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鐸玫瑰浪漫譚 - 第十九幕：腐敗的主教

五月花酒館位於齊普賽市集，這個全倫敦最大的市集座落在泰晤士河以北，聖保祿大教堂的西面。

這個市集的街道均以售賣的商品命名，從酒館出來後，亨利和安德烈隨即聞到從麵包街傳來陣陣香味。

那些在麵包街工作的烘焙師從來不敢怠慢，倫敦市長每年都會制定一條麵包應有的重量，萬一被發現偷工減料，甚至是把沙子混進麵粉，等待他們的便是遊街示眾的下場。

緊挨著麵包街的是牛奶街，這裡有許多正在慵懶地吃牧草的乳牛，擠奶女工會當場為客人擠出新鮮的牛奶，無論直接飲用或是用來煮食都大受歡迎。

亨利和安德烈接著走進牛奶街旁邊的一條小巷，巷子的拱頂有座巨大的蜜蜂雕像，難怪這條小巷叫作蜜蜂巷。

在家禽街，許多逃出籠子的雞、鴨、鵝正在牠們自身的排泄物上活蹦亂跳，至於肉舖街則到處都是動物殘肢，血水流了一地。

因為今天是星期五的關係，這裡還有逢週五舉辦的魚市集，而舉辦的地點就叫星期五街。

他們有時像沙丁魚般順著人潮移動，有時又像鮭魚般逆流而上，當離開了濕貨市場後，便彷彿從野蠻進入了文明，眼前滿滿都是首飾店、水晶店、綢緞店、陶瓷店等裝潢豪華的店舖，讓人目不暇給。

雖然亨利早已看慣精緻的珠寶，但是向來喜歡奢侈品的他依然逛得津津有味，並且拿起一個紅龍造型的寶石胸針端詳。

紅龍是都鐸王朝的象徵物之一，當年亨利的父親——亨利七世率領軍隊擊敗理查三世，奪取了英格蘭王位時，便是高舉著一面繡著紅龍的旗幟。

兩人沿路所見，均是物阜民豐的景象，雖然也有乞丐和窮人，但是大部分人都安居樂業。

亨利看後心裡安定了不少，同時不禁反思自己的治國能力是否足夠。

他雖然已經成年，但是大權旁落，朝政被太后和其他貴族把持著，很少有親力親為地治國的時候。

他們刻意把亨利和民眾隔離，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接觸民生狀況。

為了跟保守的勢力對抗，亨利總喜歡提拔出身寒門的人，像是屠夫之子沃爾西、鐵匠之子克倫威爾，還有祖上是商人的博林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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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市集後，亨利和安德烈決定去河邊野餐。

時序來到三月，奼紫嫣紅開遍河流兩岸，微風送來陣陣花香。

鳶尾花恰似一群起舞的蝴蝶，金盞花彷彿一隻隻璀燦的金杯，三色蓳則讓人聯想到一張張戴著兜帽的可愛臉孔。

兩人在草地坐下來，享用剛才從市集買到的麵包、奶酪、醃肉、水果蜜餞和葡萄酒，還有亨利愛死了的草莓。

在明媚的陽光下，到處都是出遊踏青的人，有人隨著鄉村音樂翩翩起舞、有人揮灑著汗水做運動、有人邊彈魯特琴邊唱歌，熱鬧非常。

有名小販正在向遊人兜售書籍，像是散文集、宣傳政治和宗教觀點的文本、刊載花邊新聞的小冊子等等。

還有一個男人正在高聲唸詩，引來眾人圍觀，只聽那人唸道：

倘若有誰想狩獵，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鹿，
但是，唉，我實在不能再狩獵。
枉費心機的狩獵讓我滿身傷痕，
我總是那個被甩在狩獵隊最後面的人。
然而，我無法捨棄所愛，
無法將我疲憊的心靈從那頭鹿身上移開。
當牠在前方奔跑，虛弱的我在後方飽受煎熬。
想要抓住牠猶如用網捕風，因此我停止了這種無用功。
倘若有誰想獵到牠，我會確實地告訴他，
他將白白浪費光陰，使其流逝如沙。
在那頭鹿美麗的脖子四周，
用鑽石拼成的字母清晰地寫著：
若要觸摸我當心被殺，因為我屬於凱撒，
我看似溫順，但其實野性難馴。

「有趣的詩，不知道作者是誰？」亨利饒有興味地問。

「事實上，我剛好認識作者，應該說我們很熟。」

安德烈回答，並且露出有點頭疼的表情。

「他叫托馬士‧懷亞特，我們從小認識，皆因我們的父親都曾在諾里奇城堡任職。他創作題材廣泛，尤其喜歡寫諷刺詩，這首詩明顯就是諷刺我的戀情。」

亨利噗哧一笑，回想詩句的內容，臉頰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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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完畢後，亨利和安德烈繼續四處信步而行，忽然看到人群聚集，於是前去湊熱鬧，原來是有話劇正在上演。

只見廣場上搭了一座舞臺，臺上的演員身穿花裡胡哨的戲服，戴著高高的假髮，臉上撲著厚厚的粉，正在捏著嗓子唸臺詞。

「哦，最慈悲的聖母瑪麗亞！」

打扮成紅衣主教的演員拿著一個裝了紅色液體的瓶子，誇張地展示給臺下的觀眾。

「這可不是我主耶穌的寶血嗎？你這是打哪裡弄來這樣崇高的聖物啊？」

「啟秉主教老爺，這當然是千辛萬苦從耶路撒冷拿來的啊！」

打扮成行腳商人的演員卑躬屈膝地搓手，滿臉諂媚地說。

「這是真貨嗎？」紅衣主教拿出一枚放大鏡仔細觀察，「看起來像狗血一樣呢！」

「這當然是千真萬確，我敢用項上人頭起誓！」之後商人轉頭看著觀眾，擠眉弄眼地說：「那個老糊塗，裡面裝的其實是用番紅花調色的蜂蜜！」

臺下響起了一陣捧場的訕笑。

紅衣主教把一個袋子交給商人，「這是你的金子，拿去吧！」

「感謝主教老爺，天主保佑你飛黃騰達，多娶美嬌娘，多生幾個白胖兒子！」

這是在諷刺主教身為教士卻不守貞，臺下的笑聲更響亮了。

接著商人打開袋子瞄了裡面一眼，發出驚呼：「主教老爺，你真是豪爽哪！我從沒見過這麼多金子！」

「我還有更多呢！」

紅衣主教說著打開一隻寶箱，裡面全是金燦燦的道具金子。

「哪天你想做大官，拿著金銀珠寶來找我準沒錯！只要給得起錢，你便是想當掌璽大臣也行！」

亨利臉色一沉，接下來的幾幕戲都是諷刺大主教賣官鬻爵、苛捐雜稅，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說的是沃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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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

據說齊普賽（Cheap）這個詞語在古英語的意思是購物，跟便宜沒有關係，幾乎每一座大城市都會有Cheapside，意思是市集。

到了今天，倫敦的Cheapside已經不再是菜市場，而是高樓大廈林立的現代街道。

▲托馬士‧懷亞特（Thomas Wyatt），把十四行詩引入英國的詩人。

（資料來源：Sir Thomas Wyatt | Poetry Foundation）

註：文中詩句原題為「Whoso List to Hunt, I Know where is an Hind」，謠傳詩中的「母鹿」指的是安‧博林，而懷亞特曾經追求她。另外為了押韻，文中詩句略有改動，但大意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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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幕：腐敗的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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