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米恩小心翼翼地躲在牲畜市場附近的草捲堆旁，監聽著米瑟勒斯和那群人的對話。
他摀著嘴巴避免發出任何聲音，可是憋了一陣子，還是忍不住向旁邊的海茲悄聲分享感想。
「你不覺得……他們幹部的想法，跟我們組織理念很合得來嗎？我要是人在旁邊，說不定會跑去附和他的話。」
海茲噗哧一聲，又清了清喉嚨，不以為然地說。
「就算他們說對了幾句話，也改變不了他們是敵人的事實啊。」
「這是沒錯……但是，他真的說得很好。先不給我們身為人的權利，然後再丟張身份牌，送那種虛假的自由當作是恩惠。唉……真的是這樣。我真的好想問一問那些搜捕員，為什麼沒辦法看破這種事實！寧可當那種被塔瑪爾收買的小狗，簡直是——」
「前輩，你的聲音太大了。別越說越激動好嗎？待會被附近那三個獵犬注意到……」
海茲無奈地提醒。
「嗚……抱、抱歉、但市場這麼吵雜，不會那麼容易被發現吧……唔，還好，聽起來他們沒注意到，沒事……」
凱米恩緊張了起來，心虛地傾聽著不遠處的監視對象，默默收小了音量。海茲又接著說。
「他們說的那種話，根本不用太認真聽吧。那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大概是講給他們家駐守師聽，才能讓他更忠心耿耿之類的。不然他們明知道這種道理，還幫那些獵手對付我們，不是很矛盾嗎？」
「呃……的確是有點矛盾，但我覺得那嚴格說起來，是因為……維納闖的禍吧。就是那個……你有聽他們說過嗎？」
凱米恩苦著臉說，他不知道位居基層的海茲，對組織過去在北境做出的事件有多少了解。也許他並沒有聽說這件事，才會把那些傭兵設想成徹底的敵人。
「你說，維納把他們的國家滅了的事嗎？法爾凱斯有稍微跟我提過一點。」
海茲理所當然地說下去。
「就算這樣，他們會有這種下場，也有他們自己的過錯吧。副會長那種個性的人，不可能毫無道理地去滅掉別人的國家。」
原來海茲知道啊……最近他們那邊開始會跟新人說這種事了嗎？
在我剛進來的年代，他們都會三緘其口。畢竟維納一直不敢面對他犯下的這個「錯」，只要被別人提起他就會跑去喝酒逃避。
凱米恩搔了搔臉頰想著，對海茲的話不置可否。
「過錯嗎……也許有吧，詳情我也沒有那麼清楚。但無論如何……我覺得那些桑德諾人，確實是有憎恨我們的正當理由。」
他說著，內心不免有種悲從中來的感受。
「你不覺得這種事很哀傷嗎？明明我們某種程度上是想法相近的人，卻落得這種不得不相殺的處境。如果沒有那起事件……說不定他們的立場會是願意支持我們組織的吧。」
海茲毫不留情地吐槽回去。
「你真的很容易多愁善感，前輩……我只有覺得你想太多。如果沒有那起事件，這群人只會留在他們舒服的北境老家過日子，根本不會跑來南境這種他們心中的『爛地方』，然後他們到死都不會聽說到我們組織的事吧。」
「呃……仔細想想，你說的好像也有可能。」
凱米恩尷尬地嘟囔。
「不過，演變成現在這種局面，還是多少讓我覺得很難過嘛。」
海茲對他的感慨不以為意，打斷了話題。
「前輩，你看一下薩羅身邊，大概待在他十公尺外的那個矮個子，那個人看起來是阿奇諾對吧？」
聽到他的問話，凱米恩瞇眼仔細確認，相隔著一百多公尺的距離，沒辦法看清楚目標的五官樣貌。不過從他垂著頭走路的習慣看起來，的確是阿奇諾沒錯。
「應該是他沒錯。怎麼了？你怎麼會特別注意他？」
海茲聳肩回答。
「沒什麼。柯塞特叫我有看到就順便注意一下，維納到時候要一併處決掉這個叛徒。」
「喔……是嗎，好吧……」
凱米恩乾笑了笑。他從阿奇諾身上移開了目光，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Mw4rbgW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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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瑟勒斯，你要去吃晚餐了嗎？待會關城門的鐘聲響了，我們就要回宿舍，不能出去了喔……」
阿奇諾在旁邊等了好一陣子，總算看他跟那些傭兵聊完了一個段落，準備各自解散了。
米瑟目送著團長等人離開城門回去營區，才轉頭朝他答道。
「知道了。」
「你今天跟他們還聊真久，幾乎整個下午了……那，你晚餐想吃什麼啊？烤餅配牛骨湯怎麼樣？」
「嗯，好啊。你今天是被萊格叫來幫忙『顧』我嗎？不然怎麼知道我聊這麼久？」
米瑟隨意一問，學了他們搜捕員私下常用的「顧」這個字。
阿奇諾沒想到自己被幹部胡亂使喚的處境會被他發現，答得有些尷尬。
「哈哈……我只是剛好在附近經過，不小心注意到啦。」
米瑟的眼神不相信他。
「你說過，塔瑪爾要求基層的工作是去找出鎮上的巫師會據點……那你來回在這條街上經過，經過了三個小時，找到什麼不對勁的磚瓦了嗎？」
阿奇諾聽懂了他不同常人的挖苦方式，無奈地傻笑。
「你這麼說我，自己還不是在同條街上聊天混了三個小時，在那之前是坐在花圃旁邊，還有跑去公共馬廄看人餵馬，發呆了更久……要比賽摸魚，你也不遑多讓啊。」
「喔，你果然有被他吩咐，跟蹤了我一整天。」
「真是的……這種事情，你放在心裡看破不說破就好了。他們也在後面聽，你叫我要怎麼接話下去嘛……」
「知道了，我下次放在心裡。」
聽到米瑟一板正經地答話，阿奇諾不由得想放棄。
「這種話也不用說出來跟我報備吧。你還真是……唉……算了，我們先找找那間餐廳在哪吧。」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6omnZMC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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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測確認兩人走進餐館之後，凱米恩又忐忑不安地小聲朝海茲搭話。
「原來……原來今天負責釣魚的搜捕員有四個人啊，海茲。局勢太危險了，我們還是——」
「好了前輩，調適一下你自己的過度焦慮，只剩下最後不到一小時而已，我們等他們回宿舍就要結束工作了。」
「反、反正他們吃東西也不會再聊什麼重要的事情了，我們今天就提早下班嘛……」
海茲長嘆了一口氣。才第一次來幫忙跟監，就在催促別人要提早下班，他實在拿這個跟兔子一樣膽小的前輩沒辦法。
他深思熟慮之後，清了清喉嚨，決定說出心底話。
「凱米恩，容我說句真話……你真的不適合做跟監工作。我覺得，前輩，你不如還是回去首都那邊，繼續幫忙從商行那方面打聽情報，比較能夠發揮你的長處。」
「嗚……不要用那種像在開除別人的口氣說這種話啦……留點努力的空間給我嘛……」
凱米恩努力掙扎辯駁，不想被後輩就這樣趕走。
「而、而且……商行那邊能問的，我都問完了啊……稅務會議的地點時間都已經打聽到了，又不可能直接從那幾個老闆口裡問到總會長的行蹤……」
「那你可以考慮回去做『財務長』的原有勤務吧，『財務長』前輩。」
海茲連續兩次強調了他的幹部職稱，彷彿在挖苦他這個管錢的人卻硬要跑來前線似的，讓凱米恩難堪得耳朵一陣發燙。
「不要趕我回去賣麥子啦，海茲……我們倉庫的麥子幾乎都出清光光了，而且有風聲說要開始大規模查緝私囤的糧麥。要是去亞森載麥子回來，賣的時候正好被查到，不就會被沒收賠錢了嗎？現在先避避風險比較好……還有，組織這陣子該分發各地的資金跟物資也都發完了，實在沒有什麼工作能忙……我想多盡一份力嘛。」
「嗯……那不然這樣，你回去北領地，去幫忙法爾凱斯那邊買木材吧。他們在修房子，不是會用很多木材，你可以幫忙他們買到比較便宜的吧。」
海茲的話像是隨便敷衍一個理由，丟他回去做雜務似的。凱米恩不甘心地反駁。
「那種事情——哪需要輪到我幫忙。小東西一點點，修房子的工匠自己去買就好了，又不是要採購一公噸的木料，要精算不同產地的成本運送之類的……而且買便宜還是買貴都是對方買單，跟我們組織的盈虧沒關係，我為什麼要做白工幫別人省小錢啊……」
海茲無奈地輕嘆。不得不承認，前輩在管錢跟採購物資的方面，確實是很道地的商人……講到這些事情，實在很難辯過他。
「算了，當我沒說……我們還是先專心跟監好了。」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CS9D34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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