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麟災 - 第二章最後的日常

　　　　2 最後的日常

　　我依照一貫的悠閒步調，踩著自行車踏板。

　　我和嵐姊兩人外加一隻秋的小家庭，落座在郊區。至於學校則在市區的另一側。

　　我騎到最近的捷運站，接著稍微整了整書包裡的雜物，騰出一些空間，讓小秋鑽進去。

　　認命地扛起書包，我一邊滑手機一邊往月臺前進。

　　要不要繞個路去買個肉包吃呢？

　　啊，但是今天出門晚了，再繞路八成會遲到的吧。

　　不過遲到頂多只是被訓個幾句，隨便應付一下當作沒聽到就好了，就算被記操行掉分，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基本分扣一扣也還及格，畢得了業就好了吧？

　　「美女你好，留一下聯絡方式交個朋友吧？」

　　我正沒營養地胡思亂想，突然有人向我搭訕。撇過頭去，眼前是個打扮新潮的年輕人。

　　啊，麻煩來了。

　　「別擺出那個臉嘛！我不是可疑人物，只是想交個朋友。」年輕人殷勤的喋喋不休，開始稱讚起我的衣著品味、髮型膚質什麼的。

　　明明只是制服，到底在說什麼啊？為什麼下一班車還要兩分鐘，真受不了，這裡果然還是像往常一樣，強制把他當成愛心筆集團吧。

　　「不好意思，我什麼都不買。」

　我擺出徹底忽視的態度，一邊往月臺另一端移動，對方畢竟不真的是推銷愛心筆的，這麼明顯的拒絕足以。

　　稍微偷瞄一眼，年輕人還一臉欲言又止的神情。哇，還沒完全放棄啊，還是別往那邊看了。

　　「又、希。」

　　「哇！」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我嚇的跳了起來。

　　身後是熟悉的人。

　　「我都看到囉！妳可真受歡迎啊，啊啊，真是讓人羨慕，我也想要有帥哥跟我搭訕。」

　　「小潔！」我反拍回去。

　　這個外貌出眾亮麗的女孩子是我的為數不多的好友，李雅潔。對只想輕鬆度日的我來說，朋友幾個知心的就夠了，太多也只是徒增困擾。

　　尤其是那些朋友之後還想更進一步之類的青春期問題，明說暗喻、直接告白和偷偷暗戀的都有過，私底下爭風吃醋的還算小問題，直接大打出手的才叫災難。

　　而就這點來看，雅潔既是同性，又沒有特別的嗜好，不必擔心什麼情愛糾葛的麻煩，偶爾耍耍女孩子的小脾氣，稍微安撫就能解決，是我很珍惜的朋友。

　　「你嚇了我一跳！啊，車來了。」我拉著雅潔的手，拌著捷運的蜂鳴聲走入車廂內。

　　「你可真是浪費，剛才那個長的很不錯啊。吶，那個等級都看不上眼嗎？」才剛找好位置坐下，雅潔馬上又接續上剛才話題。

　　「什麼看的上看不上的……我根本沒那個意思啊。」先不說跟陌生人交朋友什麼的本身就麻煩，對方的目的根本也不單純。

　　我常遇上類似的情況，曾有一次真的鬆口給了聯絡方式，結果就是瘋狂的「早安！」、「晚安。」、「你在幹嘛啊？」、「放假要不要出來玩？」之類的訊息和貼圖轟炸，煩的要命。

　　「嘖嘖，所以說你浪費啊。」雅潔壞心地大嘆一口氣，好像我沒搞懂最關鍵的東西。

　　是啦是啦，我就是個整天想著買肉包遲到也沒關係、對戀愛交往什麼的感冒，令人遺憾的孩子啦。

　　最起碼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我的人生目標是輕鬆自在的過活，所以這樣就好。

　　「不說這個了，天齊今天沒跟妳一起嗎？」我將話題帶開。

　　周天齊是雅潔的遠房表弟，父母雙亡借住在雅潔家裡。雖然是班上的風雲人物，但也算是我另一個朋友。

　　「那笨小子東西忘了帶，折回去拿了。怎麼，原來中意的是我們家阿齊嗎？眼光好啊，可以呦，姊姊我准了。」

　　「什麼准不准的……我對天齊沒意思，一開始就跟他講明啦。」

　　剛認識天齊的時候，我對他友善又體貼的態度起了緊戒，原本我就不會跟這種班級中心人物接觸的，不過他既是好友的親戚，又住在對方家裡，總不好拒於千里之外。

　　於是我先發至人表示自己不想跟任何人發展男女關係，雖然說不定是有點自作多情，不過曖昧的態度容易讓人產生誤會，表明立場是很重要的。

　　好在天齊愣過之後沒有介意，表示自己只是想跟雅潔的朋友好好相處。後來發覺他也真的是很好相處的個性，對我也完全沒意思，就放寬心跟他來往。

　　「一開始那樣講，後來也可能反悔啊。俗話說日久生情嘛。」雅潔用手肘撞了撞我。

　　「不要一直慫恿我去找男人了，你自己怎麼不趕快找個男朋友？」我把話題丟回雅潔身上。

　　「唉唉！走在你旁邊相形失色啊，好男人都被你吸走了，我也很委屈啊。」她誇張的說。

　　「少講瘋話，你這樣的大正妹還提什麼相形失色。我又不化妝不打扮，哪能比你引人注意啊。」

　　「你真不知道還裝傻啊？天生麗質成這樣，你以為你女性朋友這麼少，都因為你夠孤僻啊？沒本小姐這種等級，哪敢站到你旁邊來？要珍惜我啊。」

　　「是是。」我應付道，思緒已經轉往下一個地方。我拿出手機打開通訊軟體。

　　「我看天齊遲到定了，想拜託他幫我帶個肉包來，你有要順便嗎？」我問雅潔。

　　「你狠……我表弟這種天菜都當工具人使喚。我要冰拿鐵不加糖。」

　　我依言將雅潔的要求鍵入訊息傳送，一邊回道：「我會付錢的好嗎？你才是，不要再壓榨人家的零用錢了，而且咖啡不好帶過來吧。」

　　明明小潔自己才是最常使喚天齊的女王一號，還沒少被周天齊粉絲會的人擺過臉色。

　　「我哪有～」雅潔嬉皮笑臉地否認，我看是心虛吧。　

　　和往常一樣拌著嘴，捷運駛到了目的站，我們勾著手下車離開捷運站，借了ubike騎往學校。

　　2 日常的崩壞

　　對大部分學生來說，上課就是逼著自己專注在不知所以、不知其然、亦不知何用的學問上，庸庸碌碌地死記活背，只要考試答得出來就萬事大吉，之後如何運用、是否記得，則不在思慮之內。

　　未來這種東西太過渺茫，就算隱隱擔憂，現階段也只能專注於眼前幾個考試分數。

　　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也只不過活了十幾年，心性不定，經驗又不足，到底還是無助的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以後要做些什麼。

　　「既然不知未來如何，當下也只有先念書再說」是大部分人結論，不過得到結論後，同學們的反應還是因人而異。於是教室裡有撐不住睡覺的學生，也有打鬧哈拉、發呆神遊、玩手機、看小說、吃便當，各式各樣的學生。

　　這堂課的老師，我們私下稱呼為「讀稿機」。

　　她並不擅長用生動的例子來吸引學生注意，考慮到這門課的性質雖不能怪她，不過彷彿只念課文、完全不做解釋的教學方式，就完全是她的問題了。只念課文的話，隨便找個認字的來不就得了？高中生還能不識字嗎？

　　儘管同學們多少有類似抱怨在心底，但也沒有誰會當面如此告訴這位師長，除了沒膽和怕事外，大概也是那僅剩一點的尊師重道在作祟了。

　　光怪罪我們如此不懂得尊重師長無濟於事，尊重本來就是自己去贏來的東西，沒有誰天生就該獲得他人的尊重，這位老師教成這樣，要我們敬愛她也不大容易。

　　不過她雖教學方式欠佳，也沒能犀利到能揪出作亂打混的學生，但能任教多年，也不是毫無原因，不受教室內氣氛影響，依然故我地照著她自身的步調繼續教課，才是她的強項。

　　我在這群學生裡算是發呆神遊的那類，課本雖攤在桌上，不過上面一片空白，原子筆握在手中，但筆蕊沒按出來，更別提我的思緒早已飄蕩遠方。

　　秋不知道跑哪去了。到校前我將他放出書包，他似乎受夠狹窄的空間一樣，迅速跑走，雖然知道他能照顧自己，但看不到人還是多少會擔心。

　　我目光搜索著窗外，遲遲不見白色的貓影，只好放棄，將心思轉回課業。

　　不過沒能維持多久，很快又開始感到無聊而難以專心，於是就觀察起其他同學。

　　我轉移的視線剛好對上了雅潔的目光，雅潔白了我一眼，示意我要認真聽課。

　　我只好坐正了身，擺出要開始認真的模樣，卻在雅潔轉頭後，立馬放棄。畢竟認真讀書和我的人生目標衝突。

　　對我來說，只要不被留級，能畢的了業就好了。而且打混也會控制在不被老師盯上的程度，因為不想增加額外的補課或作業，成績也會維持在一定的水準之上，但就僅此而已。

　　只是雅潔是認真乖小孩，看不過我打混，就會出面糾正。這時若不裝個樣子給她看，之後可就麻煩了。

　　雅潔對我不怎麼認真，就能保持和她不相上下的成績耿耿於懷，嘴上雖然抱怨不多，但心裡的不甘心我可清楚。

　　持續發展下去，難保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不過雖對這段友情很珍惜，也只能裝裝樣子應付一下，要我從此認真念書，還是不太可能。

　　畢竟我只想輕鬆自在的過活就好。

　　況且聽嵐姊說，我們總有一天是要回老家的，到時候這裡學過的東西，能在魔法世界裡派上多少用場可真不好說。

　　想到以後要脫離現在的悠閒生活，可能還會見不到朋友們，心中不禁湧出一股煩悶。我甩甩頭，將那些令人心煩的問題拋諸腦後。

　　雅潔已完全進入聽課狀態，沒發現我又在摸魚。我就這樣這邊看看、那邊望望地打發時間，突然瞥見教室另一頭，一個大男孩正往我這望。

　　天齊對我笑了下，比比雅潔扮了個鬼臉，大概是將先前雅潔用眼神教訓我的樣子看在眼裡。我苦笑了下，和雅潔住同一個屋簷下的天齊，大概比我更常被雅潔督促吧。

　　上課時間就這樣在我發呆神遊之際流失，下課鐘響完最後一聲，讀稿機才不情願地放人。

　　同學們伸著懶腰，三三兩兩的走出教室，經過早上四節課的知識轟炸，終於到了可以好好吃個飯、休息一下的時候。

　　我跟著人群走出教室，隨著人潮緩緩湧向學校食堂，心中又不禁惦記起小秋的下落，連帶思緒飄向早上的事。

　　「又希！」一個聲音叫住我，打斷我思考，轉頭只見雅潔穿過人群朝我擠來。

　　「啊，嗨！小潔。」我對來人露出的微笑。

　　雅潔卻高舉拳就往我身上招呼：「嗨什麼嗨！下課也不等我！還有，你剛是不是和阿齊在說我壞話？他剛看到我就偷笑耶！」

　　「隔那麼遠，哪能講什麼話？天齊偷笑關我什麼事啦。」我閃過一拳，無奈反駁。

　　「他笑完就看你啊，還是你們有姦情？竟然瞞著我？說！什麼時候開始的？」雅潔半開玩笑地質問。

　　「又在提這個？。」我白了她一眼：「別說這個了，再不走好便當要被搶光了，妳也不想吃挑剩的吧？」

　　「啊對，我的午餐！快走快走。」

　　吃飯最大，想起了正事，雅潔才放過我，我們倆拉著手，往食堂擠去。

　　食堂裡如往常般擁擠，人群在狹小空間裡不免造成的悶熱，我們一買好午餐，立刻奔逃出去，來到常去的樹蔭下。

　　雅潔在花圃邊的台階坐了下來，掀開午餐的包裝開始吃，我則對著茂密的樹叢試著呼喚：「秋！小秋！」

　　好一會都毫無回應，我疑惑地坐下，有些擔心：「奇怪，秋是跑哪兒去了？嵐姊要他跟著我的啊。」

　　「可能去哪玩了吧。是說，嵐姊叫你把貓帶來學校都不怕丟的嗎？」雅潔無所謂地問。

　　「……我們家貓很乖，通常不會亂跑。」

　　「現在不就不見了。」

　　我皺著眉頭開始吃飯，不時四處張望，卻無所獲。一直到兩人都解決了午餐，坐在樹下休息，秋也沒出現。

　　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這時周天齊單獨走了過來。

　　「雅姊、又希。」他笑著喚道。

　　「怎麼了？」雅潔奇怪地問。雖說我們三人感情不錯，但周天齊是風雲人物，身邊總有一群朋友圍繞，因此平常不會和我們倆走一塊，這個時間找來是挺稀奇。

　　「有件事想問又希。」他似乎頗尷尬地笑笑。

　　「嗯？」被點到名，我提起一絲緊戒。

　　「妳這禮拜六有沒有空？去看電影好不好？」天齊眨眼略作無辜地問。

　　「呃？」我愣住，雅潔則大笑：「哈！果然有姦情！」

　　「不是啦。」天齊無奈，連忙澄清：「四班幾個男生想找我們班的去西門町看電影，就是禮拜五晚場首映那部吸血鬼題材的，好幾個人都說會去，但其實他們最想找的是妳。」他語帶抱歉地對我笑笑。

　　啊，麻煩。

　　「四班的狩獵範圍那麼廣喔？他們班的正妹也不少啊，怎麼揪團揪到我們班來了？撈過界了啦，而且還想把我家又希！你也是！竟然還幫他們？」

　　雅潔笑著拳頭就往天齊身上招呼，天齊乖乖接了一拳，畢竟這對他一個大男生來說還不算什麼。

　　「哪，說吧，他們幹嘛不自己來問？約個女生也沒膽？」雅潔又問。

　　「大家都說又希大概不會想去，又說我跟妳們最熟，就要我來問啊。」

　　畢竟我對一群不熟的人、熱熱鬧鬧一起出遊這類的事一向沒興趣也不是什麼新聞，天齊被逼著來約人看起來也挺無奈的。他只說：「怎麼樣，去不去？大家都希望妳來耶。」

　　「大家要失望了。麻煩，不去。」我翻了個白眼。換個人來邀，我可能會婉拒，讓天齊來約，倒是可以拒絕得直接，這如意算盤打的才真是大錯特錯。

　　「好吧。」天齊抓抓頭，對這結果也不大意外，又問道：「那雅姊呢？去嗎？」

　　雅潔白了他一眼：「現在才問我？不去啦！」

　　「妳也不去嗎？」天齊訝異地問：「妳不是很喜歡那種妖魔鬼怪的題材？之前才一直說很想看那部的。」

　　「他們動機不單純，不去！」雅潔嘻嘻笑著，拉過我的手說：「要看我們自己去就好啦，對吧，又希？」

　　那倒可以。我點點頭，天齊見狀也說：「那我也跟妳們去看好了？」

　　「想左擁右抱啊？就算你不怕四班男知道以後瞪死你，也要為我們著想啊。給你的粉絲團發現你和我們單獨出去，我們可麻煩了。」雅潔開玩笑地說。

　　「哪有什麼粉絲團，雅姊最愛亂說了。」天齊無奈搖頭，才說：「那一樣禮拜六？改去信義威秀如何？」

　　「幹嘛改？你這小子還是怕被發現嘛！」雅潔笑說。

　　天齊無奈笑笑，只說：「我來訂票，先回教室去吧？快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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