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冷姮娥帶隊,「神將」向蘭登以及徐泰順隨行的驪昌國使團以極高的姿態而來,徹底碾碎了不少鯤瓊國人對於鯤瓊國躍升第一線大國的幻夢。
可以說,驪昌國使團展現出的霸道,讓鯤瓊國的官員們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大國俯視的感覺。
許多人也就只能在背後以一些偏激的言詞來安慰自己,像是「上一次俯瞰我們的洛坎國,最後還不是被蘭戎國給入侵了。」
更多的人是打從心底地感到憋屈,雖然此次冷姮娥的態度不像上回洛坎國的使者那樣如此明目張膽地用強大的騎軍實力來要脅,但依舊還是讓鯤瓊國的官員們感到心頭壓抑不堪。
而且鯤瓊國的朝堂上,所有人都看的出來,帶著鯤瓊國一路蒸蒸日上,讓鯤瓊國一片欣欣向榮的少年國王尉子玄,又再一次展現出了他獨斷的那一面,尤其他還黑著一張臉,讓整座朝堂更是陷入一片烏雲密布的慘狀中。
不過坐在王座上並黑著臉的尉子玄,實際上卻是心裡樂的開花,臉上表情的鬱悶,更是他強憋強裝出來的,其實他的嘴角抽蓄的很嚴重,隨時都有可能在一個不注意的情況下,就「噗嗤」一聲地笑出來。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vBQjgoX4i
前任國王和王后走的早,慶幸的是鯤瓊國內並未因此而發生動亂,在滿朝的文武百官的擁戴下,當時還只能以年幼來形容的尉子玄便坐上了鯤瓊國那張鑲有七彩寶石的金黃色王座。
但每當如今的尉子玄深夜回首過去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感覺,他雖在年幼時期就坐上了王座並入了朝堂,但其實他根本沒有真正進入過,當時的他,只不過是一具傀儡。
而也正是因為尉子玄年幼便入了朝堂,他甚至比狄康武還要早看清並認知到何謂政治以及利益。
所以早在他年幼的心中,便已然種下了一顆種子,一顆想要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種子。
在尉子玄看來,歷史上那些真正崛起並稱霸一世的輝煌盛世,都是由一名強人型的領導者主宰,沒有過多的干擾,更沒有那些沒有必要的掣肘,他言即是,他言即法。
鯤瓊國長年依附在驪昌國之庇蔭下,因此自立國以來可以說是無大災更無大難,但卻始終無法更上一城樓,其根本原因就在於鯤瓊國的政治體系。
雖同樣是君王制,但與洛坎和驪昌二國不一樣,鯤瓊國的最高權利者並非國王,而是教主。
所以鯤瓊國的朝堂上,多年以來都存有「君王派」以及「宗教派」的互相對峙,在那之後本應該團結的「君王派」又因為自身利益的問題,從而分裂出一個「忠獻派」,也就是後來的「檜派。」
這樣的集團分化,導致了多年以來,鯤瓊國但凡要推行新法、新制度,都會受到多方阻礙而寸步難行,從而導致最後新法和新制度最後都胎死腹中,好一點的則是消亡於半路上。
儘管在尉子玄的爺爺在位時期,為了統籌朝堂上的所有勢力並促使新政策能成功推動,便在當時的宰相「李珅賢」的建議下,組起了一個類似驪昌國的「圓桌幕僚」的團體,讓朝中各勢力皆推舉三名一起來討論並商議,而後這個團體便被命名為「內閣。」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PKdEe2SqD
起初「內閣」的出現,確實是用意良善,並且也確實曾經藉著這樣以代表的形式成功推行過幾項新政策,但是當國王換到了尉子玄的父親後,「內閣」便開始出現了變化。
雖然「內閣」的變化並不是由單一事件或是單一勢力可以掀起的,但大致上來說,「內閣」會出現變化,便要歸咎在之後被託孤,並且被賜予象徵著「國之重臣」的青鯤綠底袍的四人,也就是後來人稱的「綠袍四老。」
「檜派」因他們四人而在朝堂上躍居成為第一大勢力,而當「內閣」這種為了平衡各方勢力的組織一旦出現裂痕,便會成為最大勢力者的手中利器,從而失去它本質的意義,最後讓各方勢力再次回到不死不休、明爭暗鬥的原點。
當尉子玄繼位後,由「綠袍四老」帶領的「檜派」也在因為四人成為託孤重臣後達到了聲勢的最頂峰。
尉子玄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對「綠袍四老」權傾朝野,甚至視他為魁儡的諸多事蹟不滿,但他也很清楚,若想光憑他一己之力想要扳倒「綠袍四老」和「檜派」,那也非常的不切實際,所以他選了蜇伏。
隨著尉子玄逐漸成長,他不再只是一個魁儡國王,他開始利用自己過去悄然培養出來的一些勢力,逐漸完成了一些他所計畫的事情,而這些事情的發生也讓鯤瓊國的朝堂上出現了變化。
藉由這些變化,尉子玄著手拉攏朝中那些與「檜派」站在對立面的勢力,並吸納青少以及出身寒門的官員,逐漸形成了一股以國王為首的「尊王派」勢力。
而「尊王派」的出現,很快便對鯤瓊國的朝堂產生了猶如風捲殘雲般的摧枯拉朽地改變。
而這股勢力也讓原本就暗中想要將宗教派勢力的從朝堂上抽回的教主,馬魯德,雙眼為之一亮,隱約間似乎看出了這名不斷成長茁壯的新國王那無比寬廣的企圖心。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3lnMDvzf
之後隨著尉子玄的羽翼逐漸豐滿起來,他也開始放手讓下面的人在朝堂上與「檜派」爭鋒相對。
至於尉子玄自己則是暗中與教主馬魯德交涉,在位時間越來越久的尉子玄也看出來了馬魯德在有意無意地要將宗教派的勢力抽回,並且向著國王的「尊王派」靠攏。
因此尉子玄希望馬魯德能正式將鯤瓊國的最後決策權交與他,讓鯤瓊國能正式進入以王為尊的新階段。
不過就在那個時候,伊盤大陸上的江南地區也迎來的一個新的變化,驪昌國復國成功,這對於「尊王派」來說無疑是一大喜訊,但同時也對「檜派」造成了非常致命的一擊。
就在「檜派」的情勢極度危險的時候,「綠袍四老」們想出了一個他們認為可以力挽狂瀾的計畫,那便是後來由蘇高義向陳李宜青以及徐泰順和謝允提出的江南二國併吞江北的計畫。
「綠袍四老」的這個計畫不可不謂驚世駭俗,要知道他們都是知道如今洛坎國的皇族血脈還尚存於世的,同時狄康武還是幫助鯤瓊國與精靈炘谷族達成聯盟
之人。
很顯然的,「綠袍四老」除了想要為「檜派」逆風翻盤之外,同時也抓住了國王尉子玄不喜狄康武的心理。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rxrJMfJ5
對於尉子玄來說,「綠袍四老」的提議,於他個人而言是相當誘人的,不僅能擴張他身為國王的權力,同時還能打擊狄康武,這讓尉子玄感到極為心動。
但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清楚知道「綠袍四老」提出這樣的計畫,絕對不是在服軟或是示好,而是另有所圖,當下尉子玄想到的是他們四人想要讓他背上一個「背信棄義」的千古罵名。
尉子玄心中頓時憤怒,不過他還是壓制住了他的怒火,並且很快地就擬定了一個將計就計的計畫。
他並沒有立即答應或是批准「綠袍四老」的計畫提議,反而是按照過往鯤瓊國的一貫習慣,將此事上稟給馬魯德。
馬魯德得知後,先是震驚,隨後便是一嘆,喃喃道:「看來在盛極後,終究是躲不過而衰的局面啊」
但隨即尉子玄的話更是讓馬魯德瞪大了眼睛,並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尉子玄,尉子玄說:「教主大人,我打算應准這計畫」
「王上,您這是?」馬魯德驚訝且不解地問。
尉子玄笑了笑:「教主大人,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賭最終這個計畫會被驪昌國的某些人同意接受,要是真如我所說,到時還請教主大人能將決策權交與我」
馬魯德雙眼怔怔地盯著尉子玄,馬魯德感覺此時提出這向賭約協議的尉子玄是他能安然度過晚年的唯一僅剩的機會。
「好」
馬魯德點頭道,他知道宗教派從此在鯤瓊國的朝堂上,至少是在尉子玄的朝堂上,將會徹底退出消失。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ibgcnd7Q5
後來,就誠如尉子玄所猜測般,蘇高義的提議被謝允接受了,而這項由「綠袍四老」聯合提出的「共吞江北」計畫最後更是間接地釀成了驪昌國的叛亂,這個結果讓「綠袍四老」的臉一個一個比身上的綠袍還要綠。
就在驪昌國的二公主冷姮娥出使來鯤瓊國,並在第二天與國王尉子玄密談後的隔天,尉子玄在北蓬宮的花園召見了「綠袍四老。」
「檜派」終究是鯤瓊國朝廷內一個擁有深厚底蘊的黨派,儘管是密談,但冷姮娥和尉子玄所談話的內容還是透過幾名早已經被收買的國王侍從傳到了四人耳中,他們四人在聽聞後,更是臉色蒼白,甚至給人一種瞬間又蒼老了三十歲的感覺。
「大勢已去啊」陳冀卓搖頭嘆氣道。
儘管應召地來到了後花園,四人的臉色依然是相當頹喪,在他們向尉子玄行了該行的禮後,尉子玄微笑著說:「四老,能否陪陪本王走上一段呢?」
「是臣等之榮幸」賴慶由說。
「綠袍四老」意興闌珊地跟在興致高昂的尉子玄身後,一路上多是尉子玄開口,四人則是戰戰兢兢地應答,他們可以想像,這段路就是尉子玄在對他們四人的最後考驗。
此時的他們,也終於無法保持平常的雲淡風輕,每一步對他們來說都是如履薄冰,一步一驚心。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j1LpwSnTL
五人再一次來到了花園中央一座被圓形噴水池環繞地白柱藍頂的亭子中,同樣的亭中有位侍女,桌上也有一只正冒煙的茶壺和五個茶杯。
尉子玄讓侍女下去離開後,他悠然地坐下,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將茶杯拿近到鼻前,聞了聞,微笑著說:「該說不說,洛坎國這『四暮茶』的味道,確實是深得本王之心」
「綠袍四老」四人皆默不作聲,尉子玄又繼續說:「誰能想到以凋蘭、謝荷、殘菊以及枯梅這四種令人感到鄙夷甚至不屑一顧地材料,竟然能泡出如此沁人心脾又回甘潤喉的好茶」
說著,尉子玄看向「綠袍四老」,笑著問道:「四老,你們說,是吧?」
四老無一人回話,他們一致認為在這個如此敏感的時間點上,尉子玄選擇在次擺下「四暮茶」,其意義之深遠以及昭然若見,四人皆是心知肚明。
「只可惜啊,據本王了解,這『四暮茶』,在洛坎國又名『離人茶』,這名字聽起來也太不好聽了」
尉子玄說完,嘆了一口氣,接著又續言:「人啊,都不喜歡離別,畢竟人與人相處久了,多少都會有點感情的,就像四老,各自來自鉅良、莽蒼、圖南以及天樁四城,要是不在北蓬了,可能就很難再次相見了吧,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啊」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dXDcPi0RL
說著,尉子玄先又喝了一口後,便將茶杯放下,然後親自替另外四只空杯倒滿湖中的「四暮茶。」
接著尉子玄又開口:「四老,本王年幼登基,至今也已近十五餘載,這一路上若無四老的相助,本王恐到不了今天,鯤瓊國更無今天這般的好光景」
「臣等不敢居功」蔡嵩甫拱手,道。
尉子玄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四老確實是本王的良師,若無四老這一路上的輔佐,本王確實不會成為今天的自己,這一點本王相當地清楚,四老,在這件事情上,你們占首功」
然而當尉子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卻讓四老太陽穴上的青筋跳動,眼神甚至一陣跳動變化。
他們四人是誰?是鯤瓊國朝堂上的三代老臣,官場上聽的見的知道的都遠遠比尉子玄多很多,所以他們四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尉子玄心裡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野心雄志。
尉子玄想要讓王權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壯志,讓他這些聽上去像是在嘉獎感謝「綠袍四老」的話,完全變了味,變成了生生打臉的諷刺。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N10ms9wth
尉子玄看著「綠袍四老」,他實在快要忍不住了,他的嘴角已經數次抽搐,看著這樣啞口無言又心驚膽跳的四人,真的很想要大笑出聲,他等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尉子玄相當清楚,這一切都是因為狄康武的出現,狄康武的出現讓原本的僵局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突破點。
鯤瓊國的北伐軍成功攻克了占據驪昌國的蘭戎國軍後,直接讓鯤瓊國朝廷上的「尊王派」聲勢達到了前所未見的高度。
而在那之後尉子玄更是第一次感覺到「綠袍四老」的焦慮,尉子玄知道轉機來了,尤其當「綠袍四老」在花園的亭子中提出「共吞江北」的計畫後,尉子玄更清楚意識到這是他們心急之下的昏招。
不過,尉子玄當然是樂觀其成,因為他相信這件事驪昌王室會拒絕,拒絕的原因依然是狄康武。
所以「綠袍四老」真正有可能說服的人選,自然是目前站在王室對立面的「輝金派。」
但就算能成功說服「輝金派」的首領,謝允和徐泰順,尉子玄相信此事依然很難成功,畢竟就尉子玄所知,掌握驪昌國軍事大權的向蘭登是傾向王室的。
所以「綠袍四老」這項的提案,在冷靜下來後的尉子玄眼中,是注定要失敗的。
不過之後的一連串事變確實是不在尉子玄的預料之中,但這並不妨礙尉子玄的計畫,反而是幫助了尉子玄。
尤其是事故最後的結局,由狄康武親手結束了那場事變,這更是讓尉子玄越發有底氣執行他的計畫。
冥冥之中,所有事情都是因為狄康武。
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JWgUb3n2Y
而如今的「綠袍四老」,他們也或多或少地猜到當時他們一時的心急而做出的決定,已經被眼前這名崛起之勢銳不可擋的國王反過來加以利用了。
這讓他們四人既是悔恨又是感嘆,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們四人難道是真的老了?
那一次,在大殿上,被李勇大喊「老陳、老蘇、老賴、老蔡」,難道真的諭示了他們四人已經老了?老的應該退出官場,告老還鄉了嗎?
但現在,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讓四老再去多想了,尉子玄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蘭花凋零、荷花謝滅、菊花殘敗、梅花枯萎,年華終究會老去,無論過去多麼的絢爛奪目,最終的結局都是辭暮。
桌上有四杯「四暮茶」,這是尉子玄生為鯤瓊國國王對三朝老臣的最後體面,也是尉子玄賜予他們四人的最後一線生機。
若他們四人願意接過這四杯「四暮茶」,從此告老還鄉,不再過問政事,那這就是屬於他們四人目前可以享有的最好結局。
如若不願接茶,那他們四人就將會成為鯤瓊國推出去給驪昌國,承擔所有一切罪責的囚犯,這會讓他們四人的家族從此名聲墜谷,再無翻身的可能。
四人伸出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四暮茶」,陳冀卓對尉子玄說:「王上如今已有了高瞻遠矚之姿,更具有一代帝王之成熟,但爾今臣等皆已老邁,心神體力也已無法跟上王上的腳步,臣等以為是臣等該告老還鄉之時了,將跟在王上身邊發光發熱的機會,留給年輕一輩,還望王上成全」
「還望王上成全!」其餘三人附和道。
尉子玄嘆了一口氣:「好吧,四老確實是老苦功高,輔佐我鯤瓊尉氏三代,實乃我鯤瓊的『國之重臣』,如今四老無法再為我國效力,實乃我鯤瓊之憾,本王決意,四老起程還鄉將享有最高的護送待遇,同時本王必會親自相送,來,四老,本王便以手中這杯『離人茶』,以茶代酒,敬四老,感謝四老這些年為我鯤瓊國的付出!」
「謝王上!願王上能水擊三千里、扶搖九萬里,開創鯤瓊國萬年之盛世」「綠袍四老」同時舉杯,並異口同聲,道。
ns216.73.216.22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