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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遠行

許宸嘉

Jun 3, 2021

185

6 分鐘

「許同學，嗯對了，我也叫你宸宸好了，瑋瑋還是這麼叫你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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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叫他哲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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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感情真的很好，我替我們瑋瑋感到開心，你看你為了他整晚都沒睡，肚子餓不餓，伯父帶你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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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我陪您去吃，我還不餓！」我們走到醫院外一家早餐店，我點了一杯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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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吃一點東西，別餓著了。」伯父多叫了一些東西要我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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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伯父，您多吃一點，我真的沒有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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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份蘿蔔糕給你吃，你今天要不要上課，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勉強的夾了一小塊蘿蔔糕往嘴裡塞，含在口裡卻怎麼也嚥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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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沒關係，下午有一堂課，我想等哲哲醒來，我陪您一起等。」我想到應該要跟芯芯說一聲，但還太早了她可能還在睡，所以我傳了一封訊息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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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趕在早上八點加護病房開放會客的時間走回醫院，換上隔離衣進加護病房裡探視哲哲，他戴著氧氣罩，臉部稍微挫傷，但頭部看不出有外傷，手腳裹著厚厚的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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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閉著雙眼一動也不動，床頭的電子儀器規率的滴滴作響，像是在警告我再多看他一眼，但我不忍心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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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瑋瑋！瑋瑋！爸爸在這，你不要害怕！」伯父握著他的手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看到這一幕，徹底的壓垮我強忍住的鼻酸，淚水像潰堤般狂瀉，先是浸濕我的臉，再從下巴滴落我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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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著伯父的手臂提醒他會客的時間到了，他才鬆開哲哲的手用棉被替他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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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您不用擔心的，哲哲他很任性，喜歡賴床，我常常要叫他好幾次他才肯起床。」這是事實，但我想不出更好安慰人的的話，我們走出病房在外頭坐一下，伯父打電話回家跟奶奶說明了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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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您別煩惱啦，沒事的。」伯父安慰著奶奶，可見電話那頭有多麼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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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芯在此同時也撥了電話來詢問狀況，我簡單的跟她說明後，請她如果遇到點名時幫我向教授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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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您整晚沒睡開一整夜的車，要不要去車上休息一下？我來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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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宸，謝謝你，伯父體力還可以，你若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下午還要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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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我請假了，我要等到哲哲醒來，這樣我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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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讓你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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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的，我留在這陪您。」我到樓下便利商店買了一杯咖啡上來，伯父顯得非常焦慮，不停的到外頭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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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兩個人一直守在外頭等待他甦醒的消息傳來，最後傳來的不是好消息，11:29醫生宣告腦死，他被命運判了死刑，結束20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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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先走進去看他，我呆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不發一語，淚水不停的流，心裡面想著如果我前一晚任性的留在他身邊，他就不會背著我去找逸安，就不會發生車禍，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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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病房見他最後一面，他的臉被白布蓋著，我用顫抖的雙手掀開白布，看見他眼睛閉著，嘴角微微上揚，像是走得很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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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哲瑋，你醜一了，徐哲瑋，你快起來，你快起來！」我捏著他沒有受傷那邊臉頰，止不住的兩行淚沾濕了蓋著他的白布，伯父扶著我起來，把白布蓋回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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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哲哲走了，哲哲走了，我該怎麼辦？」見我淚如雨下，原本故作冷靜的伯父也被我感染了，跟著潸然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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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宸，你快起來，瑋瑋不喜歡你這樣的。謝謝你幫伯父照顧瑋瑋，這是他的命不是你的錯，知道嗎？」伯父緊緊的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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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不能就這樣崩潰了，伯父還要處理哲哲的後事，我不能讓他擔心，於是我拭乾淚水，詢問伯父有那些事需要我幫忙的，伯父請我回哲哲家幫他帶幾件常穿的衣服到醫院，自己留在醫院聯繫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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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請弟弟趕上台北準備接哲哲回台南，我幫他拿好衣服後趕回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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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可以讓我一起送哲哲回家嗎？」伯父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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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宸謝謝你，你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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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這是我該做的。」我不知道伯父聽到這話，心裡有沒有任何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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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從台中火速趕上台北，和我一起搭著黑色禮車護送哲哲回台南，伯父把車留在台北，搭著另一輛朋友開的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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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家的路途有點遙遠，我和弟弟隔著冰櫃面對面的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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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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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我們回家了。」我和弟弟沿途輪流提醒哲哲回家的路，要他跟緊我們，別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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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哥，謝謝你，你整晚沒睡休息一下吧。」弟弟貼心的要我休息，他的聲音跟哲哲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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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我不累，你要一個人喊回台南呀？」車子行駛上高速公路後，我們就停止呼喊他的名字，坐在位子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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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閉著眼睛，我癡呆的望著窗外，剛好是下班時間，又遇上週五，所以車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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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24小時之前的此時，我們正在吃晚餐，因為我吃不了太多，所以把一半的晚餐推給哲哲，逼著他吃完，結果他吃太飽賴皮，要我背他回學校，我們在操場上走了一圈才進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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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裡畫面一轉，我又想起他我們在擎天崗下山時，他睡著就像小孩子在夢遊一樣，要我扶著他緩緩的走下階梯；還有他捏著我的臉時，得逞的驕傲笑容；他用筆敲著芯芯的額頭；睡醒時睜開眼睛看著他對我傻笑說早安，歷歷在目的往事就像紀錄片一樣，一一呈現在我的記憶中，然後重覆的播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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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回憶清晰的留在腦中，還有他的笑容兩邊凹陷的酒窩和蠻橫的奸笑聲，我閉上眼就會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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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身在這些美好的回憶裡，直到禮車行駛下了台南交流道，弟弟又輕輕呼喚著「哥，我們快到家了，哥，我們快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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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我們到家了，你有跟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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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今晚你會來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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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哲，聽說你遠行了，為什麼這次你要放開我自己一個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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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就是想你

#44 自序-青春

#45 父親序-遲來的祝福

#46 芯芯序-獻給最勇敢的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