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 - 20 | Penana

回程的路上，劉詩專心在手機上紀錄事情，沒察覺到賀書翔已經是第十次透過車內後照鏡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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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第二十次時，劉詩收起手機抬頭抓到賀書翔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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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內心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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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無聊要吃糖嗎？」她從外套右邊口袋掏出一根橘子口味的棒棒糖，小心試探地遞給賀子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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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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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拉倒，劉詩自己拆開糖果紙，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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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滿足地細瞇起柳葉眼，漂亮的月牙眼撞進賀書翔的眼裡，像隻滿足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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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安靜將近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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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進一。」賀書翔看夠後終於捨得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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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劉詩把落在車窗外的視線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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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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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瞬間明白賀書翔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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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自己的消息網，記者也有。」雖然她的消息網來源比較不一樣，「怎麼了，我給你消息你還反過來問我消息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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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顯然沒有明白賀書翔的想法，他內心暗嘆，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我是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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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帶你來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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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偏頭，她不是沒猜過，「要報答我？因為我給你們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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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來有往，破案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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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絲巾換顏色了。」賀書翔沒回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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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巾……」劉詩下意識去摸脖子上的藍色絲巾，指尖剛碰到便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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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賀書翔方向盤一轉，車子停靠下來，他迅速解下安全帶傾身靠近劉詩，兩人視線相接，賀書翔抬起手伸往劉詩脖頸處又停下，手覆在劉詩停留在絲巾上的手，「我能看嗎？」到最後他也沒有強勢，而是耐心停下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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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心臟在賀書翔這一連串動作間迅速收縮，兩人距離極近又曖昧，呼吸間都像在彼此交換空氣，她保留最後一絲理智，勉強開口：「有、有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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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詩，我能看嗎。」賀書翔語氣壓低，褐色淺眸乘載不明的情緒，劉詩下意識後退，但他沒給她機會也跟著逼近，這次兩人的距離又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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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你別衝動啊。」聽出賀書翔語氣不是詢問後，劉詩趕緊提前打個預防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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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動作輕柔地解下劉詩脖子上的絲巾，脖頸間深淺不一的瘀痕顯露出來，瘀痕不是一個點，而是長條形包覆整個脖子，像是用手指掐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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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在劉詩身側的手用力握緊，碰觸瘀痕的手卻很輕柔，「有好好抹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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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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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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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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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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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劉詩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對一個無神論者說是死人掐的？那接下來被掐的大概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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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辜的眼對上賀書翔沉穩冷靜的眸，兩人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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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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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默不作答，她不知道要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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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哂笑一聲，退回位置坐好不再強求，兩人一路安靜回到飯店後各自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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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賀書翔見到劉詩神清氣爽地出現在餐廳時，他勾起嘴角無奈一笑，果然她就是這樣，灑脫到讓人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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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他走到她對面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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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劉詩顯然已經吃過了，她喝著柳橙汁等著賀書翔吃完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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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去嗎？」當賀書翔放下湯匙拿紙擦嘴的動作剛完成，就聽到劉詩有些雀躍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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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賀書翔也不急，慢條斯理地看著劉詩困擾的表情，「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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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哪？」劉詩回問，她是土生土長的花蓮人，理應帶客人到處逛才對，但對面的人卻問她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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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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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十月，他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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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接過賀書翔給她的車鑰匙，心想著總是要打發時間的，於是便開車帶他到只有當地人才知道的賞楓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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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賀書翔看他們從人車壅擠的市中心到車輛稀稀疏疏的道路上，再到偶爾十分鐘才有一輛車經過的山區，他問：「要把我埋了？」這瞬間原本還有些壓抑的氣氛突然有個缺口，賀書翔聽到劉詩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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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嚴冬的雪地裡有一株花奇蹟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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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哭笑不得，她瞪一眼也放鬆下來的賀書翔一眼，回應道：「是啊，會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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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我可以。」言下之意是他的命可以給她，只要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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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劉詩笑罵道，賀書翔看著劉詩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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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拐個彎就到了劉詩口中的賞楓秘境，整山的楓葉如火如畫是震撼的，眼前的美景此時只被他們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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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因為要彎彎繞繞才能到，所以旅客大多不會來。」劉詩見到眼前壯闊的風景，勾起嘴角，心情很好地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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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你很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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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以前跟著爸媽來，再來就是跟朋友。」現在是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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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閉眼，光線透過樹杪柔柔地灑在她清麗的面孔上，賀書翔站的角度能看到劉詩仰頭享受陽光的照射，滿足的表情像隻饜足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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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伸手想碰觸劉詩的頭，可是手伸出一半便停下收回，此時劉詩剛好睜開眼轉過去看他，一雙眼明亮地看著他道：「還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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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夠了。」賀書翔意味深長地笑，垂眸掩蓋眼中的悵然，再抬眸時卻看到眼前人異常認真地盯著他瞧，「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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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留著長髮啊，不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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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已經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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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詩點點頭沒再說什麼，她走在賀書翔的前面一步一步走下山，跟在她身後的賀書翔，看著劉詩穿著米白針織衫，黑長裙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搭配一路的紅楓和自然形成的紅毯，一道微風吹過，帶起劉詩披散的及胸長髮，隱藏在髮絲下的那縷紅棕髮也隨即顯露出來，賀書翔見此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機拍下這幾年來的第一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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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景色，看過一次便想貪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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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那麼慢當烏龜呢，快呀。」手機剛放回口袋，劉詩就轉頭催促，賀書翔自然是笑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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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過飯後他們如約到監獄會客室等張國範的答覆，在他進來前賀書翔接到一通王重陽的電話，過程中賀書翔都是聽方，所以劉詩並不清楚他們的談話內容，直到會客室門開賀書翔才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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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賀書翔也不寒暄，直奔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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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能保證我的安全嗎……」張國範想了一整晚，雖然他想出去看他的妻兒，可是心中依舊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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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說出是誰，那人就可以繩之以法，你救了自己也救了很多人。」賀書翔冷靜地看著張國範，可是他卻看到張國範聽完他的話後竟露出猶豫的表情，他心想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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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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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刺青嗎？」劉詩猛地一問，讓張國範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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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是……」說著便把衣袖捲至肩膀上，露出的左臂膀上有個捕夢網的刺青圖形，是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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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初被朋友說的話沖昏頭才跟著去刺，結果這個捕夢網帶來的效益超出張國範的心理預期，這讓他很害怕，他認為不用付出努力就心想事成根本是邪魔歪道，可是上門去找那位朋友時才被他的家人告知已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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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他在腦海裡不斷問著，那位友人是希望長命百歲的人，那怎麼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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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張國範才意識到，帶回去的捕夢網和蠟燭有問題，甚至左臂膀上的半成品刺青都有問題。他害怕極了，他才三十多歲，家裡還有妻兒需要他，可不能隨隨便便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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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死的想法佔據張國範的腦海，促使他在下雨天重新跑回那家刺青店要老闆出來說清楚，他淋著雨不斷敲將近半小時的門，可就是沒人來應門，最後他抖著身體捲縮在一旁，想著不管如何都要等到人，只是他的眼皮很重，沒多久他便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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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他是被一個撐黑傘的男人踢醒，張國範抬頭看過去，發現男人的身後站著刺青店老闆，他立刻連滾帶爬靠過去抓著老闆的褲子說：「老闆我還不想死，求你別殺我，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啊……嗚嗚——」說著他便悲從中來，但巷弄昏暗導致他沒看見蕭齊志露出嗜血的表情和貪婪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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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死？」可是回答張國範的卻是身後那位剛踢醒他的陌生人，張國範轉過頭小心地點頭，結果那人卻笑著說：「好，你替我們做件事，你就可以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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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溫和的臉龐彷彿是神在施捨福澤的樣子，但張國範在他的言語和表情中沒有看到神的溫柔，也沒有憐憫，只有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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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艷紅的淚痣，足夠讓人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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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想起那晚，他都會後悔，他寧可逃也不要回去求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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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恨嗎？』劉詩昨天的問題還言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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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他都在監獄挺過來了，但內心真的不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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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啊，他恨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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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範哀愁地看著賀書翔和劉詩道：「我是無辜的，他們拿著我家人的命，我只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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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從公事包裡抽出幾張照片放在張國範的面前，「你說的人是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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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範看到照片後先是用力地閉上眼，然後才慢慢點頭，再次睜眼時他滿是疑惑：「十年過去，他們怎麼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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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書翔驚訝，劉詩淡然，截然不同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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