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不是『我』,我在寧靜的祥和中;
我本沒有『我』,我只在永恆無意識的『涅槃』內永眠;
不知何時、不問因果,我卻成了我,只因祢輕輕的一聲呼喚,我便從祢右邊、永恆的涅槃中醒來。
我站在祢面前,看高闊殿堂點綴著莊嚴,無邊慈悲悄悄蔓延。
我的神識阿──四面八方擴展,卻看不清祢,眸中不散的悲憫,如星空深海!
我抬頭仰望,祢座下蓮臺阿──灰白色澤如夢似幻,蔓延…… 我看到了──我自己,著一襲亞麻色長袍,披散長髮。
我已成了我──任意識隨處飄散;
我無喜無悲、無憂無懼,只是靜看……只是靜看。
看著殿堂、看著凹圓形屋頂、灰白色牆壁,看著那『人』、看著祂下方──滿坐殿央、卻始終禪定無聲的麻衣修者。
你們,做著甚麼;
你們,想著甚麼;
你們,修著甚麼;
是不是,也如我先前這般,離了軀殼,還在永恆無意識的涅槃內──永眠。
蓮臺上的祂阿,微閉雙目,似凝視,卻又似眸光飄散……
我嘆息,意念在心內擴散; 我沉默,讓意識飄遠;
我瞭解,緣聚緣散,終在此瞬間!
瞬間、卻只是瞬間,彷彿憑空生起,也彷彿早就存在,兩個沒有具體形象的麻衣護法,一左一右,在我身邊出現。
是阿──一左一右,這方位稱呼自然而然冒出腦海。
我無驚無喜、無憂無懼,轉身向祢,等著那聲指示便要離開……
祢安坐蓮臺,慈目微垂,殿內無風,識感卻舒爽祥安。
祢溫暖、明亮,祢慈祥、尊謙,彷彿就是光與太陽的存在。
我收到,那來自祢意念的輕嘆:『去吧……』
我不問,彷彿這事已歷經千百萬遍;
我留戀,祢身上屬於太陽的溫暖;
我不捨,離開永眠涅槃,去那不知道的天邊;
我還是轉身,沒想過疑惑、沒有為甚麼……
我波瀾不驚前行,走過殿堂中央安坐禪定的麻衣行者、走出灰白色溫暖殿堂,走向灰白色走廊,在彷彿沒有盡頭的長廊、緩緩向上。
那長廊阿,寂靜無邊。 伴著寂寞、伴著安然,我們自在行走,靈識也將時光摒除在外。
我們從地底上來,我們站在灰白色、似雲似霧的高崖。 我們靜靜往崖下俯瞰,雲霧飄搖,如幻如煙……
是啊──如幻如煙!
這一切,是夢還是幻;
我若在夢中,夢又在誰之間;
祢高坐蓮臺,靜守殿堂,所為何來!
祢呼喚我,又遣我離去,卻是為著哪般。
『選一張臉……選一張臉。』來自兩位護法的共同意念傳入我腦海。
我閉眼,沒有質疑,沒有好奇,彷彿此話天經地義。
我意識延伸至崖下霧中、那不斷飄過的一張張臉,我細細審核、伴隨著臉孔傳入我腦海的生平編撰……
進去吧、進去,玩一場遊戲;
進去吧、進去,在一個他人設定的角色裡,體驗離合悲喜。
這只是遊戲,我知道,這只是戲。
我需要進去,玩一場屬於我自己選定的人世大戲。
選誰好啊! 許多張臉變換著情緒,向我展示劇中人世經歷;
我看了又看,選了又選。 是誰,將成為我; 是誰,將裝載我;
是誰,又將進入我意識之間。
我細細審核、百般挑選。
看過百萬張臉,讀完萬餘齣劇,卻只是搖頭。
不是,都不是; 我要的不是純粹奸險醜惡、不是純粹離情悲殤、不是純粹美善喜樂; 我只想體驗,成為三維人類的複雜情緒。
我沒有喜怒哀樂,是以我要去體驗喜怒哀樂;
我沒有愛恨情仇,是以我要去學習愛恨情仇;
我沒有貪嗔我執,是以我要去經歷貪嗔我執;
這樣做源自何種因由,我不知道;
這是否很有趣,我無法定義,我只是依從,只是順應……
彷彿這一切,如意念傳導言語般自然、如那蓮臺上、祂的溫暖,永恆存在。
我知道,戲終,片刻我便能回來;
我瞭解,進入遊戲,我便忘了我本是『我』,也會忘了──那高坐蓮臺、充滿愛的存在。
不過片刻,我想,不過片刻;
片刻,我便能回來。
忘了吧,便將這裡,或這裡的一切,片刻忘了吧。
片刻後,我回來,一切依然。
我解脫自『我』,我回到『我』,我……也脫離了『我』。
時光幻場禁錮住戲中身體,卻禁不住不屬於遊戲的我;
劇中愛恨情仇,亂了心境、生了我執,卻無法將真我擾亂。
只是片刻,只是片刻……看那崖下一張張飄過的臉,我選定了『我』。我透過意念告訴兩位護法:『就她吧!』
兩位護法默然相看,意念交換,轉身……
夢醒,我是不是就已回來;
轉身,我是不是就又已站在祂蓮臺之前;
片刻啊、這漫長又遙遠的片刻──卻被時間的幻場禁錮。
該怎麼回去? 夢裡,我沒有教『我』。
遊戲,為何怎麼也玩不到盡頭;
片刻,過去了許久。
為何,我還在這裡?
我怎麼,沒有告訴『我』結果。
到底,是我在夢中,還是,夢在我之間!
FROM:夏翎
個人版權文章,請勿易名他用 2016/04/12 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