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28章記憶

莫家軍離城後，陵都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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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七月初七，乞巧節至，陵都城中張燈結綵，巷弄間掛起繡球與花燈，處處可見佳人才子同遊夜肆，女子結彩綰絲，祈求佳緣。夜色未至，街上已人聲鼎沸，笑語交織，一片歡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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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內，莫勇穿戴齊整，頭髮束得一絲不苟，劉安見狀不禁疑惑：「你這是……要上哪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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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勇回頭輕快一笑：「一品齋啊，今日有戲班子登台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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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自然地拉住劉安的袖子，「你不同我一起去嗎？」劉安怔住，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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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七夕，將軍府總會上街過節，但自從家破人亡，莫勇總對這些日子避之不及，甚至閉門不出，總怕觸景傷情，今日他竟主動說要出門看戲？還穿得這般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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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心中一動，又憶起年關時莫勇不對勁，決定順勢陪同，以證實心中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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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他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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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屈少勤早早收了攤，勤風一臉神秘兮兮地拉他往一品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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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看什麼熱鬧？」屈少勤無奈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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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乞巧，一品齋請來戲班唱戲，不收錢，還供茶水、瓜子。」勤風興奮地說：「莫姑娘說了，咱們得入境隨俗，乞巧節演的戲文肯定是咱們沒見過的，去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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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擺攤的就在繁景街，與一品齋相隔不遠，一路過去但見街巷張掛燈籠，市井小販攤售的貨物琳瑯滿目，女子攤前多是繡品小物，如：香粉、荷包、信箋。其餘的販子則兜售著面具、燈籠，還有孩子在巷口放紙鴛鴦、轉風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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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一品齋時，主樓庭中圍繞著高臺擺滿矮桌竹椅，茶水、瓜子、飴糖一應俱全。戲班子剛上場，台下已圍了一圈觀眾，有文士，也有平民百姓，甚至還有幾位高門貴、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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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的戲文是《珠聯璧合》，講的當今江湖俠侶藺畫情與暮蕪琰相識相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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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怎的，臺上的武生與武旦自登場起便刀劍相向，身法凌厲、動作逼真，喊殺聲震天，雖說是珠聯璧合，卻半點看不出濃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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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風一邊嗑瓜子一邊納悶的翻著淘來的戲文冊子：「怪了……明明說這齣戲講的是俠侶情緣，怎麼到現在還打打殺殺？難道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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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淡淡一笑，道：「藺畫情與暮蕪琰當年在汐州初見，傳聞那日萬人空巷，各方高手雲集，只為能一睹那與劍脈傳人打得旗鼓相當的究竟是何許人也，那一戰驚天動地，最終不分高下，兩人也因此互生敬意，後來並肩闖蕩，久而久之生了情愫，才結為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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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台上，暮蕪琰與藺畫情由對打轉為共抗強敵，氣氛推至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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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勇和劉安在三層的一處廂房，莫勇靠在窗點評，「這功夫還是差了些，比不得陵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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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笑：「也就圖個熱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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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點點，天井中一輪銀白新月升起，與繡球、燈籠交相輝映，照見滿堂笑語、一室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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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子又演了幾齣戲，之後便安排了結緣活動，由浮生雪親自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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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著竹月色織錦長裙，髮間別著銀簪，步履從容登上戲台，一現身，台下掌聲雷動，甚至比先前聽戲時還要更熱烈。屈少勤一眼掃去，那些叫得最大聲的，幾乎清一色是年輕男子，不禁暗忖：雪掌櫃想必覺得厭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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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樓準備了結緣紙條，諸位若有心意未敢當面言說，可寫下來，署名也好，匿名亦可，寫明對象姓名，投入這邊的緣筒中，明日有人協助轉交。」浮生雪說著，指向一旁雕有花鳥紋樣的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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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活動引起許多青年男女的興趣，很快排起長隊，這時，臺上忽然一陣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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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衣著華麗、舉止輕佻的年輕男子，口中不乾不淨地說著：「哎呀呀，雪掌櫃果然貌美如花，本公子給你十兩銀子，過來陪本公子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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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雪神情微冷：「公子，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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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那人變本加厲，笑得猥瑣，「裝什麼清高？開酒樓的女子，誰不知道陪多少人喝過——」話未說完，幾名看熱鬧的男子已經竊笑出聲，眼中全是嘲弄。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Mhsm1L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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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說著便伸手要碰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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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眉頭一皺，對勤風遞了個眼神：「若他要動手，我們絕不能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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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風點頭，戒備的按上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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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莫勇更是焦急，「護院呢？怎麼有人鬧事還不敢緊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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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有些驚愕，在一品齋主事的人，都是當年莫歌陵從人牙子手中救下的，統一請過武師教功夫，莫勇不可能不記得。若說上回莫勇忘記羅淨兩年前新皇登基回京之事他還心存僥倖，那這一次卻是徹徹底底的將那些隱約的猜測證實。1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aAHMHQ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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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墜冰窖，手腳發冷，卻強顏歡笑，安撫莫勇，「老爺，你放心吧，雪丫頭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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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浮生雪果然沒給他人出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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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隻手尚未觸及衣料前，浮生雪便握住他的手腕，腳下一勾對方小腿，手腕順勢一擒，只聽得一聲悶哼，男子被她反鎖雙臂，跪倒在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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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子臉色漲紅，朝著他的護衛喊，「還愣著幹什麼，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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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鬧事？」浮生雪把人提起來往護衛的方向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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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護衛們蜂擁衝上前一左一右的接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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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髮無損的浮生雪和地上狼狽地男人形成對比，她施施然地撣了撣衣袖：「我可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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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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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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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半生夢，另一個男人，屈少勤只依稀記得祭天大典時，同莫歌陵說過話，是一位年輕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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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明循梯急步而下，半生夢已翻過欄杆，縱身落在戲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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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酒樓掌櫃也敢打我們公子？不要命了？知道我們公子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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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你們公子是誰？是你們先動手的，怎麼還不能還手了？」半生夢當即擋在浮生雪身前，語氣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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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不要臉。」被護衛扶著的男子氣不過，「給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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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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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夢足尖一點，衣袂翻飛，人已縱身而出，手中寒光一閃，是一支細長尖銳的判官筆。筆尖凌厲如針，眨眼間便與那幾名護衛纏鬥起來，身法飄忽迅捷，場面瞬時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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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雪朗聲喝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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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壯實夥計從後堂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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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傷了百姓。」她叮囑一句，小二們立刻分頭行動，引導圍觀人群撤離，台下迅速清出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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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雪說罷，也不再留手，衣袖一卷，身形如燕飛躍而起，雙掌翻飛、肘膝齊用，打法乾淨俐落，甚至比半生夢還狠辣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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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持兵器，卻每一擊皆直指要害，轉瞬間已將兩名護衛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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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看得瞠目，默默壓住正欲拔劍的勤風：「罷了，是我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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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人，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怪不得這一品齋不請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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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鬧劇沒有持續多久，嚴明快馬報官，不消片刻，陵都府立刻派衙役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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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讓！都讓讓！陵都府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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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名衙役迅速壓制鬧事之人，其中一人快步走到浮生雪跟前，拱手道：「雪掌櫃，這幾人初來陵都，不懂規矩，我們先帶回府衙。待知府大人定奪，再將賠償銀兩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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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麼？是她們動的手！你們沒看到我們身上的傷嗎？」那男人氣急敗壞，大喊不平，誰能想到這兩個弱女子，勁兒那麼大，他的護衛都沒討到好，被壓著打，如今還要賠錢？真是沒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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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們這種人我們見多了，看人家姑娘好看就嘴髒手賤，誰知人家不是吃素的，反被教訓一頓。你們以為在自己地界橫行霸道，到了陵都還一樣？外鄉人來陵都前先打聽打聽，一品齋背後是誰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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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一臉習以為常，「好了，跟我去做個登記，銀子繳了自然會放你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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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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