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街：启示录 - 第六幕：梦

“你还真会打趣……要不要陪我去寺庙？”

“去做什么？”

“帮派发生战争难免有死有伤的，当然是去让佛祖保佑那些人啊，佛说人要有慈悲的心嘛？”黄语桐双手合十神经兮兮说着南无阿弥陀佛

“不知道你爸爸手底下的那些弟兄知道自己还没死他们的大小姐就急着去佛前超度他们会怎么样？”裴启吾嘟囔道

“纳尼？！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夸你可真是菩萨下凡观音大士……”

“这还差不多！”

那座寺庙建在山里，百米的海拔抹去了日本夏季的炎热，走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迎面的一阵风拂面而来难免让人觉得有种夏日已过的感觉，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可以听到那些呢喃的梵音，山巅之上围绕着不知道是林中的雾气还是沙弥们所点燃的佛香，白蒙蒙一片。

“呼……幸亏你不是我的唐长老，我也不是你的孙猴子，这要是座小雷音寺那可真就玩完了”裴启吾依旧念叨着无关紧要的话，扯动着衣领为自己扇着风，虽然半山的气温比山下要低但稍稍一运动便燥热难当了起来。

“放心吧……日本可不会有黄眉怪那样的妖怪在庙里等着我这唐三藏”

“呵呵，那就好”裴启吾拧开一瓶水就开始喝。

“可我毕竟是在日本黑道出生的不是吗？常言道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她的一番话让裴启吾把水都喷了出来。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山头。

“有机会我带你去附近的梅津寺町转转吧，那儿的庙大，也是看落日的最好的地方”黄语桐接过一个老沙弥的佛香很诚恳跪坐而下。

“小姐，怎么？明天帮派之间又要有大动作么？”

“不知道……”

“可你每次来这上香，明天总会有死人的新闻”

“我看着像瘟神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

“流那么多汗做什么？师父，我又不是什么恶鬼还能生吞了你？你拜了那么多年佛了，佛会保佑你的”她笑了笑。

“其实我来这拜佛也不为别的，只是来为自己求个平安吧”

“小姐您是贵命，定会长命百岁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战战兢兢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哪天我来这拜拜的时候就被别的帮派的人暗杀了也不一定呢？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嘛”她淡淡笑道，笑中带着点忧伤。

老和尚也不再叨叨只是再次双手合十说了一句南无阿弥陀佛便转身去了大殿和几个小沙弥念佛咏经。

裴启吾全程保持着沉默也许他也被黄语桐的伤感所感染又或者在这么严肃的地方他不好意思崩出什么坏屁来只是默默站在山上看着远处的另一座山。

“你在想什么？”黄语桐很好奇地凑了过来。

“我在想如果下次你拉着我再一起来上香的时候要是遭遇不测真遇到跟你爸爸有仇的人那我应该怎么跟他们撇清你我的关系呢？”裴启吾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样会不会没有道德？”

“哈哈哈，其实吧”她把一柄折刀放进裴启吾的口袋里，“用这把刀刺死我比说什么话都管用”

“为什么？”

“等你把我杀了，再大声告诉他们其实你是他们老大安排在我身边的卧底，伺机而动，懂吧？”

“那万一他们不信咋办？楞是要一块拿我的脑袋去交投名状呢？”

“怎么办？我记得你好像是个路痴吧？”

“是啊？可我是路痴跟这有什么关系？”

“那我就在黄泉路上等你一起走咯……”

裴启吾没在说话，也许这不是玩笑话呢？港片里不也经常有什么人在大马路上就被人乱刀砍死了呢？他摸了摸那把精致的折刀回想着黄语桐刚刚的那番话，刺死她……

她戴着织田信长的面具推开了她命中注定的那座本能寺的大门见到了扮演明智光秀的自己么？

“这把刀……”

“什么？”

“是你拿来刮腿毛的刀吗？”

“……是啊，那就当我送你的刮毛刀好了”

“谢谢”

“不客气”

他们收拾好行装便往山下赶去，走到半山腰正值落日，金灿灿的光笼罩了这片土地，远处磅礴的东京湾海面上浮着一颗巨大的火球，她驻足停下望着那金黄色海平面上的夕阳，白皙的肌肤也在此刻亮的发黄。

“早知道我就带上我的索尼相机了，在这拍几张好了”黄语桐装作有人在为她摄影的样子很幼稚比了一个剪刀手站在余晖中。

“启吾等你有了钱你有想过去吗？”黄语桐突然神经兮兮地问了起来。

“地方？不知道在日本能不能看到雪”他昂着头问。

“当然能！只不过东京不常见到雪，你得往北走，一直往北走到一个叫北海道的地方，那儿的雪特美！不过你干嘛问这个？”

“就想看雪嘛。”裴启吾支支吾吾说道。

他们下了山，夕阳仍悬于半空，山脚下的分叉路上一条余晖普照一条已经稍稍月色朦胧。

“真走运，太阳公公真照顾我这衰人，回家还有太阳晒”裴启吾贱兮兮说道

黄语桐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道了一声晚安便头也不回的走在那条逐渐漆黑的路上。

晚上在家锻炼的裴启吾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还以为是上一户的房客打来的可电话那头却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嗨！裴启吾这里是电话录音，我是语桐，今晚好梦。

裴启吾不傻他清楚电话那头压根不是什么录音，虽然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搞来自己的座机号码但他也没急着挂电话只是沉默了一会用同样的语气同对方说，嗨，这里是裴启吾，希望你今晚有个好梦。

黄语桐举着高脚酒杯，猩红色的液体随着酒杯的晃荡而晃荡着，据说这样可以让酒的口感更佳，黄语桐泯了一小口却只觉得苦涩，微微皱眉在阳台的边缘望着夜色中的那座不夜城，身后的那台欧洲小号唱片机放着王菲的某张黑胶唱片。

“怎么？想男人了？”黄晓兰不合时宜出来说道，她斜靠着门框望着她眼中装高雅的黄语桐满脸不屑轻哼着

“大姐……”出于家族辈分面对黄晓兰的讥讽黄语桐只是很卑微低下头冲对方示好悻悻放下高脚杯从她的身边经过，杨晓兰似乎对这样的态度很得意大步走到黄语桐刚刚站着的位置学着她的模样俯瞰着整个偌大的东京，风吹打着她丰腴的面庞，发丝粘粘着她的脸颊。

正当她伸手去接那放在高台边缘的高脚杯可手一滑那装着酒液的杯子便从高处跌落而下……

“砰！”

裴启吾望着自己刚刚丢下去的玻璃罐头刚想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被楼下的一声八嘎吓了一跳，立马关掉了屋内的灯生怕被对方找上门来，熟悉日本法律的都知道在这里高空抛物罚蛮重的。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脑海中一直在想着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是摇晃的镜头下昏黄的街道上狂风舞动，有一大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们用报纸包着砍刀大喊着砍死他们的口号跟对面同样的糙汉子对冲么？他看过很多香港黑帮题材的DVD可还从未实地质地去观看一场轰轰烈烈的现场直播，他在想明天要不要用一个唬烂的借口请半天假去凑凑热闹？

他既幸灾乐祸社团之间的矛盾又害怕自己某天也在人群之中是砍人的人亦或者是被砍的人？抱着他的奇思异想他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了个惨白又模糊的轮廓，离他很远。在他生命的长河中出现过许多和他有过关联的人，也有他曾经爱慕过的人可在这芸芸众生之中他却偏偏说出黄语桐的名字来，当然事实也正如他说的那样，那惨白模糊的人影渐渐离他近了——正是她的脸。

周遭的背影也明亮了起来，像有人往一张白纸上泼了一桶五颜六色的彩墨那样，白的蓝的绿的等等……

眨眼间他们到了山林之中，鸟语花香春意盎然的模样，那些渗透进来的颜色也变成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她就在正对面冲着自己露着一个笑他们以一个极度暧昧的姿态呈现了一个相拥的动作

裴启吾不怀好意紧了紧搂着她腰肢的手可却摸到了一团黏糊糊湿热热的液体，诧异之中他望了望，猩红色的。

是血！

他大惊望着黄语桐，对方脸上笑似乎在说着某种无可奈何的事情。

血从她那咧着的嘴边缘流出，划过她脖子白皙的肌肤。

她像突然崩了线的木偶般无力垂下，裴启吾为了避免她再次受到二次伤害急忙扶住她，一把精致的折刀从裴启吾的手中脱落，她的腹部赫然是一道惊心怵目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

裴启吾抱着她用手捂着她腹部的伤口脸上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一手是温热流淌的血液，一手是逐渐冰凉的躯体，他呆呆的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的，晦气！”裴启吾突然暴怒从床上暴起坐在床沿上拍了拍后脑勺狠狠啐了一口，他看了看放在桌面的那把少女刮体毛的专用刀又看了看闹钟。

“迟到了哦”黄语桐正对着镜子做着幼稚的表情对身后进来的人说道。

裴启吾没敢搭理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接着干起磨药的活，但脑中打从见到黄语桐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一帧一帧重新回放着昨夜的梦，结合上这位大小姐说的那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话来。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喂，你什么时候离开日本？他尽量把自己包装的很不耐烦。

“咋了？”黄语桐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搞得一脸懵可望着他那铁青着的脸又把想调戏他的话咽下去了。

“过几天吧，正要开学了不是？”她叼着皮筋手在脑后整理起头发扎了一个很飒爽的高马尾。

“嗯……”

“干嘛问这个？明年我还要再回来呢，怕看不到我啊？”

他没有接话神情严肃走到了黄语桐的面前，“能不能不要再回来？”

“你神经啦？你让我不要回来是什么意思？想独吞老爷子的家产啊？”

“我认真的”他凑到黄语桐的耳边说道。

“那你方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嘛？就算要独吞家产吧总要编个理由骗骗我啊？”黄语桐问道。

他张口要说缘由可谁会信一个慌缪的梦？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譬如你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吧？你不用说话，天机不可泄露，点点头就行。”她认真又迷信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裴启吾的嘴。

裴启吾点点头。

“是怎样的一个噩梦呢？别说别说！让我猜猜看好了？”她托着精致的下巴微微皱眉说了一串无关紧要的话，她看上去很想去猜出那不能说出来的天机又像是在耍猴玩

“都不是……我梦见……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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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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