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 | Penana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3q2bU4QMO

鬼婆被送進醫院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IVhVAbIS

母親說這件事的時候，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不過阿恆明顯感覺到餐桌上的氣氛放鬆了不少，也聽見身旁父親發出慶幸的哼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92PrRdhW

點了點頭，沒有人多問，因此僅停留一句話的時間，這個話題便像煙一樣在空氣中消散。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8jPWquYWV

而阿恆聽著窗外規律的嗚嗚風聲，腦海中的往事也跟著翻湧了起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B0CkZku6T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5MlJGnq8p

他們社區的東南角住著一位鬼婆。那鬼婆獨自一人住在漆黑的公寓裡，從來不與人交流。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P9sDx25C

大人們都說鬼婆是個瘋子，而小孩則謠傳鬼婆喜歡吃小孩，天黑後她就會從屋裡出來，把貪玩的小孩子全都抓回去吃掉。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SOp4S9cIl

十歲的阿恆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好害怕的。他有一個很神祕的玩伴叫做小祥，小祥總是在公園裡自己玩到天黑，也不曾被鬼婆抓走。小祥還說，他就住在鬼婆家附近，鬼婆其實人很好、很溫柔，那裡還有好吃的茶水點心，以及放滿櫃子的電玩遊戲機。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AX4pXlxC

「那都不是真的，他們說謊，騙人！」只要提到與鬼婆有關的謠言，小祥總是說道：「怎麼可能會吃小孩？他們嚇你你也信。笨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T5KHvNvf

「隔壁的阿花說鬼婆會蒐集小孩子的手指。」阿恆道：「他說他也有去過鬼婆家。他看到的。」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XXQFFF5r

「他騙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W1DoMekrG

「你才騙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lWkc2oEP

「他騙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L8hKTulL

「你才騙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10KbCe4l

阿恆常常因為鬼婆的事和小祥吵起來，有一次吵得太大聲，被其他人發現，想不到小祥一溜煙就逃走了，留下阿恆被罵說不要一個人在那裡鬼叫。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b2U09xBT

小祥總是很神祕。他的手指是黑色的，臉上也有點髒污，小祥的衣服永遠都是那一套，也不知道有沒有換洗。小祥很怕生，從來不和阿恆以外的玩伴玩耍，阿恆也從來沒有看過小祥和其他人說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6RUrDz9Ze

可能是因為個性的緣故，阿恆和小祥都是兩個人在秘密基地裡玩耍，當初要不是小祥幫阿恆撿了球，阿恆也不會知道社區裡有小祥的存在。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cMPefZeQ

「鬼婆好像在養小鬼。」阿恆曾聽見大人們說。「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真恐怖。」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7TTVa8hxi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nWwuEl5S

鬼婆在社區裡就像禁忌一樣，沒有人喜歡提起，也沒有人願意接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8XK1es4eA

不過小祥是個例外。他常常說鬼婆的好，還曾經邀阿恆一起去鬼婆家看看。小祥說他跟鬼婆很熟，鬼婆其實很喜歡小孩子，她還會做很好吃的布丁，保證阿恆吃一口就忘不了那個味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dBlABYliI

「那些大人又不懂。」小祥說：「我說真的，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不會騙你。真的。」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5sgoNsRD

「我要回去問我媽媽……」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8y3dR1ks

「你媽媽一定不同意，他們那麼討厭她。你跟我去的話一下子就回來了，你不說出去誰都不知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GE5bFTPM

「可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QLzHPC4GL

「你不去的話我就自己一個人去。」小祥說道：「你這個膽小鬼！」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D1af5Ajzt

阿恆其實也很好奇鬼婆到底長什麼樣子。在還不認識小祥的時候，阿恆曾經和其他玩伴遠遠地去看過鬼婆家大門。那時候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多靠近一點，想不到那扇門突然「啪」地一聲打開，所有人立刻四散逃走，阿恆連鬼婆的影子都沒有看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yotOkXdm

於是阿恆決定跟小祥一起去鬼婆家探險。這件事阿恆誰都沒有說，只在家裡試探地提起鬼婆的事。果然，阿恆的父母立刻就生氣了，阿恆無緣無故被罵了一頓，有點委屈，但心裡卻是越來越好奇。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85QCn6bYM

第一次去鬼婆家，阿恆有些緊張，小祥則表現得異常開心。他們相約在某天的正午，那時候太陽很大、天氣很好，想必不會發生什麼很恐怖的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rMZqD5w3

社區的人不喜歡鬼婆，所以鬼婆附近的屋子都沒有人居住，那些空屋沒有人打掃，屋簷上爬滿了藤蔓、蜘蛛絲，窗戶都被打破了，從外面看進去會發現滿是灰塵的老舊家具。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ID6nBcrK0

鬼婆住在一棟矮公寓裡的四樓，公寓外頭是灰黑色的，其中四樓的牆上佈滿了黑色的斑駁痕跡。小祥肯定來這裡很多次了，不一會兒就帶著阿恆來到暗紅色的門外，直接伸手把大門推開。那扇門竟然沒有上鎖。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VQexWgoIo

「等、等一下。」阿恆說道：「真的……真的沒關係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WZ4Hi08Y

「不用怕啦，相信我。」小祥笑道：「來，走吧。」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yFFgNK8Yj

阿恆走進鬼婆的公寓裡。他吞了吞口水，覺得身體很熱、裡面的溫度卻又有點涼，門後的樓梯暗暗的，彷彿跟外頭是完全兩個世界。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1oPXAvsx

這裡沒有電梯，於是阿恆和小祥順著樓梯來到最高的四樓，小祥走得非常快，就像飛上去一樣，阿恆幾乎是用跑得才跟得上他，不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l4CvEV2Y

鬼婆住在一扇漆黑的鐵門後面，那扇門、還有旁邊的牆壁全都像是被大火燻過，一大片黑色的痕跡直直蔓延到上面的天花板。阿恆還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那種味道他形容不出來，只當作是某種薰香，但是卻不太好聞。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4197r9GC

小祥拉開了門。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AMAecr3c

阿恆聽見細碎的聲音。有點像是誰在喃喃唸著佛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V4snR5fA

「我回來了。」小祥說道，阿恆回過神來，心裡有點疑惑，但還是跟著走進去。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1HVXUEIE

太暗了他看不清楚，不過阿恆感覺到腳下踩到了柔軟的什麼。抬起頭，阿恆忽然發現前方的小祥消失無蹤，放眼望去，整個空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有微微亮的厚窗簾。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WQx4Esjd

電燈「啪」的一聲大亮，而唸經的聲音突然停止了。在片刻的停頓之後，裡面傳來鈍鈍的腳步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ESG747rzJ

「哎呀。」在滿是黑色痕跡的空曠屋子裡，鬼婆從裡頭走了出來。「看看是誰來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RjYh2j0o3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drNEaP8H

身後的門敞開著，但是阿恆像木頭一般呆站在原地，忘記跑、也忘記逃，直到鬼婆輕輕略過自己，把門靜悄悄地闔上。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vtk8dXdP

阿恆還是沒有看見小祥。明明他是跟在他身後進來的，但怎麼才過一個瞬間，小祥就像影子一樣消失在鬼婆家裡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UjsYOHXA4

「啊，我見過你。」鬼婆笑道：「都長這麼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3ljwKb4v

「我……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gGaYJYpt

「沒關係，來，坐。」鬼婆牽起阿恆的手。「正巧我這裡有些餅乾。你喜歡喝紅茶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akPN5DjLq

阿恆被鬼婆牽著手，有些遲疑地走去正中央的木頭沙發上坐。那張沙發上鋪著暗紅色的毯子，下方的木頭全都是焦白的顏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xfh5W20fl

鬼婆的手很冰，皮膚也很蒼白，阿恆發現她比想像中還要年輕好多，年紀大概比阿恆的媽媽還要多上一些而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ZOUGHVYS

鬼婆家非常空曠，簡單的幾個家具和兩三間房間，阿恆在茶几、櫥櫃那裡看見一些小孩子的用品，全都很新，像是才剛買好、又或是定期替換的用品。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oH4kUeZF

「怎麼會來這裡？」鬼婆去廚房準備點心，聲音從那一端傳過來。「我記得你叫……小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nmWwy0KG

「我、我……」阿恆在沙發上不敢亂動。他想起那些謠言，不禁感到害怕。「我是小祥的朋友……小祥找我來的。」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lvWDupYW4

「小祥？」鬼婆的聲音停頓了半晌。「噢，這樣啊。是小祥……小祥。」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kGK7VkPJ

阿恆沒能從鬼婆的語氣裡聽出什麼意思。他還在想著要不要趁機逃跑，結果沒過多久，鬼婆就回來了。鬼婆將紅茶和餅乾放在中間的矮桌子上，坐在對面，微笑地看著阿恆，又像是在透過阿恆看著什麼東西。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4RcsCAg5i

阿恆完全不敢碰那些餅乾。他想起糖果屋的故事，立刻被嚇出了滿身冷汗。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bGvP5ahL

「你很緊張嗎？」鬼婆微笑道：「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k6Pbo8Rg

阿恆不敢說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w9LoQEnQ2

「你跟小祥很像。」鬼婆笑道：「你們常常一起玩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hMoU8a7uO

阿恆遲疑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於是鬼婆多問了一些小祥的事，而阿恆結結巴巴地回答，話題除了一些關心，基本上都繞著小祥打轉。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k5VUlAWpK

幾個來往下，阿恆逐漸地不那麼緊張了，他還多說了不少其他玩伴的八卦，還有關於父母的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3yiUHhxte

「小祥喜歡玩球。」像是在回憶什麼，鬼婆看著阿恆，說道：「他每天下午都會去踢足球。現在應該在公園那裡吧？」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oFgkRhOL

「那傢伙騙我。」阿恆賭氣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PvY8Y4Ru

「那你要等他回來嗎？他應該晚點就會回來了。」鬼婆笑道：「他很怕生。我很高興他交了朋友。小恆，你是小祥的第一個朋友喔。」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TkM5vvBp

阿恆聽見鬼婆這麼說，心裡雖然還在怨恨小祥拋下自己，但是怒氣早已消掉大半。鬼婆笑了笑，又去多拿了一點零食過來，阿恆不自覺全都吃完了，肯定是剛剛太過緊張，總覺得肚子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tAaohud4

鬼婆還帶著阿恆參觀了一下家裡的空間。臥房、浴室、再回到客廳，阿恆看見其中一間房間上了大鎖，從裡面飄出那種無法形容的味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TxXtKfi4

或許是神明廳。阿恆從門縫底下，看見了一點點紅燭的火光。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JtXvwClJ

在鬼婆家的時間過得異常快，只不過才小聊一下而已，回過神都已經快要到晚餐時間。阿恆是瞞著父母來到這裡的，他趕緊起身和鬼婆道別，但同時也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傳聞。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UcGE1n0Lx

不過，那怎麼可能呢？吃小孩什麼的，肯定是大人用來騙小孩的說法。反正他們每次都這樣。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9L9NbgADz

「下次再來玩，我這裡還有很多好吃的點心。」知道阿恆要回去，鬼婆也不攔阻，送到門口，臉上一樣帶著淡淡的笑容。「要再來喔，小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b6AJ6ABn

阿恆點了點頭，手上拿著鬼婆多給的點心，轉身急急忙忙地跑下樓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ID96e8IqN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MEclvFTPA

鬼婆是很好的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rBZTSUPA

後來阿恆又去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待了將近整個下午。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TaqVotpE

小祥後來主動跟阿恆道歉，雖然他一直不肯解釋為什麼那時候要跑，不過阿恆看在鬼婆的份上，很大方地選擇原諒。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N1PB0hhkN

然而這件事情並沒有結束。後來只要阿恆去鬼婆那裡，小祥就會追問跟鬼婆有關的事。每當阿恆把自己跟鬼婆聊天的內容告訴他，小祥就會露出一副很羨慕的表情。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Cr7OGyls

「阿姨是你的什麼人啊？」和鬼婆往來多了之後，阿恆也不再叫她鬼婆了，鬼婆很親切。「她很關心你耶，你為什麼都不去看她？」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KEuobYlQ

「這……這個嘛……」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CR9aMOr0

「你以前不是說你常常去嗎？」阿恆說道：「阿姨也說她很想你。」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GvVNWtUs

「她很想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bQWUj8iQ

「她說她想要快點見到你。」阿恆說道：「她一直在等你！」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M911WoRAr

彷彿是在代替小祥，阿恆越來越常往鬼婆那裡跑。中午過去，傍晚回來，他每次也都很小心，父母問的時候都會找別的藉口帶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2pH8eukMl

阿恆有時候會從玩伴那裡聽見關於鬼婆的謠言。他們說鬼婆以前也有一個兒子，不過因為事故死了，現在鬼婆正在找機會抓小孩子回去，目的就是要幫死去的兒子抓交替。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nomVnnd0

「阿姨妳以前有小孩嗎？」阿恆聽到之後，問道：「這些玩具原本是他在玩的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TO3ysNPL

鬼婆臉上的表情未動半分，微笑說道：「小祥跟你就是我的小孩。」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1doRT5IA

阿恆還想再問，不過鬼婆沒有多解釋，平靜地揀了其他話題來說，又提到了小祥。阿恆心裡有點奇怪，不過不一會兒就把這個問題忘記了，連同那一閃即逝的怪異感覺，也當作沒有發生。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UTUYL1BF

鬼婆的作息不太固定，她有時候會邀請阿恆留下，但卻又和阿恆說天晚了就不要再到這個地方來。阿恆怕被父母發現，晚上也不敢過去，他一向信守諾言，包括鬼婆秘密拜託他的事，他也一句話都不說。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gEq0GcCj

「阿恆……阿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vP7fg2sv6

「呃？」阿恆回過神來。他最近不知為何常常恍神。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CCLis7WY

「你的頭髮怎麼了？」媽媽皺起眉。「不要亂剪，太危險了，小心剪到自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iP76ZpKH8

阿恆趕緊點頭。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Tkgc1l73

「我聽說你最近都沒有去找小胖他們玩。」媽媽續道：「阿恆，你們又吵架了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pl7d5hgN

「沒有啊……」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cXc31cYa

「沒有就好。」媽媽說道：「不管去哪裡玩都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Qsb4eN7lk

阿恆用力地點了點頭，想著只不過是一點點的頭髮、一點點的指甲，應該沒有關係吧？反正又不會痛，阿恆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能夠做什麼。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tcytnivU

鬼婆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露出了一種懷念的表情。她還曾經想要過其他玩伴的一小撮頭髮或幾片指甲，但是阿恆覺得怪怪的，又不好拿，鬼婆也就很好心地不再勉強他。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2cbhihcp

小祥越來越少出現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鬼婆的緣故，阿恆有時候會找不到小祥，只好又去找鬼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CeUpVzGR

鬼婆有時候會說阿恆和小祥兩個越來越像了。阿恆覺得鬼婆肯定是太想念小祥了，才會覺得處處都是小祥的影子。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77Iqn2Jj

再遇到小祥已經是好幾個禮拜之後。阿恆終於在秘密基地裡等到他，看見小祥的臉竟然變乾淨了，手指頭也不像以前一樣焦黑。阿恆有些驚訝，才這麼一點時間而已，小祥好像長高不少，可以平視著阿恆的雙眼。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5X82EyQqD

秘密基地裡沒有其他人。阿恆聽見了風嗚嗚吹的聲音。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Fiswy3wKG

「阿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cofvSR6T

「你去哪裡了！」不等小祥說完，阿恆搶過話說道：「阿姨很擔心，問了好幾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bSwk7VHL

「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4zB285fp

「我還以為你搬走了。」阿恆說道：「我有去你以前跟我說的地方看，可是那裡沒有住人。你到底住在哪裡？」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WoTdimiPY

小祥望著阿恆，而阿恆等著他的解釋，但小祥卻只慢慢地搖了搖頭，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Ht0zpUU4

「阿恆。」小祥說道：「你現在還每天都去我……去阿姨那理嗎？」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SJmEfLj8

阿恆說道：「當然啊，阿姨說她一個人很無聊，希望我可以常常去。你之前不是也這樣說？」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NAKIjOqC

「那……」小祥說道：「阿恆，那如果我跟你說……我跟你說不要再去了，你會不會聽？」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bYQ17VcP

「咦？」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280kzPMXH

「你是我朋友。」小祥說道：「我沒有想要害你……我真的沒有想要害你啊……」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p9Zq4Efm

阿恆不理解小祥在說什麼。但是不管怎麼問，小祥就是不肯解釋，最後揉了揉眼睛，抬頭多看了阿恆幾眼，轉身就走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mrezt2Amu

阿恆呆在原地，看著小祥離開秘密基地，不過是一閃神的時間，就在視線中消失。發生什麼事了？阿恆完全不明白，他覺得小祥怪怪的，怎麼才一陣子不見，就變成這副模樣？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7m4KzmSe6

當初是小祥一直要他去鬼婆那裡的。阿恆自己一個人待在秘密基地裡，突然有一種被耍的感覺。小祥肯定是嫉妒他天天都去找鬼婆，所以才故意這麼說，不然小祥為什麼都不解釋清楚，還要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AvrV0tWP

回到家，阿恆一口氣悶在胸口，爸爸媽媽問了幾次，他覺得很煩。阿恆因此被爸爸媽媽訓了一頓，他不禁想起鬼婆的好，覺得在爸爸媽媽眼裡，自己就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小孩。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UqXrRyMc

阿恆很生氣。他趁著爸爸媽媽不注意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從後門跑出去。外頭夜色深沉，阿恆吹著晚風，想起那些吃小孩、養小鬼的謠言，鬼婆明明那麼好，就是那些大人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會一直騙人，編那麼多謊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LEdQzd1O

那扇紅色的大門看起來和白天不太一樣，不過阿恆並不在乎。他喘著氣，像發洩一樣用力推開門，門發出「嘎吱」一聲，少許灰塵從上方掉了下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7h2Nt3ea

老舊的階梯上映著窗外藤蔓的影子，阿恆數著自己的腳步，不一會兒就到了四樓，聞到那個逐漸熟悉的奇異味道。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XZxlOMNU

鬼婆家的門一樣沒有上鎖。阿恆聽見鬼婆常聽的那首佛經音樂，輕輕地推開門，進到鬼婆家裡。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PzQnsCZMK

客廳漆黑一片，沒有點上任何燈。腳步聲都被地毯吸收了，阿恆看見暗紅色的燈光，燈光從總是上鎖的那間房間裡面透出來，還有音樂也是、氣味也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Xq2lGvmb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會知道裡面有什麼。鬼婆曾經這麼說，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雙眼看著阿恆，卻又好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人。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Vq2vR5oea

阿恆發現那扇門微微敞開著，像是故意這麼做，又像是不小心遺忘。他靠進了幾步，往門縫裡望，沒有看見鬼婆，只看見木製的牆、以及一盞常在神龕上見到的那種紅燈。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oJSRzcHs

有些猶豫，阿恆走了進去，他進到那個神秘的房間中，看見木牆上釘著滿滿的照片，還有獎狀、考卷、衣服、或是嬰兒使用的小肚兜。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ADtuOmvE

阿恆也看見了幾張發黃的報紙剪貼，在紅燈微弱的照明下，同樣帶著一種詭異的色彩。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lfFuMOVn4

最後阿恆看見了小祥。整個房間裡滿滿的全部都是小祥，不只照片，獎狀上是小祥的名字、考卷上也都是小祥的簽名。那幾張報紙上寫著「惡火」兩個字，照片裡有兩個人，一名女性親暱地牽著小祥的手，不過她的臉被特效糊成一片，五官都看不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4wxevCwN

更裡面還有一間房間。阿恆覺得這個房間很怪，他不想要多待，但是又好奇裡面還有什麼東西。或許鬼婆就在那裡，阿恆想問為什麼鬼婆要把小祥的照片貼滿整面牆，他們……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HImrmGJY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IYoQWXzq

在佛經平和的音樂中，阿恆隱約聽見鬼婆的聲音，好像是壓低了嗓子，正在和某個人說話。裡面那扇門其實沒有門板，就只是一個入口，只不過紅燈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了，阿恆沒有立刻發現。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s2b4fjv4r

雙眼逐漸適應黑暗了，阿恆朝那個入口走，覺得那個地方原本應該是浴室之類，不僅空間狹窄，他還看見了洗手台、破裂的鏡子、毛巾架、以及全新的牙刷和漱口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X68G2dnGb

站在入口處，阿恆探頭進去，左側有一大片陰影，鬼婆在房間最裡面，遮擋住大部分的燭光。她面前擺著一張病床，旁邊還有一張擺著錄音機和雜物的小桌。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Jt5CCmXF

阿恆看見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CLHb8PUUt

就在那一張床上，一個人躺在上頭，全身纏滿繃帶，繃帶裡纏進了黑黃色的紙。那個奇怪的味道就是從那裡發出，阿恆在搖晃的燭光中，看見了一隻焦黑瘦小的骷髏手。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SPVkhNIO

「再等一下……就快好了。」鬼婆輕聲說著，伸手摸了摸骷髏的額頭。「我們很快就會見面囉……再帶你去遊樂園玩，也買個新的足球給你，好不好？」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xbn2fVXz

阿恆僵硬在原地，看著鬼婆拿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阿恆記得，他剪下來的指甲和頭髮就裝在那裡。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6Fk0dHjC

「傻孩子，長得不一樣有什麼關係？就算你變成小恆，也一樣是媽媽的孩子呀。」鬼婆柔聲道：「小恆也是個好孩子，媽媽知道你很喜歡他……好啦，別任性了，媽媽知道你最聽媽媽的話了，對不對？」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Mutgx5GT

鬼婆打開了玻璃瓶，鬆開了骷髏的嘴。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Sy4jAyUCd

「吃藥囉，小祥。」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pb83uQ5i

阿恆尖叫起來，看見洗手台上破碎的鏡子裡，出現了身後小祥的影子。小祥站在紅光包圍的房間中，看著阿恆，阿恆發覺小祥的五官慢慢地變化了，他彷彿在看著另外一個自己。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LZOjo15z

小恆。那時候鬼婆說。小恆跟小祥越來越像了……真的越來越像了呢。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IKC7cSWC

「阿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3wv0Zg51W

小祥大叫了一聲，阿恆猛地回過神來，不管旁邊鬼婆有沒有反應，轉身就往門口那邊跑。牆上貼滿的照片被風掀了起來，阿恆跌跌撞撞地衝出房間，踩上黑色的地毯，他在急促的呼吸中，聽見佛經的音樂聲「喀」地一聲中止，還有鬼婆輕輕的笑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5scE3WWMi

阿恆撞開鬼婆家的門。他衝下樓梯，重心不穩，幾乎是用摔的摔到一樓的水泥地板上。小祥跟在後頭大聲叫著，阿恆恐懼至極，忍痛從地上爬起來，撞開大門，繼續往外跑、沒命似地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Qzovcgyj

「阿恆，我從來沒有想要害你！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ZrMXfPVx

小祥的聲音帶著哭腔，但是阿恆不想聽。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QK7Bj9ccO

「拜託你不要怪我媽媽！阿恆！」小祥哭道：「我媽媽只是想再見我一面而已……她只是想再見我一面而已！」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x7mLJuVAl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AM5F6N418

後來阿恆生了一場大病，他在病中把小祥的事情、鬼婆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Z8o04PyS

阿恆的父母親報了警，社區也一起請了法師，要強行把還留在人間的小祥送走。辦法事那天，鬼婆沒有出現，她一樣住在火災後的家裡，一樣關上窗、拉上窗簾，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fMUMoxFIF

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再之後的事情阿恆不太清楚，他被父母送去外縣市念書，寄宿在親戚家，只有偶爾回來的時候，會在閒談中聽見一點點關於鬼婆的消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SW4gb6KF

在知道鬼婆被送進醫院之後，阿恆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鬼婆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就算曾經照顧了一陣子，那也是別有用心。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VhTqjgWjF

但是阿恆知道自己沒辦法放下鬼婆。或許是過去的記憶作祟，又或許這其實是小祥的感情，阿恆沒有辦法分辨，慢慢地也就不再去思考。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SuQrgcrM

晚餐後，阿恆找了個藉口說要去外面晃晃，十幾年後的公寓大門並沒有太多改變，一樣漆著暗紅色的漆，不過多了一張骷髏的塗鴉。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bNgCms9cD

阿恆推開門，來到四樓，鬼婆家和當年一模一樣，不鎖門，擺設也彷彿靜止在當年。阿恆猶豫了半晌，還是進去繞了一圈，就連那扇房門也沒有鎖，紅色的燈光從闔上的門縫中漏了出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SFfdrhFmw

「哎呀。」在阿恆決定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後方傳來了鬼婆的聲音。「看看是誰來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4PK3MmSZ

阿恆停在原地。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o9zZf935

「我就知道你會過來。」鬼婆笑道，打開了客廳的燈。「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vP0QoZW7

阿恆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他想要直接離開，不過鬼婆擋在門邊，她身上僅穿著單薄的病服、腕上點滴的針頭還在滴著血。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9JXJszQd

十幾年過去了，但鬼婆的容貌竟沒有太大的改變，依然蒼白而且年輕，彷彿時間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SSCEXxMA

「幾年過去，都長這麼大了。」鬼婆微笑道：「那時候你走得那麼快，我都沒辦法好好送你。」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M9tRIJH3

「不用了。」阿恆說道：「我要回去了。」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7g7tqlfI

「看到你真好。我一直都想看看你長大的模樣。一直。」鬼婆笑道，也不阻攔，側過身，讓出了門後的空間。「謝謝你來看我。我很高興。」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9VzclVMkB

阿恆很快地離開了鬼婆家。鬼婆目送著阿恆下樓，罕見地拉開窗簾，一直看著阿恆的背影直到看不見為止。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sdv54k1X

這個空間裡再次剩下鬼婆一個人。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帶著滿身是傷的自己和小祥來到這個地方。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aIXxYEtck

回到那個貼滿照片的房間，裡面有小祥的照片、小祥留下來的東西、還有一張阿恆從前在這裡睡著時，她偷偷拍下來的照片。她藏得很小心。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fXqKeZdv

「我的孩子。」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qtBXADcx

鬼婆輕輕地說道，忽然感覺到無比的幸福。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jBqAgAsE

※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8LJSNvCI

鬼婆當天晚上就在公寓裡自殺，醫院的人找到的時候早已沒了氣息。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2fYJ7VlH

阿恆並不怎麼難過。他獨自一個人回到那個破舊的秘密基地，才剛放下那顆新買的足球，卻突然掉下了眼淚。

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dvCuxaYI

ns216.73.216.176da2

鬼婆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