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瑤眼前的男子望著天際那鋪天蓋地的沙塵,絕望的開口:「殺了我吧!就算逃過你,也逃不過這場沙塵。」
望著他眼中的絕望,褚瑤心中已有決斷,淡然回道:「誰說你躲不過的,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螻蟻也是能逆天的!」
話落,她轉身直面沙塵襲來的方向,開始施法。
她先引出無牙翎,繼而喚出藏於黎國宮中的舒楊庄宮圖,觀圖佈陣之時,她發現那片湖水中竟藏有玄冠,城外的清風沙,亦源於玄冠之力,甚至這片土地本身,也蘊藏著玄冠之印。
褚瑤瞬間領悟,低語自語:「七彩鳥啊……守不住玄烏界的,竟是你自己。」
玄烏界的黃金牆,除了無牙翎的神力,還倚賴三靈女巫所留下的三枚玄冠,當年,七彩鳥引天劫讓洛蘿迎來大災難的同時也讓玄冠移動了,難怪黃金墻會支撐不住,失去了玄冠的無牙翎就像是屋頂沒了支柱。
三靈女巫所遺的玄冠本應用以開陣,褚瑤卻選擇將其替換,自身煉化無牙翎,僅憑此力便建成結界,庇護整片大地,任憑沙塵肆虐也不得侵入。
那男子從頭至尾看得目瞪口呆,揉眼數次,仍不敢相信有如此強大之力竟來自一人之身。
一切落定後,褚瑤回身,對他淡聲說:「此後,這片地不再受沙塵侵擾。」
男子問:「你是……天女?」
「我是玄烏界天女。」她坦然道。
褚瑤,不僅是南極鷲的戰神,更是玄烏界的天女,天女為玄烏界最高的領袖,天女之下,設有三靈女巫,以玄女為首,褚瑤降世之前,玄女暫代其位,之後隨著褚瑤的降世,一切自當歸位。
銅牙宮的無牙翎本就是褚瑤的,這也是為什麼褚瑤在以夏延身份到達銅牙宮時能輕易拿到無牙翎的原因。
而七彩鳥也是褚瑤讓他留下的,只因她常年戴紗,七彩鳥既未見其真貌,又未察覺夏延缺乏神力,所以才未能認出。
銅牙宮早年確實為玄烏界的棲息之地,玄烏界處在靈藩之中,都知道靈藩上的各界沒有實質的地域,能這樣靠的都是黃金墻的結界,這結界可以讓外界之人無法見到玄烏界的一切。
上古浩劫,玄烏界人一夕之間消失,加上褚瑤被飛橫擊落至虛無之間,維繫玄烏界的黃金牆結界減弱,後又在因緣巧合下,被人界生靈發現了銅牙宮,生靈繁衍生長,地城就這樣建立了,這才促使七彩鳥之後的動作,引發洛蘿的大災難、玄冠移動,黃金墻逐漸瓦解,七彩鳥也走到生命的盡頭,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
褚瑤最後告訴那人不會殺他後便往刑場而去,她將天止的屍首就近埋葬並為他立了個碑,對他說著:「我回頭再來看你!」
隨後,她前往半坡邊熔洞,這裡是玄烏界流放之地,用以洗去罪人身上的玄火。
殺了一國生靈的褚瑤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於是來到這裡準備自罰,身為玄烏界族長唯一不同的是天女的玄火是無法被卸下的,但萃湕池洗髓的過程椎心刺骨,她要以此懲戒自己。
天界與人界時線不同,仙庭察覺褚瑤歸位後立刻追查,雖天界僅過一日,但褚瑤已在萃湕池中熬一月。
聯翼尋得褚瑤時,她已是半昏厥,決定將她先帶回南極鷲療傷,再交由仙庭問責。
褚瑤再冰鷲一躺又是二個月,這中間意識時有時無,聯翼也在她半夢半醒之間了解她這些日子的所有經歷,屠了一國生靈性命這件事可是讓聯翼相當頭疼,他實在不知道要如何為褚瑤開罪。
大病初癒,正是回天界問責之日,褚瑤淡然告訴聯翼:「不必為我求情,我的心,早隨天止而去,若仙庭要我赴株仙台,我亦無怨,但……」
她接著說:「但在此之前,再給我一日,我想去再看看他。」
聯翼雖不願,最終仍答應,施法困住天兵,為她爭得最後一日。
她再踏黎國,景象如故,城中荒涼,了無生機,她苦笑自嘲:「我守住了這片地,卻守不住這裡的人。」
徘徊幾街,終見一人影,走近一看,那人竟是在撿拾白骨。
褚瑤問:「你為何獨自一人?」
那人一轉身,驚訝道:「你是……天女?」
「是你?」褚瑤認出眼前人,正是五年前自己未殺之人。
「五年了,天女還記得我啊。」他笑著說。
仙庭一日,人界一月,褚瑤昏迷近兩月,人界已過五年,他面帶鬍渣,模樣成熟不少。
「為何不離開?一人獨守這裡不害怕嗎?」
「沒有什麼比那年發生的事情更為可怕的了!」
褚瑤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屠殺生靈的事情,她向那人說:「這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我也要去接受我該受的懲罰了!但你怎麼不離開呢?」
「我蒙天女留命之恩,總想為這些人做些什麼,哪怕只是埋葬他們,讓他們入土為安。」
「五年了,你一直做這件事?」
「是啊,時間過得很快,他們都成了白骨。」
褚瑤沒有想到此人能有如此毅力,就為了讓這些與他不相干的人入土,她繼續與那人對話著:「數以萬計的人,你可能一輩子都撿不完!」
褚瑤說完後自知一切是自己所就,看到這人所做的一切,愧疚感又更加深重,便對那人說:「你放下!我自己造就的一切,我自己來償還!」接著她開始施法,她化出了一盞燈,此燈是她在上古浩劫時所得,此燈點亮後很快的一棵大樹便茁壯的生長起來,褚瑤將所有的屍骨埋於樹下,接著這片地像是注入了生命,開始有了花草、河流,一下子這裡已不再是草木不生的黎國,而是如寮國般的壯麗山水。
褚瑤完成後向那人說:「自此以後,這片地將生生不息!」褚瑤點的燈就是落靈燈,落靈燈燃的生氣能讓照耀的地方生生不息,這是她償還對這片地的愧疚,但也不能讓落靈燈一直懸在半空中,褚瑤之後是一掌將落靈燈打入虛無之間將它隱蔽,這片地就這樣一直繁衍到青炎和慕慕尋到落靈燈之時所看到的繁華盛世。
那人看到褚瑤輕而易舉就把黎國的現況改變了,但同時也想褚瑤把一切都做了那自己以後該幹嘛呢?索性就隨意的問了褚瑤:「我能跟著您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玄烏界天女。」
「我是神,你只是凡人。」
「凡人就不能跟著你嗎?」
那人的話讓褚瑤想起了五年前他們的相遇,褚瑤讓此人留在了刀下,又讓他躲過沙塵的襲擊,這對一個凡人來說可能投胎一百次,一百次都不可能會有的機會,為何不能再讓他逆天一次?
褚瑤丟了一本書卷在那人面前:「我只給你一月的時間,如果一月內你能突破紅塵修仙得道,我就帶你走!」之後褚瑤就留下那人去看天止了。
褚瑤說完,轉身往天止之碑。
碑前清淨整潔,顯然為那人所掃。
褚瑤在碑旁坐下,低聲喃語:「我來晚了吧!想我嗎?我很想你!以前以為只有你藏了身份,沒想到我藏得更深,我竟是天上的神啊!常常被人羨慕有著無比的神力,可有什麼用呢?我連你都護不住!雖這裡已是過了五年的歲月,但在我的時日卻才過了兩個月而已,我還走不出沒有你的傷痛,半夢半醒之間彷彿你還在身邊,如果可以真想一直在夢裡,一直在有你的地方,接下來我將去償還我所做的一切,這個月應該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時日了!夏延一直以來最想做的就是過上平凡的日子,這個月我們就這樣過吧!」
之後的一個月,她日日與碑為伴,曬太陽、喂魚、採果、下棋,過著最尋常不過的生活。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這還是那想跟著褚瑤的那人提醒的,他恰好在一個月的日子修成仙,似溢的仙氣景象像是提醒褚瑤一個月已經到頭般。
褚瑤向碑道別,前去與他相見。
「我成功了吧?」男子興奮問道。
她化出一面鏡子,遞給他:「這是你強行逆天的代價,能接受嗎?」
鏡中,他滿頭白髮,皺紋爬滿臉,已是老者模樣。
他輕笑:「至少,這讓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你叫什麼名字?」
「柳行。」
「往後,我就喊你一聲柳叔,從此,你便是南極鷲的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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