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戈納所言,八二一部隊並不存在於希述或格蘭堡的任何官方記錄中。就連坊間傳聞也從缺,打油詩也沒一首。暗地裡調動調查局全體調查人員把曼浮學院圖書館裡的館藏翻遍,都沒找到蛛絲螞跡。
行動結束,人員撤退,萊特卻駐足瑜勒飛辦公室門前。
戈納的父親為了搶奪懷錶,帶領其小隊攻入曼浮學院當年的社會科學學院,殺害數十守在學院門前的大學生以及其時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曼浮郡王弗烈奇。在對方沒有反抗的情況下殺害敵方貴族是戰時禁忌,理應受軍法處置;戈納的父親選擇在殺害弗烈奇後一鼓作氣突擊曼浮郡府,在佔領戰中以身死攻陷敵方軍政中樞,成為國家烈士。
瑜勒飛的辦公室正是弗烈奇身死的地點。
曼浮被希述吞併後,這個以學術成就聞名的郡成了突兀的存在;作為格蘭堡國公的朽王選擇定居於此,更是直接挑戰兩國皇室氣度之事。辦公室裡高掛牆上的格蘭堡國旗更是極盡挑釁之能事,為國法所不容,卻又無人敢言其他。
「多爾,你知道,」瑜勒飛給萊特送上一杯酒,拍了拍他的肩膀,佇在辦公桌沿,喝著,「赫菲士王把曼浮搶了過去,是得物無所用。殖不了民,也得不了民心,學術成就也沒讓希述有多少好處。」
「無論你是瑜教授還是朽王爺,我大概都不能回應你剛才的話。」
「嘿。我知道。」瑜勒飛笑著,走到辦公桌的另一邊,坐在他的椅子上,看著牆上的國旗,「弗烈奇教授對我來說並不是曼浮郡王,也不是院長,而是一團火。燃燒我心的火。每天坐在這裡,他坐過的地方,讓我牢牢記住我在這裡的因由。」
「國仇家恨的事,再痛也得讓它過去。現在太平盛世,人們求的不過是生活安穩。」
「那好。」瑜勒飛笑得燦爛,從抽屜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個空的錶盒。「這是弗烈奇教授伉儷授勳獲賜那對懷錶的盒子。」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瑜勒飛嘆了一聲,把盒子合上,推到萊特跟前,「你們都辛苦了。我想,事情來到這刻,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你替我把盒子送給你那隊友,讓他把兩隻錶放在一起。弗烈奇教授和他的夫人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侶,就當是對他們最後的致敬吧。」
萊特愕然。
這些日子下來,瑜勒飛對娃娃案一直抱持觀望態度,在追捕娃娃殺手的過程中,他更是積極阻擾。本來,在這般取向下建議不作糾纏,無可厚非;但若他與行者一夥,又怎會跟花朗採不同態度?
他向戈納借來那兩隻手錶,乘夜趕往昂山。
尤多利被釋放後,對外稱病,在昂山的大宅內靜養。萊特本以為那不過是門面功夫,沒想到伊人確實病倒,芳容憔悴,多半時間臥床。她畢竟是皇侯,即便遭軟禁也總不會受到苛待;萊特一度以為她中毒而不自知。
「是心病。」她勉強拉出一抹微笑,輕咳了幾聲。
「心病?」萊特不明所以。尤多利的堅強毋庸置疑;又有什麼能讓她得到心病。
「你可以這麼想像,有一個很大的獸籠,裡頭住了好一群兇猛的野獸,無不往籠的門撞。而我則一直以身體擋在門外,阻止這些野獸衝出來。擋不住了,便倒了。」
「你要保重,照顧好自己。自己的身心不好,做什麼都力不從心。」
「嗯。其實,不過是累了吧。不用再撐下去,反倒是件好事。」莞爾,看著窗外的夜空頓了頓,才又道,「這麼晚來找我,是什麼事?」
「我還是過幾天再來吧!也急不來。」
「說吧。別婆媽。」
稍頓了數秒,萊特便把那天趕到餅店到這刻所發生的所有事和盤托出。然後掏出錶盒,打開,置到尤多利的腿上。只見尤多利雙眼瞪大,臉上掛上詫異;其後,臉色隨其思考驟變。別的人看到或許緊張不已;萊特則是興奮莫名,知道走這一趟或許真有得著。
突然,尤多利把盒子合上,塞回萊特手裡。
「這事,就到此為止吧。多爾,不要再查下去了。」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
「有些事情挖下去,只是替自己挖墳而不自知。」嘆了一聲,尤多利搖了搖頭,「再說,就算知道是誰,也大概找不著他。既然徒勞,又何必…」
「連你也說!」萊特忽然氣極,從椅子上站起,大聲吼著,「連你也這麼說!」
「多爾。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麼冷靜?啊?怎麼冷靜?是不是我們這等賤民就是衝動,就是蠢?戈納,我的好兄弟戈納,他連自己老爹的醜事都拿出來,就是想要逮住這混蛋。你丫的你們這群王侯,皇位搶不了了,喜歡的女人死了,國仇報不了了,做什麼都徒勞了,說放棄就真他媽立即放棄了!那你開初為什麼那麼投入去查這案子?」
尤多利沒有回應,甚至沒看萊特一眼。就只聽著他撞開了門,踏著狠步離開。
確認萊特已忿然離去,大宅內其他人員都睡去,她拖著緩慢的腳步來到其父的書房。昂山將軍雖已離世多年,他的房間依舊保持原樣,由專人打理。偶爾,尤多利會在這裡坐上一天,茫茫然腦袋放空;又或是查閱父親留下的各種。
最不起眼的那個書櫃並沒上鎖,她從那裡翻出鬥場的人員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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