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祖殿前的白石台階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羽舟立在階下,眉頭深鎖,聲音裡透出無奈與隱忍的苦澀:「早知道相柳會留下阿念……還有了孩子……根本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當初就不該同意族內把她獻給那妖物……」
羽舟的長姊嘉澤立在他身後,唇角微翹,眼底閃過一抹冰冷的嘲意。她緩步走下階梯,語氣帶著幾分不屑與譏諷:
「羽舟,你還真愛裝模作樣。當初明知道族裡的盤算,卻什麼都沒做,現在倒裝出一副深情難捨的模樣,誰信?」
羽舟微微一怔,臉色瞬間漲紅:「我……我只是——」
「只是在權衡。」嘉澤冷冷地打斷他,眸光犀利如刃,「你既想守著族裡的安危,又想要阿念對你念念不忘。可惜,這世上沒有兩全的美事。」
羽舟的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嘉澤繼續逼視著他,語調越發淬著冷意:
「說到底,你就是貪得無厭。既想讓她承擔族裡的犧牲,又捨不得她投入相柳的懷抱。可你怎麼不想想——相柳那樣的妖物,一旦認定了阿念,還會讓她有半分逃生的機會?」
羽舟猛地回頭,目光微沉:「嘉澤,若非迫於族勢——」
「少拿族勢當擋箭牌。」嘉澤語氣清冷,眸底掠過一絲譏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別忘了,是你親手把她推向的絕境,她憑藉相柳的庇護才僥倖存活,如今人家平安順遂,你倒好,還想橫插一腳,將她再度推入深淵?」
「再告訴你一個真相——相柳那樣的大妖,本就強悍無匹,九頭蛇更是妖族中的翹楚。只要他想,必得子嗣。」
羽舟神色一滯,握著衣袖的指節泛白。嘉澤語氣一頓,目光複雜地望著遠方的夜幕,淡聲道:「收起你那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吧。阿念已是他的人……你再不甘,也無力回頭。」
羽舟垂下眼,呼吸顯得有些急促。那句「必得子嗣」像一記重錘,讓他無法再自欺。
夜風微涼,嘉澤不再多言,只留給他那冷清的一句:「放下吧。若真的覺得後悔,為了阿念著想,就別再讓她受族中是非的牽扯。」
羽舟垂下頭,目光黯淡。那晚的月色下,誰都清楚:阿念與相柳之間已經無法分離。命運已成定局。
***
月色如水,山泉淙淙,洞中氤氳著靈息。阿念素手撫著尚未顯形的靈胎,眉眼微帶倦色,卻平靜柔和。她不曾察覺,暗處一道艷麗的女妖身影早已蠢蠢欲動。
那女妖名喚雲姬,法力高強,生得艷若桃李,眼波流轉間,帶著天生的魅惑。她倚在洞外的水邊,眼底一抹深深的嫉妒閃過:
「哼,一介凡人之女,也配懷上大人的骨血?若換作我……必能侍奉大人周全,為他生下更強大的子嗣。」
她說話聲音輕柔,卻帶著陰狠的酸意。眼見洞中燭火搖曳,映照出相柳俊美而冷傲的側影,雲姬唇角微微翹起,決意趁機勾引。
「相柳大人……」她輕聲嬌喚,纖腰一扭,蓮步款款而來。身姿窈窕,鳳目含春,胸口半露如凝脂,似欲以香軀為誘。她湊到相柳跟前,紅唇近在咫尺,語氣嬌媚:
「大人這等神姿,凡人怎能懂得?不如讓奴替大人舒解煩悶……今夜,奴願為大人解憂……」
話音未落,纖纖玉手已探向相柳的肩頭,指尖帶著絲絲妖媚的靈息。可下一瞬,未及觸碰便聞得一聲:
「滾。」
相柳目光如刀,幽深赤瞳瞬間冷厲。他抬手如電,一掌揮出,澎湃的妖力化作無形的牆,轟然震開雲姬。雲姬只覺胸口一悶,身子被狠狠擊飛,砰地撞在石壁上,口中溢出一縷血絲。
「相……相柳大人!」她跌坐在地,眼中閃過驚恐與狼狽。
相柳神色冷峻,渾身氣息森然如深淵,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這裡是我與妻子的家,容不得旁人玷污半分。妳若再敢妄動念頭,休怪本座心狠手辣。」
雲姬怔怔看著他,那股冷冽的妖息彷彿將她全身凍住,但她依舊不甘:「相柳大人……她只是個凡人啊,怎能與您相配?我妖族生來媚骨天成,能助您壯大血脈,助您……」
話音未盡,便被相柳一記冷厲的眼神生生噤住。那雙幽深赤瞳中,沒有一絲情意,只有不可侵犯的冷戾與決絕。
「再敢開口,死。」
相柳語氣不疾不徐,卻如萬鈞霆威,讓雲姬渾身發冷。她垂下眼眸,牙齒緊咬著紅唇,終於忍不住一聲低泣,再不敢停留,帶著滿心的妒火和屈辱,遠遠遁去。
她終於明白,自己在相柳眼中不過是粒微小的塵埃。那冷厲的威壓讓她再不敢逾越一步,只能跌跌撞撞地狼狽逃離。
從此之後,雲姬再不敢踏足此地半步,連看向那水洞的方向,都帶著藏不住的恐懼與怨毒。
洞中,泉水微漾,幽光映照。阿念被相柳攬在懷裡,心中仍有一絲未散的驚惶。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若非相柳這樣護著她,她如何能敵得過那些對妖力覬覦者的貪婪與惡念?她輕輕吸了口氣,指尖有些發抖,卻仍小聲問:
「相柳……若有更多這樣的人來……你會如何?」
相柳垂眼看她,眼底的冷意未散,卻在看向她時如冰雪消融。他低低一笑,聲音如同水中暗潮,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堅決。
「我說過——除了妳,沒人能碰我。」
他語氣平靜,卻是冷厲無情。阿念被他看得心頭一顫,臉頰微微發燙。她垂下眼簾,忍不住想起方才那女妖的話語,心裡像是有什麼微酸的情緒在翻湧。
相柳伸手,指腹輕輕挑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抬眼看向他。那雙妖瞳如夜,深沉幽邃,將她所有的忐忑都看得一清二楚。
「念念,莫要被旁人之言擾了心。我是九命妖王,我若想要子嗣,世間萬妖盡皆臣服。可我偏要,是妳給我的靈胎——我血脈唯一的延續。」
他說得輕柔,卻又霸道。那一瞬,阿念眼角泛起水光,鼻尖微酸,喉間更是哽住。她一直都知道,在這妖族的世界裡,他的選擇與認定,才是真正的庇護。
「相柳……你真的……從不曾後悔嗎?」
她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帶著一絲顫抖。相柳聞言,神色微動,隨即將她摟得更緊,低聲在她耳邊喃喃。
「若非妳,我的執念從何而來?」
「妳生來,便是我的唯一」
那一瞬,阿念紅著臉,眼中氤氳著細碎的水光,像是被這片溫柔完全淹沒。她輕輕點了點頭,將臉埋進他的胸口,任由他的氣息將她完全包裹。
***
羽舟得知了雲姬在洞府外妄動的事,內心湧起幾分異樣的情緒。
那是掩藏在多年族人身份與兄長情感之下的執念,明知阿念已是相柳之人,甚至懷了妖王的骨血,卻還是放不下。
他派出信任的影衛,暗暗潛入洞府附近的密林,監視相柳與阿念的舉動。影衛來報,將雲姬被相柳震退、狼狽逃離的場景細細述來。羽舟聽罷,眸色暗了幾分,手中盛著溫酒的杯盞一時冷得如同冰石。
「相柳果然霸道,旁人若有一絲覬覦,必不容忍。可念念……她是我族血脈,怎能任由一介妖王霸佔?若他日那妖王棄她,或有變數,我族又該如何自處?」
羽舟語調微冷,像是喃喃自問,又像是在向誰發誓。
他斟酌片刻,抬手示意影衛靠近,聲音低沉又決絕:
「既然那女妖雲姬曾試圖奪念念之位,便可做文章。傳信給她,言明我羽舟可助她奪得妖王之寵。只要她能挑撥相柳與念念的情意,令相柳懷疑她對妖族之忠,便能助我將念念帶回族地,斷絕她與妖族的一切牽連。」
影衛微怔,似有遲疑:「大人,這……若讓相柳知曉,只怕會引來災禍。」
羽舟眸光一沉,聲音冷得不容置喙:
「這是我的事,你只需照辦。只要念念肯回頭——只要她能看清人妖殊途,我願護她一世周全。」
他語氣決絕,卻帶著深不可測的執念。影衛領命而退,密林間幽影交錯,一縷陰謀的煙霧,正無聲無息地瀰漫開來。
而此時,洞府內,阿念依偎在相柳懷裡,未曾察覺外頭暗潮洶湧。她只覺相柳的掌心在她腹間輕輕撫摸,低低的嗓音帶著笑意:
「別怕。外界的風雨如何,都進不來,妳只管安心。」
阿念抿了抿唇,微微點頭,垂下的羽睫掩住一片幽深不明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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