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後 - 第九章我會一直陪著你

在意識矇朧之間，傳來了男女對話的聲音。

「他⋯⋯恐怕活不過今晚。」

「怎可能⋯⋯詛咒和傷口幾乎都清除乾淨了吧？」

「當然了，我連內臟都全幫他重做了一次，但問題關鍵是在他自己的身上。」

男人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下去。

「我從未見過這般東拼西湊起來的靈魂，要是這是新傷我還有得救，但他的靈魂大概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已經是破破爛爛的了，甚至還⋯⋯」

「⋯⋯就像一個用玻璃膠勉強縫合起來的瓷器，看起來沒什麼，平時正常使用也是沒問題，但如果再摔碎一次，那些本就無法修復、看不見的細小裂縫就會從內部漸漸破壞整個瓷器。」

「他身上今次多出來的詛咒就是這個裂痕。」

「靈災和他的靈魂變得混淆不清，一方面加大了他身上的裂縫，另一方面也在持續做著破壞，要是強行抽離的話結果只會連同靈魂一同破壞。」

「不過幸虧這份詛咒沒有即時致命性，要不然的話他現在連躺在這裏的機會也沒有。」

「就真的⋯⋯一點方法也沒有嗎？」

「有，而且還有兩個，一，是鎮壓他身上的靈災，讓它即使在他的靈魂內也能和平同處；二，是無害地一點點地抽出他體內不屬於他的東西。」

「以上兩點我都相信你們有辦法，只是你們願意動這麼大力度這點，我就不是很相信了。」

「⋯⋯」

「怎樣？又要放棄他了嗎？」

「所以說我也是最看不慣你們的做法。」

「如果沒有奇蹟，就準備好收屍吧。」

說畢，男人踏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這房間。

自己的身體像是不屬於自己一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在半昏半醒間聞到了那熟悉的消毒藥水味。

意識像沉到了某個深海之中，載浮載沉。

雖然能清楚聽到他們的說話，但卻充斥著與現實的疏離感。

像是過了很久，又像只過了一瞬間，我發現，自己突然有辦法動起來。

「阿，我不小心吵醒你了。」

喉嚨乾得像在沙漠中走了半天，得用盡全力才能發出聲音。

「栗⋯⋯山⋯⋯海？」

看起來過於嬌小的身影坐在病床邊。

「你怎看起來很驚訝的樣子，我只是來探病的。」

「徒弟出了事，做師傅的要是完全不關心的話就太無情了。」

看著眼前露出笑容的少女，我卻感到了熟悉感。

就像是看到了日常和異常的分界線般，一下子感到了安心下來。

栗色的身影坐在床沿，纖細的雙腳勾不到地板的晃動著。

「別一臉像是看到怪物般的表情阿，有女孩探病不是該開心點的嗎？」

不知為何，即使她滿面笑容，我卻還知道她實際上非常生氣。

並非有什麼能看出來的原因，純粹就是「知道」了。

「⋯⋯能給我⋯⋯水嗎？」

栗山海的笑容更盛，但她卻說。

「能阿，但是我不要。」

能，但是她不要。

這句話看似自相矛盾，但實際上內有玄機。

「能」，除了可以，其實還可以引申作能力，能夠。

也就是說，她其實想說的是，她雖然有能力幫我取水，但她卻偏偏不想要這樣做。

中華文明五千多年的歷史果然真是博大精深。

然而，即使讀懂了這些閱讀理解，既無法幫你考上好大學，也沒法幫你踏上人生高峯。

雖然我認為讀懂女人的想法比這些更復雜就是了。

像這個時候，男人就得像個男人，要用男人的方法來解決這問題——

「求求你了嘛。」

裝出連自己都感到噁心的甜膩聲音，我輕聲地說。

怎樣，我夠機智了吧。

從那位扮成小妹妹的靈災身上想到的方法。

像早上的時候她不也要我求她了嗎？

雖然感覺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然而，栗山海的反應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笑噴了。

「我真的不行了。真的真的真的，一個比我高一整個頭的大男人還給我整這出。」

她的語意轉瞬變得冰冷而充滿惡意。

「噁心死我了。」

「也沒這麼糟吧。」我略作辨解。

「說真的，要是泰泰你第一次和女孩約會搞這一出的話，我保證你的氣氛會掉到冰點。」

「所以說，我還是得靠你阿。」

「⋯⋯」

「真是服了你。」

栗山海頓了頓，輕嘆著再說道。

她從床邊輕輕躍下。

「去哪阿？」

「去給你倒水。笨蛋。」

待確定她背對著病床，我才輕輕吐出喉間的血。

所以說，真的只剩下今晚了。

我的問題我自己更清楚，本身就已經破破爛爛的靈魂再容納一個新的靈魂可能真的太逸強了。

才和她認識一天而已，準確而言是只有幾個小時，她應該不會太難過吧。

我這般想著門外卻遠遠地傳來栗山海的聲音。

「你敢命令我倒水，但要是內頭混了什麼東西我可不敢保證我。」

「你敢倒，我就敢喝。」

「這可是你說的阿。」

雖然不知道她為了什麼生氣。

但到了最後一刻，還和自己第一個友人吵架太不值得了。

反正她加了什麼都喝不死人說是了。

不一會栗山海沉著臉捧著一杯透明的液體回到床邊。

像是個專業的護士般，用著小巧的手托起我的上半身，溫柔卻又面無表情地把液體倒入我的喉間。

這，就只是水吧？

過於樂觀的思維很快得到教訓。

「好⋯⋯好辣！」

像一口氣灌進了半杯烈酒般，喉間此刻始同被火燒般疼痛。

「這是酒？」

「不對哦，這是我的唾液。」

明顯是騙人的話。

看見我狼狽模樣的栗山海，這時才展現出真正的笑容。

「教我的可愛的徒弟一句話吧。別相信太漂亮的女人說的話，還有就是別吝嗇對身邊的人的請求。」

「漂亮的女人是指自己嗎？」

「你覺得呢。」

這⋯⋯即便是我也知道絕對不能接話。

「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裹的。」

栗山海這時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這阿，你要感謝某個林姓同學的宣傳了。」

她掛著奇怪的笑意，把自己的終端機交給我。

終端機看起來小巧且有些老舊，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在名為靈子工程系大一班的群內，刊著篇看起來有些奇怪而熟悉的故事。

說什麼——我在沒人的校舍裹一個人喝著悶酒，因為剛被女人甩了，所以連迎新酒會也沒去。

某位林姓同學剛好在附近的廁所小解，卻被不知從哪混進來的小混混堵在了廁所門口。

我半醉半醒地剛好經過。

「哪有這麼多剛好的阿。」

「很有趣阿，讀下去吧。」

我用著奇怪的拳法，一個人單挑了十個混混。

「這一看就假的吧？」

「做不到？」

「大概⋯⋯不行吧？」

在揍倒十個人後自己雖然絲毫無損，但卻因為喝太多酒暈倒了。

「現在你出名了哦。在班上。」

「雖然被人叫作醉酒俠就是了。有人說你會的大概是失傳多年的醉拳。」

栗山海笑著說。

「這什麼鳥名字阿⋯⋯」

「總比一開始被叫成廁所俠好點吧。」

林逸那傢伙⋯⋯

要編故事也編個好點的阿。

「所以說，以後別一個人亂來了阿。」

栗山海無比真誠的說著。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剛被灌下的是白酒，此刻的意識變得昏昏沈沈的。

在快睡著時，聽到少女輕聲說。

「放心吧，在你完全睡著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一直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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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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