某個山羊頭圖標，圖標上出現了兩圈波紋，卻沒有出現通訊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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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這樣就是沒有配備『水鏡』就無法通訊了。不過你放心，咱們商隊可是每一艘船上都有一個水鏡的！超級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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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談到馬奇商隊的話題，薩格的語氣裡是隱藏不住的得意與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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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分認識到水鏡這個道具後旅人理解地朝他點頭，眼角餘光瞄到一個顏色詭異的螺型圖標。

　　莫名的和第一次見到的圖標產生好奇，內心的聲音不斷催促著大腦，讓他上前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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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他想要嘗試連接該船的通訊時，卻聽到薩格已經在前面向他揮手，呼喊著讓自己快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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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再回過頭去看，卻發現那個螺型圖標卻已經消失了，沒有出現在預先規劃的航道路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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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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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和旅人接連參觀了幾個交易所公用的魔法道具，例如通訊用的水鏡、儲藏用的倉庫和交易用的天平等，並在回辦公室路上和茉莉碰巧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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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親暱地揮手和茉莉打招呼，旅人則是不鹹不淡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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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回以一個禮貌又不失優雅的微笑，將一疊厚的可怕的紙張遞給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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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該識字吧？這些你填一下，只是單純的身家調查，不識字或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問薩格，畢竟你是他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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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資料往旅人伸出的雙手一放，那重量令旅人吃驚之餘不經在心裡讚嘆對方的臂力，剛剛她拿的時候可是平穩自如，眉毛都沒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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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被旅人那瞬間放大的瞳孔和驚訝的表情給逗樂了，掩住嘴咯咯地笑，笑聲清脆又極具感染力，就連一旁的薩格也忍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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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點低的薩格甚至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使得畫面極具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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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旅人就這樣在兩人的笑聲中回到辦公室，面上平靜實則疑惑，不能理解兩人歡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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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原本還躺著的商隊隊長已經坐起身，翹著二郎腿像是看了很久報紙，但茉莉的辦公桌上卻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花草茶和一盤飄出香甜味道的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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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假裝自然的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看向進門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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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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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當事人以為自己的反應相當自然，但原本關著的通往廚房的門是開的，顯然是某人在使用後忘記掩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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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從後面探頭，意味深長的吹起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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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隊長的臉當然是紅的跟他的髮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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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這才不是特別弄的！只是覺、覺得每次滿身酒氣沾了你、你的沙發就覺得不好意思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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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藍的眼珠不停轉動，用極快的速度說著結巴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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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的眼角不意外的抽搐了幾下，但立刻就掛起感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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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熟捻的端起杯子，啜飲花草茶並吃一片餅乾，杯盤碰撞發出聲音，讓害羞得用報紙遮住整張臉的某人能夠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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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放下茶杯，用手絹擦拭嘴角碎屑，「你們就用那邊的桌椅，我先繼續辦公，填好後再拿給我檢查。」她指向後方的實木桌椅，然後拉開椅子坐回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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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順著茉莉的指示坐下，特別訂製的實木桌椅穩固美觀，散發淡淡的令人放鬆的木頭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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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拉開抽屜，從裡面挑出一支自己認為最好寫的鋼筆遞給旅人，讓他自行填寫。

　　至於為甚麼薩格為什麼能肯定對方一定識字？坦白說，他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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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木做的筆桿逆光看會有溫潤的光澤，金色的筆尖上刻有出產商家的商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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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沒用鋼筆寫字，旅人先用左手在白紙上試寫幾個單詞，再換成右手也寫幾個單詞，不間斷的沙沙書寫聲吸引薩格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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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你寫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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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格大大的眼裡充滿困惑，紙上的字雖然工整但寫的詞語即便是精通三種語言的他也無法理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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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旅人思考片刻後從那疊資料抽出一張隨意翻看，接著用和紙上相同的語言書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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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卡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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