ブラスタ：二創短篇集 - 【メノリン】不願撒手之物

前篇：難以啟齒之事

　　鳥的鳴囀，似乎還有剛盛開的花的味道。

　　窗外的陽光打在臉上，是誰把窗簾拉開了呢？

　　メノウ翻了個身，用棉被矇住腦袋，在裡頭悶出了一身汗之後才不得已的爬出被窩。

　　「午安，メノウ。」

　　「已經是中午了？」メノウ環顧四周，牆上的時鐘指向了午後，餐桌上沒有用過午餐的痕跡。

　　リンドウ沒吃午餐嗎？メノウ皺著眉問。

　　我想等メノウ起來再一起吃。リンドウ將手上的教科書闔上，朝廚房走去。

　　「リンドウ，這種時候把我叫醒就好了。」

　　「但是メノウ睡得很舒服，把你叫醒什麼的太過分了。」

　　披在餐椅上的圍裙被リンドウ穿上，メノウ站在後頭，看著リンドウ的手俐落的在腰後繫上蝴蝶結。

　　リンドウ原來是這麼矮的嗎？

　　メノウ比劃了下リンドウ的身高，不管是リンドウ還是メノウ的身高都沒有變，但卻有種リンドウ的身高不該只是如此的感覺。

　　「メノウ怎麼了？表情好奇怪。」リンドウ走向前將手貼在メノウ額上，對照著自己的體溫確認メノウ是否發燒。

　　說起來好像還忘了什麼來著。看著リンドウ幫自己量體溫的樣子，他似乎忘了甚麼很重要的事情——關於リンドウ的。

　　「好像沒有生病的樣子，不過流了汗不沖澡的話是會感冒的，メノウ快去沖……」

　　「吶，リンドウ，今天是幾月幾日來著。」

　　在提出問題後，リンドウ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透過這反應，メノウ得到了答案。

　　「是去醫院的日子呢，所以リンドウ才不叫我起床嗎？」

　　「對不起，メノウ，雖然知道你是擔心，但是我很健康，真的不必每年都……」

　　但是リンドウ身體不舒服總是不說。メノウ想道，然而伴隨著這句話浮現在腦中的畫面卻是リンドウ上次感冒時主動打來的通知電話。為什麼會覺得他必定對自己有所隱瞞呢？

　　「メノウ？」

　　「不，如果リンドウ不想去的話這次就算了。對不起，你明明不喜歡去醫院的。」メノウ摸了摸リンドウ的頭，「先去準備午餐吧。」

　　リンドウ紅著臉點了點頭，轉身朝廚房走去。

　　轉開蓮蓬頭，溫水從頭頂淋下，メノウ看著剛摸過リンドウ腦袋的手沉思。

　　他關於リンドウ的記憶總是混亂著的，不曾經歷過的事物、過去和現在交織在一起，像一團凌亂不堪的毛線。

　　看著他的背影，腦中浮現的卻是一個比自己要來的高的人影；看著他站在面前微笑著，卻有虛幻的眼淚從他眼角溢出。

　　在一切都理所當然的現實裡，只有リンドウ是不一樣的，只有他是這個無趣現實裡唯一的矛盾點，他為數不多的樂趣和慰藉。

　　剛才的リンドウ那泛紅的臉頰，那表情就彷彿在說「我喜歡你」似的，還夾帶著交扣的手指和貼在耳邊的低語這般充滿綺想的記憶……

　　「那個人真是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摸頭什麼的……」リンドウ扶著牆蹲下，臉頰像被火燒一般炙熱。

　　第一次見到メノウ是在醫院的急診室外，當時還只是高中生的メノウ把失去家人的リンドウ以遠親的名義帶走。

　　「對不起，又讓リンドウ你負責家事。」

　　「沒關係，メノウ最近不是有考試嗎？家事我一個人能搞定的。」

　　雖然知道メノウ對考試跟升學不感興趣，但要被完全不認識，連遠親的身分都只是偽裝的人關心，讓他感到很惶恐。所以リンドウ主動負擔起家務，想削減和メノウ間的互動及內心的不安。

　　無法相信這個人，對和メノウ同住這件事感到害怕，但每當被メノウ輕輕摸頭，被要求一起練習學校社團的劇本時又不禁想到，メノウ就算是做壞事，最多就是這樣吧。

　　就像メノウ常說的那樣，只要覺得開心就好了，メノウ是好人還是壞人，對自己抱著什麼企圖，這些都不重要。

　　至於只要開心就好的メノウ，當初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把他帶回家的呢？

　　「大概是戲劇之神的安排吧。」面對リンドウ的疑問，メノウ是這麼回答的。

　　聖誕老人或戲劇之神之類的，メノウ時常會這麼說，最一開始リンドウ還以為是被戲弄了，直到後來才知道這些都是對メノウ來說很重要的話語。

　　「戲劇之神的安排」，這句話就像輾進心中的碎石一般，稍一提起便在心上留下劃痕，那句話的份量宛如命中注定一般，讓人不由得產生錯覺。

　　碎石扎進心臟裡頭，每跳動一下便磨出帶血的疼痛。

　　「リンドウ是我的東西對吧？」

　　耳邊傳來了メノウ的聲音，可這句話實際上並不存在。

　　最近總是這樣。耳邊傳來從未聽過的話語——用他最喜歡的人的聲音——，那想必是他過度的妄想導致的吧。

　　リンドウ勉為其難的挺起身體，轉開水龍頭，將冷水拍在臉頰上。

　　メノウ的眼睛很利，得小心不要被發現才行。

　　「先去準備午餐吧。」耳邊再次傳來メノウ的聲音。

　　沒問題，這回是真的存在過的話。リンドウ捲起衣袖，開始準備今天的午餐。

　　昨天在學校被人問了畢業之後要不要搬出家裡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搬出家裡？正打算這麼回應時，答案已經率先出現在腦海中。

　　——因為會給メノウ添麻煩。

　　不管是每年被帶去醫院做檢查也好，日常的開銷也好，那都是メノウ不該負擔的。

　　他從メノウ那裡得到太多東西了。

　　在遇見メノウ之前，他總是覺得很冷，像是缺少了能夠製造溫暖的器官一般，從骨子透出寒意，自從在診間得知姊姊病情後更是如此。

　　傾訴的話語在冷風中乾涸，活動的四肢變得僵硬，情感被迫近的死亡消磨。

　　到底該做什麼才好？還有什麼是他還能做的？

　　無論積累了多少美好，在生命之砂從手中漏光的那一瞬間便不再具有意義，只是讓闔上眼的人無法安寧，束縛著坐在病床邊的人而已。

　　所以他什麼都不做，沒有任何變化的維持著過往的時光，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一動也不動的將自己裹在自欺構成的棉花裡，希望能得到一些溫暖，可那終究只是徒勞。

　　但是，只要有メノウ在身邊就不一樣了，因為那雙手的溫度而得到歸屬感，從メノウ帶回家的劇本裡建立新的喜歡，在メノウ那火一般的紅橙色雙眼中再度得到溫暖。

　　他從メノウ那裡得到太多東西了。

　　但最近即使同在一個空間下依然會感到寒冷，像回到從前那般。

　　如果再親近一些就能暖和了吧，不只是同在一個屋簷下，如果能更頻繁的觸碰他，交換更多話語，這些空虛就能被填滿了吧？

　　說來諷刺，最初是他在防備著メノウ，現在卻得擔心自己會不會哪天對メノウ做出不該做的事，對每晚作著荒唐夢境的自己感到厭惡。

　　「因為リンドウ已經變成了沒有我就哪裡都去不了的人了。」

　　轉過頭，身後只有隨著大開的窗戶而飄舞的窗簾在呼呼作響。

　　這句話並不存在，哪怕用メノウ的聲音準確地戳中他的心思，但這些話依然不存在。

　　「你已經不能離開我了對吧？」

　　啊啊，饒了我吧。這樣的話即使只是幻覺，也足以讓人動搖。

　　得離開才行，從這個跟メノウ一同生活的小世界裡醒來，在他失控的幻覺將美夢變成惡夢之前。

　　「メノウ，我高中畢業之後想搬出家裡。可以嗎？」

　　在用午餐時，リンドウ一邊添飯一邊提起了畢業後離開家這件事，巧妙的避開了和メノウ的對視，而メノウ則裝作沒聽見似的，直到リンドウ回到座位上時才將話題接下去。

　　「為什麼要搬出去？想讀的學校很遠嗎？」

　　リンドウ點了點頭，別開頭不和メノウ對上眼。

　　メノウ放下碗筷，走到他身旁蹲下，讓他不得不和自己面對面：「我應該說過很多次了，リンドウ，不要對我有所隱瞞。」2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Afu7wZ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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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想讀的學校很遠……」リンドウ再次將眼神錯開，笨拙地說著謊話。

　　演技還不到家呢，他所知道的リンドウ應該能做得更好才對——但那個「リンドウ」是存在哪個記憶裡的呢？

　　「還有呢？リンドウ想說的不只是這些對吧？」

　　「我……我已經麻煩メノウ這麼長時間了，不應該再繼續依靠你了。」

　　果然是這個嗎？很像リンドウ會說的話。就算跟他說一點都不麻煩，リンドウ對他的虧欠感也不會因此而消失。

　　他們之間的債務早在許久以前便打了死結，誰也還不了，誰也還不清。

　　「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喔。」

　　「我知道メノウ你一定會這麼說的，但是……」

　　「リンドウ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把你帶走嗎？」

　　因為我對リンドウ一見鍾情。メノウ握住リンドウ的右手，像是怕他逃走那般緊緊握著，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

　　那天的メノウ之所以會出現在醫院，是因為覺得有件事必須悼念，關於他夢裡那臉上蓋著白布的人，關於メノウ自己。

　　有記憶以來，メノウ幾乎每晚都會夢見比當時要年長許多的自己坐在病床邊，和那個人對話。

　　而在見到リンドウ的那天清晨，本該一如往常的夢產生了變化，夢裡的他打開落地窗，外頭正下著大雨。

　　在夢裡，他聽見了救護聲的鳴笛聲，還聞到了剛被剪下的鮮花的味道。他有預感自己再也不會夢見那間病房了。

　　他長久以來透過夢境窺視著的小世界徹底落幕，只剩下孤獨的清醒在等著他。

　　一切就像是命運一般，他在世界終結那天遇見了失去歸處的リンドウ。

　　リンドウ用和夢中的自己一樣的空洞眼神，孤伶伶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上，視線投向窗外，被風吹起的窗簾像是要將他捲走一般，將他的身影裹起。

　　一切就像是命運一般，理所當然的，リンドウ必定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啪噠。

　　沉重的水滴落下。

　　「因為我對リンドウ一見鍾情。」メノウ看著哭泣著顫抖著的リンドウ這麼說道。

　　你最後從窗邊離開，在鏡子前試圖振作起來的樣子，美麗的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即使害怕，你也努力著去適應，一點一點的長大，死去的雙眼逐漸亮起。

　　有你在的這個家，窗簾只是窗簾，落地窗也只是落地窗，關於死去的夢也不過是場夢。

　　「リンドウ從來不是麻煩。反倒是現在，リンドウ，你會害怕我嗎？」メノウ將抓著リンドウ的手放開。

　　啪噠。

　　淚水落在手上。

　　リンドウ搖了搖頭。手揪緊メノウ的衣服，他口中反覆著的「對不起」，不知為何熟悉的讓人想哭，彷彿——

　　如果，只是如果，メノウ所說的一見鍾情和他所想的是一樣的就好了。

　　但那一定只是像看到感興趣的劇本那般的喜歡對吧？

　　「吶，リンドウ我想親你。」

　　如果他聽見的示愛是真實的話語就好了，但那無論如何都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リンドウ揪著メノウ的衣服，自暴自棄的將唇貼上メノウ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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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メノウ是活在現在的人，到那時候就把我忘了吧。」在接吻的瞬間，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不，不是這樣的。他在心裡反駁道。只有メノウ是不可以忘記的，就算我死了……

　　最後一粒沙從手中漏過，

　　就算我死了……

　　就算我已經死了。

　　「リンドウ總是這樣，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謊。」

　　啊啊，對不起。

　　「一般聽到這種話，反而會更難忘記不是嗎？太奸詐了，リンドウ。」

　　メノウ，對不起。

　　「リンドウ，你在看著對吧？你一直在對吧？」

　　就算已經不能觸碰到你了，我果然……

　　蜷縮在棉花裡，被メノウ緊緊擁抱著。

　　「我不想一個人。」

　　溶解在風中，緊緊抓著メノウ不願撒手。

　　——明明「我」已經哪裡都不存在了。

續篇：無法忘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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