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天,家寶初見言墨。
那一天,陽光明媚,我在他別墅大床上自然醒,這裡是我長久以來逃離家庭壓力與擁抱言墨的溫暖去處,可能是老套的心電感應還是甚麼的,他推開房門,淺淺一笑著說:
「醒了?」
我揉揉眼睛,展開雙臂向他撒嬌,他坐在床沿,任由我懶懶地抱著,我感受到他視線的溫柔,我抬眼望著他的那刻是寵溺,他順了順我睡亂的頭髮,輕吻我的臉頰:
「乖,梳洗一下,出來吃早餐了。」
沉浸在他的一切,我以為只要我不變就能永恆,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我乖巧聽從他每個指令,即使他從來沒說過「為妳好」這三字,我就只是盲目地相信他給的所有都只能配那「好」字。我套上他昨晚隨意扔在床尾的白色上衣,穿在我身上都能當裙子了,不是甚麼變態變裝癖,情侶間常這樣的。
接著,走到餐桌前與他共進早餐,看著我對面的那個男人,白襯衫,還有眼鏡,認真地滑著平板,時而啜飲一口espresso,我就是為了這個人一再地向不在乎我的母親說謊。我不曾為我說的那些謊感到心慌,也沒有像小時候一樣,每個謊言的草稿都長達好幾百字,不是我的道德感遺失,只是一切都越來越自然。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之後,上學變得沒有必要,不是翹課就是用各種病症請假,是叛逆嗎,我只覺得那是所有高中生都會做的事情。我接過他遞給我的餐具,開始享用他為我準備的早餐,然後是由習慣動作延伸出的一句話,我每個與他在一起的早晨都會問的話:
「你今天要做甚麼啊?」
即使我從他每天的穿著就可以猜出他今天要做的事還有去的地方,我還是會問,他也都會回答我,他這天的回答是:
「等一下要去公司,昨天突然說要開會,我早上才看到訊息。」
我已經很習慣他的回答都不會搭配眼神,儘管我在他開口的每個瞬間都盯著他看;我點點頭繼續吃我的早餐,我從不會埋怨他沒花時間陪我之類幼稚的事,因為我知道,他每個晚上的時間都屬於我,至少這一年多來都是這樣的,而且要當個能配得上他的人,我不能阻撓他的工作。那是我那時候,自以為成熟的不成熟表現。
沒過一會兒,他從椅子上站起,甚麼話都沒說,往書房的方向走去,他一直是這樣的,只要我沒問,他從不會主動跟我說他每個動作的意義,可能這也是我養成問他行程的習慣的原因。收拾了桌上的餐盤,我到廚房洗碗,突然他的聲音出現,
「妳怎麼在洗碗了?不是說我做就好嗎?」
我這才發現他已經站在我身後了,他也總是這樣的,不讓我做任何家事,就算我已經動手開始,他還是會讓我到客廳坐著等他就好,我朝他笑一下,說:
「沒事,這樣我才不會被你寵壞。」
他也笑了,輕輕在我臉頰落下一吻,再接著說:
「我本來就想寵著妳。」
說完,他牽過我完成一系列收拾動作的手到客廳,我這才看到他已經整理好準備出門,他牽著我的雙手,很演戲的對我說:
「啊...好不想去開會...真想把妳裝著一起帶去公司。」
類似的話他每次都會說一遍,即使我這幾次的表情都沒甚麼變化,心裡的悸動還是和第一次聽到一樣,
「那就帶我去啊!」
我也每次都這樣回應他,然後他就會抱著我,上演超級沒意義的難分難捨,我就是那麼好滿足,只要一個擁抱,他說甚麼、做甚麼、要去哪,我都沒關係,
「好啦...妳在這等我,傍晚就回來。」
最後,淺淺的親吻,他出門了。
這天的發展,從一早的固定表演開始就很戲劇化,後來發生的一切,我不敢想像竟然會真實上演。
待在他家,我除了沒事做還是沒事做,看電視、滑手機、隨筆畫畫,就只是想渡過他不在的時間而已。但這天不同,一則讓我完全陷入混亂的訊息,
「姊姊,救我。」
我看到的當下本是沒甚麼感覺的,家寶總喜歡誇大每件事,考差了也要救她,錯過公車也要救她,連她不知道要買哪件衣服也要救她,但同樣的訊息連續發送三次,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急忙打電話給她,她完全沒接聽,我這才看到她傳了更多訊息過來。
她說,她在一台計程車上,而行駛方向和她要去的地點完全相反。
只看到這,我一下慌了,這陣子爸在國外出差,媽也很久不接我電話了,一時之間我找不到合適的人、合適的方式,解決我此刻難解的心境,我用顫抖著雙手試著穩住我自己,但也只是咬著下唇,來回踱步,最後,我撥了電話給言墨,他是現在唯一的依靠。
第四通,
「我晚點打給妳,我在開會。」
我帶著啜泣的聲音,告訴他,此刻的我有多需要他,而他沒有沉默,
「妳等我,我現在回去載妳。」
十分鐘後,他和他的車出現在我眼前,一分不差。
我試著與家寶保持聯繫,但她總是會突然斷訊失聯,我的喘息變得急促,手顫得連手機都拿不穩,眼淚也飆得越來越猛,地圖上她的位置持續閃爍著,每閃一下我心就揪一次,時而方向清晰,時而消失在地圖上,我因情緒的起伏,我並沒有注意到我身旁的言墨把車開得多快,我只知道他一手抓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持續牽著我,像要穩定我心情那樣,一語不發的朝著家寶的方向去。我事後想起,才懂得他原來還是有把我放在心上的,我也曾經是他的第一位,但僅僅是那段時間罷了。
沒多注意時間過了多久,言墨把車停在一個路口,他告訴我,這是他判斷那輛車一定會被紅燈擋住的位置,焦急的我在路邊持續踱步,重新與家寶連繫上的當下,我緊張得甚麼都說不出,一瞬間我失去了聲音,言墨替我接過電話,指示著家寶如何逃脫,我顧不了慌亂的我在這樣沉穩的他身旁看起來有多可笑,那一刻我只想要家寶馬上安全的出現;掛上電話的那刻,我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我蹲在路旁,天旋地轉的感覺,是他,用我一直依賴著的那雙手,扶著我的肩,在我耳邊耳語著:
「會沒事的。」
遙遠的方向,是安家寶使盡力氣朝我奔跑而來,我也用力地用我最後的力量,抱緊她。
「沒事就好。」
他說的,自始至終都在我身後支撐著我、給予我依靠的他說的。
如此戲劇化的第一次見面,他們對對方留下了很強烈的印象,但後來的事不重要了,家寶的安全才是。從那天之後,只要我有空,我一定去接她下課,如果言墨有時間,他會堅持跟我一起去載她,也許是那次的事件,言墨懂得家寶對我的重要性,她的每個生日,每個重要的日子,他都記得比爸還要牢,寵著我和家寶的,從那天開始,就是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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