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饈的外鄉人 - 湯麵之四

我與安妮特來到了村莊裡唯一的賣菜店家。

「喔？旅行者，你~怎麼會想要來這個小小的村莊買菜呢？」

賣菜老闆摸著他粗糙的鬍渣下巴，用雙眼充滿活力地看著我。

「呃，我想問一下，你們這裡有賣⋯⋯痾⋯⋯賣『麵』嗎？」

我猶豫了自己的用辭，因為我不清楚這個世界有沒有麵這個詞。

如果這裡有種類似小麥的東西的話，那或許就有食麵的文化，就有可能會有麵條之類的產物，這樣一來我就不用自己做麵條了。

「麵條~是沒有在賣，但麵粉有，因為這村都習慣自己買麵粉。」

明明叫粟子果，磨成粉後卻叫麵粉，應該叫粟粉會比較切合才對，不知道這個命名是誰取的。

「哦？那真是太好了！」

或許我可以跟村裡的人買點她們家的麵條來煮，於是我跑去敲了一家屋子的門。

「呃⋯⋯這是你們口中的麵⋯⋯是吧？」

「恩，這村裡的麵都長這樣，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從外地來的，我聽說外地的麵跟我們的麵長的不太一樣。。」

一名夫人拿著她手作的麵給我看。

這裡的麵不是麵條，是麵疙瘩，是塊狀的麵塊下去煮，這也難怪，因為這裡都是習慣用湯匙與叉子當作餐具，如果有筷子的話，說不定就會衍生出麵條，但很可惜，這裡不是義大利，所以並沒有麵條。

「好⋯⋯謝謝，抱歉打擾了。。」

於是我又跑回菜店，買了一包麵粉與不同的春天蔬菜。

接著，我要找到可以煮菜的地方，不知道村裡的人會不會讓我借用她門家裡的爐灶使用。

還有不要收錢，我身上的錢快不夠了。

「借用廚房？你需要廚房的話，在集會禮堂裡有個共用的廚房，那是我們村有節慶時，會在那裡煮全村大餐時用的，不過因為現在不是節日，所以你要使用的話可以去用。」

「好的，謝謝。」

廚房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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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筋麵粉。常用在包子、饅頭、麵條等料理上，而眼前這大包麵粉無疑是適合拿來做麵條的麵粉，但是我幾乎沒做過麵條，因為現代的超市就可以買到快煮麵的麵條，所以根本不需要手工做麵，但總之，就先憑著記憶來做吧！

首先，拿起一個杯子，將杯子倒入水後，灑點鹽，並成鹽水，之後我拿出一個鐵大碗，撒入適量的麵粉。

接著把一小部分的鹽水，緩緩地加入鐵碗中，並且拿起我的大長筷，轉圈攪拌。攪拌到麵粉呈現雪花絮狀後，就可以開始揉麵了。

左手穩住，右手施力，推拿麵糰，所有雪花漸漸融合，逐漸滾成一顆凹凸不平、粗糙顆粒的雪球。

好不容易將麵糰揉成球狀，但是雙手已累。我好沒用。

「呼~」

我吐了一口氣，想到接下來還要繼續揉麵糰，以及炒菜煮麵，就覺得臂力流失，骨質酥鬆。

我看向一旁兩手空閒的安妮特。

「妳的仙氣可以使妳的力道變強，對吧？」

「嗯，怎麼了嗎？」

安妮特歪頭，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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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就叫她來幫我揉麵糰了。

在她揉麵糰時，我先去一趟中央倉庫，把昨天的鬃臼豹肉拿出來，想來研究一下這東西該怎麼煮。

「您是廚師嗎？」

村夫人幫我開門時問道。

「我覺得不算，因為在我高中畢業之前就——」

死了。

拿了肉塊回到廚房後，先把安妮特用她的香手揉的麵糰放回碗了，然後蓋上木蓋，讓麵糰醒麵。

我將鬃臼豹肉放在砧板上，用食指壓了一下，這肉感覺起來像充氣的輪胎，雖然本質是軟的，但壓不夠力時，是硬的。

為了將肉軟化，我先將肉切成片，接著灑上胡椒與鹽巴，放在一旁做醃製。

在等待的過程裡，我決定先來切菜。

春菜，植物最芬芳的時候採摘的菜，所有的菜裡都充滿著植物含苞待放的香氣

我先將香菇各個切半，然後拿起球葉菜，一個在原世界叫高麗菜的蔬菜，對切成半，然後再細切成絲狀，剩下的根莖作物則是切成塊狀。

「你對『氣』真的很靈驗。」

安妮特在我切菜時突然開口。

「嗯？怎麼說？」

「你切的每一刀，都沒有切在植物的氣結上，這也讓植物最富有氣的地方沒有散去。」

「是這樣嗎？我只是照感覺切而已。」

之後，我叫安妮塔幫我生火，然後把鍋放在爐上，拿出剛才醃漬的肉。這時我也叫安妮特可以繼續揉麵糰。此時的麵糰就會比較光滑、好揉，醒麵的原理就是給麵糰時間，讓蛋白質充分吸收水分擴張伸展，以達到更筋、更彈的作用。

在熱好鍋後，不加油，一片片地放入肉片，因為這些肉雖然硬，但是油質豐富。

在把肉煎到變成半熟的狀態後，我就先把它拿起來，放在一旁，因為我要用它流出來的油，當作炒菜用的油。

我先加入香菇，炒出香味，隨後加入根莖作物與高麗菜絲，高麗菜絲的重點在於爽脆，所以在加入一點蒜片後，用火熱炒。

接下來是關鍵。

基本上植物的「芳」鎖在了植物內部，而我要把它給逼出來，於是加水、加鹽，用類似燙的方式，把芳給融入水裡，然後水又會蒸發，於是芳就會跑出來，如此一來，除了植物的內部之外，表面也會沾上了芳，而為了讓肉也吸入芳，我也把半熟的肉片又放了進去。

最後蓋上鍋蓋，「燜」一下，讓所有的芳在裡面循環沖泡。

麵糰揉好後，我叫安妮特開始桿麵，我拿出一隻圓桿給她，並告訴她我要的厚度。

現在要來處理湯頭了，湯頭很簡單，就是拿昆粄精華液下去煮湯。

當水正在慢慢煮滾時，我先回來處理麵糰。

我將桿成橢圓狀的麵糰三折，疊在一起，然後開始一刀刀地切出麵條。老實說，村民切成塊狀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如果要切成細條的麵實在困難，再加上異世界沒有製麵機這種東西，所以我也只能用大約一公分的寬度，切出寬麵。

麵條完成後，我就將她加入滾水裡，過了一陣子後，再加入昆粄精華液。

我站在燜鍋的前面，先把火熄掉。

「安妮特~過來一下，我給妳聞香一下。」

安妮特懵懵懂懂地走了過來。

「鼻孔張大喔。」

說完，我打開鍋蓋，一陣濃香撲鼻而來。

這個香氣之濃郁，如同極厚實卻又蓬鬆的麵包，一絲一絲地甜味四處竄流在其中，醃漬後的肉品也不遑多讓，顆顆成粒在麵包內部。這是一個名叫春日的麵包，是個香氣隨時會爆漿出來的麵包。

如此動人的香氣，使人食慾大增。

「這就是充滿芳的味——」

我轉頭看一旁的少女。

「欸欸欸欸～妳的口水要滴下去了啦！」

少女的口水從嘴角流出，像失禁了一樣，或許這個形容不太禮貌，但她的表情真的異常淫穢。

她在意淫料理。

我不禁閃過這個念頭。

「啊、啊⋯⋯抱抱歉！」

少女趕緊擦乾嘴邊唾液。

之後我拿起平底鍋到湯桶的旁邊，我用筷子穩住鍋裡面的食物，然後傾斜鍋子，把裡面的湯汁導入湯桶，這樣一來，湯也有芳的味道了。

我去翻找了我的背包，拿出來了黑裡外紅的碗公。

先把湯頭放入碗裡，然後加入煮熟的麵條，最後加入剛煮好的春菜與鬃臼豹肉。於是，這碗春之什錦湯麵完成了。

輕捧著碗，我緩緩地端到桌上，然後將筷子與湯匙拿給了安妮塔。

「嗯？您不先享用嗎？」

「妳先吃吧」

「這樣好嗎？這是您辛苦做的，應該要當第一個享用的人才對。」

「沒關係啦！你就當作幫我試吃，反正我也嚐不出味道。」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少女拉了一張凳椅，坐了下來。

「什錦湯麵！請享用！」

我把湯麵推給安妮特。

安妮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冒出陣陣白煙的什錦湯麵，吞了個口水。

她拿起筷子，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看起來像是在祈禱一樣，過了數秒，她睜開眼睛，盯著那碗湯麵，拿起湯匙，撈了口湯，然後夾起了蔬菜與麵條放到了湯匙中。

用小嘴吹了幾口氣，無聲無息地放入嘴裡。

頓時，安妮特的眼睛張大如炎熱夏日的大太陽，即便是漆黑的兩丸黑瞳孔，也閃閃地散發光輝，靈魂之窗因蒸發，而昇華到炯炯有神。

在像被一陣春風吹過後，安妮特流暢且不疾不徐地把筷子放入碗中，夾起麵條與春芳，將頭塞入碗中，大口吞噬。所有的香氣都撲面在了安妮特動人的臉上。

她一邊張嘴吸入湯汁與麵條，一邊輕柔地將她的頭髮撥到耳後。

咀嚼聲此起彼落，安妮特的額頭上也因體熱，而漸漸有了露珠。

她脫掉了斗篷，露出那如羽翼般的玉臂。一滴滴的露水滑落在她的羽毛上，她擺動著雙臂，不停地把春天送入口中。

最後她抓起了碗，豪邁地舉起，將所有湯汁灌入嘴裡。

碰的一聲，碗放被在了桌上。

安妮特舉頭看天，大口地呼出暖暖的熱氣，還時不時地舔舔嘴角。

她的面容煥發光彩，雙脣變的水潤彈軟，臉頰變得赤紅，氣色變得鮮活，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活力四射。

「謝、謝謝款待⋯⋯」

安妮特微微喘息地說道。

「吃起來怎麼樣？」

我問道。

安妮特先是沉默兩秒，然後用雪亮的雙眼看著我。

「精、精采絕倫！」

安妮特眉開眼笑。

「哈哈！還是個特別的形容詞。。」

看到食用完我煮的料理後，能綻放出這種笑容，實在令人喜悅，如果在原來的世界也有人能對我展現這種笑容該有多好。

安妮特默默地把碗往前推了一點。

「那個⋯⋯」

安妮塔稍微扭捏地看著我。

「我⋯⋯」

她輕捏著碗。

「可以⋯⋯」

她雙手捧著碗，默默地往前伸出。

「再來一碗嗎⋯⋯？」

她羞澀地向我詢問。

我微笑。

「當然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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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湯麵的香味四溢，一些原本在外玩耍的孩童，因氣味聚集到禮堂來。

「這是什麼？」

「味道好香喔！」

「你擋到我了啦！」

一群小孩子圍繞在安妮特身旁，吵吵鬧鬧地看著她的第二碗麵。

「大姊姊，可以分我吃一口嗎？」

一名小女孩在安妮特的右邊，用她天真又純潔的眼神看著安妮塔。

「咦？姊——呃⋯⋯好、好啊⋯⋯」

安妮特先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小孩，但是最後還是答應了小女孩的請求。

不愧是善心的安妮塔，能分享美好的食物給不可愛的小孩子們，雖然當女孩說出請求時，安妮特的右手很明顯地把碗往自己身體推，透露了她護食的心態，但是還是樂於分享。

「那我也要！」

「我也要一口！」

「我也要！」

「還有我啦！」

孩子們紛紛想要品嘗安妮特的那碗湯麵，而安妮特驚慌失措地看著她身邊的小餓鬼們，最後還是妥協了他們的請求，把碗給推了出去。

這副景象在我異世界的暫居地很常看到，總是會有一群小朋友圍著我的料理虎視眈眈的看著。

看在安妮特看起來很可憐的份上，我來幫她一把好了。

「喂！小鬼們！那碗是姊姊的不要跟她搶！我再各做一份給你們」

聽到我這麼一說，安妮特含蓄地對我點頭表達致謝。

「那我要叫哥哥來！」

「我也要叫馬麻來！」

幾名小孩子飛奔出去拉了幾個人來，然後又因為我說人手不足，於是又有人拉他們家的媽媽來，然後老公為了找老婆也來到禮堂，而幾名年邁的老夫婦也跑過來找他們的乖孫。

於是在這個如病毒傳播鏈一樣的擴散方式下，禮堂裡開始聚集了大量的村民。

我教了幾名婦人我的製作方法，而她們也很靈活的改變了一些調理方式，讓味道可以適合他們村里的胃口。對我來說，只要大家能吃的開心，要怎麼要更改內容都無所謂。

就這樣，明明不是特定的節日，村民們都聚在禮堂裡享用春天的湯麵。

在稍微小忙完後，我掃視了整個禮堂，找尋安妮塔的身影，最後在禮堂的一角，找到了安妮塔，此時的她身旁放著四五個食用後的空碗，正靠在牆邊，閉目養神。

看來她吃的很飽。

我看著她的模樣，嘴角不禁上揚。

「喂！小哥，你這湯食真好吃阿！」

一名裸著半身，體魄結實，身上全是不知名的圖騰刺青的男子對著我說話，他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吃著我剛煮的什錦湯麵。

他有著層層凌亂且分離的短金髮，褐色的髮根散佈在他的頭頂，碧藍的雙瞳搭配上穠纖合度的眉毛，使他的眼神正氣凜然，消瘦的臉頰上有著整齊的絡腮短鬍，是個外表極度體面的西洋臉帥哥。

他的樣子與村民有著明顯的不同，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

「感謝稱讚，您就是那個大冰塊的擁有者嗎？」

根據昨天村夫人所述，那個冰塊是一個旅行者放的，而眼前這個外地人，應該就是村夫人口中的旅行者。

「嗯，是的。」

「喔~你的冰塊真的是幫了個大忙，不然我們的肉品一定今天就會壞掉。。」

「不會不會。話說⋯⋯小哥阿，這肉~是鬃臼豹的肉對吧？」

「嗯，怎麼了嗎？」

「據說牠燉骨湯很好喝，同時也能以『氣』治傷。」

「喔？這我倒是不知道，真可惜我沒有採下他的骨頭。」

「所以~你如果有骨頭的話，您是會料理的，對吧？」

「嗯，應該會。可惜山王死了應該也拿不到了。」

「喔？小哥你這個鬃臼豹是母的吧？」

「嗯？我不知道欸，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山王⋯⋯應該是體型大兩倍的『公』鬃臼豹，而公的——被我殺了，現在成了冰塊。」「你們在聊什麼？」

安妮特突然走到我們身邊來。

「我們再講有關鬃臼豹的事，這位仁兄說他把另一頭鬃臼豹給凍成冰塊了」

我對著安妮特說道，然而安妮特則是眉毛緊皺，似在再想什麼。

「我說阿~小哥，我老爸的眼睛不好，須要有個能煮出『氣』精華的廚師來幫他回復眼睛，你要不要幫個忙？當然會給報酬。」

男子問我。

「嗯⋯⋯我覺得——」「等一下！」

安妮特突然打斷我，然後嚴肅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你是怎麼知道以『氣』養身的觀念」

「嗯？這個嘛⋯⋯我也很好奇你怎麼會想知道這個問題？」

男子放像湯匙，轉身看著安妮特。

「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小哥，這位小姐⋯⋯姓什麼？」

「在知道別人的名字前，應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吧？還有，先回答我先問的問題。」

少女突然散發著憤怒的氣息，我的背脊突然感到一陣寒風。

「喔？那好吧，我是從一個藏在山裡的小村知道的。」

男子站了起來，約190的身高完全壓制了少女的氣息，但是當男子說道「小村」時，四周的空氣突然如狂風暴雨般往安妮特的身上捲入。

「至於我的名子——」

瞬時。

男子拳頭突進。

正拳打在安妮特臉上。安妮特向後噴出。沿路的桌椅被左右撞飛，石牆也被撞出大洞，安妮特被擊飛到了室外。

灰塵四散，甚囂塵上，一觸即發的暴力，使全場村民，包括我，都被震攝而凍住。

「我叫巴德爾(Balder)，是光明之神，也是『奧丁』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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