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應在標記之前 - 八

　　教室裡初秋的空氣微涼乾燥，陽光雖仍明亮，卻少了盛夏的炙熱與逼人。

　　李央坐在靠窗的位置，指節緊扣著桌緣，。他的視線落在筆記本上，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上午發生的事像殘影般盤踞在腦中揮之不去。

　　那個Alpha靠近時的氣息，仍盤旋在記憶深處。那種侵略性十足、仿佛要穿透皮膚的氣味，讓他至今難以平復。

　　他低聲在心底反覆叨唸安撫著自己：「我現在沒有問題⋯⋯沒有任何異狀。」

　　諾亞今天坐在教室後排，與李央隔了三、四列的距離，正安靜整理著課本；凱恩則靠窗坐在另一側，和旁邊幾個同學說笑。教室內的喧囂掩蓋了所有細微異狀，沒人注意到李央指尖的顫抖，也沒人察覺他的呼吸早已凌亂。

　　然而，異樣還是發生了。

　　起初只是幾聲輕聲私語，卻迅速如水波擴散般蔓延。幾個Alpha的低語從角落傳來，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刺耳。

　　「你有聞到嗎？」

　　「有欸，好像⋯⋯是Omega的味道？」

　　「你們在說什麼啊？」Beta的同學們面面相覷，搞不清楚狀況。

　　李央的背脊一瞬僵直，仿佛有冰水從脊椎灌下。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試圖讓自己變得透明。掌心早已濕透，冷汗悄然沿著手臂滑落。

　　不可能⋯⋯他才剛吃抑制劑，氣味應該受控才對，怎麼會⋯⋯

　　他不敢深思。那種從早上壓抑至今的恐懼，在胸口炸開，如無聲爆鳴般震得他理智破碎。

　　身體記得那種被逼近、被鉗制、被視為「目標」的感覺。而他越害怕，費洛蒙就越難壓抑。他能感覺到那股味道，正悄悄從體內滲出，在空氣中化為無聲訊號。

　　「這味道⋯⋯不錯欸。」

　　「真的有Omega的味道欸，誰啊？」

　　「感覺像剛進入發情前期那種⋯⋯很淡但很勾人。」

　　笑聲開始響起，不大，卻刺耳得讓李央胃部翻騰。他死死抓著桌緣，彷彿要將自己釘在座位上一樣，整個人僵如石像。

　　不能被發現，絕對不能。

　　他垂下頭，髮絲遮住眼睛，指尖像是要陷入桌裡，指節泛白手腕輕顫。

　　諾亞察覺到教室內氣氛的異常。他環視四周，幾個Alpha的舉止變得躁動，語氣中夾雜著他熟悉又厭惡的輕佻與試探。他本能地站起身，目光迅速掃視教室試圖找出異常的源頭。

　　「是誰這麼大了還不會控制味道啊？」有Omega抱怨地捂住鼻子。

　　「嗯？有味道嗎？」仍有後知後覺的Beta不明所以地朝空氣猛吸。

　　「藏這麼緊，是在等人來『發現』嗎？」

　　「是不是想要Alpha幫忙消火啊？」

　　語氣愈加低俗，帶著暗示意味的笑聲如毒霧般在空氣中擴散。李央胸口一陣悶痛，眼前像蒙上一層霧。他想站起來逃走，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

　　那種被獵視的感覺太熟悉了，稍早他才經歷過一樣的事情。

　　就在他幾乎被壓迫感壓倒之際，空氣忽然起了變化。

　　一股溫和卻有力的費洛蒙如清冽的風穿透教室，穩穩壓住原本躁動不安的氣場。那股氣味熟悉而清雅，如夜間初綻的白花，帶著某種不容侵犯的高貴。

　　緊接著，一道柔和聲音響起：「啊⋯⋯抱歉，我有點不舒服。李央，你可以陪我去保健室嗎？」

　　語氣清淡，卻在瞬間令空氣中所有騷動消散。

　　李央猛然抬頭，對上林的眼神。

　　林站在講桌旁神情自若，手中輕輕搖著手帕，似乎只是身體微恙。但空氣中那濃郁卻收斂的費洛蒙已經說明了一切。

　　諾亞也聞到了——剛剛那股陌生的微弱氣息已被壓制，但這是林的味道，沒錯。

　　教室陷入短暫的靜默。那些原本還議論紛紛的Alpha們不約而同閉了嘴，臉上表情從輕浮轉為忌憚。

　　「⋯⋯原來是林啊。」

　　「難怪⋯⋯這種氣味，哪是我們能亂說的。」

　　「收聲吧。」

　　出身名門的Omega，從不需言語去維護自己的位置。他的費洛蒙天生帶著壓制與警告，使人自覺生出距離。

　　林未再多言，只是自然地走到李央身邊，伸手拉住他的手腕。

　　「走吧。」他語氣溫柔神色從容，彷彿這只是日常中的一件小事。

　　李央怔怔看著他，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他沒想到林會在這種時刻出手，更沒想到對方會毫不猶豫地牽起他的手。

　　那隻手溫熱而堅定，力道不重，卻讓他彷彿被牽出一口悶在胸中的濁氣。

　　林毫不遲疑地帶著他穿過教室，走向門口。

　　凱恩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喃喃道：「公主大人自己挑騎士了嗎？」嘴角上揚，神情難以捉摸。

　　諾亞的目光緊隨兩人神色微變。他察覺到了李央的不對勁，但此刻更多的，是對林舉動的疑惑與不安。他眉頭微皺，像是想從那段無聲的背影中讀出答案。

　　***

　　校園在午后依然熱鬧，學生穿梭於走廊之間，社團教室裡傳來調音的樂器聲。林牽著李央，腳步不急不緩，姿態如常毫無慌張之意。唯獨李央，彷彿是一尾剛被拉出水面的魚，心跳尚未平復，腦中仍迴盪著教室裡那些針刺般的低語。

　　兩人穿過主棟，沿著側邊樓梯一路走到逃生門旁。這裡是校內少有人經過的角落，樓梯間燈光昏黃牆面斑駁。

　　腳步聲在混凝土階梯間回盪格外響亮。直到走到轉角處的死角空間，林這才停下腳步鬆開了牽著李央的手。

　　他沒有立刻轉身說話，只是沉默地站了一瞬。那段短短的靜止時間，讓四周的安靜顯得格外沉重。李央站在對方的背後心跳尚未完全平復，，他不知道林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裡。

　　林慢慢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早已褪去教室裡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眼神中多了一分謹慎，也多了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銳利。

　　李央下意識地開口，試圖打破這份沉默：「那個⋯⋯保健室在另一邊吧？」

　　林沒有回應那個問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像是在確認什麼。

　　片刻，他語氣平靜地開口了，卻像一把針，筆直刺穿李央心口的掩飾：「你是Omega吧？」

　　那句話說得太自然了，彷彿不是提問，而是在陳述一個早已確定的事實。

　　李央愣了一下，喉頭微微發緊。他和林雖然是課題期末分組的同學，偶爾也聊過幾句但關係並不算熟。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毫無準備地被對方識破。

　　他下意識抿了抿唇，還沒來得及回應，林便像是懶得等他承認似地繼續道：「我剛剛故意釋放費洛蒙，是為了把那些只靠下半身思考的Alpha趕走。」語氣平靜，語意卻銳利得像刀。

　　李央沉默幾秒，像是在掙扎某種無法說出口的脆弱。最終他垂下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嗯，我是Omega。」他停頓了一下，又像怕語意模糊般補上一句：「最近才確定。」

　　林挑了挑眉沒有馬上說話。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確認什麼，眼神冷靜卻銳利。「什麼意思？」語氣不輕不重，帶著一點審視的意味。

　　李央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我從小費洛蒙值就偏低，檢查也一直顯示是Beta，但最近⋯⋯」說到一半，他忽然噤聲，像是撞上一道難以啟齒的牆。

　　那一夜的記憶猝不及防地浮現在腦海，讓他耳後微微泛紅。他偏開視線呼吸略顯急促，彷彿只要對上林的眼神，隱藏的秘密就會一一剝落。

　　林盯著他看了幾秒，像是早就看穿了什麼，語氣忽地一轉：「難怪我總覺得你身上有種奇怪的氣味。」他語調平淡，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替某個模糊的線索補全最後一塊拼圖。

　　他大概是在三週前開始注意到李央的。對林來說，班上的人多半只是背景音，存在卻無需在意。李央原本也不例外——外表普通，性格不出挑，總和幾個Alpha朋友說說笑笑，看起來就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Beta男大生，乍看甚至有些無趣。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某天卻讓他在教室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不該屬於Beta的氣味。那味道極淡，淡得幾近無形卻又不容忽視。林從小接受過嚴格的費洛蒙感知訓練，對這類訊號極度敏銳。那一刻起他就記住了這股異常，也因此開始悄悄觀察李央的一舉一動。

　　所以當凱恩提到期末分組李央也會在同一組時，林幾乎沒多想就答應了。不是因為人情，更不是出於學業上的合作需求，他只是單純想搞清楚，那股味道到底是什麼。

　　今天，他得到了答案。

　　李央看著林神色淡然的臉，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他從沒想過林當初會選擇加入，竟是出於這樣的觀察與試探。那些以為是偶然的接近，如今看來每一步都帶著對方特有的計算與觀察。

　　「醫生說是⋯⋯太常跟Alpha相處，刺激了我的費洛蒙。」他語氣模糊，像是在試圖帶過什麼。

　　林發出一聲不以為意的嗤笑：「Alpha？你是說森，還有那隻猴子？」語氣裡的戲謔不加掩飾，像是說到什麼特別可笑的事。

　　李央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那聲音不帶防備，像是終於在緊繃中找到了一絲喘息。他知道林口中的「猴子」指的是凱恩，也知道林對Alpha向來沒什麼好感。

　　「他們知道你是Omega嗎？」林問。

　　李央搖了搖頭：「你是第一個發現的。」

　　林眯了眯眼，像是對這個答案仍有些難以理解：「猴子那種人會遲鈍我不意外，森⋯⋯你們整天待在一起關係又那麼近，他居然也沒發現？」

　　李央輕聲回道：「我有特別控制住，尤其是在諾亞身邊的時候。」

　　語氣有些自嘲，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明的隱忍。他沒有解釋，林也沒有追問。那句話裡藏著太多不願說出口的事，兩人默契地選擇跳過。

　　林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短暫地柔和下來，隨即語氣平淡地道：「可你剛才的樣子……要不是我先出手，現在八成已經被幾隻發情犬圍著轉了。」

　　李央一愣，腦中立刻浮現那些Alpha的目光與私語，臉色微微發白。

　　「⋯⋯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明明吃了抑制劑，可味道好像還是控制不住。」他伸手揉了揉後頸，動作帶著明顯的煩躁與困惑。

　　林看著他的樣子，語氣忽地一沉：「你不會是快進入發情期了吧？」

　　那句話一出，李央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沒說話，但眼神在那瞬間變得動搖。腦中急速回推——那晚之後，的確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以Omega平均一個月一次的週期來說，這個時間點⋯⋯太久了。

　　「不太確定⋯⋯我還不是很懂這些。」他的聲音有點虛弱。

　　林皺眉問道：「你被診斷為Omega 之後，有定期去看醫生嗎？」

　　李央搖頭：「⋯⋯沒有。」

　　「果然。」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李央猶豫片刻，終於像是下定決心般開口：「林，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麼？」

　　「你可以釋放一點味道沾在我身上嗎？」

　　林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微微一怔，似乎對這提議略感意外。「想讓我的味道壓住你自己的？」他語氣輕慢，像是在確認。

　　李央點點頭，神情微紅，但眼中卻帶著認真與信任。

　　林沉默了兩秒，語氣帶著少見的調侃：「我沒問題。不過你可得有心理準備——以後別人看到你可能會以為你攀上了豪門，變身鳳凰了。」

　　李央無奈，倒是配合地順著對方的話：「讓我成為你的*薇薇安吧，路易斯。」

　　林細眉微挑，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指尖處釋放出的費洛蒙淡得近乎無形，卻像水氣一樣輕柔地瀰漫開來，纏繞在李央的衣領、手臂與發梢之間，將他原有的氣味悉數包覆。

　　教室裡的騷動早已遠去，而這靜謐的角落彷彿成了李央暫時喘息的庇護所。

　　***

　　雖然林事先在他身上釋放了些費洛蒙做掩護，李央卻仍覺得不夠安心。

　　那堂課對他而言幾乎是一場災難，費洛蒙的失控與周遭Alpha的躁動仍歷歷在目。即使已經安全脫身，神經仍緊繃著無法鬆懈。

　　為了避免再度露餡，他乾脆向系辦請假翹掉剩下的課，直接回家倒頭就睡。

　　與其說是身體不適，不如說是一種心理上的疲憊。整個人像被掏空，連平常會做的刷手機、打開影片的習慣也全然不見。

李央把臉埋進枕頭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時間便在模糊意識中靜靜流過。再睜眼時，屋內天光已暗。床頭櫃的時鐘顯示傍晚五點出頭。

　　身體的狀況好了不少，雖還有些倦意但胸口的悶脹感總算散去。頭不再發脹，胃也不那麼翻騰。他撐起身正要下床倒水，門鈴忽然響了。

　　「叮咚。」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一怔。這時間會是誰？

　　他走到玄關，透過門鏡一看——是諾亞。

　　「⋯⋯你怎麼來了？」李央打開門，語氣中帶著一絲訝異。

　　諾亞站在門口，手裡還提著一袋東西。表情一如往常的平靜，但眉眼間似乎藏著不易察覺的起伏。

　　「你下午請假，我來看看。」他語氣淡淡。

　　李央還在消化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心，諾亞卻已自顧自地換上拖鞋走了進來。那熟悉的動作像是早已習慣這裡的空氣。他將袋子放進廚房，掃了一眼流理台後隨手捲起袖子。

　　「我煮點東西給你吃。」

　　「你不用特地——」

　　「我都來了。」諾亞打斷他，頭也不回地打開冰箱。語氣平常卻略帶倉促，「凱也說要來，我沒讓他來。」

　　李央一愣：「為什麼？」

　　諾亞微微頓了下。冰箱燈光映在他臉側，他低頭看著裡頭的食材，過了一會兒才開口：「他們太吵了，我想讓你好好休息。」

　　語氣依然平靜，但語速比平常快了一點，像是臨時從心裡某個角落抓出的理由。

　　實際上，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這麼做。當凱恩在群組說要一起探病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附和，而是先一步回了一句「我去就好」。然後不等大家回應就拎起包走了出去。

　　或許是因為今天那一幕讓他異常煩躁——那些目光和議論，還有李央早上開始就一直像在隱忍什麼的神情。他知道自己不該多想，李央只是生病請假，凱恩關心朋友也很自然。但他就是不希望李央在那樣的狀態下，還得面對其他人。

　　準確地說，是不想讓他面對其他Alpha。

　　李央抿了抿唇沒有再追問。諾亞話不多，但他從來不會勉強自己，尤其是在他面前。那份安靜裡沒有強勢，只有一貫的體貼與自成一格的堅持，而李央也早已習慣默默地接受。

　　諾亞動作俐落，洗菜、切蔥、煮湯，一如往常的沉穩，像是在自己家。李央看著他忙進忙出忽然有些出神。

　　十幾分鐘後，諾亞端著熱湯走進房間，在他床邊坐下。

　　「喝點熱的。」

　　李央接過湯碗，剛舀了一口，諾亞忽然皺了下眉。

　　「……你今天和林說了什麼？」他問。

　　李央的心跳驟停了一下，手微微一抖。

　　「啊？」

　　「我看到他把你拉出教室。」諾亞語氣平靜，像在說一件毫無波瀾的事。

　　李央強作鎮定：「他說不舒服，找我陪他去保健室。」

　　這話不算謊，但也略去了關鍵。

　　諾亞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視線卻沒有從他身上移開。他不喜歡李央身上有別人的味道，即使只是不小心被沾上的。

　　他知道那是林的費洛蒙，也知道沒什麼好追究的，但就是無法忽視那絲殘留。那氣味像根細刺，扎進他神經深處某個敏感的位置。

　　他還沒察覺那是什麼情緒，身體卻已先做出反應——他不自覺地靠近一點。

　　下一刻，李央感覺到空氣微微變了。

　　那是諾亞的費洛蒙。

　　不同於教室裡那些Alpha的氣味，諾亞的味道總是乾淨、柔和，像初春的陽光落在被單上，溫暖卻不刺眼。沒有壓迫和威脅，只是安靜地一點一點地覆蓋掉他身上那些不是他的氣息。

　　李央怔住了。

　　他當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費洛蒙的滲入雖無形，卻絕對不可能察覺不到。身體早已敏銳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氣息，只不過現在的他是Beta，仍必須假裝毫無所覺。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低頭喝湯，連眉頭都不動一下，像是真的對費洛蒙毫無反應，可心底卻悄悄泛起一絲暖意。

　　不只是因為諾亞身為伴侶所釋放的氣味帶來了某種安撫與舒適，更因為他記得諾亞曾說過，Alpha在別人身上留下氣味，是一種宣示：「這個人是我的。」

　　那句話他一直沒忘。

　　諾亞的費洛蒙讓李央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定。就像在不經意之中，得到了某種被需要的證明。

　　「話說，你這副樣子⋯⋯」諾亞忽然開口，語氣似笑非笑，「還挺像我發情的時候。」

　　李央差點嗆到，湯匙卡在唇邊：「你說什麼？」

　　「症狀差不多。」諾亞拍了拍李央的後背像是要為他順氣，「頭痛、發燒、呼吸急促。」

　　李央不語，眉心微蹙，開始思索這話背後是否藏著試探。

　　諾亞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低聲道：「你還記得我國中第一次發情的時候嗎？」

　　李央手中湯匙一頓，沒有立刻回應，但目光輕輕動了一下。

　　諾亞接著說：「那次很嚴重，整整躺了一週。怕冷、頭暈、胃口差。朋友們想來探望我，結果我媽誰都不讓進來，說怕會出事。」

　　李央偏過頭看他一眼，語氣帶笑：「對啊，你那群Alpha狐朋狗友都被攆走了啊。」

　　諾亞也笑了：「沒錯，全被擋門外。那幾天我房間安靜得可怕，只有天花板陪我說話。」

　　他看向李央，語氣變得柔和：「但你每天都來。像個沒事人一樣，帶著作業、課本，還跟我說今天誰又犯蠢，球隊練了什麼。」

　　李央輕笑了一聲，語氣帶著一點懷念：「你那時臉白得像紙，我還以為你要交代遺言。」

　　「你還坐我床邊，一邊剝橘子一邊講八卦，完全沒被費洛蒙影響。」諾亞語氣輕輕的，像是藏著什麼想說卻沒說出的話。

　　「誰叫你當時的朋友只有我是Beta。」李央回道。

　　諾亞沒接話，只是望著他，眼神微動，隨即低下頭，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對啊⋯⋯那時我就在想，好險你是Beta。」

　　李央沒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碗裡的湯，心口像是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那種情緒不重，但像風掠水面，漾出不易察覺的漣漪。

　　他明明知道應該坦白，應該告訴諾亞——那個在發情期標記了他的人，其實就是自己。

　　但話語像是被堵在喉嚨的深處，一點一點沉下去。他不敢開口，也不願打破此刻的平靜。諾亞坐在他身邊，空氣裡飄著熟悉的費洛蒙，眼神是那麼柔和。

　　如果現在說出口，一切會不會都變了？

　　他只想再這樣維持一會兒，再一會兒就好。哪怕只是片刻，也想讓這樣的時光停留得久一點。

　　———

　　*註《PrettyWoman》（麻雀變鳳凰）中男女主角名字分別為Vivian（薇薇安）、EdwardLewis（愛德華·路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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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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