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曼的國葬在保菲的祭天塔舉行。
被族人視為戰爭英雄,芳曼的死訊令希述有著社會分化的勢頭;卑勒塔爾族群墮進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對其他族群的無動於衷異常憤怒。每一個郡都有官方籌劃的悼念活動,參與的人數反映在位國君的認受度;結果不好,在多個地域帶來了不少爭議。赫菲士王選擇無視,卻罕有地公開悼念芳曼,令輿論在國葬當天前轉為正向,算是極好的拆解手段。
除卻現為斯吾郡王的四公主殿下,包括國君在內的皇室人員以及王侯將相皆有出席葬禮。在席的尤多利以未來澄王妃的身份坐在澄王的旁邊,臉容蒼白而哀傷,偶爾以絲巾輕拭眼角。瑜勒飛則代表格蘭堡國君明縈出席,是唯一到場的外國王侯。
「誰想出來要直播葬禮的?」萊特抽著煙,看著電視說,「要是他媽一個導彈撞下來就把這班人通通炸成沫兒了我靠!」
「應該不會吧。」
「你來說說,現在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
「那倒是。不過換了我是什麼歹徒的話,我就會趁著所有焦點都放在這幫傢伙上時,做些什麼其他歹事。」
忽的,手機響起,萊特接過。
葬禮順利舉行,芳曼的遺體葬於祭天塔後的皇家私人墓園。最後的入土儀式並無對外公開,參與的只有赫菲士家族,以及尤多利一人。儀式還沒完,這消息便傳遍了全國,尤多利的澄王妃地位被多番確認成為佳話,只有明眼人看出當中的底蘊。
避開記者,葬禮完畢後她便驅車返回昂山。沒想到,迎接她的是明明還在保菲打點的澄王以及好些日子沒聯繫的萊特。兩個男人的臉都繃緊得出奇,眼睛裡是哀傷和失落;企圖帶出一抺微笑,拉出的弧度卻更顯淒楚。
她知道,他們找到老師了。
愛羅爵士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浦王和澄王罕有地通了電話;萊特在澄王的默許下,老早前赴愛羅的住處和辦公室,卻發現人去樓空,愛羅失蹤。尤多利要求看那名單時,男人們心裡已打定輸數。
他的名字叫辛,是個出身貧寒的書生;長得不怎麼樣,也沒有什麼過人的本領,是個讓人過目即忘的鄰家男孩。就像所有活於貧苦當中的人一樣,他的生活圈子裡只有窮人;而窮人多厄運,他見著不少因為窮困而無法得到醫治,白白喪失掉的生命。所以,他要當醫生,以自己微弱的能力去給予這些失去基本權利的人應有的治療。
蒼穹另有安排,他憑著努力和忍耐成功當上醫生後,並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回到貧民窟行醫,而是由國家保送塞尼深造,成了骨科聖手,以高超的換骨技術聞名於醫學界。他的工作和研究改良了不少舊有的技術,大大提高了今日骨科的醫療水平;多番為有權勢的人換骨,換來不菲的財富,他通通捐獻出去,以更大的能力去改變自己家鄉同胞的生活。
皇室授予他爵士封號,表揚他將一生傾注於醫學,為國家貢獻良多,亦歌頌他的堅毅,恰恰是教科書裡偉人的模板。
除此以外,他更是尤多利的恩師,人生的伯樂。
關閉了鬥場以後,她决意從醫,並計劃專注於法醫專科。然而,作為世襲的昂山郡王,以及未來的澄王妃,她的這個决定並沒得到內務府的批准。為此,她與內務府糾纏不已,身心筋竭力疲至一度泛起放棄的念頭。若非得到四位殿下的據理力爭,她怎麼咬緊牙關也熬不過去。
以為熬過了最難過的,卻遇著好事多磨。沒有人相信這位王侯是認真的,篤定她是為了名聲而學醫;就連醫學院裡的教授、醫院裡負責帶領實習生的主管,都沒認真待她。甚至,人們恨她。恨她生在一等王侯的家,坐擁封地,生活無憂。恨她眉目如畫,傾國傾城,萬人拜倒其石榴裙下。恨她才華洋溢,天姿聰慧,能駕馭抽象學問。在他們的眼裡,她是強權者。這樣的女子高高在上,就該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選擇學醫,根本是在扼殺普通人往上游的機會。
只有愛羅爵士從她步進課室的第一分鐘開始便相信從醫是她命中註定要做的事;而他,二話不說便把責任扛上,為幫助她成功而花盡心血。
「每個人都有其陰暗面⋯⋯」
看到名單的一刻,她昏了過去。
心中早已篤定恩師已遭遇不測;他的失蹤不過代表他的遺體未被發現。縱有心理準備,這些日子以來腦袋裡反覆預演真相揭盅的一刻,這消息還是把她打擊得體無完膚。
澄王把她緊擁在懷裡,讓她放肆地痛哭至力竭;哭聲裡的壓抑,直接從胸膛闖進,他的心裡亦不住抽痛。從知道她决意要當法醫的一刻開始,他便想像那天自己死去,便是由她來操刀剖驗遺體;他知道,遇上讓她痛苦不堪的死別只是時間問題。然而,愛羅爵士這般死去,還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想。懷裡這個女人是他的最愛,他卻無法讓她快樂,也無法讓她脫離這種痛苦。除了把她抱緊,他無能為力。
看著相擁著的這對戀人,萊特的心亦沉了下去。他為姿行難過。這個堅強不屈的女人,還是有著一顆純潔脆弱的心;披到身上的鋼盔不過是把視線擋了在外,傷害刺進來時根本擋不下。
如今,他唯一可以為她做的便是破案,卻苦無頭緒。
愛羅的遺體在貫通昂山至南部哥達郡的德和公路上被發現,地點是公路中段、距離殤最近的一處草叢。安基曼為他進行了初步檢驗,死因是後腦遭硬物重擊導致腦部大量出血。
故意把案件定位糊混過去,擾亂浦王置在自己身邊線眼的視線,他繞過為娃娃案定下的行政程序,向法庭討來手令,將愛羅的大宅和辦公室翻了過來。不出所料,在大宅後園的人工草皮下翻出多具沒有四肢的女屍。案件立即被撥入娃娃案中,屍體被送往調查局法醫部。
萊特拿著偷偷複製的資料趕赴昂山。
「老師⋯⋯」尤多利的情緒此刻已見平復,只偶有些微起伏。其時,她正翻看愛羅的驗屍報告。「被硬物重擊後腦致腦內大量出血,當場斃命⋯⋯」
「對。不是娃娃殺手的手段。」
「你說過,老師的屍體被棄置在公路旁?」
「嗯。公路旁的一處草叢,燈下黑,是被修路工人發現的。朗盧他們在旁邊找到一塊染血石頭,一掌大,法證檢驗過血是愛羅爵士的,石頭的尖角亦與愛羅爵士頭上的傷痕大致吻合,相信是兇器。」
「石頭⋯⋯」
「下手方法如此粗疏,還留有兇器,不像是同一人所為。」
「若然是他,也大概沒必要把人帶到公路中間這麼轉折。」說罷,尤多利咳嗽,臉色發白得嚇人,病容盡現。萊特急急送上茶,她微笑接過。「那,老師的娃娃⋯⋯」又不斷咳著。
「在安基曼那裡。初步了解,跟之前的狀況差不多,不過⋯⋯」
「不過⋯⋯不過什麼?」她的手在抖,茶杯裡的茶翻著小浪。對每天拿手術刀跟屍體打交道的她來說是極為罕見。
「那些女孩並沒有被性侵的痕跡。」
尤多利沉默,垂頭,又咳了兩聲;倚在椅背,她跌入深沉的思考裡。萊特只能正襟危坐,等待她發話。尤多利的思考能力很強,往往有很多點子需時處理,因而總跌進這樣的沉默裡。他早摸清她的這個習慣,知道除了耐心等候,別無他選。
「多爾。」
「是。大人。」
「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我關閉了鬥場,你覺得怎樣嗎?」
「覺得你有膽色,但也很天真。」
「只有老師他說我做了應該做的事。」
「愛羅爵士……」萊特嘆了一聲,摸了摸下巴,沒再說下去。
「多爾。你知道嗎?這幾天我一直在游說自己,老師是一個死不足惜的人。若他不是一個人渣,又怎會購買娃娃,讓這噁心的買賣存在?」
「我明白。」
「但我做不到。無論我找來千千萬萬個理由,都無法恨他。他是我的恩師,我的伯樂;是他把我從一次又一次的自暴自棄中拉出來。我對他的敬重,一點也沒有減退。他是我尊敬的人;現在他死了,這件事更加不會變。」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認同,但我尊重你的想法。」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但是,多爾,我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盡力維繫他的清譽。至少,不要讓外界有機會將事實扭曲至不能收拾的地步。」
「我會盡力。」說罷,點了點頭,嘆了一聲。
「謝謝。」尤多利牽強地微笑,喝了一口茶,「還有,剛才你說到那些娃娃⋯⋯」
「沒有被長期性侵的痕跡。」
「嗯。我想到了一些事,或許會有點幫助。」
「請說。」萊特拉著椅子往她靠近,認真看進她的眼睛。
「你知道,老師是骨科的權威,在希述以至塞尼,都是醫學界裡響噹噹的名字。說是希述首席骨醫亦不為過。而他最為人稱道的,是他截肢以及接駁義肢的技術。」
「截肢⋯⋯你該不會認為你的老師是⋯⋯」
「技術上很接近,不過只限於截肢方面。除去五官那類型的技術,他沒有,也從來沒有研究。自私地說,在我的認知裡他不會是那種人。」
「那你認為他⋯⋯」
「很有可能,是跟這個鬼醫在某個程度上是志同道合。」
「志同道合?」
「除了截肢和接駁義肢外,較少人知道的,是老師他在肢體再生技術方面的研究工作。」
「肢體再生?」
「嗯。就是讓四肢長回來的技術。」
「什麼黑科技?」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技術其實完全沒成型,至今也不過是在非常初期的研究階段,而且主要科研範圍是在基因工程方面,距離臨床試驗恐怕還有至少十數年。可以說,你和我有生之年,甚至下兩代,都不會看到把沒了的手腳長回來的技術出現。」
「那你想說的是什麼?」萊特狀甚懊惱,抓了抓大腿,「我是粗人,聽不太懂這些。」
「你可記得康達皇家藝術節的爆炸案?」
「當然記得。」
位處希述南部的哥達三郡是個文化熔爐,多個不同的文明聚在一起,沒有排斥,互相配合映襯,是希述難得的多姿風景。藝術人文相關的事,在哥達能蓬勃發展,氣氛濃厚。曾經的年度皇家藝術節亦選址三郡交滙處康達市,是全國以至國際藝術界的盛事。
來特嘆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啣一根在咀裡,沒有點燃。
「你都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得罪了阿頭,給派到了醫院當值。剛好就是現場旁邊的那家。醫院嘛,或多或少知道遲早會遇上什麼重大事故。只是⋯⋯」萊特嘆息,「沒想到會搞得那麼大。一個個斷手斷腳被推進來,他媽的像打仗一樣,輪椅輪床全部不夠。我做不了什麼,就只是不斷來回跑,來回跑,把人一個個抱進醫院。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把人抱了進去以後,他們會不會得救。甚至,有沒人救他們我也不敢說。我什麼也不敢想。我不敢停。不能停。到我停下來以後,我累得就坐在街邊,看著路上一堆⋯⋯一堆堆的血肉⋯⋯」
那個時候,他哭了。哭得像是要把一輩子能哭出來的眼淚都哭掉。他不曾那麼無力過;明明做了那麼多,明明把所有都豁出去,卻不知道能換來什麼。因為什麼?他問。因為什麼?
「去他媽的阿刻河岸!」萊特一邊搖著頭,一邊苦笑,「他媽的死變態!」
「多爾。」尤多利伸手拍了拍他的上臂,「你辛苦了。」
「沒什麼。」萊特側過臉來往尤多利壞笑,「我當時就發誓,給我一個機會,我把阿刻河岸那群仆街宰了!」
「嗯。」
「為什麼提起這個?」
「嗯。」收回手,尤多利嘆了一聲,把茶杯拿在手裡,「我的師母,也就是愛羅爵士夫人,是那件事的受害者之一。」
「你這麼說,我好像有點印象。」
「師母她是個很有才華的舞蹈家,天生就是要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她是當天的首席舞蹈員,爆炸發生的時候正在舞台邊等候出場。炸彈就在舞台前爆炸,她躲過了粉身碎骨,但斷了雙腿。」
「去他媽的!跳舞的沒了⋯⋯」萊特深呼吸,續道,「對不起。」
「我記得我去探望師母的時候,很害怕。我被她眼裡的空洞嚇到,就像看進一個無底深洞一樣;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她坐在輪椅上,總看著窗外的天空,像失卻了靈魂的人偶,只剩一副軀殼。」
「要是我斷了腳,我大概也會這樣。更何況是跳舞的。」
「那個時候開始,老師便失去了她。」
「愛羅怎麼不給她接駁義肢?」
「不同的。」她垂頭,嘆了一口氣。「對一個舞蹈家來說,接駁義肢,能像正常人一般能走能跳,能運動,能上戰場,是不夠的。就算是老師的技術如何高超,機械肢體還是無法做到讓舞者與每一塊肌肉,大大小小不同的肌肉,都有份心靈直送的連繫。她追求的不是身體,是藝術,是義肢無法給予的。」
「我雖然不很明白,但我想我能理解。」
「老師還是為她接駁了機械義肢。不過,沒多久師母便自殺死了。」
「很對不起。」
「老師很自責,覺得自己無能力還回師母一雙真正的腿。師母死了以後,他便醉心於肢體再生的研究;雖然目標已不存在,但那股勁,很強。」
「你的意思是⋯⋯」
萊特一臉驚訝。她點了點頭。
已死的人,肢體無法再生;活的人,不能當實驗品。只有娃娃,活死人,才能擔此重任。
「老師很愛師母。他被陛下賜封後,很多女人主動獻身,他不單沒有動搖,還主動把這些女人罵了個遍。所以,若說老師買娃娃來作性玩具,對我來說是不合理的。」
「確實,那些娃娃並沒有⋯⋯」
「他購入她們,是為了繼續他的研究。」
「我怎麼覺得⋯⋯」
「我自然不希望這是事實。老師雖然本性善良,但他對肢體再生研究的熱衷是接近狂熱程度的;他為了研究可以不擇手段,花錢買娃娃,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為什麼說⋯⋯他的熱衷接近狂熱?」
「接任首席法醫前,我在希羅的第一醫院出任法醫部主管,老師也在那裡掛單。希羅的火車出軌意外,我和老師也參與了緊急救援行動,到場為傷者急救。我記得那個時候,有一個男傷者的腿被壓在傾側的火車和火車軌之間,拉不出來。時間緊逼,我們只能選擇即場替他截肢;老師操刀,我和另外兩個醫生在旁協助。我到現在還能清楚記得完成截肢後老師臉上的笑容;亮而冷,令我不寒而慄。」
「姿行。」萊特站了起來,走到火爐旁,「請你原諒,但若這當真,你的老師也不過是個他媽的混蛋,跟和就、芳曼相比也沒好到那裡去。不。更差。那些女孩所承受的簡直不能想像!」
「有時候,愛會令一個人失去理智,給予人假的理由去傷害別人。」
「確實如此。」
二人沉默,看著壁爐裡的火在燃,心裡各有情緒。
「所以說,愛羅是娃娃買家這事,無從否認了。」
「多爾。」尤多利抬首看著他,壓下了聲線說,「老師一直有將手術過程鉅細無遺地記錄的習慣。」
「什麼意思?」
「他不相信記憶,只相信能握在手裡的實據,所以他不單有寫日記的習慣,他替病人寫的病歷記錄是出了名的詳細,醫學報告也是相當詳盡,無人能及。」
「若然他真的購入娃娃作臨床實驗用途,他必然會將過程記下。」
「只要找到他記錄下來的資料,或許能掌握賣家的一些線索。我甚至覺得⋯⋯」
「他是因為這個而送命。」
尤多利點頭。
萊特立即聯繫戈納,指示申請手令和批文,並召集調查團隊集合。對這條新的線索,萊特顯得相當興奮,眼睛裡生起了一團火,準備好要把愛羅的一切翻出來。只是,想到這,他便猶豫了一瞬。
「姿行。」他向她深深敬禮,嘆了一聲。「多謝你。」
「什麼話?」尤多利苦笑,看著一臉木納的萊特。
「還是那句話。你真的膽色過人!而且,相當硬淨。」
「我病成這個樣,還說我硬淨?」
「要接受自己敬重的老師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你心裡是千刀萬剮的難受。」尤多利沒有回應,輕輕搖了搖頭,垂頭看著茶杯裡的小漩渦,「不過,姿行,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今天你所做的,會讓很多人得到解脫。全國上下都會答謝你的坦白和勇氣。」
她沒有回應,只微笑。他向她行軍禮,然後告辭。
看著萊特的背影,直到其消失於視線,尤多利嘆了一聲。想起那個一整晚抱著她同睡的男人,同樣的血氣男兒,忽然感到一種矛盾的疏離感。
『姿行。對不起。我沒法幫你做些什麼。』
『娃娃案已不在你的⋯⋯』
『對啊!雖然是可惜了些,給大哥擺了一道,但我亦樂得輕鬆。』
『你不打算爭取回來?』
『嗯。這爭權奪利的遊戲對我來說已是乏味。大哥他想搶功就搶吧。我也無所謂了。反正,做多了,也不代表我會得到什麼,皇冠也不一定落在我頭上。』
『你不是一直覺得你比你的哥哥都適合登上皇位嗎?』
『那種東西,見步行步吧。現在唯一令我耿耿於懷的,只有你。姿行,我有你就可以了。』
『你⋯⋯』
『我真的不希望這案的任何事或任何人介入我們之間。』
國軍接手娃娃案以後,澄王一直保持沉默;對於調查局的努力付諸流水,他像沒看到下屬的失落般不哼一聲。調查的目標已不在破案,而在保護名單上的貴族名流;對此,澄王亦沒抗議半句。他,實在比誰都不在乎案件的最終結果。
一個與自己同床共枕,一個與自己合作無間,怎麼竟是後者能看穿她的內心,明白她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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