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中的七不思議》

「老師，請問可以上洗手間嗎?」

「去吧!」

正要站起的時候，鄰座的同學將我的手按住，扣上手鐐般緊貼桌面。

「別去。」

「我……」

我彎下腰，小聲在同學耳邊說。

「忍一會兒吧。」

「但。」

同學煞有介事地提醒:「你知道這學校的七不思議事件的吧。」

我站直身體:「你指哪一項?」

想來，要認真數算這校園的七不思議事件大概不止七件。

「這樓層的洗手間第二格永遠鎖上。」

「鎖上了就別去，還有其他。

「聽說在上課期間清潔工會進行清潔，這時候第二格的門會打開。」

「這又如何?」

「這樣的話不就遇上一直封印在那的……」

「唉，我不說了，真的很辛苦要去洗手間，回來再聊。」

我脫離同學，以最快速度趕往最近的洗手間。

從遠處已看見門前豎立了「清潔中」的黃底黑字塑膠牌。

我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近。

「對不起，我真的很需要，請問可以借用一下嗎?」

我探頭察看。

一個並非穿著校服的女生坐在洗手盤上。

她朝我一看。

「打擾了，我想……」

試探性地踏進洗手間。

這時，傳聞中永恆地鎖上的第二格洗手間果然在這屬於上課中的時間打開了。

「我不會用這個的，我用……」

一名清潔工從第二格探出頭來:「怎麼會有人在?」

坐在洗手盤上，那位不知道是誰的女生開腔。

「真是的，吩咐你做這種小事也辦不來。」

清潔工從第二格衝出，跪在那位女生面前道歉。

「對不起，我知小姐喜歡清靜，已特地編造傳聞讓人不要在這段時間出來騷擾。」

「結果?」

那位女生直指向我。

清潔工站起:「我會為你處理的。」

「打擾了嗎?我走吧!」

我慢慢從洗手間退出。

「以後不要來，不讓你再來。」

清潔工抓起洗手間門把，大叫起來。

「哇!」

我害怕得只能掩起臉。

各類型液體與臭氣不斷朝我身上湧來，那令人全身震抖的污水質感，恐怕是畢生難忘的。

………………………………

「但我完全不感覺你有甚麼……臭味。」

同學不相信的看著我，還靠得近近的。

「因為那清潔工最後還舔乾淨我全身。」

我不自主地震抖著身體，雙手拍打在大腿上。

「所以說，清潔工除了吃掉整個洗手間還舔乾淨你?」

「是，他吃光了一切關於那洗手間的一切。」

「那包括那位你未見過而一直躲藏在第二格的女生嗎?」

同學突破盲點的。

「這個……」

「討厭，我得投訴了。」

同學氣沖沖的跑來。

「要投訴甚麼?」

「二樓洗手間不見了。」

「那麼，那些地方現在變成甚麼了?」

同學搔搔頭。

「想想……怎麼想不起?對了，那原本是甚麼?我們校二樓有洗手間嗎?」

「二樓消失的洗手間?你說的地方可是校園七不思議的更新版呢。」

(完)

《上課中的大眼星人》

「同學們，這課堂來點新意好嗎?」

「好啊!」

同學們齊聲歡呼。

老師也高興地笑了。

我背緊貼在椅背上，彷彿與它已融為一體。

「好啊!」

我也附和說。

而其實，我可以反對嗎?我可以正正常常的翻開書本、握著筆、目光呆滯地對著黑板看、看完、抄寫一點筆記、下課鐘聲響起、另一節課堂、重覆、直至放學……

老師邀請的客人早已在課室門前預備好了，她一直保持著一個櫃台服務員應有的微笑，站立在課室門前。

我也一直裝作不在意地偷看著那角落。

「我們來掌聲歡迎姚小姐。」

老師首先鼓掌。

同學們也跟從拍手歡迎。

我也不作另類的拍手，一下、兩下。

「同學們好。」

叫姚小姐的是個打扮光鮮亮麗的時代女性。

洗熨整齊的黑色套裝，啡金色長直髮，兩腮旁的髮鬢對稱地以電髮器捲出一個俏麗的曲線。

大大的眼睛散發出自信的神采，恰到好處的笑容讓人感覺到她的輕鬆自在。

「姚小姐好。」

同學們齊聲說。

「姚小姐好。」

我跟著同學們的步調。

「老師今天邀請了姚小姐來為大家示範一下化妝，好讓各位畢業後能有個人見人愛的妝容步入社會。」

「太好了。」

這次，我沒跟從同學們的作出官方的回應。

「好，相信大家日常都有化妝的習慣，但對於化妝上有甚麼是想要重點了解的呢?」

姚小姐的聲音很爽朗，像早上的一抹晨光。

態度也很爽快，夾雜於運動形女生與業務管理層之間的爽直。

一位同學舉手。

「姚小姐你好，其實你本來的樣子已很漂亮，根本不需要化妝修飾，但像我們這種平凡普通的路人式樣子，怎可能變出一雙洋娃娃般的大眼睛來?」

我從慵懶的狀態中打起精神朝發問出如此具挑戰性的同學看去。

然後，望向姚小姐。

漂亮的姚小姐從容不迫的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給我們展示。

「認出來嗎?是我。」

我探頭，也似只在放鬆身體的看她手上的照片。

確實，跟面前的她不甚相似，但仔細看便能找到共通之處。

至於那共通之處是甚麼，一時之間又未能具體說出。

「那位同學，能出來給我們當模特兒示範嗎?」

「珊珊，叫你啊!」

鄰座同學輕敲我的桌子。

「啊!知道。」

我不知就裡的就這樣走到課室的講台上。

「邀請這位同學給我們示範是因為她的眼睛跟我本來的有點兒相似，這樣便好辦了，你們可以看看我的化妝手法。」

聽到姚小姐這麼說，我禁不住立即望向她的照片。

哪裡像了?

看看面前的她。

一雙大得像典型外星人的深邃眼睛，窄小的兩腮，牛奶般淨白的皮膚。

哪裡跟我像了?

「不用擔心，不會弄痛的。」

姚小姐從她帶來的一個工具箱似的手拉車裡拿出工具，即將要表演魔術似的。

「有勞示範。」

我微笑，是學著她的高雅大方。

點頭，則源自習慣。

「請別亂動。」

姚小姐托著我的下巴。

她的手很冰，冰得有點兒淡化了指頭上的肉體質感。

「很簡單，只需要用黑色和白色眼線筆便可以。」

她小聲說著。

我以第一身的角度看著她在我眼睛上動手，感覺像極自己才是個在手術台上被解剖的外星人。

「不用五分鐘，便完成左眼的化妝了。」

她滿意地在我面前近距離的笑。

如果她說我長得像她，那麼這刻同樣上妝成擁有一隻圓大娃娃眼的我，會否正如照鏡子的模樣，兩個相似的人正面對照?

「很厲害，掌聲鼓勵。」

老師在一旁帶動氣氛。

「很厲害。」

同學們齊聲鼓掌。

「對啊，珊珊，你的眼睛真的像洋娃娃般漂亮。」

同學稱讚。

「會否太不自然了，那是大得要隨時掉到地上的眼睛。」

在眾多稱讚之中總有一兩把反對聲音。

姚小姐聽到後一點也不感覺失落，仍然維持一貫的自在。

「太誇張的話，輕輕調一下便可以。」

「有勞了。」

我習慣性地點頭。

視線奇怪地，一方面看到同學們一致地目盯口呆的表情，也看到姚小姐一雙線條修長的雙腿、一隻滿佈刮痕的灰黑鞋底，然後是電視畫面接收不良斷線的黑屏。

「啊!」

我學著同學們目定口呆的樣子。

舉起手按在臉上，掌心感覺到左眼窩上的空洞。

一下子，我明白了。

(完)

《上課中的失血過多》

「銘澤。」

「苑蕎。」

銘澤闔上正在閱讀的書本，騰出一點坐位空間給苑蕎。

「請坐。」

「可以嗎?不打擾你讀書?」

「當然。」

苑蕎坐下以後也拿出自己正在閱讀的一本書。

她的書，跟銘澤的一樣。

「讀到哪裡?」

「第八章第五節。」

「銘澤同學真的很厲害，老師才剛吩咐我們說要讀這本書，花不了多少時間便讀到這麼後來的部份。」

苑蕎以手刀比劃出一個距離。

「看來很快你便可完成閱讀報告。」

「你也可以啊，只要選個安靜的地方專心一點便可以。」

苑蕎搖頭。

「也不是的，即使以很快的速度讀完也得理解才可以。」

銘澤翻開書:「關於這點，遇上不明白的部份仔細多看一遍或搜尋一下相關的文章講解，閱讀報告很容易的，別擔心。」

銘澤諒解地拍拍苑蕎手臂。

「除了讀書成績好和聰明以外，你還這麼細心又體貼，怎麼辦?這麼完美叫人都給比下去了。」

苑蕎在桌上畫著圓，指頭在桌面擦出煩人的「吱吱」聲。

「有煩惱?」

「瞞不過你。」苑蕎表現尷尬的笑笑。

「很難察覺不到。」

銘澤也尷尬的笑笑。

「別這樣，很多人察覺不到，只有像你這種心思細密的人才感覺得到。」

「想怎樣?」

銘澤開門見山。

「聽說銘澤同學的媽媽是詩人。」

「不是傳聞，是事實。」

「擁有如此優良基因的銘澤同學想必是個大方的人。」

銘澤望向桌上，苑蕎正慢慢移近的手，指尖依然在桌上拉出一聲刺耳的磨擦聲。

「請問需要怎樣的幫忙?」

「你知道的，美術課需要交出一份富詩意的畫作。」

苑蕎握在銘澤的手上。

「想我代你畫?」

「這一點你可猜錯了。」

「請清楚說明，談到這地步也猜不到。」

「沒辦法，才梳學淺，哪及得上知書識禮的你。」

「我想苑蕎你的客套說話已說個夠了，請講重點。」

「那就是，最終想到如果要畫出一幅有內涵的畫作該從根本著手，讓一筆一劃之間都能散發出那份掩蓋不住的氣質，就像你，不用說甚麼，光是坐著都滲透出一種獨特的韻味。」

苑蕎握緊銘澤的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借用一下你優良的血來當顏料可以嗎?」

「如果我說不行?」

「你沒選擇。」

苑蕎左手一抓。

五道野獸抓過的傷痕隨即出現在銘澤腕上。

(完)

《上課中的對賭遊戲》

運動場上，這是難得一次的男女混合體育課。

但根據過往紀錄，計算下來，其實這也是常常發生的事。

在這所奇怪的學校裡，任何事情根本不能以性別來區分男學生與女學生的能力。

就好像，射箭吧!

能否瞄準射中箭靶上的紅心與否，好像跟性別無關。

「不是。」

菜菜子肯定地說。

「如果不一樣的話，那為何老師會這樣安排?」

來進行挑戰的同學唬嚇著菜菜子。

「距離、力度、速度等之間都有著關係。」菜菜子解釋說。

「解釋得這麼複雜，難道是要我讓賽嗎?」

菜菜子無力地望向老師作出求救。

「老師，來講解一下好嗎?」

「甚麼事?」

老師不奈煩地走過去:「你們在吵甚麼?」

「沒甚麼?我說要跟她來一場比賽，看誰得分較高。」同學不甚禮貌地指向菜菜子。

「那就來一場比賽吧!」

老師拍手。

菜菜子不認同:「不可以，我們體能上有差異，這不會是一場公平的比賽。」

「遊戲而已，別那麼認真。」老師笑說。

「不!」菜菜子不滿地搖頭:「不可以，他說如果我輸了要跟他約會，那怎可以?」

老師慢動作望向對菜菜子提出挑戰的一位同學。

「這……是有點難受，但菜菜子你日常的表現都很好，不怕啊!」

菜菜子求饒的捉緊老師手臂:「不是!哪怕是多微的機會我也不要輸。」

「怕輸嗎?老師給你力量。」

老師反抬起菜菜子的手握起弓箭。

「預備好了嗎?」

「老師，我真的很怕。」

菜菜子搖頭。

「放心，老師已賜你強大的力量了。」

老師笑笑說，還細心地為搖頭間弄亂了頭髮的菜菜子將長髮撫順。

「真的?」

「加油。」

老師肯定地點頭。

得到老師的鼓勵，菜菜子深呼吸一口氣，稍作穩定後，看準箭靶，拉起弓、發箭。

箭從菜菜子手上的弓發出。

高速轉動間卷起了菜菜子的頭髮使箭身形成黑白相間的螺旋紋圖案。

箭如期射中箭靶中央。

可菜菜子的頭也連同一縷纏繞在箭上的頭髮於射出的一刻被扯斷。

四散爆開的血灑滿箭靶。

「老師，你賜給我的力度也未免太大了。」

菜菜子的斷頭倒著回看箭靶對面的老師和同學們。

老師尷尬地打圓場說。

「這……都說你會贏的了，你看，沒可錯吧，射中紅心了。」

(完)

《上課中的廚》

家政課中其中一節，題目名為「烹飪」。

「明白程序嗎?請自由揀選同伴，兩人一組，開始!」

老師一聲令下。

我立即朝右前方的一位同學那邊走去。

「小野，我們一組好嗎?」

我親切地挽起她的臂彎，深怕她會甩開我跑開去似的。

「可以。」她冷冷地說。

我立時鬆了口氣。

「謝謝。」

「別客氣。」

說真的，班上根本沒多少人跟小野熟稔。

態度時刻保持冷靜的她，要不是認識多年的人，還真的會因為她冷酷的外表而誤會是討厭同學們。

「材料都預先分派好在桌子上，你們便用這些，根據食譜所指示的煮，遇上不明白的請隨時舉手發問。好，我看見了，讓我來看看。」

我看著老師在教室內巡視一圈後便被角落處的一組同學召喚過去幫忙了。

「小野，你看得懂食譜所指的做法嗎?」

我試探般問道。

「沒仔細看。」

小野噘著小嘴，雖然如此表情，但絲毫沒有少女可愛的感覺。

「但，你懂嗎?說真的，我完全不懂下廚，連怎麼開啟爐火都有難度。」

「爐火，簡單得很。」

小野說話間，爐火便燒開了。

鍋下靛藍色的火光，聽說是種最高溫的火。

「真厲害，是火。」我像個初次看見人煮食物而興奮萬分的小孩。真的，過去都不曾踏足廚房，但聽說小野的兼職是廚子，還是家裡開餐館的?忘了，這不打緊。

「油溫……好像有點不妥。」

小野專心地低頭觀察。

「有分別?」

我奇怪，火就是火，哪有甚麼妥當不妥當的。

「當然，慣常接觸的都是橙紅色的熊熊烈火。」

「啊!」

彈指間，我彷彿看到了小野形容的所謂熊熊烈火。

像置身火海間，四周都是日落太陽的橙紅，皮膚還感覺到那份熾熱。

「明白?」

小野雙眼一亮的睜圓。

「明白。」

我點點頭。

「然後呢?」我揚手，指示食材的方向。

「待油滾燙了便可下鍋。」

小野勇敢地將手放到一鍋滾油之上測試油溫。

「這樣不怕?」我好奇，過往都只透過電視轉播的烹飪節目看到廚子這樣測試油溫，真人示範還是第一次。

「挑一個。」小野說，命令式的。

我看著面前一桌子食材，完全下不了手，要先放哪樣才對?

小野看我猶疑不決的樣子，直接走到老師的講台前拿過名冊交給我:「挑一個。」

「小野……」

「挑。」

她說得直截了當。

開始時，我不明白她說甚麼。

但看著名冊上同學們的名字時一個個人名，有些模糊了，剩下幾個名字。

「阿里。」

我說。

「不行，說謊而已，另一個。」

「蘇兒?」

「也不行，還未夠壞。」

「真真。」

小野拿過名冊:「明明不是這些人，你怎麼看的?很明顯是翠華吧!」

我抖著背，點頭。

「真是的，來到這關頭還要害怕，怪不得她平常欺負人還這麼囂張了。」

「是。」

我的眼淚掉落到燒滾的油鍋裡。

奇怪是，濺不起任何油花。

「睜大眼睛看。」

小野掂起一個體積像個玩偶模型的翠華泡到油鍋裡。

蠟黃色的泡沫將她團團包圍。

我掩起耳。

「不要!」

「怕甚麼?好好記錄下這過程。」

「為甚麼?」

我的一顆眼淚還停留在臉上。

「讓人知道甚麼是報應，做壞事會有甚麼後果啊!」

小野像個對小孩作出教誨的大人。

「這樣的話……」

「不怕我們家會沒生意，即使這類教學短片如何更新，還是會有人繼續做各種壞事。」

「小野。」

「嗯?」

「我呢?我將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小野停下手，眼神一呆。

她想了好久。

那時間，漫長得像一輩子。

我在想，如果要數算我幹過的壞事，恐怕也是要數上一輩子時間般冗長。

(完)

《上課中的心酸眼淚》

「好，來到這裡各位都明白了吧?」

老師自信滿滿地說。

而其實，班上大多數學生們都不明白老師講課的內容。

每個人，只默默地在一片寂靜中交換一下眼神。有些延展出一個不自在的微笑、有些在苦笑、有些選擇木無表情的。

「老師。」

當中有人舉起手。

「又是你，請說。」

老師無可奈何的看看背後黑板上的一個圓形時鐘，分針正速度平穩地邁向「12」。

「別這樣啊老師，其實班上每個人都不明白。」

「那……怎樣?」老師翻著課本:「重頭到尾再講解一次?」

「可以的話……最好。」

他的手像個忸怩的少女在桌下搓起指頭。

「可是時間不夠。」

老師回頭看看鐘，距離下課時間越來越接近。

「可是我們不明白。」

「同學啊，我很明白你的狀態，即使你有任何家庭問題也不應連累同學們陪你遲下課，更不應推說老師的講解有問題。」

一下子，全班同學的視線都投放到他身上。

他在桌下停止了搓手動作。

「老師、同學們。」

「怎樣?沒話說了吧?下課。」

「老師。」他望向黑板上的鐘:「還有兩分鐘。」

「兩分鐘也想貪?我知道你不願意回家，但是......」

「老師，我確實不想回家，但這跟你的講課無關，是我們全部人都不懂，別將全部責任都推搪在我身上。」

他站起來。

「你知道嗎?我不想回家這事，雖然在學校裡是無人不知的事，但為何得在眾人面前公開這事實?」

他的眼淚徐徐落下。

透明的水滴在少年的臉上滑過，於一陣酸溜溜的話語聲中劃出一道比膚色略深的淚痕。

「父母說無論感覺再痛苦都不應該在人前落淚。」

他抬起手摸在臉上，掌心沾滿眼淚沾滿血。

「原來是真的，男孩子在人前流淚真的會丟臉。」

他放下手，整塊臉皮也像除下面具的同時扯脫下來。

「哇……老師你說怎麼辦?」

他戲劇化的大喊一聲。

酸溜溜的淚水決堤般奪眶而出，不規則地噴灑在整間教室裡。

灑在牆上、黑板上、窗上、桌椅上、老師身上、同學們上……

即使距離正式下課時間還剩一分鐘，但老師沒辦法回答。

雖然他是個男孩子，但整間教室裡的生物死物都被他的眼淚所融化了。

(完)

《上課中的愛在鐘聲響起時》

上課鐘聲響起。

同學們都乖乖地返回座位。

行為是乖巧的，但動作是頑皮的，他們仍然在座位上吵鬧、進食。

他們的行為是按照校規在上課鐘聲響起後返回座位去，但身體是根據內心想做的而行事……太複雜了。

「啪啪」

我舉起兩手，在左邊耳朵旁拍掌兩下。

「安靜、起立!」

老師推門進來。

「各位同學早安。」

他站在講台上。

鐘聲響起的一刻，時空好像就此切換。

一段青春活潑的節拍音樂，代表性的休止符過後是一段似有若無的輕音樂背景。

「老師早安。」

我站起來說。

「同學們都坐下吧!」

老師在講台上翻開課本，開始他的工作。

我望向左右兩旁。

其實沒多少同學在敬禮時起立，都自顧自在玩。

「班長，請坐。」老師在講課途中對我說。

「知道。」

我兩手同時將耳鬢垂落的頭髮繞到耳後。

左右兩邊，兩列排列整齊的桌椅，座位上的同學們仍然在交談調笑。

我再度雙手在耳朵旁繞起頭髮。

手指持續在繞圈，同學們持續在談天說地。

無論怎樣在耳邊作出任何動作，聲音仍然像蒼蠅飛過的纏繞不堪。

「安靜!」

雙手擊掌般拍打在耳朵上。

我直看前方。

同學們終於靜下來了。

老師對此反而感覺不妥的回頭觀望:「怎麼突然靜下來了，真乖。」

他掃視完整間課室後，視線最後落在我身上，對我微微一笑後繼續他的講課。

我低頭看著桌上的課本，世界進入一個靜音狀態，只有老師的聲音毫無干擾地在課室裡盤旋。

……………………………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都明白嗎?」

老師問，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明白?不明白?」

看同學們都沒反應，老師試探的再問一次。

我從美夢中醒來的對同學們說:「老師問大家啊，請回答。」

咒語解除。

同學們呯呯啪啪的從座位上倒下。

老師嚇得立即上前逐一詢問同學們的情況。

「你們怎樣了?」

同學們要不是臉部青藍發紫便是腫脹吐舌。

只有我，意識清醒地看著。

「班長，快來幫忙。」老師正解開同學們的衣領協助他們透氣。

「知道，我有甚麼能幫上忙的嗎?」

我匆匆忙忙的從座位上跑過去，急得鞋子都差點脫掉。

「替我……」

老師雙手挺直壓在其中一位同學的胸口上:「怎麼他的身體這麼僵硬?」

「要柔軟一點嗎?」

我跪在老師身邊，我第一次跟他這樣接近。

「很奇怪，都壓不下去的。」

「簡單得很。」

老師再用力一壓。

同學的身體整副壓穿，汽球般爆破。

「怎麼回事?」

老師整張臉都被同學爆開的血肉所染。

「要我替你擦去嗎?」

「有勞。」

我伸出手在老師臉上一撥，他整顆頭顱便被我輕易摔開。

我難掩歉疚地退開去。

「對不起，我忘了解除『軟化』這咒語。」

(完)

《上課中的文青樣》

上課期間，書桌傳來一陣連綿不斷的震動。

我立即雙手按在桌面上，企圖以手掌之力制止。

當然，這是不可行的。

在老師發現之前，偷取東西的手法自己從自己抽屜裡將藏住的手機拿走。

訊息顯示出，「神社」

「現在?」

「不然呢?」

………………………………

上課期間，我和同學偷偷溜走出去，到我們常常逃學躲懶的地點。

「其實……神社不是神聖的地方嗎?為甚麼我們要選擇到這裡做這種事?」

「你指逃學?還是吸毒?

跟我在一起的同學叫阿伏。

根據學生守則上列名的標準，他的髮明顯過長。

幼細柔軟如女性頭髮的髮絲在陽光下會反映出一種技工堂上接觸到的銅線色澤。銅紅色，從左邊看能看到偏紅的熱情，換到從右方看是玫瑰金的高貴，踮起腳從高處看是可可濃度極高的啡黑。

髮色變化萬千，相當狡猾。

他搔搔耳殼上的頭髮。

既然這長度進展成一個騷擾著耳朵的程度，怎麼不剪短?又不是缺錢。

阿伏吸了一口比香菸高價得多的精神藥物。

「要我先回答哪一項?以我的頭腦，一時間運作不來。」

「哼!」

我悶哼一聲，味道香香的毒物透過我的鼻孔穿透而出一股價值十幾元的氣體。

以我認識的阿伏事實上聰明得很。

「隨便你想答便答。」

「首先，你知道關於神社的禁忌嗎?」

「說吧!」

我已開始進入迷糊狀態，沒好氣的說。

「聽說神社得在日間到訪，否則原本在這裡參拜的神明會變成妖怪，看見便不太好。」

「誰說的?」

「家裡長輩。」

「這樣的話，人們還應該繼續信奉這種日間是神夜晚變妖的……」

說著這樣矛盾的話，一時間我找不著適當的名詞。

「所以我們得在入夜前到達神社，而如果等待放學後才來這裡，天色全黑會遇見妖怪。」

「對對。」

那一刻，我真覺得阿伏說得有理。

「但要來歸要來，怎麼要在這裡吸毒?」

「東西買了不好好吸收是不行的，太浪費。」

「對對。」

那一刻，我又覺得阿伏說得有理。

「逃學加上吸毒，我們變成壞學生了。」

「這……有問題?我們就讀的學校本來就奇怪，每分每秒不管在上學的時間前還是放學後甚至上課或小休時間都發生著各種意想不到的離奇事，班中有人在課堂中跑到神社去吸毒算得上甚麼?放心，這裡只存在『學生』不分好壞。」

阿伏鼓勵的拍拍我背。

「我們學校對學生好壞不分，其他學校裡還存在這道理嗎?」

阿伏機靈地隨我所看的方向望去，那地方有個穿上寶石藍色水手裝校服的女學生。

「甚麼學校?」

「沒印象，問問看。」

「小姐。」

我大喊。

對方對我的呼喚完全沒反應。

「是男的。」

阿伏笑說。

「穿裙子的，那是女生。」

「衣著能代表甚麼?也許是個男扮女裝人稱偽娘的生物。」

我吃驚地差點噴出口中唅著的毒品。

「不會吧?有背影那樣苗條的男孩?光是看背面已感覺到那清秀的氣質，轉過臉來看，即使不是一百分美女也是個樣貌端正好看的女孩。」

「只怪剛吸毒影響了嗅覺。」阿伏一臉不憤地:「我過去看看。」

阿伏不知哪來的憤怒。

未知是幻覺還是錯覺，我看著他身上被一團橙紅色的毛絨包圍起來，雙腳著地無聲的走向那位不確定是男是女的學生。

「喂!在寫甚麼?」

阿伏一手搶去那學生正在書寫中的祈福繪馬。

「怎麼樣?這個樣是先生還是小姐?不能寫清楚一點嗎?」

阿伏拉住那學生的肩膀東拉西扯的搖動:「問你啊!不會說話嗎?還是不讓我聽你的聲音?」

藏在阿伏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頭髮下的耳朵中邪般抖動起來，亦可能是我自己在毒品影響下看錯了。

只知最後，當我們都清醒過來時，我軟弱無力地靠坐在橙紅如火的鳥居下，阿伏姿態乖巧地坐在另一鳥居旁，粉紅色舌頭在沒有電燈照明，只靠月光映襯的夜色下呈現一種蒼白的紅，短小的舌尖意態回味地舔著左手腕。

「那學生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終於想起來了。

「是母的，味道很香，但略嫌帶有過多的蜜糖味。」

「蜜糖?」

「沒關係，我會練跑修身。」

「但我跑不動。」

「你待著吧，天亮前我不會回來，免得讓你看到我野獸的一面。」

阿伏舉起手伸展起筋骨，黑色襯衫校服，貼服地覆蓋在他肌肉線條壯健的身體上。

「隨你吧。」

「所以若看見有人長得跟我一樣，別聽他說的，夜裡這一帶的妖物都狡猾得很。」

「這樣說，包括你在內嗎?」

阿伏罕見地瞇瞇笑起來。

「別這樣清醒好嗎?」

(完)

《上課中的玻璃心》

「我們組隊好嗎?」

「不好了，我身體虛弱。」

雖然已換好運動服，但我只是想在球場中耍耍手、踢踢腿應付一下而已，並不打算參與任何激烈運動。

「不會吧?你長得比我還高，應該很擅長運動。」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運動細胞而且不擅長籃球。」

「別這樣，你長得高，沒技巧也可以。

「還是不要參與的好，我怕太接近你們我的病會傳染。」

「才不可能，看你氣息這麼好，而且我們不怕甚麼病。」

「但……」

「好啦，我們缺人。」

同學熱情地把我拉進場中。

「但……」

我還想拒絕的，但哨子聲隨即響起，我已不可能就此退場。

「接住!」

一顆用舊了，已看不清表面刻上是甚麼牌子名號的籃球朝我飛擲過來。

說真的，我很害怕，程度好比面對一枚子彈。

也幸好因為這害怕令我動作變得敏捷，雙手立即抓緊籃球。

看著眼前這顆籃球，我緊張得心頭劇跳，跳動的速度快將要炸開我的胸口。

我立即將球拋向同學。

看見同學們一窩蜂追趕著這顆「即使搶到了又如何」的球。

我慢慢地，不動聲息地移動到場邊，仿彿一個站越超過距離的拉拉隊員，一邊沿著球場的白框線慢跑跳動，一邊吶喊助威，偶爾走緊一點，讓自己看起來正在參與其中便行。

…………………………

好不容易哨子聲響起，老師宣布結束比賽。

同學跑來對我說:「真開心，我們隊贏了。」

他高舉右手，狀似要跟我擊掌。

我尷尬一笑:「謝謝你的邀請，但我怕我的病會傳染給你。」

「怎可能生病了?完全看不出來。」

「我的病很難看出。」

「喂，你們在聊些甚麼?」

一位同學興高采烈地跑來，一下拍打在同學背上。

「我們在聊……」

像開啟消防水龍頭似的，鮮紅的血從他口中噴出，完全灑在那位同學臉上。

剛運動完畢，同學的血一定又熱又濃，健康得很。

「你怎麼喝熱飲了?不是要喝汽水嗎?」

那位同學可能還沒分辨清楚同學在他臉上噴血了，還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我。」

同學能完全握住整顆籃球的大手掌一把拍打在胸口。

「這裡好痛。」

而這下拍打，伴隨著一下碎裂聲。

他打得太用力了。

紅色的血，滲透在我們這所特別的學校這身設計特別的黑色運動服上，染出的顏色是一片褐色。

「你受傷了嗎?」

同學緊張得指著對方胸口。

「我嗎?」

同學邊說邊吐血。

攤開染血的手，是一道道像被動物抓過的短小傷痕。

「這是甚麼樣的傷?」

「我最怕血。」

同學緊張地掩著嘴巴:「很想吐。」

但他吐出的是血。

然後還誇張地跪在地上、彎腰，嘔吐出一堆水晶花瓣般的粉紅色玻璃碎片。

「你們怎樣?」

我盡力保持心境平和。

「太爽快了。」

望向球場，同學們仍然未知就裡的在拋著籃球嬉戲。

「等等，別碰那籃球，會受感染。」

我雙手合攏放到嘴邊大喊起來。

「你說甚麼?」

向我發問的同學一個分神被籃球擲中。

正常來說，這麼一碰是沒事的。

但球剛好擲中他的左肩。

他一個向後擺的動作，上半身靠左後一個擺動。

胸口便被身體裡玻璃化的心臟所刺穿。

看見這種情況，同學們紛紛吃驚地逃跑亂叫。

「冷靜、冷靜!」

我呼籲各位。

然而，這些好像沒多大作用。

同學們在左閃右閃的時候要不互相碰上撞得心臟碎裂，要不踩在地上的血而滑倒直接跌碎心臟。

「你說的是染甚麼病?」

嘔吐出玻璃碎片的同學問。

「對不起，我還以為這只是家族遺傳的心臟病，沒想到原來玻璃心是會傳染的。」

「對不起?」

同學疑惑地說出。

我雙手合十:「不要緊，我立即去報警，但不能走太快，否則我的心臟也會劇跳爆裂。冷血、行動緩慢是我的保命方式，請耐心等候。」

(完)

《上課中的花生米》

奈奈的座位很好，靠在窗邊。從二樓的窗子內往外看，剛好能看到種植在學校圍牆前的一棵大樹。

她不知道大樹的品種，要形容說，只知道這棵樹的樹葉長得茂密，茂密得像朵烏雲。

視線從樹頂往下看去，穿過樹葉與樹枝，整株樹幹隱沒在樹蔭的陰影下。

奈奈抬眼看著那團密麻麻的樹葉。

所以說，形容這些樹葉像朵烏雲是沒錯的。

但是，整個學年，經歷春夏秋冬，她都未曾見過這棵樹會長枯葉或結果實，四季如一，像株模型植物。

「奈奈，還在煩惱嗎?」

隔鄰同學輕聲叫喚，深怕會嚇著她。

「我?」

奈奈轉過頭來。

「他知道了嗎?」

奈奈點頭:「是知道了。」

「怎麼說?」

奈奈無奈地搖頭，又重新轉向望向窗外的大樹。

奈奈不甚著緊的樣子，但鄰座同學可緊張起來。

「這可不是說笑的，身體可不像那棵大樹長年不變，這種事早晚會被發現的，而且到那時候怎麼辦?」

奈奈坐正，左手放到腹上。

「我知道，即使現在只有花生米般大小，但在我體內卻有種巨大如山的感覺，那感覺……像極阻礙我任何行動的一顆頑石。」

奈奈舉起右手:「老師，我要到洗手間。」

老師爽快答應:「去吧!」

「謝謝。」

奈奈從書桌抽屜裡隨便抓起一件物品，緊緊地握住便逃離課室。

………………………………………..

逃出課室後，奈奈立即走到洗手間去。

但來到原本屬於洗手間的地方，她才記起二樓洗手間早已莫名其妙地消失，是這校園的七不思議之一。

「哎……」

奈奈在空蕩蕩的地方前跺腳。

然後急急忙忙跑到一樓洗手間去。

………………………………………..

未料到，來到一樓洗手間時，門上懸掛著「清潔中」告示，清潔工還語帶責備的叫她回課室去。

「別裝病，回去上課。」

「不是，我真的很需要。」

「那到三樓去吧!」

「我真的不舒服了。」奈奈雙手按在肚子上。

「不舒服到三樓去，你手上那是甚麼?」

清潔工注意到她手上拿著的東西。

「我不要跟你吵了。」

說罷，奈奈走到大堂去。

踏過無人的大堂，腳下是清脆的腳步聲。

抬頭看見張貼在校務處旁的通告，那密麻麻的句子叫她突然感覺頭昏腦脹的。

奈奈握起手上的東西，握起拳，跑出校舍。

……………………………………………………

沒走多少步，她便來到那棵長年不變模樣的大樹下。

奈奈抬頭看著這棵只有兩層樓高度的大樹，那樹蔭，真的像極一片烏雲，陰暗得令人耳邊響起迴音。

她踏進這陰影下。

陰暗立即將她整個人籠罩住，像走進一間沒亮燈的密室中。

奈奈在這間無形的密室中舒了口氣，以手背擦去額上的冷汗以後便掀起裙子。

「該怎麼辦?」

匆忙中，她只從抽屜中拿取了一枝塑膠飲管。

大樹的陰影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一身白色校服也染成一片紫灰。

黑皮鞋踏著的樹根，像一隻長著長長手指的鬼手逐步向她移近。先裹住她的腳掌，然後是她的小腿、她的大腿、順延沒入她體內。

…………………………………………………….

「奈奈上甚麼洗手間?上了差不多一年都還沒回來?」

同學在小休時間坐在窗前的桌子上，那個曾經是奈奈座位的地方。

鄰座同學裝作不知情的搖頭:「不知道呢?也許……」

「別說那些了，我們吃水果吧!」

同學打開保鮮食物盒。

各人一湧而上的取了一塊切好的水果。

果肉很潔白，肉質很嫩滑。

「這是甚麼水果?」

同學完全分辨不到水果的品種。

「不知道呢?從那棵樹上摘下的。」

同學指向窗外那棵樹。

「那不是從來不長枯葉也不結果的嗎?怎麼突然長出水果了?」

「說來奇怪，自從奈奈那天到洗手間去之後便這樣了。」

鄰座同學吃著，咬到核的吐出在掌上。

「這是甚麼?」

「果核吧?」

「但……怎麼看都像顆牙齒。」

「牙?那會這麼小?除非是嬰兒的吧!」

同學們哈哈大笑的時候，鄰座同學突然像想到甚麼似的，然後嘔吐大作。

吐出一大灘晶瑩通透黏黏答答的半透明粉紅色汁液在奈奈桌子上。

(完)

《上課中的逃學》

「喂」

「很痛苦」

「出去走走」

「好不好」

藏在衣袖裡的手機震動個不停，緊接著從對話視窗彈出的訊息使我的手腕有種酷似電擊的感覺，煩擾、當中卻使人心情興奮。

多麼矛盾的一種感覺。

「上課中怎麼走?」

我按奈不住的終於在鍵盤上輸入文字，回覆坐在課室角落位置給我訊息的阿伏。

「數一二三，我從旁邊的門閃出去，隔一會兒數到十，我會回來一下」

「這是甚麼意思?」

「老師講課時再不認真也間種抽空看一下班上的情況，

他可能會發現缺了個學生而再認真看一遍，

這時我趕回來坐回原位讓他看到，他便會誤會自己早前是看錯了。

這樣當他再掃視課室時發覺又少了一個人也會以為是自己又看錯了，這樣便不發覺原來我真的走了」

「虧你想到」

「神社等」

「現在?」

「我要出去了」

「我怎麼辦?」

「想個別的方法」

我往回看，只見他空置的座位，阿伏已逃出課室了。

「那位學生請看黑板。」

我被偶然在講課中抽出時間檢視學生情況的老師抓個正著。

「對了，點名冊上不是說學生全到齊嗎?坐那邊的是……」

老師打開名冊。

「阿伏!」

「在!」

角落的阿伏舉起手。

「原來你一直都在，是我看錯了嗎?你的頭髮太長了，注意髮型。」

「知道。」

當老師轉身繼續講解課題時，阿伏趁機逃出去。

我的手腕一陣震動。

「快出來」

「我沒你這種點子」

「隨便啊，你會的」

被阿伏催促得我愁眉苦臉得緊閉起雙眼。

「你啊!怎麼睡覺了?」

「我沒有。」

「明明看到了，別以為畫隻畫功立體的眼睛在眼皮上便瞞得過。」

「我沒有，是我的眼睛長得沒神沒氣老師才誤會。」

聽著老師與另一位同學之間的爭吵，我靈光一閃的想到解決方法了。

我打開筆袋，取出各色彩筆，校服的黑色, 頭髮的銅紅、皮膚的粉橙……

………………………………

「喂!我們要回去了。」

一起逃學到神社的阿伏將睡夢中的我叫醒。

「幾點了?」

「四點。」

「時間尚早。」

「但可能是隔了一天之後的四點。」

「這麼久。」

我檢視手機的留言訊息後告訴阿伏。

「原來我們在這裡睡了三天，這批次的毒品真厲害。」

「還真的厲害，竟然還沒弄至精神錯亂。」

「是，哪裡買來的?」

「這……」阿伏看完手機後說:「我們班老師被送精神病院了。」

「為甚麼?」

「同學說他這幾天嚷著被我們倆纏繞跟蹤，但這幾天根本沒人看見我們，所以他被抓關進醫院去了。你說傻的嗎?怎麼可能看到我們，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哈哈!」

「沒錯，這幾天睡得眼睛幾乎忘了怎麼張開。」

對了，我畫在老師眼皮上的人像留著幾天竟然都還看得見，真是厲害的顏料。

我打開筆袋拿出那幾支彩筆。

「阿伏，怎麼你的筆袋跟我的對換了?」

「可能吸毒時精神錯亂下交換的。」

「我的水性筆都換成油性筆了。」

「那怎樣?」

「我畫在老師眼睛上的畫很難擦去。」

「那怎樣?」

「怪不得老師眼前一直看到我們兩個。」

「那怎樣?」

「沒事，由得他。」

然後我在殘餘藥物影響下，幻想出一個色彩豐富，畫質立體的畫面。

…………………………

「你是誰，怎麼老是走出來，快回座位上去。」

老師在空氣中不斷揮手像在驅趕蒼蠅的。

「你啊，哪位?坐哪裡?」

老師翻開名冊。

「別擋住我視線，快走開。」

………………………………

讀著彩筆上字體細小的成份說明，我問阿伏:「老師會否一輩子都活在我們的影子下?」

「不知道你說甚麼，幾元一支的筆別看那麼久。」

(完)

《上課中的逆向思維》

阿風和同學坐在學校的自修室中。

他以原子筆撩起面前的百葉簾，窗外的陽光，探射燈般射入，騷擾了鄰座的同學。

「喂!別打擾。」

同學驅趕蒼蠅般揚著手中的筆記簿。

「專心點啊。」

阿風反過來責怪同學。

「要不是你，我早解開這課題了。」

同學壓低聲音責備。

「有這麼難嗎?其實……」

「要不然你給我解說。」

同學將自己桌上的課本和筆記都一拼放到他桌上去。

「這個……」

原子筆移離百葉簾，兩人桌子前的範圍立即暗下來。

「你靠近一點我給你解說。」

「不要，你根本不懂。」

「還沒開始解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懂?」

「課本都倒轉了，連讀題目都不會。」

同學一下拍打在筆記上。

「你懂甚麼，這叫逆向思維。」

阿風彎下腰，拾起筆記。

繼續倒轉著看。

「你知道嗎?有時候要是思考時卡在某一點之上，便得站起來，走走。」

「喂!坐下啊!老師會看到的。」

同學出手要將他拉住，但抓不到。

阿風將筆記貼到臉上。

「我記得老師曾經示範拆解過類似的一道題目。」

他在自修室裡踱起步來。

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那天上課中的情境。

努力得，思考間耳根都開始發熱，臉也漸漸緊張充血。

「風，回來啊!」

「殊!我快要想到。」

阿風舉起手，阻止同學的騷擾。

「啪噠」

第一聲，是懸掛在自修室天花上的吊扇打在他的手指上。

籃球員般纖長的手指硬生生被打斷，分別飛撞到幾座書櫃上。

「啪噠」

第二聲，是阿風從天花上掉下的聲響。

「沒甚麼，其實是要提醒你別又想著想著的跑到天花板上倒吊，看，出事了。」

同學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去彈在鞋尖上的血花。

(完)

《上課中的遇人不淑》

小甲打開天台上的鐵門。

接觸到一股與別不同的清新空氣，他立即像個畢業生拋開課本的那樣，雙手往後伸展開去，仰起臉，沐浴在陽光下。

「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一個女學生獨自坐在天台上的一張長椅上。

在這高位置而且空曠的地方，她的一頭長髮在狂風中肆意飄揚。

一雙典型的少女手，陽光下散發出一種發亮的光芒，僅以指尖前稍稍突出的指甲捻起花瓣，默唸著:「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不喜歡我……」

白色菊花花瓣散落一地，但離奇地不被強風吹走。

「你怎麼知道門鎖密碼?」

小甲驚訝這其實是屬於大眾的秘密基地竟然出現外來者。

「你怎麼知道，我也可以用那方法知道。啊!數到哪裡?」

女學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手上的一朵白菊花。

「說得也是。」

小甲佻皮地眉毛一挑。

「請關上門。」

「知道了，我也不想讓人知道我上課中偷偷來這裡。」

女學生上下打量起小甲。

「好端端的怎麼不上課?抽菸?」

小甲走到天台的鐵絲網圍欄前:「來天台也不一定是這原因。」

「那可以是甚麼?」

女學生看看手上的白菊花，想撕下花瓣，又不想撕下的。

「你呢?來這裡……」小甲望向地上的花瓣。

「你不明白的了。」

女學生擺擺手。

「感興趣的話應該直接對人說，而不是躲在這裡數花瓣。」

「這很難啟齒，你不明白遇人不淑的感覺是何等難受，我想先看準情況再說。」

「花瓣能幫助?」

「是。」

女學生肯定的點頭。

小甲靠到鐵絲網上。

幸好這身校服是黑色，即使沾上任何污垢也不易看到。

「聽到遇人不淑，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啊?」

女學生張開嘴巴形成一個圓。

「我不會抽菸的原因是，我抗拒火。」

「我只是隨便說一句便觸怒你了麼?」女學生感覺委屈。

「不是說甚麼，而是，如果你曾經經歷一場大規模火災，居住地方全燒毀了，鄰居們全燒死了，那烤肉的氣味是多恐怖，光是想想便……」

「那場火災是因為有人抽菸引起?」

「倒不是。」

「怎麼你能倖存下來?」

女學生說出重點。

她直勾勾地上下打量起小甲。

「那是因為……」

女學生擰毛巾的將手上菊花捏成一團塞入嘴巴，一股勁衝上前握起小甲的手。

「你很冷，所以燒不死。」

小甲想要掙脫:「不明白你說甚麼。」

狂風中，飄來陣陣菊花清香。

女學生咬在小甲手上:「肉質保存得實在新鮮，剛從冰櫃拿出來的一樣。」

「放開……口。」

「不要!難得遇上活生生的鮮肉怎麼不吃?如果肉類不夠熟，只要配上僻除腥味的菊花更能提升鮮味，同學，我吃定你了。」

女同學猛獸一樣的，強風中揚起一頭亂髮，活生生將小甲撕破咬碎。

(完)

《上課中的零分重作》

老師看看手錶。

黑色錶面上的玻璃鏡面配合著反映出他一小部份的面貌。

這是個應當屬於上課中的時間，但手腕放下、視線離開手錶，望向教室、視線

落在桌椅上。

沒有學生而只得老師的教室還叫教室嗎？

他不明白為何他負責的課堂學生都會翹課，是教導方式有錯？課程問題？還是

樣子累事？

老師吸了口悶氣，對面前的一堆功課嘆息。

怎樣也好，學生們如常按時交功課便好，也樂得清閒。

但，他多少為此感到頭痛。

曲起中指敲敲額角。

一雙十指纖纖的手力度適中地按在頭上，健康頭髮摩擦的沙沙聲清脆玲瓏。

「頭痛？」

老師奇怪，誰偷偷進入教室了。

正由於很少見到學生，所以他更認得學生們的聲線。

他回頭。

「誰？」

「我是駐校護士，高怡。」

他知道學校設有醫療室，可從來沒見過那傳聞中的護士。曾聽説這學校存在不

少奇怪人物離奇事，所以他不以為然。

為他按摩的人，胸前名牌明確寫上「高怡Koey Ko」，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的護

士小姐了。

至於那是甚麽樣的傳聞，他記起曾經在學生的週記內讀過。

老師警覺性地要避開高怡，但他好像逃不出她的掌心。

一顆痛得要爆炸的腦袋，在她的十指下控制得宜，內心即使害怕這傳聞中懂得偷竊魂魄的女子，但又想繼續沉醉在這温柔之中。

「幸會。」老師。

「老師真認為這是幸運嗎？這裡很多人都説要小心我這個老女人。」

「老？」老師奇怪，這明明是個可愛的女子，雖然是有點兒分辨不到年紀。

而傳聞中的護士小姐還真的活過了好幾世紀。

不要緊，身處學校，沒事的。

「記得在學生的週記內讀過關於醫療室的傳聞，到那裡的學生都離奇失踪，是

被護士小姐勾去魂魄了，詳情不明，而最後傳聞説她跟某位學生一同消失了，失踪的人從此下落不明，要追尋源頭，那護士都不見了，事情只好不了了之

。」

「那好像真的在説我。」

「啊？不是説消失了？怎麽又出現？」

「事情是這樣的，」高怡翻找跳蚤的撥弄起老師頭髮：「我是靠奪取别人壽命

來延續自己的生命，被取去壽命的人都一拼被送到我出生的年代去，某一次

......我不小心被一拼傳送回去了。」

「哈？」老師像聽到一個笑話的：「這樣的話，傳聞中活過了幾個世紀的你過

去的努力是為了甚麽？」

「活着是為了找尋永恆的真愛。」高怡答非所問。

「你不明白問題，是説......」老師舉起批閲功課的紅色原子筆。

「老師是要説我的故事篇章一塌糊塗？」

「呃......話可不能這麽説，換個現代化方式，建議你重新審視人生，活著不一

定為了愛情，何况你找尋多年都得不到。」

「誰説？」高怡停下按摩動作。

「不要緊吧，我還年輕，這些情况不太懂，但這是作為老師給你的建議。」

高怡抓住老師頭髮往後拉，使他仰臉對著：「傻孩子，這是我回來奪命的原因

，正因為我找到了真愛所以才得回來續命。」

「很痛。」不知道老師所指是頭髮還是他的頭。

「謝了啊，你想説我得改改自己的人生態度？其實要零分重作的是你。」

高怡感恩的微笑。

頭痛的老師被傳送到高怡出生的時代，那裡有一眾同樣被取走壽命的學生，他們乖乖地坐著，好像在等待老師的到來。

唉，怪不得課室裡都沒有學生。

老師望著一眾學生，感嘆。

另一時代的高怡也感嘆起來。

「甚麽？老師的頭痛是因為病？這麽短命。」她堆疊好老師留下尚未批改的功

課：「得努力了，始終現在的我不是一個人，要多一倍努力奪取壽命，我還有

阿德尼恩。雖然我並非他真正的那位KK，但愛情，騙著騙著就對了，這是我多年來學懂的。」

(完)

《你的兒子》

「放在你兒子的書包裡……」

「明白、知道了。」

我邊對着電話另一方的丈夫唯唯諾諾，一邊將手插進兒子的書包裡。

成年人的手伸進這兒童用粉藍色拱門形的書包前那只比名片略大的小口袋，指頭立即碰到袋子深處。

「甚麼都沒有。」

我暴力地挖開那細小的袋口，探頭察看確認，同時注意到書包黃色肩帶上的灰黑污跡。

「該洗一下。」

「甚麼？」丈夫在電話另一頭說，語音之間也滲漏出一點暴怒。

「沒有，找不到，不在兒子的書包裡。」

「那便是在你兒子上鋼琴班用的那個手提袋裡。」

一句要撒嬌或咒罵的句子哽在喉頭，我在原定無意義地轉了半圈。

「那…」

「不說了，有事要忙。」

丈夫搶先一步掛線。

我也只好收好電話，蹲下：「別慌，媽媽和你回家去找找看。」

「媽媽。」

剛到四歲的兒子低下頭。

看見這種委屈的模樣，他未哭出眼淚來我已準備哭了。

「媽媽抱。」

我一把抱起差不多四十磅的兒子。

聽過不少人說生育過後都會發福變胖，這說法在我身上可是套用不上。

生孩子後，從早到晚照顧兒子，緊隨他生活作息的時間表之餘還要負責家務和處理各項家事，工作量可比未婚時還要繁重，以致我的體形比少女時代還要消瘦。

「小米。」

抱着兒子，心裡在想假如截不到車時該不該趁機稍為哭個兩三秒來發洩一下時，猶如救世主的他出現了。

「小米，是你嗎？」

他搖下車窗，車廂獨有的香薰氣味悠悠蕩來。

「哈囉!吉吉，來跟叔叔打招呼。」

我搖搖抱着的兒子，但他不聽話的別過臉去。

他將這情況看在眼裡，努力地保持嘴邊的笑容。

「不要緊，你要到甚麼地方去嗎？」

「對啊!正煩惱要叫車回家取點東西。」

剛責怪兒子沒家教的我卻立刻表露出失儀的說話。

「上車啊，送你一程。」

他說，笑意盈盈的樣子，瞇起的眼彎曲的幅度是最基本的那種彎彎的笑眼。

應該是他叫小米才對吧。

抱着兒子的我一時間想不起怎麼我會有「小米」這暱稱。

「前輩關照了很多，當是報答一次。」他將車門打開。

想起了。

是丈夫給我取的暱稱。

所以介紹我給工作伙伴的他認識時，他也跟着稱呼我為小米。

「也許將來我也會遇到你現在的這種情況，抱着孩子趕車，忙着上班時又會突然記起忘了要……」

駕駛着的他，嘮嘮叨叨的說着一些關於帶孩子的事。

換了是丈夫跟我這樣說，必定會覺得這是說教的嘮叨，對於他，我想像這是閒話家常的必要過程。

「是……如果他能像你這樣那多好。」我在想像中不知不覺間這樣說了出口。

「呃？」

剛好車停在紅燈前。

他在駕駛的空檔望向我。

「哪裡好，我多想像前輩那樣……」

我聽着他神情輕鬆的在稱讚着那個在我世界中日漸生疏的丈夫。

看似是紋身般緊密地融入身體的生活，我習慣了丈夫的工作、丈夫了解我的好惡、我不會干擾他的休息、丈夫也不過問我的興趣……

「你兒子……」

他問了一個普通的是非題。

「是。」我看了看兒子。

我兒子、你兒子。

忘了甚麼時候開始丈夫會跟我說「你兒子」、「你兒子」的。

日益疏離的關係陌生感如積塵般加厚。

「那麼你女兒呢？。

我望向他。

第一次遇見時已覺得他有張好看的臉。

當然，他並非主流市場中屬於美麗的五官，勉強要讚美亦只能稱得上是比常人清秀。

「她啊…….」

我看着你談及女兒時甜蜜如談起戀人的樣子便摟緊兒子。

「媽!」兒子在我懷裡嚷。

「噓!別打擾，要遲到了。」我小聲說，像個偷偷作弊的學生。

「要開快點嗎？」他細心地問我。

我摟摟兒子：「不要，所有事情都已經遲了。」

「那……」

「慢慢的會好一點。」

我慢慢地、不慌不忙地、自以為不驚動任何人地，望向他。

眼睛柔柔地一一掃視他車廂裡各樣顯示他已婚的小飾品。

「前輩他說……」

然後我聽到他刻意提及丈夫。

「是嗎？」

我沒心裝載的回答說，心思不在我丈夫、我兒子、或我自己。

(完)

《你的母親》

「這個……」

我將正在溫習的筆記放到面前，白紙邊緣碰在鼻尖上，鼻子後的腦袋思考着白紙上的黑字背後的意思。

腦袋前的眼球，看到了車廂中一個跟我年齡相若的男生。

他的髮型是時下偶像團體流行的一種，栗色的髮絲未知是否染色得來，映襯着一身如女性般蒼白的膚色，顯得更為亮白。

容不下半點傷疤的白皙皮膚包裹在一套普通的男性裝束之下。

淺藍襯衫，左胸口袋上有隻紅線刺繡成的飛鳥、黑色長褲、酒紅色登山皮鞋，腕上戴上深啡色皮帶手錶圓形錶面外框為玫瑰金，是個中性設計。

細長的指上有隻銀戒，未知是無意義的裝飾品還是代表他正在戀愛中。

他望過來。

我立即暗呼口氣，看筆記。

黑色字體後是白色紙張，白紙張之後，是他。

我將筆記往放上，遮掩着那個他的半張臉。

沉思般不知道是望向何處的一雙眼睛，像極一個人。

那個人，我小時候見過。

是個中年女，長着同樣一種眼眶形態和眼神的一個女人。

那天爸爸跟媽媽說要獎勵她放一天假，好讓平日除了得上班還要在下班後照顧我的媽媽好好休息一下。

然後，媽媽放心地讓爸爸帶着我，乘坐了一段我認為是長途的車程來到一個我未來過的公園。

按常理說，市內所有公園都一樣，唯獨那裡有點不同。

那裡有我未見過的佈置，遊樂設備，還有到那裡去的人都有點不一樣。

「你女兒。」

不是老師也不是鄰居的女人對爸爸說。

「長得像我嗎？」

女人沒有搖頭，身體由頭至腳靜止不動：「不像，她像你太太。」

「有些人是這樣說。」爸爸低頭微笑，不知哪來的尷尬。

「臉型如果像你，眼睛如果像你，鼻子如果像你……」

「怎樣？」

「只要鼻子像你便夠了，長大後會是個突出的美女。」

爸爸點頭，又不知哪來的尷尬。

女人從手提袋拿出一件我不知道是甚麼的東西放到公園裡不知有何作用的桌上：「哪裡壞了？」女人說。

爸爸也從手提袋裡取出一小盒工具：「讓我看看。」

「別動。」

女人對她帶來的一個與我年齡相若，卻肯定比我年長的男孩命令說。

男孩看看我，五官長得跟女人一模一樣。

我別過臉去，拉扯一下爸爸的衣服，但並未干擾到他。

後來，媽媽對我說，長這樣的女人都是壞女人。

親切的媽媽說得咬牙切齒。

隨年歲長大，我漸漸明瞭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今天，爸爸、媽媽、我，仍然是親愛的一家人。

壞女人不知到哪裡去了。

而車廂裡正有一個跟那女人長相甚為相似的男子。

「這個……」

我用筆記輕輕拍在長得跟爸爸一樣的鼻尖上。

車門打開，男生離開去了。

「這個……」

我急急忙忙收起筆記追出去。

「等等!」

追上後，我拍拍他的背，上氣不接下氣：「你媽媽是否認識我爸爸？」

男生回頭，用那雙壞人的眼神在我臉上繞了一圈。

「我對車站情緣沒興趣。」

說完後，便如風一般飄走。

我在想。

到底我想搞明白些甚麼。

他的媽媽、我的爸爸、他的小時候、我到過的公園……

我轉身，抱着筆記尷尬地衝上快要關門的車廂裡去。

(完)

《充滿爆炸糖甜味的夏日》（一）

猛烈的陽光穿透車窗，曬得我左臂膀都似要燒著。

我拍打蒼蠅的打在燒滾的手臂上。

母親在家門前送别時那一連串煩人的叮嚀言猶在耳。

「澄兒，熱的記得......」

想著母親千篇一律的叮囑，說話時不苟言笑的臉，我左肩漸漸冒起一團一般人肉眼看不見的青藍色火焰。

「司機先生，我要下車。」

我高舉没被燒著的右手。

「要下車的按鈴。」

從這角度看，我只能看見司機先生的後腦，印象中他是個相貌一般的中年人，恐怕數百萬人中消失一個也没人注意。

望向另一邊，右邊坐著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馬尾女生，或許她的目的地跟我一樣，是要到暑假訓練營。

距離訓練軍營還差幾個站，但我的左邊身體快受不了，青藍色火焰不斷蔓延，即將燒及耳朵。

没辦法，我只好按下通風口旁的紅色按鈕。

「嘭」！

雖然一般人看不見，但我全身因日照而生出的火焰觸動汽車機件引發爆炸。

對不起司機先生，對不起馬尾少女。

夕陽橙紅色火團旋即將巴士團團包圍，我在這烈焰中看著兩人活生生由兩個杏色皮膚的生物燒成焦炭。過程來得很快，他們的痛苦應該不大。

至於我。

自懂事以來，便知道自己跟一般孩子有所不同。至於是怎樣的不同?我搖著母親白玉一樣的手問道:「娘！」她總是說著一種我聽不懂的話語解答。

我偏側著頭，以另一種角度看她。這明明是跟别家人士一樣的語言，怎麽我聽不懂。

母親著我快返回房間做功課。

這句我可聽得明明白白。

然後，母親便也回到她的房間。

僅一牆之隔，我把耳朵緊貼在那面雲尼拿雪糕色調的乳膠漆牆壁上，傾聽著母親與那一位我從未碰面的父親傾談。

透過那位意識中為我親父，卻從未見過的人物所翻譯，得知我跟其他孩子不同的是，我是一隻吸血鬼，母親也是吸血鬼，父親也是吸血鬼。

我們這一家，活過了三個時代，經歷了講究文化的時代、娱樂豐盛的年代、還有目前這荒謬荒誕的世紀。

我把耳朵移離牆壁，看著這雞蛋殼般光滑而帶著細緻紋理的牆，稍作思考，然後再度將耳朵貼上。

「是時候送澄兒到教育營去學習做人。」父親說。

「若兒被火滅?」

「地獄之火在人間燃起，得以人造火焰滅之。」

「癡線！」

我承認自己不是個乖孩子。

「澄兒。」

母親鬼魅一樣出現在我房間裡。

形容說她是鬼魅未免誇張了，我們房間只相距一點五米，而且行為開放的我從不習慣關上房門。

事情的起源大概如此。

父母親給我在暑假報讀夏日軍訓班，途中我被日光所燃燒，然《充滿爆炸糖甜味的夏日》（一）

猛烈的陽光穿透車窗，曬得我左臂膀都似要燒著。

我拍打蒼蠅的打在燒滾的手臂上。

母親在家門前送别時那一連串煩人的叮嚀言猶在耳。

「澄兒，熱的記得......」

想著母親千篇一律的叮囑，說話時不苟言笑的臉，我左肩漸漸冒起一團一般人肉眼看不見的青藍色火焰。

「司機先生，我要下車。」

我高舉没被燒著的右手。

「要下車的按鈴。」

從這角度看，我只能看見司機先生的後腦，印象中他是個相貌一般的中年人，恐怕數百萬人中消失一個也没人注意。

望向另一邊，右邊坐著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馬尾女生，或許她的目的地跟我一樣，是要到暑假訓練營。

距離訓練軍營還差幾個站，但我的左邊身體快受不了，青藍色火焰不斷蔓延，即將燒及耳朵。

没辦法，我只好按下通風口旁的紅色按鈕。

「嘭」！

雖然一般人看不見，但我全身因日照而生出的火焰觸動汽車機件引發爆炸。

對不起司機先生，對不起馬尾少女。

夕陽橙紅色火團旋即將巴士團團包圍，我在這烈焰中看著兩人活生生由兩個杏色皮膚的生物燒成焦炭。過程來得很快，他們的痛苦應該不大。

至於我。

自懂事以來，便知道自己跟一般孩子有所不同。至於是怎樣的不同?我搖著母親白玉一樣的手問道:「娘！」她總是說著一種我聽不懂的話語解答。

我偏側著頭，以另一種角度看她。這明明是跟别家人士一樣的語言，怎麽我聽不懂。

母親著我快返回房間做功課。

這句我可聽得明明白白。

然後，母親便也回到她的房間。

僅一牆之隔，我把耳朵緊貼在那面雲尼拿雪糕色調的乳膠漆牆壁上，傾聽著母親與那一位我從未碰面的父親傾談。

透過那位意識中為我親父，卻從未見過的人物所翻譯，得知我跟其他孩子不同的是，我是一隻吸血鬼，母親也是吸血鬼，父親也是吸血鬼。

我們這一家，活過了三個時代，經歷了講究文化的時代、娱樂豐盛的年代、還有目前這荒謬荒誕的世紀。

我把耳朵移離牆壁，看著這雞蛋殼般光滑而帶著細緻紋理的牆，稍作思考，然後再度將耳朵貼上。

「是時候送澄兒到教育營去學習做人。」父親說。

「若兒被火滅?」

「地獄之火在人間燃起，得以人造火焰滅之。」

「癡線！」

我承認自己不是個乖孩子。

「澄兒。」

母親鬼魅一樣出現在我房間裡。

形容說她是鬼魅未免誇張了，我們房間只相距一點五米，而且行為開放的我從不習慣關上房門。

事情的起源大概如此。

父母親給我在暑假報讀夏日軍訓班，途中我被日光所燃燒，然後我炸毁巴士，藉著人間之火重生。

巴士燒毁後，我便徒步走往軍訓營地。

閒話至此，往後便是下一章故事。

《入實驗室按下緊急掣》

「你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啊!女朋友啊!」

我抓著秀貞兩肩，緊緊的像麻鷹捉緊獵物，兩手進行手臂運動般前後推拉。

秀貞被我搖得頭都暈了。

她閉起眼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手放到額角。

然後，秀貞的頭「咚」一聲搖下跌落地上，滾到牆下才停止。

一點點血在地上留下一道明確的虛線。

倒是身上穿的白色水手服上衣奇蹟地沒沾染任何血跡，但手依然是凝在空中。

落在地上的斷頭，從頸部斷口冒出一根腳趾頭。

女性生產般一根腳趾，然後第二根第三根……然後是一整條右腿，頸部窄小的斷口接著生出左腿，再來腰上半身……兩手像穿衣服的左右伸開。

一個完整的秀貞由斷頭分裂延生出來。

在此，稱呼分裂而成裸體的秀貞為「秀貞B」。

在我面前，穿上白色水手服上衣，淺藍牛仔布短褲的是「秀貞A」。

我看著那半條脖子，期待會核彈爆炸的炸出一團蘑菇雲，煙霧散去後是秀貞的頭。

這樣，便同時有兩個秀貞存在於世上了。

但秀貞A沒有長出一顆新頭顱。

過了不久之後，我了解到從此世上有兩個秀貞，一個完整而不穿衣，另一個沒有頭但可穿衣服而且能天天更換款式。

往後的生活是，我帶著兩個秀貞如一般情侶的談戀愛。

我們逛街、購物、看電影、郊遊、吃飯、聊天通話……一切正常不過。

所到之處都配合地給我們足夠空間共處。

例如到餐廳光顧，侍應生給我們安排四人座位，我坐一邊，秀貞A和秀貞B坐另一邊，空出的座位放背包手袋。

我對著兩個秀貞，不合乎常理地是跟沒有頭顱的秀貞A談話，身體完整的秀貞B是沒辦法說話發聲的，她只會安靜的在旁吃飯、喝水。

我看著秀貞B吃東西的時候，秀貞A搖搖我在桌上的手:「當我跟你說話時請看我。」

「你不要吃點東西?」我問秀貞A。

沒看出表情和動態，但我感覺到她在說:「這樣就可以。」

所以結帳時即使是三人，但總計也是兩人份的價錢。

關於飲食是這樣，至於消費娛樂，由於秀貞B不需要穿衣裝扮，關於穿搭上的支出依然不變。

秀貞B像個幽靈的站在店外等候，透過櫥窗玻璃，她就似個服裝人偶。

反過來，對於娛樂方面，由於秀貞A沒有頭顱，所以看電影欣賞演唱會的都由秀貞B負責。

沒有頭顱的秀貞A在此期間會圍繞著場地，看風景的慢慢踱步。

路人眼中看來，沒有頭和不穿衣的她們出現在鬧市竟然從沒惹來奇異目光。

秀貞A和秀貞B好像由始至終都是個極普通的個體。

或許對此感覺奇怪的只有我。

如一般情侶的，在秀貞被我搖跌頭之後，我依然會帶她上酒店賓館。

登記人員依然是對來者為一個沒頭和一個全裸女性，不感覺奇怪的給我們安排房間。

秀貞A等候看診的坐在一旁看著我和秀貞B。

那感覺真的像在盯著看的樣子。

隨便吧，將秀貞A當成一面鏡子不就行了?

不是的，中途她走過來，五指幽幽地在我背上掃過。

「不是說不介意外表嗎?怎麼不是我。」

「但你沒頭啊!」

「你說過不要緊的。」

「好吧!」

秀貞A動手拉開衣服，但無論怎麼努力都解不開鈕扣。

我對秀貞B說:「還是你來好了。」

還在忙解開鈕扣的秀貞A:「他愛的只是你的身體，你根本不能給予任何反應。」

秀貞B搖頭反對，點頭認同。

「嘖!」

我罕見地生氣。

走到牆前按下紅色按鈕。

「甚麼實驗，癡線!」

按下研究人員給我講解時提到的「緊急終止掣」。

一切依然沒變的樣子。

秀貞A依然在努力地跪坐在床上解開看來是解不開的鈕扣。

秀貞B則鄙視地看我一眼，打開房門，離開。

(完)

世上到底存在完美犯罪嗎?

「完美犯罪」-- 不為社會大眾察覺的犯罪行為。

踏在灰黑色的柏油路上，我低頭輕輕看著那黑灰白夾雜中的一點白。

世界是黑色的，如果灰色是眾多大眾行為所代表的顏色，白，就是當中不起眼而又確實存在的犯罪.

走著走著，堅硬的地漸漸軟綿起來，在日光下也漸漸顯得刺眼，成為一片鎧白的雪地。

冰涼的空氣薄紗般覆蓋臉上，很舒服。

我在這片幻想而成的罪惡之地上步行著。

一步一步， 踏出一排間距規律的腳印。

《家姐著左我條變身底褲》

前言：

話說有日同個文青朋友吹水（其實都係fb msg 見 唔係好熟) 問我應該寫咩？

鳩噏一大堆題目，然後我爆咗句「《家姐著左我條變身底褲》要寫錯字」。

朋友叫我都寫下「家姐底褲」記住要全廣東話。

幾好吖，試下囉。

《小孩不乖下地獄》

「今天我來帶孩子。」

我在深夜時份突然要求帶走男友與前妻所生的孩子。

不知為何，眼前放着「現任女友」、「與前妻所生的孩子」、「夜深時份」……怎樣配搭組句都覺得奇怪的詞語，在男友眼中竟然不覺稀奇。

他在嚴嚴密密地拉上窗簾的工作間朝我方一看。

「好啊!回來時給我買一排電池，這種。」

他指向工作檯上一個已經停止運作的鬧鐘，指針停在五時二十五分，不知道是哪天的五時二十五分，是上午還是下午的五時二十五分。

「好。」

「謝囉!」

他對我笑笑，作了個手槍的手勢。

《惡搞童話故事 之 紫芊寧一夜》

《狼胎故事》

衝過一道塑膠質狀的膜以後，永寧翻了個筋斗，落在地上。

他會形容衝過的是「膜」而非「幕」，是因為當站穩住腳回頭一看時，是個既似樹洞也似眼睛的雌性生殖器。

灰黑的毛髮在這器官邊緣生長、蔓延……一直蔓延覆蓋整副母體。

毛色隨身體部份不同而略有演變，灰黑、灰白、灰藍、銀白、靛藍。

永寧看著這頭母狼靛藍色、人功造色寶石一樣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寒光。

從前的他總認為世事不用分這麼細，而原來當面對面，快餐店用餐距離般接近的情況下接觸到這類形危險生物有別於城市人空洞眼神的眼睛，還真的會為此而分神，雙手一滑便趴在一片明顯為胎水體液似的東西上。

「誕生於月圓之夜，這孩子注定是我們的繼承人。」

永寧感覺自己的動作很快，從這黏合膠一樣惹人厭的胎水中爬起彷彿一個打噴嚏的抖動，便再次站起。

他發覺自己不是單靠雙腿站立，而是前肢與後腿。

他也如面前所見的生物一樣，都是狼。

《我强姦咗個女同學》

我叫阿峰，三十三歲。

記得細個嘅時候我强姦咗個女同學。

細到幾細？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

唔記得喇。

唔記得又講？屌你老味！

可能潛意識裡面我都好想忘記呢件事，所以唔記得內容。

但我肯定係，我强姦咗個女同學。

個女仔叫宛兒，仲生勾勾生存喺我世界裡面。

………………….

《我的女兒》

走出辦公室便碰到她，前輩的妻。

「哈囉!」

她故作精神奕奕地跟我打招呼，但我聽得出背後那份心事重重。

我看了一眼她腳邊空盪盪的位置。

「兒子呢？」

「上課外活動。」她緊接着說，說時看了看我手上的紙咖啡杯。

「工作忙嗎？」

「不。」我搖了搖空杯：「正想到茶水間倒杯水。」

「這樣子……」

「你呢？來找前輩？」

她邁出腳步，熟悉地朝前輩的辦公室走去。

「來找他給孩子的文件簽個名。」

前往前輩辦公室跟茶水間為同一方向，我便走在她身後，踏上同一段路。

「急事？冒簽一下便可以，不用那麼麻煩了吧？」我打趣說。

「可以嗎？」

她一下子回頭。

稍緩的步伐，讓我自然地走到能與她並肩而行的情況。

「前輩的筆跡你一定懂得模仿吧？」

「何以見得？」

「因為……」

回憶起第一次碰面約為兩年前。

那時候我因工作關係與前輩有過一段緊密聯絡的時間，某天接近午飯時間的時候她突然來探訪前輩。

「小米。」

前輩向我介紹他的妻。

那天的她推着黑色嬰兒車到來，巧克力色的皮外套、褐紅色皮背包、手錶的黑皮帶、黑長褲、啡色麻布鞋, 頸上掛上黑皮繩，吊嘴是顆晶瑩通透的粉晶。

不曉得她是喜歡啡色、黑色、還是皮具。

「不曉得呢？」

握着的行動電話傳來訊息，黑屏閃出圖像。

「你的女兒找你。」

她說。

是看到了那幅我跟女兒的合照。

「不，提示訊息。」

我收起電話，放到握着的紙杯下。

「他不會放我和兒子的合照在手機裡，我也不會放他和兒子的合照在手機裡，當然兒子年紀小，沒有手機。」

她幽幽地這樣說。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然後她拿出行動電話向我展示，螢幕背景是她的一幅隨拍而來的自拍照。

「聽說設定自己相片為屏幕圖片的人都是自戀的。」

我笑說：「喜歡自己是正常的事。」

「你喜歡你的女兒。」

「當然，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

「能成為你的女兒真幸福。」

「哈!」

我乾笑一聲，看着空杯，低頭前行。

「多想下輩子能成為你的女兒，享受那種幸福。」

我裝作聽不見，但聽得到。

而且看得出來。

記憶中一直存在着一個畫面是，當前輩向我介紹說「小米」時，她禮貌對我點頭。

那刻我們的目光在當時那個倘大的辦公室裡，碰碰車遊戲般意外撞上了。

我們的視線，一下接觸、移走，再撞到、彈開，連上、飄離……

重複又重複。

在兩年前的那個接近午飯時間的十幾分鐘內，目光碰碰撞撞，心情跌跌撞撞。

使我茫然若失地跌翻了一地文件。

而她，一顆心裂開的聲音也如紙品互碰的聲響，清脆俐落。

(完)

《我的朋友》

停車場裡，我遇上了我的朋友。

朋友的名字叫甚麼暫且不提。

生活中，多少次會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呢？

我望向左手，點起手指數算起來。

無名指上久歷風霜的戒指竟還能反映起頭頂上那片晴空的日光。

這令我憶起妻曾經說日光不是圖畫書裡描繪的淡黃色，而是一種偏藍的黃。

我不明所以地跟同時牽着兒子小手的妻對望起來。

「真的，不認同的話請問問其他人。」

她這樣說。

眼睛往一旁看過去。

丟紙團垃圾般，帶點玩味，也帶點狠勁的別過臉去。

「唏!朋友。」

我把我的朋友喚過來。

表情形式不多的他，帶着一個靦腆的顏面走近。

「前輩你好。」

「知道這是甚麼顏色嗎？」

我伸出左手，翻了翻。

戒指在我和朋友之間閃映着日光，彩燈燈泡般一閃一滅的光茫氣槍一樣掃射在我們身上。

朋友仍然是一臉靦腆。

只藏得下單純性格的眼睛，看着。

我確實無意在他面前示威一樣的展示我與我妻的婚戒，這東西他有。

他的婚戒有別傳統的環在右手無名指上，幼細的一圈，不知道由何種物質所打造而成，灰銀色、磨蝕的痕跡是粗獷的碳黑。

朋友笑一下，一貫靦腆，而其實體內那份胸有成竹的自信恐怕隨時能像怪物破胸而出向我撲來。

「銀白色，不是嗎？」

朋友望向我。

「不是。」

我想說。

其實朋友那份猶如被咒語封印住的自信低下埋藏着一系列由我妻所寫的獨有語言吧？

晴朗天。

一片她口中所述為藍色的日光灑滿屋。

我妻按捺不住的雙手拍在床上，粗魯地將我搖醒。

「我今天可以放假嗎？」

看見她已換上一身外出的衣裝，體諒她當全職主婦的壓力，我立即答應。

「好，你的兒子我來帶。」

「謝謝!」

妻興奮地單手繞過我肩，在我額上親了一下。

然後興高采烈地換上鞋，外出去了。

房間裡仍留着妻的香水味。

清幽淡雅的木香，也似汽車香薰的花味。

我在這股空氣中來回翻身幾次，然後觸電般坐起：「孩子，外出吃早餐，去吃媽媽不讓我們吃的東西。」

兒子的興奮不亞於妻獲得批准休息一天的快樂。

我帶着兒子，到了一間妻千叮萬囑不可光顧的快餐店準備品嚐一頓久遺了的油炸食物。

然後，我看見朋友的汽車。

雪白色的車洗刷得潔白如牙膏，定睛細看能看出當中彩虹的七色微粒。

汽車的氣質就像朋友本人，清秀中暗藏一點不容掩蓋的一些甚麼。

我妻在他身旁。

喋喋不休地說着，笑容大得嘴角都裂到耳朵下了。

我覺得，妻靜止不笑的時候最美。

有人說她好漂亮，也有人說她不美麗。

而她說，怎麼你的朋友都這麼好看的。

原來她當時所指是我的朋友。

當然，我不懂得評論朋友長得好看與否。

我抱起兒子，若無其事地步向另一間妻極不喜歡的食店。

「還以為你會給我新奇的答案。」我看我的戒指。

朋友維持着他的靦腆，似笑非笑：「哪會？當然我相信同樣的物件在不同人眼中都會看出不同的色彩，一百個人、一百樣可能，但我的從來只是銀白色。」

我默默點頭，不包含認同或否定。

這刻朋友是否將虛偽演繹得淋漓盡致，還是在朋友的角度之下，與我妻的互動不算甚麼。

我妻的世界中與朋友的交往只屬休假。

在我的眼裡是種……

「前輩。」朋友說：「有事要忙，得先行一步。」

我：「那便快走。」

(完)

《我的父親》

打開房門。

所有陳設跟結婚前仍然同樣，分別是床鋪上多了一層塑膠檯布覆蓋着，在那層半透明的塑膠層之上有件整齊摺疊起來的女裝。

我認得，這是媽媽的衣服。

「爸!」

我喊了聲。

「怎樣？結婚離婚又結婚離婚的人。」

在客廳裡閱讀的爸爸挖苦我說。

「媽媽的衣服在這裡。」

我拾起摺得整齊如陳列品的衣服，媽媽的衣服，好像在哪裡見過。

要不是見過怎麼知道這是屬於媽媽的。

偏起頭，看着粉紅圓珠鈕扣的我，懷疑着自己的話、自己的邏輯。

將衣服捧在手裡輕輕的重量壓在手心裡。

暗叫，又一個多麼矛盾的說話。

我往客廳看去。

爸爸仍舊在閱讀。

手上的一本書封面已變舊，舊得可能隨時會化成粉末。

「即使來來回回搬出又折返這個家，但你媽的東西是懂得放在哪的吧？」爸爸未看我一眼。

「知道。」

我捧着衣服走到媽媽的房間。

房間一室媽媽的味道。

她的設計、她的眼光、她的習慣、她的氣味。

我回望客廳裡的爸爸。

從踏進房子至今仍未看我一眼的他，心裡必定在怪責這個兩次結婚又兩度離婚的兒子敗壞家聲。

但這樣，至少忠於自己的想法，放手，亦是尊重前妻的決定。

我偏起頭，捧着衣服。

回想小時候有過的一段週末旅程。

那段路，只發生在週末的上午時段。

媽媽牽着早已學懂但卻懶於行走的我，到住家附近一些罕為人知的地方。

「媽!」

我拉住媽媽。

當年比我長得高很多很多的她低頭：「別…」

「讓我來。」

一個不是學校老師也不是鋼琴老師的男性將我抱起。

「有勞。」

媽媽羞澀地對那個男性說道。

為甚麽媽媽會這模樣？樣子身材跟平日的媽媽一模一樣，卻有那麼一點分別，你是誰？冒認媽媽。

「哇!」

我在那個男性的懷抱中大哭起來。

「別怕。」

那個男性溫柔地撫順我起伏不停的背。

清湯似略帶咸味的眼淚之中，是那個男性身體的氣味，還有一點汽車香薰的化學花香，又有家裡浴室的洗髮水香味，亦有媽媽的一點牛奶似的身體氣味。

我抬頭看看那個男性。

分明是別人，但怎麼如家人般熟悉。

媽媽將食指放到唇上，示意我別吵。

也可能，是別說。

「爸爸!」

客廳裡的爸爸終於朝我這邊看過來。

「你知道……」

爸爸別過臉去：「放下便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我用最輕的方式將媽媽的衣服放下。

也最輕的步伐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房裡，是種發霉的臭味。

爸爸是討厭我這個連續破壞婚姻承諾的人玷污了這個家，但他默不作聲，又捍衛得了他的那一段嗎？

(完)

是但

咩都寫D

《東方失敗》艾玲娜的家位處懸崖，看似是個位置險惡的地方，但只有明白的人才知道那裡才能吸收到日出時第一道晨光，好讓圍繞在屋外的花朵茂密生長。但這長滿鮮花的美麗房子，不知道為何突然滋生出一片腐敗氣息。一道暗沉的陰氣纏繞在屋子四周，令人看了就心生涼意。那種黯淡，仿彿連燦爛的日光都不能將之驅散。相陽擔憂地來到艾玲娜的家。種滿植物的西式大屋，白色牆身上佈滿各式植物，墨綠的藤蔓上纏上各類粉色小花，青綠的大葉植物上是色澤鮮艷的花朵。栽種的方式是有點雜亂，而且部份甚至已開始腐爛。鮮花的幽香，滲入腐敗的潮濕草澀味。相陽敲響在青藍鐵銹圍繞下的銅鈴。「來了!」艾玲娜的聲音在屋內響起。微微震動的迴音在屋內指示出她的行走路線。大概是從二樓房間急步踏上迴旋樓梯，越過飯廳和客廳，穿過走廊，火速來到正門。「是……誰？」艾玲娜將門打開，探頭露出一般仙子模樣的俏麗臉龐。「很久沒見了，還記得我嗎？」相陽試探着問，視線越過身形嬌小玲瓏的她，朝昏暗且發出陣陣霉味的屋內看去。「是每天為我們代來陽光的相陽先生，當然記得啊!」艾玲娜擠出一個官方形式的笑容，花瓣般柔軟的嘴唇是淺淡的粉紅色，臉色蒼白如一朵白色小花，弱不禁風的軀體掛起一件淺藍色衣裳，讓她的氣息看來更為凄涼。「在招呼客人？」相陽問。「怎麼這麼問？」艾玲娜換上一副委屈的嘴臉。「過往艾玲娜都會熱情地邀請我到屋內坐坐，今天……」「請……」艾玲娜立即側身讓出位置給相陽。相陽踏進她黯淡無光的家：「打擾了。」艾玲娜笑笑：「怎會？」「要亮燈嗎？」相陽正要伸手去摸電燈開關，印象中按鈕就在門的右方，一個小小的銅色圓形按鍵。只需一按，懸掛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便會亮起，以金光映照着這個溫室花園似的家。「不必了。」艾玲娜把相陽叫住。「啊？」相陽以不明白的眼神望向她。「相陽先生的光臨自然會為這裡帶來陽光，何況，燈壞了。」相陽聽出句子結尾一絲隱藏不住的晦氣。「那為何不修理？」艾玲娜走到客廳的木製茶几前，俯身收拾一桌子用過的白瓷茶具。「不認為有這種需要。」「白天不亮燈是可以的，但夜裡呢？」相陽趁艾玲娜未為意的時候在面前撥了一下那股空氣中載浮載沉的腥臭氣味。「這是我的家，不需要光線也能活動自如。」艾玲娜抱着茶壺一臉陶醉。「艾玲娜。」「是!」她從思緒中碎步走出。「是否有甚麼難言之隱？」艾玲娜微笑搖頭。「怎麼將這麼漂亮的花屋荒廢了？」相陽忍不住開口問道。「有嗎？」艾玲娜抱着茶壺，淡淡一笑之後坐下。「從前這裡一室幽香，雅緻高雅，你看現在弄成怎樣了？就連我來到後，陽光都驅不去那種霉臭味。」「嗯。」艾玲娜乾咳一下：「提到陽光，如果相陽先生說完要說的話之後可否盡快離開？」「為甚麼？花仙子不是都歡迎太陽使者的到訪嗎？」「是……但我的友人不喜歡。」艾玲娜摸摸手上抱着的茶壺壺蓋。相陽看看她手上，內裡發出叮叮噹噹碰撞聲的茶壺。「沒猜錯的話，是……」艾玲娜搶答：「不用猜，是自縊森林的諾華公爵。」茶壺裡持續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仔細一聽, 是蝙蝠拍翼和指甲抓刮的惱人聲音。相陽嘆氣：「沒想到清麗的艾玲娜是這種……」艾玲娜繼續搶答：「相陽先生請勿誤會，撇開諾華公爵的身份地位，他只是隻小小的蝙蝠，艾玲娜若不是仙子也只不過是朵普通的薔薇。」「那更加……」艾玲娜再搶答：「相陽先生不是也心儀打掃月亮的小圓嗎？」相陽記起女僕裝扮，頭髮烏黑亮麗，總是對他不屑一顧的小圓。「過去的事別提了。」相陽無奈。「相陽先生請回去吧，也許……其他地方需要陽光呢。」艾玲娜微笑。相陽明白，點頭。一顆自信猶如失去營養滋潤的鮮花，在臭氣薰天的房子裡枯萎。雖然角色和場合都匹配，但最佳下場，始終是要被掃走。(完)#csfling#短篇小說

《決戰夜更的士》回憶中，她有一份兼職工作是在一間西餐廳當夜班侍應生。下班時間大概是凌晨二時。記得某夜離開店舖時，站在街上的她突如其來的覺得累斃了。於是乎，當一輛的士在黑夜中悄悄出現時，形象本來是魔鬼的它就此成為了馬路上的天使。象牙色的光環在它火紅色的身軀上，徐徐駛近。她揚起手，截下這輛的士。坐在車廂後座的她，說明了目的地點以後便放鬆地靠在黑色的仿皮座椅上。微濕微黏的座位到底多久沒清潔過了，無論怎樣調整姿勢都有着一種說不出的不安。「身體不舒服？」司機在她面前的駕駛座發問。屬於一把年輕人的聲線在密閉的空間裡傳進同是年輕人的她耳窩裡。「不……」她實在不敢說出是因為覺得這衛生程度欠佳的車廂座位令她感覺不安。「對不起。」司機莫名其妙道歉。她從後鏡中明目張膽地察看前面這為對她道歉的男人，好像在過往人生中都沒有人對她說過一聲抱歉或對不起。就着這一句，她暗自將對白收起。少女般將之放入一個精緻的絲絨首飾盒中，準備藏在心裡。「這麼晚了，待會有人接你回家嗎？」司機問。問題可能有點私密，但她不覺得冒犯。「不，沒有。」她輕輕搖頭。「怎麼可以？」司機小聲說。她繼續在倒後鏡中不深不淺地觀察着座位前的這個司機，沒有多餘佈置的車廂、乾淨得不帶半點塵粒的擋風玻璃、擺放找續零錢的餅乾鐵盒、駕駛證、還有一個小型月曆。「到了。」司機說。她從後座遞上車費：「有勞。」司機找續時隨便多問一句：「真的沒有人來嗎？」她點頭：「嗯。」「真可憐。」司機感嘆。「沒關係，都習慣了。」她笑說，從疲勞中擠出笑容。「下次……如果還有可能，找我啊!」司機向她送上名片。「好啊!」她瞇起雙眼，貓咪般的笑臉。而差不多接到手的時候，她才看到這不是張名片，而是把色澤暗啞的卡片刀。「打劫!」司機說。與一般少女無異，柔軟細嫩的手將司機抓住。她咬牙切齒地：「這句話，我才剛想說。」侍應生是她的兼職，正職是劫匪。(完)#csfling#短篇小說

《白色的我》她就讀於本地一所著名女校，白色外牆的校舍外是翠綠的樹木所包圍，像一座鋪上雪的古堡。每天早上，穿上白色校裙的女生們像雪精靈一樣，踏着款式統一，擦得光潔閃亮的搭帶黑皮鞋，沿着兩旁種了杉樹的路走進校舍。杉樹整齊排列起來，像一個個表情嚴肅的士兵，穿起色澤陰森的軍服守護着這校舍的一切。提到雪。雖然大眾都說這件校服是雪一般白，但我可從未見過真正的雪。被稱為「雪白」的我，長年掛在她粉紫色衣櫃門前的掛勾上。也許，她衣櫃門後的某些衣服曾經接觸過這種仿彿是神聖的東西。她可能曾穿上當中的某件衣服、某條褲子、某件圍巾、某頂帽子，在舉步艱難的雪地上追逐從天而降，形狀奇妙的雪花。未知是否人們對這所名校的過度吹捧，而不知不覺間在年幼的她內心世界裡建立起了一顆虛榮，即使下課後，她仍會不捨地穿着這套白色校服在房間裡進行補習。補習老師曾對她說可以換件舒適的便服。但她只是搖搖頭，從書包裡拿出課本文具，舉止優雅大方地做起功課或閱讀。關於這件白色校服，家境富裕的她有三套尺碼大小都一模一樣的交替使用。我與其他兩件，三胞胎般存在於她的世界之中。事發那天，她穿著另外一件簡單稱之為「丙」的校服。如果我是「甲」的話。而「乙」則被我所擋住視線的掛在背後，我們分享同一個掛勾、服侍同一位主人。我目擊着補習老師如何在房間裡將她作出攻擊和傷害，然後被拖出房間。可能在離開房間以後發生了一些我未能想像出的恐怖畫面，但那些畫面會比我遇見過的可怕嗎？對比之前所見的。剛進入這所校舍之前，在出售制服店裡等待被購買的時候便受過了一點點絕對不能稱為幸福的對待了。較她早一步來到的時候有個比她看來是年長一點的女生來過。那位女生長得好漂亮，真的好漂亮，漂亮得連指尖都是幼滑軟綿的。女生用漂亮的手指將我肩膊位置捻起，看了一眼。「可以試穿嗎？」店員對她說：「可以，當然可以。」然後女生便拿着我走進狹小的更衣室裡試穿起來了。可是，還沒完全將我穿在身上時，她便厭惡地匆匆將我脫下，氣沖沖地衝出更衣室，將我塞到店員手裡。「根本不合穿。」女生這揚說。店員立即將我放到一旁，招呼那位女生。隨後，是她將我拿起。「尺寸一樣的話要這件吧。不用拿新的一件了。」她爽快地將我買下。我以為她是個性格隨和、友善可親的女孩，但可能我看錯了。開學第一天，她是穿着我上學。所以三件相同的校服中我便將自己稱為甲，而其他兩件都默認了這排列命名的方式。因為才第一天來到這所學校，還未對身邊人作出太大認識而尚未交友的她，於小休時間自然地，上完洗手間後便獨自在校舍內閒逛起來。她穿着新簇簇的我來到一個倉庫之類一帶的地方。那裡的房門明顯與教室光鮮的木門不一樣，對比一般木門略大而呈長方形，油漆是朱紅色，門鎖也是用上一種較陳舊的款式。「看甚麼看!」跟她同樣穿上白色校服的女生說。我看到的必定跟她看到的一樣。是幾個女生在欺凌同樣穿着白色校服的另一個女生，場面是有點混亂但我看得懂。「沒看到甚麼。」她說，準備轉身就走。腳步平穩大方。「等等!」一個女生追上來。「我只想在這裡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掰!」她真的轉身就走了。冷冷的，跟雪精靈一模一樣。穿在她身上的我完全感覺不到她內心裡有任何波動。我以為她會有點甚麼舉動，至少應該有點激動的心跳和呼吸。但她沒有。這種冷漠得如面對死物的心態，完全推翻了我對她的第一印象。所以當看着她被補習老師拖行出房間的時候，我也應該冷靜的只管在看。因為即使我要幫忙，也絕對是幫不上了的吧。然後，她沒有再來過。校服丙也沒有再出現。家傭用了大半天將她的衣物和用品收入紙皮箱裡，隔着紙皮箱，我嗅到清潔劑濃濃的消毒藥水氣味。然後，我也再沒有從紙皮箱來出來了。#csfling #短篇小說

《紅白藍的你我他》《紅色的你》風扇扇葉轉動起來，撥弄着空氣，製造成風。你將長度未及扎穩的髮鬢繞在耳背後，但無定向的風仍將幼細如孩童的髮絲吹得搖擺不定。「有一個問題。」你對着課本上的一道練習題說道。我放下遊走在指上把玩轉動中的原子筆，朝課本上看去，那是一道剛才解說過的題目。正要埋怨怎麼講解時都不專心時，你說：「惡魔會殺掉穿白色衣服的人。」我順着風勢，看着你肩上隨風飄動的白色校服袖子，日光下仿如天使羽翼般透出潔白光茫的顏色，清透涼爽的薄布質料。短衣袖只遮蓋了手臂的一半，餘下露出的部份被涼風吹拂下撩動的髮尾騷擾着。我依循着風吹過的路線，看到你盯着課本在看的臉。「然後王子死了，生還的是公主。」你說。根據就讀的年級，推測年齡不超過十三歲，童稚的你竟在午後的補習時間說出這種話。我補充：「惡魔會殺掉穿白衣的人，然後王子死了，但他可不是穿白衣，對嗎？」你嘴唇緊閉，黑白分明的眼睛瞄向我，書桌下交疊的雙腳中，左腿凌空搖擺了兩下。我輕描淡寫說出：「答案是，因為公主穿的是白裙，她殺害了王子並用血將裙染紅。」「探員真的要答對這種問題才能通過面試嗎？」你認真的問。我說：「不知道，我對探員這職業沒興趣。」你又說：「聽說答對的原因除了是聰明以外，還有是因為骨子裡是個變態。」「如果是聰明人應該會想到其他正常一點的答案，除非……」「老師有想到其他答案嗎？」你有着一雙孩子氣的眼睛。你似乎要挑戰的這樣問我。風在你身後吹過，揚起你的馬尾辮上幾根頭髮。我將手放到你背後撫順你的秀髮。年幼的你，頭髮當然不如電視廣告般吹噓的有如絲般順滑，但還真的是散發出一種獨一無異的，焦糖燉蛋般甜美的少女體香。你半帶驚恐的往後退，雙肩收攏縮起。「老師!」拆去綁在你頭上的黑色蝴蝶髮飾，長髮隨即散開。我抓住一把你飄揚中的長髮，手背摸在你的臉頰上：「或許試着用些較簡單的方式去為公主製造一點顏色，王子就不用死去。」「老師，問題好像是……」紅着臉的你似乎意會到甚麼：「惡魔是要殺掉穿白衣的人，而不管公主是……」我在你的提示下驚醒：「對了!對不起，我腦子裡除了聯想到假如能和公主獨處時必定要輕薄一番，其他都想不到了。」好像，你聽到我這樣說的時候感覺更為驚恐。細緻的臉蛋此時就像滾燙的鮮蝦水餃，白裡透紅的，能清楚看到皮膚下粉紅色的微絲血管。我抓住你的頭髮將你向後扯去，撞在運作中的風扇上。扇葉轉動時將你的長髮攪進去，轉啊轉的纏到不拆去外殼是看不到的摩打裡去。你吃痛尖叫起來。而也許年輕的你從少沒受過多大的苦，所以喊痛的方式不能觸動我的惻隱。扇葉扯脫你的頭髮連同一少片奶白色濕潤的頭皮，在你家氣質高貴的灰色雲石地板上抹出一道草莓醬般的血痕，乍看像個時興的雲石藝術蛋糕。我拾起桌上的筆袋，拉起你白色校服領口，將體重輕盈的你拖到浴室裡去。「老師!你要怎樣？」你竟然還要問。但對於學生的提問，我總會想辦法好好作答。「問題中，公主用匕首殺死王子用他的血將裙染紅以避免被魔鬼殺害。」我將你推到浴室裡去，把門關上。「而根據甚麼甚麼資料所得知，男性血液比女性的濃度要高，假如要將裙子染紅的話不是用女性的血會有更高效率？而且我假設魔鬼耐性不大。」你終於害怕了，牙關有少許打震：「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驚慌的你，不是臉色刷白，而是漲紅冒汗。我從你筆袋裡挑選出唯一的一把美工刀，將多餘的東西丟到你身上。文具打在你身上時，下雨般啪噠作響。「我明白了，我貧血的，不要用我來當試驗。」你捲縮着身體求饒。我推出刀片：「不，我想到的肯定跟你所想的不一樣。」你咬牙：「老師想也別想。」我將刀片放到你額上髮線。麻癢的感覺大概會令你想要搔搔額角，但這刻卻不可以。刀片劃開你的皮膚，生出一條幼細的紅線。你很乖，都沒有怎麼掙扎蠕動。計劃中，我會在傷口處扳開你的皮膚，撕開果皮般將你的皮膚完整地脫下。擁有一件紅色皮衣的公主便不需要王子的血，既不用弄污白裙，又可逃過惡魔的殺害。但現實是，緊緊黏着肉的皮是很難順利切割下來的。我喘了口氣。抬頭望向浴室天花上沒有開啟的圓形燈泡，灰白色的像片陰天。額上的汗流進眼眶裡。我眨眼。夏季，一如既往令我滿頭大汗。#csfling#短篇小說

《紅蔥勿語》

我是周自存，二十一歲。

我在想，如果「青春」包含着勇氣、友情、希望、愛和熱血。

那麼青春的相反詞是什麼？這個未知的詞語所代表的又會是什麼？

「紅」

我在筆記簿型電腦內輸入這個字，輸入法程式給我自動選取了「蔥」為後續。

我隨即刪除了這個文字組合，轉為輸入「韓國第一天 0525」並以此命名建立檔案。

《罐頭刀與開瓶器》凱恩握着開瓶器，用那末端如同一根扭曲了的螺絲似的那部份開啟罐裝淡奶。他說，煮炒蛋的時候將清水換成沖泡飲品用的淡奶，口感會更為香滑。姬絲桃坐在小餐桌前，看他好像毫不費力地用開瓶器的尖端戳穿罐頭。「啵通」「啵通」一下、兩下。看似輕鬆的動作，壓一下、再壓一下。密封的鐵罐就這樣被破開，生出兩個對稱的圓形缺口於罐子邊緣上。凱恩將淡奶混入蛋液裡。嬰孩膚色般的淡奶透過開瓶器造成的小孔順滑流出，畫面極其療癒。「小時候有次找不着罐頭刀。」凱恩專注地看着淡奶流出的狀況，卻又在這種專注的百忙中抽空閒聊。姬絲桃回神，用眼睛搜索廚房中罐頭刀的位置。她記得，那應該是跟水果刀和菜刀、剪刀等等一類的用品放在同一區塊的。「九歲的時候，忘了是甚麼原因，大概是晚飯前的時間，我拿着罐頭開不了，就敲在地板上，當時家裡的地板是簡單鋪上塑料材質的那種廉價地板。」凱恩說。淡奶已加過，他握着筷子將蛋液拌勻。「媽媽看我這樣，便從我手上拿過罐頭。我記得她的手很冰，就好像……就好像是剛用冷水洗手後的那種冰感。」凱恩在筷子碰着湯碗時規律地發出的噹噹聲中淡淡憶述往事。「她左手握球般抓着罐，右手握着水果刀，朝指尖劃過去。我以為她是失手了才會錯誤弄傷，直至見鮮血滲在罐頭招紙上，注滿得不勝負荷而滑落。血落在地上，演戲般誇張地化開，我才有丁點的想通了。」凱恩將拌好的蛋液倒在鍋裡。漿液觸碰到油份時生出勾起食慾的滋滋聲。「我才明白到，媽媽是故意的。」姬絲桃望着凱恩慣性地在靜默時依然會牽起的笑容。剎那間，感覺上本應在小居室裡只能用上的「看」，加添了一道叫作「望」的距離。她望着凱恩架起的一副茶色鏡框眼鏡。敦厚的顏色下，靈活的塑膠質料精緻地雕刻出一絲絲仿木紋的雕花。姬絲桃緩緩地眨眨眼。這夜，她如常地安靜的躺在凱恩身邊。入睡前的一刻，仔細地看着他左腕內側刺上的剔號圖案。…………………………………關於凱恩的刺青，姬絲桃所知的實在不多。也許親密如此，她知道的亦可能與世上其他大眾一樣。純黑色的線條、油性粗筆的質感、深深刻畫了一個任誰都看得懂的剔號，工整地出現在左腕內側。姬絲桃不懂哪種設計和手工才構成一個能被讚頌的刺青。她能說的是，當閉起雙眼只以雙手撫摸時，絕對摸不出凱恩腕上竟有着這麼一個與他外觀形象上顯得格格不入的刺青。「你來了。」凱恩笑着說。無論是形象和行為都予人一種陽光氣息的凱恩。如果要姬絲桃硬性規定指出他是份屬日出還是日落的陽光，那麼凱恩必定會被選為日出。而姬絲桃，她是日落。氣質狀似日落的姬絲桃坐在咖啡室裡，能清楚看到咖啡師工作的吧檯前。她不選擇暗角位置，是因為知道來咖啡室的人也許大部份都想要個安靜的角落。這種微小的細心，是自己本來就有的性格，還是從凱恩身上學來的呢。「嗯？」凱恩看了看姬絲桃，未待回應轉身便又繼續工作。姬絲桃放下托着腮的手。目光注意到流理台上的一把罐頭刀。長着啡黑鐵鏽的刀身，黑色卻沾染了奶白污垢的塑膠柄。她想起平日都不會看內容是陰森恐怖電影的凱恩無端說出那段關於罐頭刀，未知孰真孰假的往事。「稱讚一下吧!」凱恩將咖啡放到桌上，把姬絲桃的手握在杯上，再雙手包裹着她的手。溫暖的感覺既從掌心滲入，又來自手背。「很暖。」姬絲桃低下頭。雪白的奶泡中隱約看到馬克杯邊緣上的一環咖啡色，還有凱恩的剔號刺青。不知怎的，姬絲桃眼眶就此凝住。她好想看清看透近在眼前的這個人。「喀!」姬絲桃突然將一隻銀手鐲戴在凱恩手上。剛好，就像一道閃着銀光的改錯帶貼紙，劃過他的黑色剔號。「這……」「要把你鎖住囉!」姬絲桃佻皮說。「真要這樣做嗎？」凱恩舉起已戴上手鐲的手，曲起食指擦了擦眉頭。………………………………夜裡，凱恩仍像平常那樣躺在姬絲桃身旁。腕上的銀手鐲，多少令他聯想到那日放肆地脫口說出的往事。一把早就封塵的罐頭刀，一個開瓶般的衝動，稍一不慎便會令他錯手嚇走身邊至愛。凱恩在被窩裡握着姬絲桃的手，力度不鬆不緊。「當年的那把罐頭刀，其實……」他在夜裡對她娓娓道出，一些積壓多年的過去。軟綿的姬絲桃就像把罐頭刀，開啟了凱恩心裡的罐頭，釋放出那堆是食物、油脂、味精、水份，還是垃圾的沉積物。姬絲桃聽着，緩緩地眨眨眼。在凱恩的惡夢包圍下沉沉睡去。………………………………早上，姬絲桃坐在餐桌前。她對着冰櫃說：「用那瓶果醬，吃麵包好了。」凱恩拉開冰櫃門：「果醬？」姬絲桃用眼神指示出放在冰櫃門架上的一瓶經典包狀造型的果醬。野餐風格的紅白格子瓶蓋、方型厚玻璃瓶，內裡是黃水晶般透亮的琥珀色果醬。「一直以來沒見你吃過。」凱恩握着瓶蓋。「因為我開不了。」姬絲桃笑說。凱恩一笑。果醬瓶蓋被旋開了，碰着左腕上的銀鐲，發出匡噹一聲。(完)#csfling#短篇小說

《那夜你帶我去看你喜歡的一個人》

「結果如何_ _ __ _ ＿　＿　？」

通訊軟件在手機熒幕上方彈出一段以彩色背景顯示的訊息。

「她帶我去看一個人_ _ _ _ __」

我想如果彼此手機屬於同一型號的話，對方熒幕上也會在同一位置以相同的彩色框框顯示出我傳送的句子。

她帶我去看一個她喜歡的人，在晚飯後。

……………

近日有人曾經在閒聊間有意無意地問到。

「你有談過戀愛嗎？」

說真的，我被這提問震驚到了。

剎那間，一面鏡子豎立在我面前，它映照出我在旁人眼中的模樣了，就是一個各方面都衰到底而不值得被人愛與愛人的模樣。

頭頂髮絲後黑板上的刻度旁邊的「衰人」字樣清晰可見。

然後，我會想象如果我過去的戀人們原來都應該如食用肉類的屍體那樣攤放在分割檯上，才得證明過一個人的存在。

我將這件事完完整整的告訴她，一個潛在的戀人。

估計如果不突然發生甚麼狀況的話，她很可能是相隔單身六年後我下一任的女朋友。

原來如此，她輕描淡寫的回應我的想法。

然後，入秋晚飯後的夜晚，她雙手套入外衣口袋裡，領航員般帶領著我，如一艏小船領著航海輪在黑夜中駛入陌生港口。

「這是我喜歡的一個人。」

她站在一間店舖前，視察著人流般目光茫茫地看著。

我不知道她所指的具體是哪位，但想象到，她的目光有多迷茫，她便有多喜歡她。

「直到現在，這位男士仍然在我的生命線上。」

面前仿佛罪犯認人的站立著各個人，每一位都輕輕的以腳尖觸碰著一道粗黑界線。

「如果問說，他跟你同時間伸出手讓我去牽，我會選誰？答案絕對是那個人。」

「謝謝你的剖白。」

……………

「然後_ __ _ _？」

訊息傳來。

「豬肉分割檯上的人吧？血淋淋活生生地分享出那隱藏在心裡的想法_ _ ___ _ _。」

「傷心了_ _ ____ _」

「才不是，」我拋開手上一把手術刀的，落地時清脆的啷噹聲，協助我計算出這份誠實的剖白價值五百元。

（完）

《顏色恐怖》

《紅色恐怖》

《黃色故事》  「咦？醒來了。」 穿上一身猶如一片晴空的藍色護士服，左胸前的袋方形口袋裡插滿各色原子筆的年輕護士對我說。 其實我已蘇醒了好一會兒，是她沒有注意到。從我張開眼睛一刻便看到她忙碌地拿着病歷表在抄寫、看手錶、左手動作大幅度地翻着比一般筆記紙張略厚的記錄表。遮掩了半張臉的白色棉質口罩下，肯定是木納的表情，而露出的眼睛也一樣是麻木的眼光。一切都公式化地，像壞學生抄寫作業般的進行。 直到意識清醒一點之後，我望着天花上懸空吊起的長管形光管。一根又一根的整齊排列起來，跟背後的純白色天花板毫無違和感地共存。粉紅色的布簾柔和地分隔出面積相等的獨立空間，穿上明顯是病人服的人都各自平靜地或躺或坐於床上。在我背後的病床，比過往想像中的感覺來得好。後腦下是個不大不少不厚不薄不軟不硬……總而言之是個合適的枕頭，合適得比家裡慣用的還要舒適。還有床鋪和被單，竟出奇地順滑軟綿，質料比住過的酒店所用的還要高檔次。  沒暈眩、身體沒痛楚，只有那麼一點點沉睡過後的肌肉痠痛。我盯着護士看，在只基於好奇之下幻想着她在口罩之下整張臉會屬於哪種氣質和樣貌。 「我的朋友呢？」「你的朋友？待會問警察們吧!」護士冷淡地回答。 「還有其他人呢？在哪？」我追問。「這問題跟剛才的有分別嗎？我要去請醫生來，別動!」護士說着，步履身姿庸庸懶懶地走開去了。  我繼續躺着，看着天花板上懸掛的光管。負責懸掛光管的鐵架，接駁位生出一層厚厚的啡黃色鐵鏽。 此時，我並未關心到未知情況如何的同伴，而想到了露營時遇到的陌生人。那幾個與山野格格不入的三個女人。 印象最深刻的要算是穿黃色衫裙的一個。  ……………………………… 「不是這樣的。」我對遠處帳篷的人說。 她回過頭來，淺啡而帶點草綠色的長髮在扭動身體的時候優雅地擺動。不知道為甚麼竟有人會在生火其間不懂得把長髮束起，任憑那頭染色獨特的長髮像垂柳般披在背上。還有，怎麼露營還穿着一身逛街購物的服裝呢？泥黃色的短袖上衣在烈日下顯現出一點點微塵般幼細且媲美繁星般耀眼的閃光，下身是鮮黃色的薄紗長裙，當她蹲在草地上時，一片輕紗像水彩傾倒般散開。 「不是那樣生火的。」我叫喊着對她說。 黃色衣服的她，一臉無知地看着我。「那該怎麼辦？」聲音小小的，但在廣闊的地方裡卻又清晰明確。 我看看在她附近正在幫忙整理帳篷，我同行的友人。「阿……」我想叫其中一個，但他正在教導一名穿着彩藍色衣服的女生在安裝帳篷支架。那女生的衣服，同樣不是適合來露營穿着的。彩藍色的衣物看似是絲質製作，短而寬的衣袖，右肩有個奪目的鮮紅色手掌大的圓形，同色同質料的短褲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腿。 「唉……阿……」我打算叫喚另一位友人。但他已在另一邊跟另一位女生專心地聊天了。 那位女生背對着我，以致看不清面貌。當然，她的衣着也是不合適的，一身黑麻布長袍長褲在陽光照射下透出一點充滿詭異神采的墨綠色。值得留意的是她膚色相當白，像撲上了一層白色糖霜的蛋白蛋糕一樣雪白。 見友人與那位女生越走越遠的，我搖搖頭、走過去。「我來吧!」 放下手上正在整理煮食用具的工作，接過黃衣女生手上的工具，我帶點責怪地問她：「怎麼要來露營？看來這玩意根本不適合你們。」「誰說的？我從小就在郊區生活。」她說得誠懇。 我不置可否，心想她所指的郊區可能是遠離市中心的地方而已。 「弄好了。」火生完畢，我站起來準備離開。 「謝謝!」她蹲在草地上，仰頭對我伸出手。手臂發出閃亮的光彩，隱約看出混合了綠色和紫色，也許是某些防曬用品或化妝護膚品之類的。 我擊掌般拍了一下她的手：「別客氣。」 當要轉身回去時，我打了個呵欠。才復又回頭對她說：「我回去休息一下，請代我跟他們交代一聲。」我指向我的友人。 她看了看，對我點點頭。  醒來的時候，我是被黃衣女生喚醒的。她輕輕的，逗貓般撫摸我的臉。堅硬的女性指甲劃過我臉部皮膚，嚇得我直彈起身。「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跪在帳篷內跟我對看着：「我餓了。」 「餓了就……你沒帶食物來嗎？他們呢？」我拉開帳篷的通風口，也可以稱之為「窗」的地方。 「停!不可以被人看到。」她拉住我的手。我甩開她：「喂!」 她維持着一款故作無知的神情，仿彿就不懂運用其他表情似的。「我說我餓了。」 「那就出去啊，別煩!」我隱約看到外面世界已是入夜的漆黑一片。 她上前，手臂環着我的頸：「睡覺吧!」我將她推開：「不要過來，我可是很愛我的女朋友。」 帳篷幽暗的燈光中，我看到她的瞳孔是銅紅色的，哪個血統會長出這種顏色的眼珠呢？ 稍一分神，她又纏上來了。 我不自覺與她扭打起來。混亂中粗暴地踢出帳篷以外後，我隨手將帳篷鎖起。 得到一點空檔，喘口氣之後，肚子有種被針刺的痛楚傳來。我捧着肚，捲曲身體着攤在地上。 好像迷糊間嘔得整個帳篷都是泥土似的嘔吐物。然後，我便在醫院了……  ……………………………… 「想來他們好像就在生火之後不見了。？我拍了拍床單。 醫生沒有說話，只看了我一眼。 我摸摸被單，一抹飛蛾翼上既像鱗片又似粉抹的東西擦在白色被單上。「這是甚麼？」 醫生探頭看看。「其實你身上有很多，想想自己做過甚麼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