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 《十七》『你覺得我怎麼樣？』

楚詠宜和朱美欣在人群中緩慢地往前，在一處沒什麼人的位置停了下來。楚詠宜一屁股坐下，一臉舒適，朱美欣卻是微微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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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這麼後能看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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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仰頭看還站著的朱美欣道：「本來就看不到什麼，不都是穿泳褲戴泳鏡泳帽，能分得清楚嗎？知道是哪場哪條線就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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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是頗有道理，朱美欣輕易地被說服了。她安然坐下，輕輕甩開額前的髮絲，問：「你弟狀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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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啊，能贏。」楚詠宜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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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茶葉占卜還是雞蛋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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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多年，朱美欣對老友的占卜也略知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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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搖了搖頭，「沒占。」旋即又加了一句，「他靠的不是運氣，是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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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一句，道出姐姐對弟弟的無限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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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美欣嫣然一笑，認同地點了點頭。就這麼一個笑容，便引得不遠處三兩個男生投來炙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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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美欣對那些熱切的目光恍然不覺，倒是楚詠宜將它們盡收眼底，隨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心想：就你們這樣的，拜託離我老友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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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兩人聽到了一把熟悉的聲音，雙雙抬起了頭。迎面而來的，是凌因和巫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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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徑直往兩人跑去，高興地大叫：「耶！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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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兩人面前，興奮地眨巴著圓滾滾的眼。雖然只是比楚詠宜兩人小了一年，但看起來還是很像個孩子，惹得朱美欣忍不住伸手托了托那張紅潤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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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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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閉關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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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和朱美欣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皆嘆了一口氣。凌因沒有理解其中的緣由，繼續自顧自說話：「登登！這是我的好朋友，她叫巫千緒，家裏很有錢，經常請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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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本來隔著一些距離彆扭地站著，但凌因對著她熱情地招手，她就只好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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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姐的死黨，楚詠宜和朱美欣，楚思源就是她的弟弟喔！」她指著楚詠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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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好。」巫千緒有點怯怯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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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控楚詠宜忍不住誇道：「哎唷，長得真像一個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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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立刻紅了臉，尷尬地用食指撓了撓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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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美欣看到她這副難為情的樣子，笑著轉移話題：「那麼好啊，請我們凌因吃飯。她沒吃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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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旋即搖頭擺手道：「不會不會！其實是我拉著她一起吃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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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朋友很少，經常聯繫的就只有凌因一個，現在的話阿雪也勉強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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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獨生女，並沒有兄弟姊妹陪著玩鬧長大。所以有兩個姐姐這樣和自己親切地說話，她忽然有些不習慣，不過內心裏還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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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那個學姐對她溫柔熱情地遊說了那麼幾句，她便答應了做運動會的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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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充滿磁性的男聲通過廣播響起，宣布比賽即將開始。凌因拉著巫千緒坐在楚詠宜前面的兩個位置，顯然也不怎麼在意看不看得到楚思源和申子林比賽的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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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看過不少次了......什麼？腹肌？我對腹肌沒什麼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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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笑了笑，之後又說：「申子林好像是在楚思源之前的吧？自由泳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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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點了點頭，「嗯，他是自由泳，之後才是楚思源的蝶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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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說過楚思源拿過不少獎吧。那申子林呢？他游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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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方的楚詠宜不可察覺地挪了挪身體，但難逃老友的法眼。朱美欣不禁揚起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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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啊......」凌因摩挲著下巴，「該怎麼說呢？就是看樣子是看不出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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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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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看他樣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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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如何，普普通通吧，跟楚思源是沒得比。」巫千緒毫不美化地說出會令申子林暴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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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所以他游泳便是不普通，跟楚思源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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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是來看他們拿獎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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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不置可否地擺手，「也不一定啦，其他學校也會有厲害的人啊，不一定是他倆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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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過了好一段時間之後，當楚思源向她們走來，把金牌輕輕地套在楚詠宜的頸項時，凌因完全不覺得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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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源啊，別這樣寵你姐啦，寵到她眼角太高，嫁不出去的話我可要賴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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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樣說，但朱美欣看見楚詠宜一臉驕傲的樣子卻是笑咪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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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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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朱美欣的笑意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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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第一個到達終點，一直到上台拿獎時，臉上都無甚表情，甚是嚴肅。直到此刻看見姐姐雙手摸挲著那塊金牌眉開眼笑的樣子，他的嘴角才揚起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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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是自願的，可不是我逼他的啊！」楚詠宜沾沾自喜地對朱美欣挑眉，然後放下了獎牌，捧著弟弟的臉捏弄了一番，輕輕拍了兩下，「我就知道你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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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終於展露一個清晰的笑容。一排整齊的皓齒，一頭微濕蓬鬆的短髮，耿直清爽，整個人彷彿散發著光芒。

巫千緒和凌因也對他舉起了大拇指，「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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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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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用手肘碰了碰凌因的手臂，揚著下巴點去一個方向，凌因看了看，然後兩人嘿嘿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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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有幾個女生簇擁在一起，時而微紅著臉盯著楚思源，時而低頭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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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情懷總是詩，凌因和巫千緒就盼著她們會再做什麼進一步的行動，才能看一場好戲。果不其然，其中一個女生被同伴們推了上前，害羞地站在楚思源的旁邊，柔聲地喚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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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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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轉過去與她面對面，然後又往後踏了一步，似乎是覺得兩人的距離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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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應該是察覺了他的行為，不自覺咬了咬下唇，又向自己的朋友們投去了猶豫的眼神，但朋友狠盯著她，像是在叫她不可退縮。於是女孩又硬著頭皮舉起了自己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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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以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嗎？」那女生怯生生地抬著眼眸，可憐兮兮的樣子是討人喜歡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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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和朱美欣也熱切的關注著這一切，但意義卻和凌因她倆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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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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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釘截鐵，表情平淡，楚思源向那個女生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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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似乎沒有被人拒絕過的經歷，愣了片刻後，立刻紅了臉也紅了眼，向一個朋友撲去。之後一群人便飛快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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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和朱美欣對視了一眼。朱美欣只是有些無奈地笑著聳了聳肩，楚詠宜卻是用力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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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是哭了吧？」巫千緒詫異地張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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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過罪過，唉，他就是這樣。」凌因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好像比以前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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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看見朋友了，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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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忽然說了一句，看了看姐姐們，又拍了拍凌因的手臂，就往一個方向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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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另一個頂著一頭濕漉漉亂髮的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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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和每個人都打了招呼，凌因和巫千緒對他豎起了四根大拇指，他有些尷尬地搔了搔一頭亂髮，說了聲謝謝，然後挺直身軀，正經八百地對楚詠宜說：「姐，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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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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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懵了，凌因和巫千緒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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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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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重要的事......」申子林有些不知所措地搔了搔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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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在這裏說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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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怎麼這麼囉嗦？去聽聽不就知道了。」朱美欣獨自笑著，楚詠宜和那兩個傻孩子不明白，但她可是這方面的老手。她雙手搭在楚詠宜的肩膀，將她往前推，又交代道，「那我直接去餐廳裏等你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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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一邊走一邊傻傻地回過頭來說：「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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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面面相覷，「好奇怪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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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傻瓜。」朱美欣瞇著眼笑，伸出手摸摸兩人的頭問，「要跟我一起去吃飯嗎？我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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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請吃飯當然是好啦！只不過......」凌因斜斜地看了巫千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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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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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等一個朋友，昨天叫了她來的，不知道她有沒有來。」巫千緒的模樣非常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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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要不給她朋友打個電話吧，她要是來了就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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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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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這句，凌因拿出了手機，撥了阿雪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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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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泳池偏僻的一角，人群已經散去，卻獨獨站著一男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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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要說什麼？還非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才能說？」楚詠宜雙手交叉在胸前，明顯是有些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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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一直鬆緊著拳頭，很緊張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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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到底說不說？不說我走了啊！」楚詠宜說完，果真扭頭就打算走，十分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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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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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楚詠宜頭轉了回來，眉毛一挑道，「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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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申子林吞了一下口水，「姐，你覺得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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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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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完，楚詠宜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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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詩也有寫：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嚐。這是要問未來姑姑對自己的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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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他終究是要給爸過目的，先來問自己也是一個聰明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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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清了清喉嚨，端起認真的表情說：「你這個人性格什麼的其實都挺不錯，就是有時候給人感覺吊兒郎當一些。不過我聽思源說你弟弟都是你在照顧，證明你也是個好孩子，尤其最近......呃，你也算幫了我，我對你也改觀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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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爸那邊我會跟他說，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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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是想讓申子林安心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閉著眼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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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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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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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原來你......你也是這樣想的......」申子林的臉刷地紅了起來，說起話來還有些羞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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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說來慚愧，其實我一開始是不能接受的......」楚詠宜扶額，然後又放下了手，「但之後跟好朋友們商量過，都覺得應該支持你們。畢竟這也是愛啊，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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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等等。」申子林聽得一頭霧水，「支持『你們』？不是『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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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們』？」輪到楚詠宜一頭霧水。她搖了搖頭，怕申子林聽不清楚，吸了口氣後又再重申，「我說，我是支持你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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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啊，『你們』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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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誰？」楚詠宜翻了個白眼，「你和我弟啊！啊還要我說出來才能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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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的臉瞬間皺成一團，「不、不是，我和楚思源？你要支持我和楚思源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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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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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這才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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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難道他不是？難道只是楚思源在單戀？不會吧？那我不就捅破了楚思源的小心思？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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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看著莫名其妙的楚詠宜，看她用雙手抓起下巴，不知道她在緊張些什麼。梳理了好一會的思緒，申子林徒然一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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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吸一口涼氣，用好像見到厲鬼一般的驚悚表情盯著楚詠宜，「......你不會是以為，我和楚思源是、是同性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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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嗎......」楚詠宜的聲音弱了下來，怯怯地看著申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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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申子林眼睛瞪得渾圓，憤怒地咆哮，「不是！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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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X氣死我……」他甩頭自言自語，一道氣湧上來，又憤然地大嚷，「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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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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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兄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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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直的！他也是直的！我們，直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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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嚇得縮了一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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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看見她的反應，深呼吸了好幾下，聲音放軟了下來，沒好氣地說：「不是我歧視同性戀，而是你剛才這樣說，害我想到我和楚思源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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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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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畫面在申子林腦裏揮之不去，他翻著白眼乾嘔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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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楚詠宜的聲音顫抖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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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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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驀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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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其實心裏面還是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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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決定了會全力支持弟弟，但爸那麼傳統，難保不會因為接受不了而影響身體什麼的。到那時候，自己該抱什麼立場？該怎樣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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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弟弟幸福，但也想爸爸高興啊。所以，現在這樣真是太好了！不用再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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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歡呼著，直到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垂到自己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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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剛才發愣的時間裏，申子林踏前了兩步，站在楚詠宜跟前。他垂下頭，有些生硬地將獎牌套進楚詠宜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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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低頭，看著胸前兩塊閃著金光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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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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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她才發現——她和申子林，站得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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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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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感覺？這心跳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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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望，一個羞澀，一個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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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楚詠宜又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申子林卻是後退了好幾步，伸出一隻手擋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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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先不要說！」他大聲嚷嚷，彷彿害怕會聽見什麼不想聽到的，「你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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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一步往後退，已經退到了出口的位置，和楚詠宜隔開了好一段距離後，忽然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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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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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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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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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子林滿臉羞澀地大聲叫了出來，然後一個轉身，飛快地往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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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O……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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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詠宜後知後覺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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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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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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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怎麼不去找凌因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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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看台上的阿雪轉過身來，看到了楚思源。她愣了半晌後微微欠身。楚思源也禮貌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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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阿雪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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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楚思源也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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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級的差距，兩人的視線成水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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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靜默了數秒。期間，阿雪的目光落到楚思源的左肩上。楚思源比賽沖洗完，換了件背心，露出肩上的紫紅色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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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順著阿雪的視線，望了望自己的左肩，像是想起了什麼，緩緩地開口道：「這胎記從小就有的，難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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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搖頭：「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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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覺得......它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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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楚思源在心中嗤笑一聲。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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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確認過那麼多次，但心底還是懷揣著一絲可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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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在認真地端詳那塊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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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心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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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糾結？為什麼要糾結阿雪是不是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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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耳邊隨即響起阿雪淡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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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隻蝴蝶......」阿雪頓了頓，又道，「好像有一隻蝴蝶，停在你肩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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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被天上的雷劈中，麻痹感從頭頂開始，瞬間走遍全身。楚思源原本淡漠的眼眸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強行保持著鎮定，看著阿雪的眼神卻泛起了不明的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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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有見過這胎記嗎？」楚思源的聲音居然有些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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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這樣評價他的胎記，便急忙說：「我第一次見你身上有胎記，你是不喜歡我說它像蝴蝶吧？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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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的阿雪露出這般手足無措的樣子，楚思源苦笑般勾起了嘴角。他在心裏默默地下了決定，以後都不會再做什麼試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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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你的事......我沒有生氣，你不用介意。我只是以為，你是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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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阿雪輕呼了一口氣，這才放心下來，「可我從前應該沒有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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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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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該如何處理心裏面這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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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思源想了好多次，但每次都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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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他抬頭看著阿雪，又回復平常的模樣，「凌因和她那朋友應該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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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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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天就收到了凌因和巫千緒的信息，都叫她來看游泳比賽。她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去」。但後來回想起種種，又決定要來，而且，要徹底地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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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給兩人回了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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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點了點頭。因為她知道，凌因和巫千緒一定會等自己的。此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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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嗯，我在。」阿雪有些緊張地捏緊了手機，聽著另一邊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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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家吧。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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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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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驚訝得眼珠都好像快要掉出來。她盯著眼前三個漂亮卻又風格各異的小女孩，嘴巴張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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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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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對她喚了好幾聲，她才好像終於找回魂魄那般「哦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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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上去了？」阿雪一隻食指指向天，有些困惑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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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好，你們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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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還給三人推開了暗門。阿雪先進去，然後是凌因和巫千緒。兩人進去之前都禮貌地朝香婆笑著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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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都進去後，香婆撤回了手，暗門便快速地掩上。她聽著門吱呀地闔上的聲音，又揉了揉自己皺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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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不是做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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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踩著樓梯往上走。凌因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新奇的感覺還是絲毫沒有減弱。巫千緒就更不用說了，滿腦子都在想著回家之後，一定要讓爸媽給自己也弄一個暗門樓梯小密室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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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來到盡頭，掀起米色布簾，迎面而來的陽光稍稍有些炫目，凌因和巫千緒眼睛瞇了一半，看到樓上室內的裝潢後，又興奮得張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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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古風！哇啊我喜歡！」巫千緒忍不住叫了起來，在大廳和開放式廚房之間轉起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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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我就說了吧，真的好像時光倒流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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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插著腰說話，那驕傲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這房子的主人。阿雪看著兩人這裏看看，那裏瞧瞧的好奇模樣，努力壓抑著要揚起的嘴角。最後還是忍不了，垂下頭低低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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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凌因坐在墊著薄薄軟墊的長木椅上前後擺著腳，拍了拍舖在上面的一塊精緻的純白色織網問，「這個在哪裏買的？我也想買一塊，凌媽最喜歡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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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阿雪的臉爬上一抹淡淡的粉紅，「那是我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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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吧？」巫千緒坐在椅子前的地毯上，瞪大著眼仔細地研究那些交錯複雜的花紋，又轉過頭來猛盯著阿雪道，「你好變態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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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覺得太不好意思了，可惜家裏沒有洞讓她鑽。她見兩人好像也看得差不多，就扯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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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去房間吧，我有東西想讓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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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啊！」「房間一定也很復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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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嗖地站了起來，跟隨阿雪的腳步走進房間。果不其然，看到阿雪房間的內貌後，兩人又齊齊地發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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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我本來覺得自己的房間挺不錯，可是現在，我想和你換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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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阿雪，等下讓我拍照好吧？我想換傢俬......這張書桌、這張床，啊，還有這盞檯燈......」巫千緒摩挲著下巴思量，最後搖了搖頭，鄭重地說，「乾脆全部都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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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好一會，兩人看了個夠，才心滿意足地圍著一張矮小的圓桌坐下，坐到阿雪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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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有機會參觀你家了，上次說來，結果都沒有成事。」凌因手肘枕在桌上，托著腮，又突然東張西望起來，「對了！木木呢？怎麼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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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哦？」巫千緒也跟著擰頭，「沒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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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早上我去看比賽前，把牠送到獸醫那裏，要晚一些才能去接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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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喔......」凌因扁嘴，覺得很可惜，也覺得木木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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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噹一聲，阿雪低頭一瞧，桌上多了一個玻璃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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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愣愣地看著巫千緒，後者卻彆扭地朝另外一邊扭頭，嘟噥著說：「這可不是給你的啊！是我順便，嗯，順便買的，給木木補充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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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此聲明，只是隨便買的，我可不知道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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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嘖嘖了兩下，「明明上網查了很多資料，做人要誠實一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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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巫千緒鼓著臉朝凌因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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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就有嘛！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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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隨便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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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知道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凌因攤開手，裝作無奈的樣子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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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阿雪低聲地說了句謝謝，眼眶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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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哭什麼啊？」巫千緒一緊張，又開始捲她那頭髮，「白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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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起嘴巴，故意口齒不清地說：「朋友嘛......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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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垂頭，低聲説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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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獨自笑得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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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把我當朋友，我真的，真的很開心......」阿雪眼眸低垂，「但有些事情，我覺得應該讓你們知道，然後再決定是不是願意繼續和我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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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誇張哦？」凌因眨巴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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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說來聽聽吧。」巫千緒雙手交叉，坐直了身，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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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站了起來，在書桌的一個抽屜裏拿出一件東西，又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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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一個相架放在桌上。凌因一把就將相架拿起來，湊到眼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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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為什麼是一張畫啊？」凌因笑著說，「是你小時候畫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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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巫千緒也湊過去，但盯著那幅畫時，又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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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泛黃的畫紙被封了一層膠，明顯是想好好保護這張有些年歲的圖畫。畫裏面用不同顏色的蠟筆畫了幾個人，他們背後還有一間屋，大概是一家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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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再仔細看了看，也察覺到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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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巫千緒早就猜到阿雪的父母大概已不在人世，那畫裏面一男一女的大人應該就是阿雪的父母。而站在他們旁邊，那個長著皺紋的老人，不用說就是香婆了。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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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後才雙雙望向阿雪，手指指著圖畫上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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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這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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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上一個扎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旁邊，還站著一個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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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深呼吸了一下，伸出手指撫摸著小男孩那一張笑臉。她的動作是那麼的輕柔，好像怕自己太用力的話，會傷著那張用蠟筆描繪出來的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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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弟弟，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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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和巫千緒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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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還記得，弟弟走的時候，才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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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爸媽已經去世了好幾年。她們兩姐弟在婆婆的照顧下漸漸回復了正常的生活，一切好像又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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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婆婆照看著洗衣店，她和弟弟就自己上學。阿雪和弟弟上同一家學校，和洗衣店只隔著幾條街的距離，加上附近都是認識的街坊，婆婆自然就放心讓他們自己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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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她會牽著弟弟的手回家。回家梳洗完，他們會乖乖地坐在櫃檯裏做功課，從來都不用婆婆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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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成績很普通。說句心底話，她對讀書沒有多大的熱情。但她知道，多讀一些書還是好的，便就這麼讀著。但弟弟不同。他很聰明，很喜歡學習，經常拉著阿雪，讓她給自己讀一些高年級學生才會看的故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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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歡聽各種童話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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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坐在那張矮小的圓凳上，頭靠在阿雪的腿上，一雙眼溜溜地盯著姐姐手上的書，聽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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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和婆婆總是打趣著說：「弟弟！以後我們家就靠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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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矮小白皙的孩子就會拍著胸脯咯咯地笑道：「嗯！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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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弟弟沒辦法履行他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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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能好好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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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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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冬天，弟弟感冒了，婆婆替他請了假在家裏休息。那天，阿雪親了親弟弟的額頭，和婆婆揮了揮手後便一個人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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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明明是個晴天，但放學時卻下起雨來。放學鐘聲響起，阿雪在課室裏望向窗外密密麻麻的雨，不禁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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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體一直都比較虛弱，淋了雨就會生病，婆婆就會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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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學校門口，有一個住在附近的小朋友說要給她打傘送她回家，阿雪鬆了一口氣，說了聲謝謝。正當她們打算離開學校的時候，阿雪就看到弟弟跑進了學校鐵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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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咧著嘴跑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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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帶傘來接你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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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朋友見有人來接他，便揮手道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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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臉紅紅的，笑得很燦爛。阿雪知道他想自己誇他，便笑著說：「弟弟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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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想起，弟弟可是因為感冒才留在家裏的，便蹲下來問他：「不對，你感冒好了嗎？婆婆怎麼會讓你出來？天啊，你怎麼才穿這麼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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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了摸，才發現連他身上那件薄薄的長袖衣服都是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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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呢？怎麼沒有穿？」阿雪從口袋裏抽出自己的手帕，「不是還撐著傘嗎？怎麼會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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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咘咘——」弟弟搖搖頭，「有穿的，不過剛剛送出去咯！」他咯咯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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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顧不上再問他些什麼，連忙拿手帕往弟弟的臉蛋、頭髮和衣服印了過去，又脫下自己的毛衣外套蓋在他身上，手一張，把弟弟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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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子小，雨大。姐姐抱你，你要拿好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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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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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如果阿雪抱弟弟，他一定會用手緊緊地摟著阿雪的頸項。但此時弟弟卻是專心一致，努力地用兩隻小手握著傘柄，眼睛一直往上盯，確保傘就在姐姐頭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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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他最愛的姐姐就不會淋到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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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還讓自己抱著他去了一趟附近的小公園。到了那裏，他到處張望了好一會，自言自語地說著：「不見了，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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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剛好看見婆婆全身濕透地往店門口跑來，她用外套覆蓋著一個小紙袋，愕然地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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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你怎麼跑出來了？」又瞧向阿雪，「阿雪，婆婆正打算回家拿傘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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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不用！阿弟很乖！阿弟給姐姐撐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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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傻瓜還在阿雪懷裏仔細地查看她的校服，摸了摸她的頭髮，滿意又驕傲地說：「婆婆你看！姐姐一點都沒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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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他就開始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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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折騰了一個晚上，阿雪也跟著忙活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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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不肯睡，就坐在弟弟床邊，一直用一對小手吃力地擰著一條大毛巾，然後捂在弟弟的額頭上，又學婆婆那樣隔三岔五的摸摸他的臉，看看是不是還是那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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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婆婆喚醒了不小心睡著的阿雪，叫她留在家裏，然後抱著弟弟去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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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在醫院留了幾天，阿雪就在家裏躺了幾天。婆婆說她身體弱，熬了一個晚上，身體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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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婆婆給阿雪請了假。她一直想跟婆婆去醫院裏看弟弟，可是自己身體虛弱，而且婆婆怕她去醫院的話會容易被其他人傳染。她只好一直留在家，看著婆婆來回兩邊跑，瘦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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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婆婆都匆匆忙忙地回家，忙活好一陣，給阿雪安排好三餐，又匆忙地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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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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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婆婆回家後，沒有忙著跑去廚房給弟弟煲粥，也沒有急著拿弟弟的衣服去洗，而是徑直走到阿雪的房間，坐在阿雪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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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對著阿雪，好長的時間，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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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婆婆終於開口了，聲線嘶啞地說著：「......阿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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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啊......阿弟他......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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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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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阿雪知道，是死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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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阿雪也知道，是以後再也不會回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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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死了。阿雪剩下的，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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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姐姐、姐姐」那般甜膩膩、軟糯糯地叫的弟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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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覺得身體裏剩餘那一點點力氣，都驀地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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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再也見不到弟弟了，就像她再也見不到爸媽一樣。但弟弟就只是發了一場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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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經常發燒的啊，不是隔兩三天就會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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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淚從眼角淌下，滑進髮鬢之中，然後又一滴、再一滴......很快，枕頭一隅都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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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裏卻是空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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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透過眼裏那層霧，模模糊糊地看著天花板，心裏想著，好想，好想能夠看穿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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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看穿天空，然後看一眼天堂......弟弟是不是到那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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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的一聲的喊叫，把阿雪硬生生地從回憶裏抽了出來。阿雪有些怔忡地看去，看見巫千緒眼淚鼻涕直流的樣子，突然又沒那麼傷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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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坐在隔壁的凌因則用手掩蓋著臉，那手掌遮不到的下巴掛著兩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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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巫千緒的鼻涕快碰到嘴唇時，阿雪千鈞一髮間把兩張紙巾拍到那行鼻涕上，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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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呼呼地擦著鼻涕，「阿雪......嗚嗚，你真勇敢！你是我的偶像！嗚嗚......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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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看到巫千緒哭得這麼傷心，完全沒有平常那霸氣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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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想讓你們哭的......」她微皺著眉，又遞去了兩張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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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都哭了，但凌因就冷靜許多。她擦了淚，吸了吸鼻子，疑惑地看著阿雪道：「但就算是這樣，跟我們是不是朋友，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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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聞言又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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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係。」她咬了咬唇，「是我害死弟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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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不是要給我拿傘，他就不會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不會淋雨，不會發燒......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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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阿雪咬著唇，不讓它們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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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我淋雨，怕我生病，是他替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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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弟弟去了之後，婆婆的一個遠房親戚來了，說要來幫婆婆料理店裏的事情。因為那親戚在香港沒有住處的關係，婆婆就讓她在家裏住下來，說等事情都料理完了，就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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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阿雪尿急在床上醒來，聽見那個親戚對婆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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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對那個親戚沒有什麼好感。但她看得出那個人對婆婆不錯，而且婆婆有她幫忙的時候也不會那麼辛苦。所以阿雪平時也沒有表現出自己不喜歡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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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想邁出房門，就聽見那個親戚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她不敢開燈，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她們知道自己醒了。於是她躲在門邊，伸出頭，聽著她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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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親戚說，讓婆婆將自己送到孤兒院去，叫婆婆不要再照顧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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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要再淌這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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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後來的話，她卻都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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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就是個掃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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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瘦小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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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死了，弟弟好端端的也死了，家裏唯一一個男丁啊！你本來是可以仰仗他的嘛！那孩子不是因為要給他姐姐送傘，怎麼會發燒？怎麼會死？唉，她身體弱，那淋了雨，該生病的也是她啊？這不是、這不是替她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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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盯著婆婆的背，因為她就只能看到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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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覺得，這幾天，婆婆那本來直挺的背，好像駝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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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聽著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背一直在微微地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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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親戚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婆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指著門口，叫那個親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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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沒有聽過婆婆那麼冷漠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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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們之間沒關係了，以後也不用再見了。之後那個親戚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不住地嘆氣，收拾東西之後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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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到婆婆啜泣的聲音，但她沒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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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她一直忍著尿，聽著婆婆在客廳裏那低低的啜泣聲漸漸淡去，聽著婆婆進來看自己，輕輕地替自己蓋好了被，聽著婆婆終於進了房關了門......又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去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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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阿雪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那位親戚，也沒有聽婆婆提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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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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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第一次看見凌因的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很冷淡，還帶些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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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有種小孩子做錯了事情的感覺，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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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覺得，你是掃把星，所以害死你弟弟了？」凌因冷冷地看著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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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也沒有見過凌因這般模樣，戛然止住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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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麼阿雪，我問你，你弟弟當時是因為什麼發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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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紅著眼，「是因為給我拿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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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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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要算，那麼有幾個原因。第一，他生病了，卻從家裏跑了出來；第二，大冷的天，外套卻不知道去哪了；第三，在見你之前，就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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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呆呆地看著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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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定要找誰來付這責任的話，好，我們來算個明白，算個清楚……來算算是誰害死了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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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徒然瞪大了眼，「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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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卻沒有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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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婆婆應該在家裏照看弟弟的，但弟弟卻跑了出來。阿雪，這樣是不是表示，婆婆應該為弟弟的死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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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巫千緒嚇得一掌打向凌因的手，「你在說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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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凌因頭都沒轉一下，仍是直勾勾地盯著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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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說，把外套送了出去，那我們就權當他把外套送了給一個有需要的人。那麼，那個收了你弟弟外套的人，是不是也得對你弟弟的死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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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沒有作聲，垂下的睫毛顫動著，她開始明白凌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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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你弟弟拿了傘來找你，明明是拿著傘的，卻渾身濕透了。那麼，是不是代表，他自己也得對自己的死負上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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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到這裏，瘋狂地搖起頭來，「不，不是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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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巫千緒看著阿雪那個茫然的模樣，眼眶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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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不會有其他人這樣說話了。誰會對一個人說，要給她算清楚是誰害死了她親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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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進阿雪的心，血淋淋地剖開阿雪的陳年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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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巫千緒知道，凌因為什麼要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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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的傷，沒有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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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傷口雖是隨年月過去結痂了，但其實裏面還埋了一些碎片。這些碎片，在她呼吸的時候，刮著她的內臟，隱隱地發痛，每分每刻都提醒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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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處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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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靠著床邊，縮成了一團。她一個勁地搖頭，哽咽著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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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婆婆是給弟弟買糖，弟弟他不願吃藥啊......不吃藥就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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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他，他也不知道弟弟感冒，他一定是很有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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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瞅著地板，柔軟的髮絲凌亂地散落在臉頰兩旁，垂落的睫毛都被淚水沾溼，簌簌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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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還有弟弟他，他跑出來給我拿傘，那是因為，是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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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動，拳頭在膝蓋緊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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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他愛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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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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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沒有錯，那個人沒有錯，弟弟沒有錯，你當然也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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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生死的事情，是婆婆、是你、還是你弟能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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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該死的命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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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狠狠地瞪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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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如果、如果弟弟知道他這個愛你的舉動，居然令你覺得自己是掃個把星，怪責自己，他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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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臉埋在手心內，「你這不是傷他的心嗎？他得有多傷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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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凌因哇的一聲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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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哭，尤其是這種發出聲音的哭，但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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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能感受到已經去世的弟弟的心情，凌因哭得很傷心。阿雪怔怔地看著埋首在手臂裏痛哭的凌因，藏在心中的鬱悶、困惑、自責......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通通衝破了層層的枷鎖，混作一團，最後都化成了淚水，一滴又一滴，不斷從阿雪的臉上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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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愣著扭去左邊看看凌因，又扭去右邊看看阿雪，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她想著想，也哇地一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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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著哭著，還大嚷：「那遠房親戚在哪裏？我去打她一頓！以為自己是神嗎？什麼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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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忿忿不平地和應：「她知道個屁！淨說些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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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也是！人家說了，你就全盤接受嗎？你腦子用來幹什麼用的？」巫千緒用手指戳了一下阿雪的額頭，「喂，你要是真有那本事，拜託你多和那些十惡不赦卻還在世上丟人現眼的人混一起，看能不能剋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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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七八糟的哭聲、喊聲、擤鼻涕聲和模糊不清的呢喃此起彼落，一直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傍晚，有人敲著她們的門，巫千緒才拖著沉甸甸的身體起來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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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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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真是嚇壞了。一打開門，三對腫得剩下縫的眼睛齊齊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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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些不是眼睛，是核桃啊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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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看著滿地的「雲吞」，都不知道是該擔心還是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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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吵架？」香婆還在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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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聲音沙啞地再次澄清：「不是啦婆婆，真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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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又看向凌因和巫千緒，兩人瞇著本來就所剩無幾的眼，笑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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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什麼故事還能聽成這個樣子......」香婆狐疑地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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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走咯！婆婆掰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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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三個人便一起離開洗衣店，出發去獸醫處接木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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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醫處的門口，一個白得彷彿有些透明的女生懷裏揣著一隻黑貓，一左一右各站著一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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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被夾在中間，感覺很是彆扭，但又有一點奇特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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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混在晚餐裏的對吧？」凌因手裏拿著獸醫處方的一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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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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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很難吃啊？」凌因看著阿雪懷裏的木木，擔心得皺起了眉。她眼睛繞過阿雪，又道，「巫千緒，你在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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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立刻詫異地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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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好奇地望了望巫千緒的手機螢幕，發現她在記事簿裏列了好幾樣剛才獸醫說對木木有益的營養補充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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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怔怔地看她，問道：「你記這些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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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一下發給球叔啊，我......」眼珠轉了轉，巫千緒又說，「算了！我自己訂，之後拿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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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抱著木木，驀地瞪大了眼睛，一股腦地搖頭，「不用不用！你不要破費，我自己可以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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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我要買給木木的，你緊張什麼啊？」她把頭髮一把撥到肩後，「姐錢多，你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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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聽了，眉頭深皺，喃喃道：「怎麼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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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可以？」凌因用手摸了摸她的後腦，「你就欣然地接受一下朋友對你的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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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垂頭，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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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阿雪送到洗衣店時，天空已經變成寶藍色。香婆想留凌因和阿雪吃晚飯，但兩人都因為家裏已經煮好飯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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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看著凌因和巫千緒，兩人都對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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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看著藤籃裏依舊在沉睡的木木，嘆了一口氣，說：「就是可惜，沒能跟木木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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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最近都很累，總是睡覺。」阿雪的聲音十分輕柔，似乎還害怕會吵醒那隻酣睡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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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總有機會的。我們過幾天再來看牠，總會有醒的時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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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雪聽著巫千緒的話，心裏卻有一種鬱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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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洗衣店之前，香婆還在大聲對兩人唸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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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要在婆婆這吃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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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一定！」凌因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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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先謝謝婆婆了。」巫千緒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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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挽著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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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來臨，凌因和巫千緒並肩離開。街道上亮起了盞盞橙黃的街燈，還有某些店舖點著一兩盞寫著店舖名稱的霓虹燈，別有一番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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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電話響起，她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倒抽一口氣，立馬按了接聽。她用最可愛的聲音說：「親愛的凌媽，我快上車了啊......很——快、很快到家的，你們先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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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兀自偏著頭，不斷手指戳著下巴，喃喃自語：「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香婆的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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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上洗衣店的門，香婆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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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見狀，也覺得心情很好，她笑著問：「婆婆，你怎麼這麼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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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的咯，我的孫女有兩個善良可愛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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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靦腆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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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將最後一袋衣服放上了櫃，拍了拍手上的塵後便推開了暗門，扭頭對阿雪道：「婆婆先上去洗個澡，你弄好了關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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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阿雪繼續整理著乾洗過的衣服，逐件掛上懸在頭頂的橫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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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掛好了衣服，也數好了錢，阿雪用鑰匙給抽屜上鎖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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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鑰匙放進褲袋裏，趴下身，臉貼在剛擦乾淨的木板地上，眼睛瞇成一條線，朝櫃檯底的縫隙看去，又伸手往裏面探了探。摸了好一會，她疑惑地道：「奇怪……明明上次是踢進裏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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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上次不小心將木木最喜歡的星星頸圈踢進了縫隙裏。那次她也像這樣趴在地上找。可是後來有客人來了，喊了自己好幾聲，她雖然還未找到頸圈，也只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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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那次來的客人，是楚思源。那次好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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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坐直了身，發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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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後，她就把頸圈的事忘了，因為木木已經好多年沒有戴頸圈，只是牠有的時候喜歡把頸圈拿出來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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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啊，怎麼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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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你覺得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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