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入懷,飛雁南歸。在秋風蕭瑟之中,只見一群玄甲如墨的士兵排列得井然有序,手中陌刀鋒利,似是要劃破這祥和春色,其中肅然令人不寒而慄。
而在眾將士之前的,是個雖是女子之身,卻有著不遜於男子的剛毅,就好似鐵血二字是為她創立般的女將領。她是組織起蒼雲軍的領袖||長孫忘情。在蒼雲軍中,她是個主心軸,是每個蒼雲軍都敬之畏之的存在。
「眾將士聽令!此刻,奪去咱們的家園、咱們的弟兄、咱們的親人的罪魁禍首就在那長安城之中!咱們已經忍了這麼長的時間,是時候一雪前恥了!」說罷,她高舉手中陌刀,高喊道:「讓我們用敵人的血奠祭弟兄亡魂,讓我們一同回家!」
「蒼天蒼雲,玄甲玄兵!」
語落,將士的吆喝聲以沖天之勢,響破天際。
「蒼天蒼雲,玄甲玄兵!」
與蒼雲軍一同的,還有著一身赤紅如焰,手持尖銳長槍,所經之處無人敢造次的大唐精銳||天策軍。
至德二年,安祿山之子安慶緒於東都洛陽弒父稱帝,將兩京納為股掌之中。當時方自立為王的太子李亨便任廣平王李俶為天下兵馬元帥,與副帥郭子儀率領的朔方軍聯合回紇援軍收復兩京。時過境遷,今日終於喜獲捷報,成功收復了西都長安。
同時,郭子儀向蒼雲軍發出請求,打算會同天策軍趁勝追擊,一舉將東都洛陽也拿下。
在這氣焰高漲、蓄勢待發的氛圍中,只見一名身披袈裟的青年垂目而立,宛若沒感受到此刻的氛圍般,與周遭旁人自隔成兩個空間。
「晴明。」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青年抬眸,只見一魁梧男子朝他揮了揮手,臉上滿是純樸笑意。
許久未見,男子的面容早在記憶中模糊許多,然而那越長越酷似棕熊的身軀,以及大咧咧的燦笑,倒是令晴明瞬間回憶起,歡喜道:「燕麥兄!」
來的人是當年在蒼雲結識的燕麥,他武藝高群,力氣由大,目前於宋森雪統領的先鋒營門下,是宋森雪得力的下屬。
燕麥還是那樣的性情直率,他大掌揉了揉晴明的腦殼,熱情道:「這麼多年未見,要不是還頂著個光禿禿的腦袋瓜兒,否則都快認不出來啦!」
說著,他還上下打量下眼前的和尚,那身當年寬大的袈裟顯然已變得合身許多,笑道:「很好,身板子終於長結實了些,以前那小胳膊腿兒的,看著就隨時會被雪狼叼走般。」
「可能是小僧臉肥,看著好吃吧。」晴明自嘲道。不過他天生娃娃臉,看著的確是比同齡人都小一些。
「也許吧。」燕麥嘿嘿幾聲,隨即屈膝勉強與晴明平視,面容也帶上幾分困惑,「不過都沒怎麼長高呢,還是那麼小一隻。是鍛鍊的不夠?」
「……」晴明一時無語。他身長一米七,雖比上燕麥那兩米高的身板是小巫見大巫,可與其他成年男子相比也算是一般般水平了。
他斜了燕麥一眼,道:「是燕麥兄過於超群,小僧實在望塵莫及。」
燕麥就如同以往那般,聽不出晴明話中的揶揄,還天真的以為是在讚美他呢。故燕麥一手勾搭住晴明的晴明的肩頭,樂呵呵道:「沒事,長不高就長不高吧,還有你燕麥哥哥在呢!有人敢欺負你,我第一個替你出頭,保證打得他娘親都認不得。」
晴明無奈笑道,雖然心中明白這不過是個玩笑話罷了,可一想到這人的確是有著如此膽識跟實力,就怎麼也無法一笑置之。
「不用你來。」突然,一道清冷聲線伴著秋風刺來,接著是一身玄甲男子在兩人都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把將晴明拉至身側。他瞪了眼彪形大漢,冷聲道:「我自會護著他。」
「燕兄!」晴明見了來人,喜道:「你來啦!」
燕麥這時也看清了來人,笑了笑道:「喔,咱倆也是許久不見了。」
似乎是早習慣了燕南行的性子,燕麥對方才的舉動並不以為意。見著這個久違的戰友,也是一片關心。道:「任務可都還順利?」
燕麥口中的任務是指藩僧進犯,王不空率破陣營前來助戰一事。
「嗯。」燕南行只是冷淡應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燕麥總覺得今日燕南行待他的態度比平時都來的冷上幾分,甚至還帶了些怒氣,不過仔細打量卻又感受不到,也對於燕南行為何這般摸不著頭緒。
「看來是時候出發了。」晴明聽聞周遭傳來的聲響,道。
眼下情勢已由不得他們緩慢前行,只要戰事延宕,不論對敵對友都是一大折磨。如今長安已收,更應該要趁著這股氣勢一舉進攻。
「也是,那先走一步了。」燕麥說道。顯然他還有要事在身,是抽空過來會一會自己的。
晴明也不好意思再留,所有許多話語想暢談,但還是只能作罷,便道:「改日再敘一番。」
「哈哈,當然沒問題!」燕麥笑得爽朗,隨即快步離去。
晴明望著那魁梧背影,感嘆道:「燕麥兄真是一點都沒變。」
不料,下一刻突然被寬大手掌給擋去了目光。
「別看了。」手掌的主人道:「咱們也快去準備準備吧。」
「也對。」晴明一笑。
秋高氣爽,遠處可見大雁朝南飛去,而行進的大軍,也同樣朝著南方故土前去。
晴明時不時會看向身著紅衣鎧甲的天策軍那方,似是尋找著某人的身影般。一旁的燕南行見狀忍不住問道:「再找什麼?」
「一個少年。」晴明也不遮掩,坦然道。
「少年?」燕南行一聽,心中有些不爽,他強制壓下那份奇怪心思,平靜問道。
晴明輕輕點了點頭,道:「是我在不久前遇見的天策少年,他與我一起被敵軍所擄,之後就一直沒能知曉他的下落。」
當時雖然燕南行說他們無恙,可畢竟沒有親眼見到,那顆懸著的心實在無法就這麼落下。
燕南行意識到晴明所指的是那群天策兵,便道:「當時佛爺派人送他們回去,也沒見缺胳膊缺腿的,應是無恙。」
見晴明還是掩不住擔憂,燕南行乾脆說道:「不然幫你找找吧?」
「不了。」只見對方輕輕搖頭,道:「眼下當務之急因將國家大事為重。以後若有緣,會再相遇的。」
忽然感受到頭頂被輕輕揉了揉,帶有安慰的意味在。迎上那雙如深潭般的墨瞳,擔憂滿溢而出。
燕南行不知為何總喜愛摸晴明的頭,起先本以為是見小和尚可愛才這般,如今兩個成年男子做出這般舉動倒顯尷尬。
似乎是意識到這點,燕南行收回了手,強裝鎮定道:「也是。」
晴明顯然沒注意到那麼深沈的心思,此刻心中只是期盼著周鞍那孩子能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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