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她與他的備忘錄 - 天豪篇：沒有誰可以代替誰

我胡亂地把弄著桌上的鉛芯筆，說：「你怎麼知道的？」

小江子故意把目光投向別處，說：「其實剛才我只不過一時心慌，胡扯罷了。」

我狠狠地盯著他，發現到他極不安。

我施加一點壓力：「你一早便知道。」

他沉默。

我咬牙切齒道：「講！」

他才低下頭，吞吞吐吐：「不錯，我所說的都是事實，子敖真的攝下縈霜的一舉一動，這不正表示了他心儀縈霜嗎？」

我放軟了聲線：「我總覺得⋯⋯」我抓了一下頭髮：「算了吧！或許你說得對。」

「但不知縈霜怎辦？」我隱隱聽到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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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過Ko Sir的Pure Maths堂，正是小息時間。

我倆一早已駕臨你的課室，然而你們一班還未下課，我和小江子只好苦等。

在沉默中，我感到小江子異常不安。

我正欲開口問他究竟發生甚麼事，但你的老師剛授完課。

你見我們在課室外，頹然來到我倆面前。

很明顯，謠言已經侵蝕著你那一班，只要他們一見到小江子，便又竊竊私語起來。

你放下課本，便走出來對我們說：「我想去找一找子敖。」

你正要轉身，但我阻止了你，說：「且等一等，其實你考慮清楚了嗎？你此時去找他，是要表示你知道一切，還是像從前一樣，以一個關心他的妹妹出現，去問他早上何以無故離去？如果是前者，你是決定接受他還是拒絕他，如果是後者，你又覺得子敖是不是真如你所願，依然不變地色演著哥哥這個角色。」

你呆怔，像是在咀嚼著我的言辭，同時，淚水在眸內流轉、流轉。

在玻璃窗後，無數的目光射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小江子把紙巾遞給你，同時，我們也離開這一個被受監視的地方。

在Canteen,嘈吵的人聲反而把大家的不安收藏起來。

小江子終於發表他的意見：「總不能一輩子在逃避，要面對的始終要面對，有些事情長痛不如短痛，更何況未必會痛，可能只是我一時之錯，或者根本無其事。」

他極力地把氣氛淡化下來。

你搖了搖頭，嗚咽道：「子敖是有點不妥的，我從未見過他如斯激動。」

「凡事都有解決的方法，讓大家都冷靜一晚，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想清楚，所有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或絕對的錯，但千萬別讓自己後悔，小江子說得對，長痛不如短痛，千萬別拖泥帶水，這件事我們不能替你作主，你要自己決擇。」說著，我拍了拍你的肩膊，表示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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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chtime，我和小江子依舊出外吃飯。

我問他：「明天便是比賽的日子，準備好了麽？」

他聳了聳肩，說：「差不多，反正主角又不是我們，我反倒有點擔心縈霜和子敖。」

我心中忽然閃過一種怪異的想法：「小江子難道真如傳言一樣，和縈霜走在一起？要不為何如斯焦慮？」

我別有含意地說：「你挺在意縈霜的。」說出來竟有點酸溜溜。

他一聽便明，急道：「豪哥，你胡說甚麼？」

我斜睨他：「你心知肚明。」

他更急了：「豪哥，你別亂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只不過是朋友之間的關懷罷了，你千萬別聽那些無聊的謠言。」

我把雙手插進褲袋，說：「我不信謠言，我有眼看的。」

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跟小江子如此計較。

他有點愠色，沉聲道：「這麼多年兄弟，你不相信我？」

「就是這麼多年兄弟，我才提醒你。」

他有點不耐煩：「我自己知道自己在做甚麼，我和縈霜之間不過是朋友。」

我糾正他：「是 “好”朋友。」

他真的有點怒了：「你⋯⋯」

他抓了抓頭髪，好像很掙扎，良久，才下定決心：「豪哥，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但你可要保密。」

我有點意想不到他突然坦白，呆了一下，才「嗯」了一聲。

他嚥了嚥口水：「豪哥，我老實告訴你，我和縈霜真的是朋友，我這樣關心她和子敖是因為我知道⋯⋯」他望了望我：「我知道她喜歡的不是子敖。」

「⋯⋯」

他續道：「我不能說出那個真命天子。」

我有一刻想他說出我的名字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膞：「對不起。」

「That’s OK。你只不過關心我罷了。」

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甩了甩我的手：「別拍了，再拍連六合彩也中不了，我們還是談談明天的比賽。」

「其實稀雯他們兩個的實力是無容置疑，只是看臨場發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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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了lunch, 在回校途中，竟然遇上了Popeye的黨羽拉著一個女生往僻靜的林子。

而這個人是你！！！

我和小江子匆匆尾隨到林中，隱身在一棵大樹之後，先觀察一下情況。

小江子壓低聲音對我說：「那人是Popeye的同黨，我想他今天要欺負縈霜。」

只見那人逼近你，你便大叫起來。

我怒火中燒，一搶步走到你們之間，小江子緊隨我之後。

我隔在你和那好歹人中間，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說：「你別要在這裡胡鬧。」

那人撥開我的手，氣愤極了：「嚴天豪，你別阻頭阻勢，我可不會客氣。」

我倆對望著，殺氣騰騰。

小江子有點按耐不住，正要動手，我匆忙把他抓著，示意他冷靜。

那人喝斥：「識趣的馬上離開，老子也不同你計較。」

「好！」我拖著你手，正欲離開。

「豈有此理！」那人咬牙切齒：「你是分明要和我過不去！把她留下！」

他的兩個黨羽正要發作，我感到身後的你無限驚恐。

我明白，一向乖巧的你又怎會遇過腐敗的一面。

我和小江子都懂武，但絕不認同凡事用武力解決。

然而，我們雖然不會在這裡動武，但自衛卻還是會的。

我和小江子把你護在身後，用手把飛來的拳頭擋開，而你的驚惶就越來越嚴重。

我跟小江子打個眼色，想著他把你帶走，我殿後。

正想著，忽然有人大喝：「住手。」

此人正是Popeye。

他討厭地笑著：「嚴天豪，想英雄救美，怎麼不出手？」

我咬一咬牙：「以多欺少，出手也沒意思。你知道，你們不夠我們打。」

他躊躇一下，像計算過之後：「那麼你想怎樣？」他叉著雙手道。

我聳聳肩，示意他決定。

他說：「今個星期五，籃球定高下。」

都說了，為甚麼一定要用武力？比試有太多的方法了。

「好，一言為定。」說著，我已拖著你離開。

離開險境，大家稍鬆一口氣，去到熱鬧的Canteen，反然感覺安穩些。

小江子關切地問：「縈霜，你沒事吧！你不用怕，有甚麼事跟我們講。」

你驚魂未定，才低聲道：「我到那附近散步，想一個人靜一下，但豈料⋯⋯幸好你們剛剛經過來幫我，否則真不知怎算好。」

你緊握的兩只手在腿上依然發抖得厲害。

我握著你雙手，減輕你的顫動：「以後要小心一點，最好不要再單獨去那些僻靜地方，知道嗎？」

你點了點頭：「但星期五的比賽怎算好？」

我努力安撫你：「傻孩子，當然是由我們去比賽啦。難道要你這女流之輩去赴賽？」

你苦笑一下。

我怕你又亂想，便又道：「放心，我們身經百戰、所向披靡，讓我們替你出口氣吧！」

鐘聲嚮起，催逼我們回課室，我們把你安全送回你的班房，才轉到後樓梯上樓。

小江子問我：「怎麼Popeye會如此容易妥協？」

我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

他苦笑一下，認真地問：「現在我們怎辦？」

我說：「你知我對籃球沒有你熟悉，不過我知道Popeye選擇籃球是十分聰明，因為除了你這個 “籃球王子” 外，那些一線的球手都是他的同黨。」

他想了想：「不錯，除了我、你之外，還要最少三個人，Benny、上官偉、子豪⋯⋯」

「不能。」我的反射反應，我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不能使他牽涉其中。」

他心領神會，說：「我明白，我找亞偉商量一下。」

回到課室，Miss Bao未到，眾多眼光如劍鋒直指我倆。

我感到一種嗆喉的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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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和小江子起得很早。

我挑了一襲藍色的西裝、深藍色的呔、深藍色的西褲及淺藍色裇衫，打扮得整整齊齊，連頭髮也用噴髪膠噴得貼服。

小江子也不甘示弱，一個黑馬王子look，差點連「飲衫」也要出動了。

因為今日我們要出席校際音樂節，所以我們可免役，不用回校上課。

雖然如此，我們仍然早早的回校，因為稀雯和逸龍還是要精益求精，逼著我們和他們作最後的練習。

甫進音樂室，一個人影也沒有。

正抱怨著稀雯還未到，突然，我和小江子都吃了一記「必栗」，才驀然發現她和逸龍都回來了。

她總是喜歡欺負我倆，嗚⋯⋯

他們兩人嗓子本就好，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更加是無械可擊。

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校際音樂比賽正式開始。

我感到小江子的心不在焉，也根本沒把其他參賽者的表演聽在耳內。

當然，我亦默默地擔心子敖會否逃避到連比賽也放棄。

幸好現在只是古典音樂的環節，並未輪到你所參加的流行曲環節。

子敖還可能趕得及。

正想著，便到了稀雯和逸龍出塲，當然還有我和小江子啦！

我在鋼琴面前輕巧地彈著，我還是挺敬業的，奏出的樂章比平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心情卻像鉛一般重。

為甚麼？

連我自己也攪不清楚，是你的悶悶不樂讓我憂心，還是著急的小江子令我也著急了。

耳邊依然是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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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儀宣讀著子敖和你的名字。

我目睹你獨自邁步到台上。

我有衝動上台頂替子敖的位置。

然，最終我知道沒有誰可以代替誰。

就如同你不可以代替她一樣。

而，子敖亦明白這個道理，在你踏上舞台的同時，他的身影在另一邊樓梯出現。

從你和子敖的歌聲裡，我發覺你倆的合拍。

從歌聲裡可發現你倆的心靈有共同的氣息。

從歌聲裡可發現你倆的和諧。然而又想起小江子那句：「她喜歡的不是子敖。」

這個真命天子可比子敖與你更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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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完成了音樂節的事宜，可以專心為籃球比賽作準備。

早上，小江子對我說：「我和亞偉商量過，他知道要與Popeye他們決戰，非常雀躍，他分析過形勢，認為我們的實力也不弱，可以一戰。」

我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於是他便一一數算出來：「以亞偉打Centre，以他的高度，Rebound絕對沒問題，我可以爆籃及快攻，而舒浩泓可以key 波和遠射⋯⋯」

「舒浩泓？」我揚起一道眉問。

「不錯，除了他，也沒有更好人選。」

我聳了聳肩表示沒所謂：「反正都比我好。」

「至於Benny，我沒有確切的資料。」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他的技術可媲美你這個 “籃球王子”。」

他笑了一下：「Re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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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的時候，下著大雨，我們練不成籃球。

正欲離去之時，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走近一看，竟是鈴鈴。

或許是下雨吧！她少了平素的陽光氣息。

我走近她，她望著我，說：「你現在有空嗎？」

我望了望小江子，他分明聽到鈴鈴的話，側了側頭表示他不在意。

我從書包中取出風褸，把鈴鈴護在臂彎內，撐著風褸，在風雨中離開了學校。

鈴鈴一路保持著沉默。

我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我問她：「鈴鈴，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她沒有回答，但我發現到她兩頰晶瑩的淚水。

一向樂觀、堅強的仇鈴鈴此刻竟淚流滿面。

顯得格外楚楚可憐。

我們在老地方落腳。

她的眼淚已經乾了，留下一行淡淡的淚痕。

半晌，她才吐出話來：「亞郎回來了。」

在她平淡的語句中，我意識到這事的不平淡。

她再說：「亞郎昨天回來了。」

我發誓，我聽覺正常。

我重覆著她的表情～呆怔。

亞郎，鈴鈴口中的亞郎，就是左劍清，是鈴鈴的未婚夫，是鈴鈴父親為她訂的婚姻，我得承認師傅在這方面是傳統、甚至是迂腐。這個亞郎在鈴鈴還小的時候已經去了美國留學，不常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回復清醒。

她的淚潸潸地流著，在這熱熾的人面上顯得格外冰冷。

我心裡有種不憤：「世事就是愛捉弄人。」

她搖了搖頭，倔強地說：「不應該怨天尤人，生活本就是殘酷的。」

我的心絞痛、撕裂。

我輕輕把她擁入懷中，讓她的淚沾在我的恤衫上。

她依偎著我，從小她都喜歡這樣。

我感到她的失落和徬徨。

在沉默中，時間悄悄地溜走。

「可以親我一下嗎？」她頭也不抬地問我。

我掠了一下她的頭髮，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上我的唇。

與此同時，一顆眼淚彷彿也從我的眼角掉下來，混和在她的淚水中。

我輕輕地對她說：「或許我是過慮了，亞郎應該會很疼你的。」

她坐直了身子，苦笑了一下，說：「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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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星期五

Time: 放學

Place:學校籃球場

Weather:晴

下了兩天的雨，今天終於放晴，使我們的比賽得以順利進行。

球場周圍圍著很多看熱鬧的學生，他們不知內蘊，一心一意看球賽，心情當然輕鬆，而相比之下，我們的心情卻沉重得很。

正當我換好球衣時，穿著校服的Popeye走入更衣室，對我說：「嚴天豪，我還未跟你講條件。」

我叉著腰，望著他。

他又說：「如果你輸了⋯⋯」

「你對我怎樣也可以。」我插口，很危險的賭注，但氣勢有時是要冒險的。

「好，好，夠爽快。」他笑了起來。

我說：「要是你輸了，那又怎樣？」

「我不再找那個女的麻煩。」他瞇著雙眼說。

「好，一言為定。」我咬一咬牙說。

這是最重要的，我心裡有一份不能言喻的安心，只要他們不再找你的麻煩。

Popeye走後，Benny走過來，說：「That’s unfair.」

我點了點頭，說：「不錯，不過這個世界很多事情都是unfair的。」

步出球場，所見的對手，果然是學校籃球一線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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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0

是我們最終的比數。

在小江子、Benny、亞偉的頑強奮鬥下，取了大部分的分數。

而我和舒浩泓的發揮也比想像中好。

結果以四分之微擊敗對手。

我見到Popeye的頭頂冒煙。

你把水樽遞過來，我說：「謝謝。」

你連忙說：「這應該是我說的。」

我飲了一口清水，說：「我早說過我們所向披靡。」

你苦笑一下。

「今晚有空嗎？請你吃飯，算是慶祝你和子敖在歌唱比賽中取得了優異奬。」

其實一切都是藉口，只希望你和子敖可以冰釋前嫌。

不等你的回答，便和小江子到更衣室去了，留下一個茫然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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