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戰記 NOVA - 第七話

　　宇宙戰域燃燒著。

　　在軌道層中央，丹・艾索駕駛的普肯亞正與伊格尼斯・赤鉄型·改纏鬥至極限，兩台機體的每一次碰撞，都如同鐵與鐵的復仇咆哮，在真空中織出不斷延展的火焰與碎裂光痕。

　　這場戰鬥，已持續超過三分鐘。

　　對王牌駕駛來說，三分鐘足以決勝，但對現在的丹來說，這場對決每一秒都像是被強行撕裂的記憶與現實。

　　「還能撐下去嗎，丹？」

　　沃金・帕斯達的聲音從對頻道傳來，不帶一絲情緒，卻帶著讓人憎恨的平靜。

　　「你想聽我求饒？」

　　丹咬牙，雙手猛力操控，讓普肯亞從一記重斬中反撥出身，光劍在身後拉出一道燒紅的弧線，差點斬斷伊格尼斯的肩甲。

　　「不，我只是覺得你……真的變老了。」

　　沃金冷笑，機體以極小幅度貼近轉動，瞬間一記重膝撞上丹的右腿關節處。

　　警報聲驟響，普肯亞的動力失衡，丹一咬牙立刻切換推進器輸出模式，強行拉出一段高速位移。　　「你嘴巴還是這麼臭。」

　　「你動作還是這麼直白。」

　　兩人同時沉默，然後幾乎以同步的動作再次衝撞，光束、重力劍、關節打擊與殘骸障礙物構成了宛如殺陣舞台的戰場。

　　丹知道，這場戰鬥無法速戰速決。

　　沃金的技術、經驗、預判都與他不相上下，甚至在某些瞬間，連他自己都被對方壓制。

　　他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那場大戰、那個名字、那場錯誤……但如今，那些記憶全都被這架伊格尼斯重新點燃。

　　「艦橋，敵軍主力正在前推。」

　　艾琳低聲報告，臉色蒼白。

　　她坐在聖安地斯號的副指揮席上，整條通訊網被戰術頻道佔滿，每隔數秒就有新的報告、傷亡、機體損毀數據湧入。

　　「聖安地斯號是否能完成推進脫離準備？」艦長咬緊牙關問道。

　　「預計還需四分鐘才能完成第二段能量聚焦。若此時發動，將可能損傷推進穩定核心。」　　「不能冒這個險。」

　　艾琳猛地一握終端，說道：「艦長，我申請全港區通訊優先權……我要讓他們撐下來。」

　　「艾薩克的NOVA-Link呢？」

　　艾拉在工程平台上吼道，身穿機械作業服，滿身燒痕與金屬屑。

　　「主骨架拼接完畢，主動力爐同步完畢，但駕駛模組與協調系統還沒連線成功！」

　　「只要能啟動，讓他開上去！用手動也行！」　　她一腳踹開擋住接線艙的工具箱，大吼道：「打鉃不是你們在玩機械組合模型，是命，是我們的命啊！」　　整個格納庫陷入癲狂般的拼裝狀態，每一個人都像在與時間搏鬥。

　　而在宇宙之上，終焉審判號腹艙緩緩開啟，又一批重型火力機體正進行最後準備。

　　「丹，你知道嗎……」

　　沃金再度開口，這次語調異常平靜。

　　「她如果活著，看你現在這樣子，肯定會失望。」

　　這句話，比任何粒子光束還要鋒利地刺進丹的心口。

　　「她會怪你……把戰爭當做贖罪。」

　　「而你呢？加入火星，是為了贖罪還是逃避？」　　丹咆哮一聲，普肯亞猛然加速，光劍劃破空間，如焰蛇飛掠而出，直指沃金的核心艙口。

　　「少用她來折磨我！沃金！你根本沒資格提到她！」

　　兩機再度衝撞，火光掩蓋住他們彼此的咆哮與沉默。

　　格納庫內，警示燈閃爍著冷白色的光，照映在打鉃那身嶄新卻又不完整的外殼上。

　　焊縫與臨時拼接的骨架仍清晰可見，機體彷彿一頭從殘骸中拼湊出來的野獸，兀自站立在懸浮平台上。

　　艾薩克拖著還未痊癒的身體，穿著駕駛服踏入艙門，步履雖沉，但眼神堅定。

　　「你真的要去？」艾拉迎上前，滿臉寫著焦急。　　艾薩克沒回答，只是伸出手，輕輕撫過打鉃的胸甲，那裡的金屬還帶著些許餘熱，彷彿這機體也正等待著他的回歸。

　　「這台根本還不到八成完成，輸出模組還在適配中，散熱管線可能會在長時間戰鬥中熔斷。就連駕駛艙的神經連結也只是臨時替代——艾薩克，我不是在耍嘴皮子，這是會死人！」

　　她的聲音在無重力環境中帶著些漂浮，卻清晰切進艾薩克的胸口。

　　他停頓了一下，轉身面對她：「那妳說，丹是不是還在外面單打獨鬥？」

　　艾拉沉默。

　　「聖安地斯號還沒完成點火，港區防線正在重啟，工程班、艦橋、補給艙、醫療區……那麼多人在這裡賭命。」他語氣沉穩，每一個字都像鎚子一樣落下。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艾拉。這條命是你們拼回來的，我不會用來躺在艙室裡休息。」

　　她咬著唇，想說什麼，最後只是狠狠把一個便攜終端塞進他手裡。

　　「數據還沒完全同步，你只能依靠機體內部預設值，但我已經把緊急冷卻與模組切換都綁在這裡面，記得別亂按。」

　　艾薩克接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艾拉卻沒放開終端，盯著他的眼睛：「你不是機器。你受了傷，現在這具拼裝的打鉃也不是奇蹟。你敢給我亂來，我就親手拆了你這台破車。」

　　艾薩克看著她，微微一笑：「這台破車剛剛好能裝下我這個壞人。」

　　他鬆開她的手，飄向駕駛艙。

　　「艾薩克……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他回頭，看著那台曾經與他一同穿越戰場的鋼鐵巨人，語氣低沉而平靜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為了我去死，也不想讓那台機體──像現在這樣的它──變成只剩傳說的墓碑。」

　　駕駛艙緩緩關閉，內部啟動聲響起，點亮了熟悉的光軌介面。

　　艾拉站在格納庫外，目送那台半新半殘、卻即將再次衝進戰火的機體準備出擊。

　　「……該死的硬漢，全世界最會給技術班添麻煩的傢伙。」

　　她喃喃地說著，卻已經轉身大喊：「所有人進入NOVA-Link出擊倒數程序！打鉃回歸，準備戰鬥！」

　　戰場如黑夜中的雷暴，不斷有閃光在星屑中爆裂。

　　普肯亞的機體早已傷痕累累，裝甲焦黑斑駁，推進器過熱警示閃爍不止，但丹仍咬牙不退。

　　伊格尼斯赤鉄型・改的刀鋒再次襲來，這一次不是試探，而是直取要害。

　　丹翻身扭轉，勉強避開，機體右肩裝甲被削出一條深深的劍痕，警報聲瞬間響徹駕駛艙。

　　「丹，你變弱了。」

　　沃金的聲音依舊冷冽，卻多了一點喘息。這場纏鬥對他而言也不輕鬆。

　　「你就這麼想讓自己成為殺她的共犯嗎！？」　　丹怒喝，操作普肯亞強行啟動逆壓迴旋模組，瞬間逼近，雙刃光劍狂掃而出。

　　沃金一記推掌，伊格尼斯後退半步，以盾格擋，火光濺起，兩機在軌道層中震出一圈圈衝擊波。　　就在兩人膠著之際，警報突兀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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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告：殖民地路易斯港區遭到敵機突襲！四架火星量產型機體正高速接近港區通道！】

　　丹眼神一變，掃過戰術螢幕。

　　那四架紅色塗裝的伊格尼斯量產型正以扇形隊列迅速逼近港口後方，那裡幾乎無人防守，聖安地斯號仍在低軌重啟，根本來不及回援！

　　「可惡……！」

　　丹咬牙，試圖脫離與沃金的交纏。

　　「你以為我會讓你走嗎？」

　　沃金彷彿早就等著這一刻，伊格尼斯猛然加速，擋在普肯亞面前，重力劍閃爍寒光，橫斬而來。

　　丹閃避不及，左腿機構被劃出火花，他強忍機體傾斜，心中燃起焦灼。

　　「路易斯要完了……不行，不能讓那幾個混帳通過！」

　　他咬牙怒吼，卻怎樣都無法從沃金的強壓之中抽身。

　　【……此為港區指揮中心，打鉃即將出艙。】　　

　　一道熟悉的聲音插入通訊頻道，語氣平穩如常，卻比任何戰鼓都震撼人心。

　　「讓我來。」

　　下一秒，彈射軌道啟動，純白與焦黑拼接而成的機體彷彿從烈焰中重生，閃爍著不對稱的光紋。　　它的名字仍是打鉃。

　　但此刻，卻是一頭從破碎中爬回來的野獸。　　丹眼角微跳，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你……居然還活著！」

　　「只要活著，還能再打一場。」

　　艾薩克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所有頻道。　　打鉃燃燒著焊痕與未完成的噴嘴光焰，筆直衝向四架即將突入港區的量產型。

　　「守不住這裡，一切都沒意義。」

　　他語氣平靜，目光銳利。

　　「我來了。」

　　打鉃在星空中拖出一道如燃燒裂痕般的推進光痕，猛然切入火星帝國四機隊形中線。

　　即使機體外殼補滿焊點，骨架明顯不對稱，推進模組仍然發出不穩的低頻震鳴，但那架機體的速度與衝勁卻毫不遜色。

　　第一架伊格尼斯剛轉向，還未完成鎖定，打鉃的光刃便已劃破艦首雷達陣列，順勢斜劈而下，將機體從肩膀切開至駕駛艙側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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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體爆閃炸裂，碎片飛濺。

　　艾薩克沒有片刻停頓。

　　第二架火星機試圖從右側夾擊，卻沒料到打鉃猛然減速後空翻，利用反噴力將整機甩開，再以過肩砸的姿勢將對方一把抄住，機械臂死死箝住對方推進器。

　　「你想過要救人，但我只想毀你。」

　　艾薩克冷聲低語，直接握著光束刃次進駕駛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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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架。」

　　地面指揮中心的工程班與艾琳全場靜默，只剩下打鉃心跳般的震鳴傳入通訊。

　　「這傢伙的身體……真的能撐得住嗎？」

　　艾拉站在格納庫大螢幕前，低聲問。

　　「這不是身體能不能撐得住的問題了……」艾琳喃喃道。

　　「而是他的心，已經超過極限。」

　　第三與第四架伊格尼斯終於回神，同步發動光束束縛裝置，預判打鉃下一步動作，一左一右飛出兩道誘導能場，嘗試將艾薩克逼入死角。

　　但他早已預測。

　　「我不需要完整的機體，我只要一個破口。」　　

　　打鉃忽然關閉推進器，強行俯衝下墜，利用星屑層的重力干擾帶強行脫離兩道誘導，接著翻轉機身，從下方高速切入第三架敵機腹部。

　　光劍拉出一條直線，將其從腰間斬開。

　　轟然爆散的碎片遮蔽視野，艾薩克利用遮蔽瞬間翻身突進，與最後一架伊格尼斯硬碰硬撞上。

　　「這台破銅爛鐵……居然！！」

　　火星駕駛員的聲音帶著震驚。

　　艾薩克冷笑：「說得真對……它就是破銅爛鐵。」

　　他突然切斷全部主推進器，瞬間停止所有慣性運動，讓對方措手不及地猛然失控。

　　接著，一記肘擊撞上駕駛艙左翼，再補上一記膝踢，將對方機體撞向一塊太空碎礫，直接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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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機擊墜。

　　全場安靜。

　　艾薩克這才慢慢調整姿勢，將打鉃穩穩定在港區上空。

　　【港區威脅解除。】　　

　　艾琳深吸一口氣，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太誇張了。」

　　而在更遠處的高空層，普肯亞仍與伊格尼斯赤鉄型・改纏鬥。

　　丹咬牙看著戰術面板上四個敵機信號熄滅，然後再看見打鉃的回歸訊號。

　　「那傢伙……居然真的撐過來了……」

　　他一時間竟有些恍神。

　　「你分心了。」

　　沃金冷冷一斬，重劍劃破丹的左臂裝甲，炸出一圈火花。

　　丹猛然醒悟，穩住姿態回擊，光刃交錯在星光之間。

　　這場仗，遠未結束。

　　打鉃懸停在港區上方，雙臂下垂，胸口搖晃間仍可見焊接縫口未冷卻的焦痕。

　　艙內，艾薩克的呼吸粗重，汗珠從額角滑落，滴入駕駛服內層。

　　【港區偵測半徑解除封鎖。】

　　【能源補給艙開啟。】

　　【撤離程序即將啟動。】

　　艾琳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冷靜卻明顯帶著一絲急促：「港區轉移艦橋已展開，我們準備啟動聖安地斯號逃離程式。艾薩克，你的任務是──」　　

　　「掩護撤退，對吧？」

　　艾薩克打斷她，語氣堅定，「我知道。」　　

　　「你不需要說我也會留下。」

　　他看向面前那片被火光染紅的戰場，丹的普肯亞正與伊格尼斯赤鉄型・改激戰交鋒，兩道火焰劍影與粒子光柱纏繞如修羅鬼魅，明明是在絕對真空中，卻像能聽見金屬怒吼與心跳交鳴。

　　「那架伊格尼斯……是他嗎？」

　　艾薩克沉聲問道。

　　「沒錯，確認代號RMZ-03S，個體駕駛為火星上校，沃金・帕斯達。」

　　艾琳回應，「聖安地斯號記錄裡有他的檔案。是個……複雜的人。」

　　「複雜不複雜，我看不出來。」

　　艾薩克低語。

　　「但他……很危險。」

　　這只是一個感覺，那股哀傷憤怒的情緒，從那架伊格尼斯散發出來。

　　讓人覺得一股窒息的壓力。

　　他再度啟動推進器，打鉃低吼般加速，繞過港區防線，朝普肯亞與伊格尼斯的戰場逼近。

　　然而，就在此時──

　　【警告！前方識別艦影──終焉審判號主砲釋能開始！】

　　港區的警報系統炸響，全頻通訊突然傳來一個女聲：

　　「全員注意！火星艦隊主砲能量累積已達第一級臨界閾值，距離擊發倒數四十秒！」

　　艾琳瞪大眼睛，幾乎從艦橋座椅上站起來：「什麼！？他們要對港區直接開火？」

　　她立刻轉頭吼道：「開啟所有防衛艙門，轉移彈射橋段！準備全員撤艙！快！！」

　　港區的結構光幕閃爍，導引軌道快速轉換，整個殖民地宛如甦醒的巨獸，發出尖銳的低鳴，將聖安地斯號所連接的母艦節段全部分離。

　　「丹！艾薩克！我們已進入強制彈出模式，請儘速撤離戰場！」

　　艾琳聲音急促，「火星要把整個港口連根拔起！」

　　丹在空中與沃金交纏的動作一頓，隨即拉出距離。

　　「……終於等到這招了嗎？」

　　他狠狠一咬牙，準備脫離。

　　但沃金卻不肯放過他。

　　「想逃？」

　　赤鉄型・改猛然加速，連續幾次猛擊將普肯亞壓回交戰距離內。

　　丹硬擋兩劍，左肩被切出一道深痕，艙內震盪警報大作。

　　「你瘋了！那是主砲直擊範圍，你也會死！」　　

　　「那又如何！？」沃金咆哮，「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你以為還會怕第二次嗎！？」

　　「我要你留下來！我要你親眼看著，你過去做的選擇，現在怎麼毀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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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丹！」

　　艾薩克的聲音突然插進頻道裡，打鉃從側翼高速掠過，擋在兩機之間，強行劃開沃金的劍路。

　　「你要死，也不是現在。」

　　丹猛然收回光刃：「你瘋了！？這裡是砲擊區！」

　　「你快走。」

　　艾薩克冷靜說道，面對赤鉄型・改毫無退意。

　　「我來箝制他，你去保護港區。」　　

　　「你……」丹想罵什麼，最後還是狠咬下唇，點頭。

　　「……別死了。」　　

　　普肯亞猛然拉高高度，向著聖安地斯號脫離方向衝去，而艾薩克，孤身一人面對沃金。　　

　　打鉃那拼湊的骨架，在火光與壓力中微微震顫。　　而終焉審判號的艦身此刻已聚能完成，能量主砲高熱成形，將宇宙折疊成一道燃燒的毀滅光弧── 　　

　　下一秒，就要灑落整個港區。

　　「聖安地斯號引擎點火完成，開始倒數彈出程序——90秒！」

　　港區下層，環繞著艦體的鋼骨滑軌與發射架猶如巨獸張口，火光在彈射槽深處閃爍，象徵著殖民地最後的求生之機。

　　艦橋內，艾琳雙手緊握指令台，額上冷汗直流。　　「防護罩轉移完成，空氣隔離層壓縮成功。內部氣压降至脱离标准──70秒。」

　　她猛地轉頭看向通訊官：「聯絡不到艾薩克嗎？！」　　

　　通訊官搖頭：「訊號干擾過大，但我剛剛截取到他駕駛艙的微弱回頻，應該還活著！」　　

　　「該死的……」　　

　　她咬牙，卻也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回頭的選項。　　

　　而在宇宙的另一側── 　　

　　兩道長型粒子焰尾疾馳而來，銀藍與灰黑兩機接連衝破干擾層，機身編號清晰可見。

　　林格斯-α（Lynx-Alpha）

　　「這是艾爾・卡拉艦隊……！那是他們的強化型NOVA-Link！」　　

　　丹抬頭，瞳孔一縮。

　　領先的那架銀藍色機體拉開機翼，拋出一道偏斜干擾電網，瞬間將追擊港區的兩架伊格尼斯困在干擾區中。　　

　　另一架灰黑機體則衝至丹身旁，側滑掩護，釋放遮斷煙霧。

　　「我們來接你啦，丹學長！」　　

　　通訊頻道中，是一個帶著些許調皮的女性聲音。　　「你還真會選地點開派對啊，宇宙要炸成煙花了你還在耍帥！」　　

　　丹苦笑一聲：「塞蓮……你們怎麼來了？」　　

　　「艦長命令我們留下支援撤退，艾爾・卡拉艦隊會在露納三號設置補給站，迎接你們。」　　

　　說話的是另一道聲音，低沉穩重，來自灰黑機體駕駛：「卡司．伊爾文，報到。」

　　「……你們來得正好。」　　

　　他猛然一踩推進器：「這邊交給你們，我要回去把一個不肯逃命的傢伙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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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打鉃與赤鉄型・改正在戰場中心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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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薩克駕駛著仍帶著粗焊痕的打鉃，靈活得超乎常理，每一個翻轉與掩體動作都幾乎是死線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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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則是驚愕與困惑地望著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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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對……這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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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牙，一劍被打鉃斜擋回去，機體被震得往後一震，隨即用逆噴穩住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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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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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薩克沒有回話，只是靜靜注視他，打鉃右臂微微垂下，似乎正在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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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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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震驚，沃金眼神難掩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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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你……他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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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間，很多畫面傳入他腦中，他是……誰？好熟悉，這個感覺……

　　艾薩克緩緩開口：「……我不是你口中的人。我只是……想保護眼前事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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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未落，打鉃重新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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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兩人再度拉近距離，打鉃以完全違反力場計算的方式突進，竟強行將赤鉄型逼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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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能……」

　　沃金一咬牙，臉上浮現一絲驚異。

　　「這台破機體，怎麼這麼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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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不只是打鉃，這是我們全部人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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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薩克怒喝，突刺劍鋒直取伊格尼斯核心，赤鉄型被逼得側身翻轉，粒子炮瞬間掃過打鉃胸甲，火光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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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艙內震動劇烈，艾薩克卻沒有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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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痛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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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找代價，我會給你，但絕不是以無辜者的性命作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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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瞪大雙眼，腦中閃過羅伊的最後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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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擋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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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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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猛然提劍，欲與艾薩克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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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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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數十秒──主砲擊發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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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的聲音再度傳來：「全員撤退！艾薩克，丹、你們必須離開那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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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兩人都沒有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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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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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光從遠方斜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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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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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肯亞猛然介入兩機之間，雙刃交叉將兩人強行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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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兩個夠了！還想不想活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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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瞪視著丹，嘴唇顫抖，終於低低吼出一句話：「這筆帳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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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然後撤，伊格尼斯赤鉄型點燃突擊噴射，躍離戰場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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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艾薩克則是滿身火痕地飄回丹身邊，兩人並排望向遠方已然開始點火的終焉審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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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安地斯號，點火完成！馬上進入逃脫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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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艾爾・卡拉艦隊派出的護航NOVA-Link，馬上為聖安地斯號設定逃脫座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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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在外人員，返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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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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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宇宙爆出一道毀滅閃光，吞噬了原本的路易斯宇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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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三台傷痕累累的機體，卻已成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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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白的閃光撕裂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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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粒子爆震如星辰自毀，在視野中炸開。那一瞬，仿佛連真空也為之顫抖。

　　整個路易斯宇宙港如同被蒸發般消失在光焰中，只留下一道燒焦的空殼與無盡的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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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安地斯號──已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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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一艘滿身創痕的艦艇拖著模糊的尾焰，彷彿亡靈般掠過塵雲邊界，在殘骸與光輝中艱難遠行，朝著月球方向的深空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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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安地斯號平民區中，人群陸續登船，秩序逐漸恢復。

　　燈光昏黃，走廊間充斥著疲憊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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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穿過人群，來到中央控制室。

　　這裡是難民資訊核對與情緒穩定的關鍵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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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站在那裡的人，卻不是技術組員，而是麥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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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一排終端螢幕前，神情專注，手指快速滑動資料板。

　　旁邊一名工程員教導如何報告疏散進度，語氣中帶著驚訝：「妳居然把這些人都分類清楚了……連他們的家庭成員與聯絡方式都整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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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亞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回應：「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慌亂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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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靜靜站在門口，看著這個女孩的操作流暢得不像十一歲的孩子。

　　她的手势、語气、甚至眼神中的冷靜，都像是一名真正的通訊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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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克拉拉走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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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亞轉身，看向她，眼神銳利如刀：

　　「我在做妳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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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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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說妳做得不對。」麥亞補充道，「但我已經看夠太多人在恐慌中失去理智。」

　　「如果我能讓他們記得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只記得逃命的方式，那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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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沉默片刻，輕聲問：

　　「那你呢？你是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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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麥亞笑了笑，聲音低沉卻堅定：

　　「我是那個被留下來的人。」

　　「但如果這艘船還活著，我也會活下去。」

　　「而且……也許有一天，我能告訴別人該怎麼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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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來，走向一個正在哭泣的小女孩，蹲下身子輕聲安慰：

　　「別怕，我們都會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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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拉站在原地，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從孩子身上傳來的壓力——

　　那是來自未來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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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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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麥亞則繼續盯著螢幕，眼神不再只是孩子，而是像一名即將成長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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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焉審判號艦橋內，依然一片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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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帕斯達站在觀測台前，眼神冰冷，注视著中控光幕上的畫面。聖安地斯號在距離爆心不足三十秒前逃離成功，那道彈跳引擎曲線完美繞過了粒子爆衝波動，幾乎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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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下令追擊。

　　也沒有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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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眼角微動，嘴角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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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長，目標已脫離我軍攔截半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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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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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展開第二波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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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搖了搖頭，語氣淡得像一具冷卻的引擎：

　　「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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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們可以截擊他們的航線，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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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

　　他再次強調，這次語氣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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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橋短暫的靜默之後，沒人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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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追逐著那艘早該被吞噬的艦船，直至它消失於遠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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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他竟有種說不出的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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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因為那台破爛不堪卻依舊戰鬥的機體，還有那個駕駛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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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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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極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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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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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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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中回想著那個人的身影，又回想到丹對那個人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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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艾薩克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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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笑了，好像得到了什麼東西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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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聽不見，艦橋聽不見，只有那無盡的宇宙，把這句話封印進靜謐的虛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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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關閉了觀測畫面，只留下一個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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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目標：露納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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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金轉身離開觀測台，披風隨動，背影沉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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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沒結束。」來說，這場對決每一秒都像是被強行撕裂的記憶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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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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