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聽陳奕迅的男孩 ———— 講一個第三者的故事》 - 【三十．陰天】

【三十．陰天】

－孤單怕成了習慣所以我淡定走在人海中 偶而想看雲飛卻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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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過頭，只見一個高挑的男生。

他，很熟眼。

我揉揉眼睛，還是不能夠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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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麼大聲叫我，下一秒就不認得了嗎？」

那聲音，還縈猶在耳。亦因為這句說話，我才確認眼前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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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黑的頭髮用髮蠟弄到後腦，明顯在抄襲比比鳥。

沒有劉海擋著讓他的臉容更清晰。螓首蛾眉，仔細一看比女人還美。

白皙的膚色沒有了那副黑色眼鏡，清徹的雙瞳刻在輪廓分明的臉龐上。

寶藍色的大褸，修長的捲腳牛仔長褲，黑色的麋皮軍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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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說的時候，眼睛也不敢直視他。

他也笑說：「嗯，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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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並不是沒有話要說。

而是話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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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巧。」我率先打開話匣子。

他側著頭顱，問道：「妳是指……」

「這間學校 …」這一切就像夢中一樣。我始料不及的，只是他的外表變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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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咧嘴而笑，這個笑容太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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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既然在這裏有地方住，我就懶得搬了。」說著，他倚到天台邊緣的欄杆。

我也跟著走了過去，小心翼翼的答著每一句話：「以你的成績，應該能找到更好的學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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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這一切都太不真實，我每作一舉動都經過深思熟慮。怕一大意碰到甚麼，這個夢就會從我指縫間溜走。

然後駭然夢醒，我還是在香港的課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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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吧，不過我還沒住膩這個地方呢。」他開朗的笑著，我聽得出他是真心喜歡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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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我的心沉了一下。

你在這地方住了三年還不膩，可是你愛我只是愛了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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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來交流吧？」他應該是從我們招募班底的海報中得悉。「想不到妳居然會讀戲劇。」

我點點頭，說：「我也沒想到，只能說是歪打歪著。」

靜默了一段時間，我才想起：「對了，你現在讀甚麼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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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了，反問我道：「要是跟妳同一科的話，妳會很驚訝嗎？」

我不禁打了一個哆嗦，不能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這麼湊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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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的笑說：「不是啦，我在這邊的主修是數學。」

我想想就夠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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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有副修Theather Arts。」他說的時候，我詫異的目光不慎跟他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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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麼啦？我們的興趣一向很相似啊。」這話完全聽不出一點尷尬，我心卻怦怦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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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腳踏著欄杆，把頭陷在雙臂之間稍息。

片刻又昂首，將燦爛的笑容迎上剛好曬到這邊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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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我不得不承認，他的笑容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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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著微風拂來，他又輕輕的哼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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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它像什麼 愛情就像什麼 

幾朵雲在陰天忘了該往哪兒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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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慶幸，他還喜歡陳奕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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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到了外國不足幾個星期的朋友，就說自己已經忘了中文字怎麼寫，連講一句正常的中文也裝作要思考一個世紀，最常見的是喜歡在句首句末加上「Well…」、「 Urmmm」、「 You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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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到了美國三年，還像以前一樣說得一口純正的廣東話，唱著細膩動人的普通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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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捺不住從側邊偷看他，才發現他釘了耳環。一顆黑色的寶石在他的左耳上被太陽照得正耀眼。這個人看上去真的好陌生，不過在言談之間又找回那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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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完那句，突然停下來了。他從大褸的口袋中掏出一個打火機，然後遞給我。

我朝他瞪大了眼睛，他輕佻的笑著：「裝甚麼啊，我剛才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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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重新拿出剛剛無法點燃的那支煙草，大口大口的吸了起來，緩和一下心中尚未能平伏的起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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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天看得入神了，他又從口袋中拿出一包黑色萬寶路。叼在那雪白的皓齒中，深深的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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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像發現了對方的小秘密一般失笑起來，我呼出口腔中那一團雲霧，問他：「你父母知道嗎？」

他沒有回答我，用那原本該在琴鍵上起舞的指尖輕輕碰一下煙頭，幾顆煙灰隨之落下。

他反問我道：「那阿草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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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莞爾而笑，他看著我的樣子也忍俊不禁。就像我們初初在旺角的足球場上買來了大包小包的內臟小食，然後發現了對方跟自己相同的廦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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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在五年之後的今天，我們都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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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又再次一起說謊，騙過了全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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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記不住可是也忘不掉那時候 那種秘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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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時多，那陣灼眼的陽光過去了，換來的卻是一層厚厚的烏雲。

「這邊很少下雨的，」他吐出一個近乎完美的煙圈。

「不過像這樣的陰天卻很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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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我喜歡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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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下子陰沉了，吐出來的煙霧在暗的天色中顯得更清晰。

我把紊亂的思緒用力噓了出來，變成一縷平靜不過的煙絲，慢慢升到九里雲霄之外。

大概煙草就是這樣令人變得安寧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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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倚在天台的欄杆，兩縷出自不同口中的煙絲互相繚繞，在空中悄悄的交纏在一起，然後在下一刻在空氣中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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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們一樣，靜靜的糾纏，默默的逝去。最美一刻只能走馬看花，除了我們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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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陰天說什麼 

在昏暗中的我 

想對著天講 說無論如何 

陰天快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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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再次唱著，停下來對我說：「我來到這邊，渡過了無數個沒有了妳的陰天後才發現這首歌原來很適合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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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傷口總是被割開，然後癒合，又老是被重新多傷一次。

「那以後碰到陰天，都要記得跟我說陰天快樂。」我回應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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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那根煙也快消盡了，他純熟的再次用手指輕觸它的煙頭，繼續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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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陰天別鬧了 

想念你都那麼久那麼久了

 我一抬頭

就看見你 那個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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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想念你都那麼久了。

如今你卻實實在在的就在我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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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裏的？」多虧了那一根煙，我才能靜下來問他。

他皺皺眉，說道：「妳覺得我是故意來找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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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覺失言，繼續咬著那根只剩下一兩口的煙草。

他看著我的窘態，失笑起來：「我在你們招募的海報上看到了一個很像妳的人，再跟學生會的人打聽。然後我就甚麼也沒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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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不明白他說這話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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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這麼遠，上天也能把妳弄來這裏了。還要在同一所學校，我倒不相信衪沒有安排我們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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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的電話響起。原來跟他聊得太久了，連開會的時候過了也不知道。

「我……」掛線之後，我不知道對著他如何啟齒。

他洞悉了我的心思，擺擺手說道：「先去忙吧，我們遲點再見囉。」

說罷，他又想重新從煙盒裏掏出一根新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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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吆喝他：「喂！適可而止好了吧。」

他輕浮的笑著，那張明眸皓齒使人不得不著迷：「Bullshit.」

說罷，火舌又再碰上了煙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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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會議，我全副心思都不在議程之上。

令我在意的，是我竟然在天台上和偶遇的他就此別過，也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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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能見上他一眼，這趟旅程已經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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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穿過了現在繞過了未來縫在心海中 

帶著你我旅行變成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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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陰天別鬧了 

想念你都那麼久那麼久了

我一抬頭

就看見了當時的我109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ZuNUIC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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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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