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新纪元
「神是一种假想，但我希望你们的假想别超过你们创造意志的范围。」 -尼采
李贤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先是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眯了眯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一时看不太清周围环境，想要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手脚，困在一个椅子上。
他试着用力挣扎，把铁环晃动的吱嘎作响，却发现坚硬的金属根本没可能撼动。
这是一个面积约莫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工厂，白色灯带绕着顶棚把整个空间照得一览无余，李贤在惊恐地发现工厂的四周围绕着数十台巨大的主机，正闪烁着红绿的光芒，无数的电缆交错布满整个空间。
是安藤博士的布置吗？还是...
“安藤？你在哪里？你到底想做什么？”李贤在扬声问道，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里，因为整个空间就像一个拥挤的信息中心，到处都是数据，电缆和冰冷的机械。
呲啦的电流声吸引了李贤在的注意力，他看向摆在正中心的巨大圆柱形主机和面板，那上面显示的数字看似是运行这个虚拟世界的核心数据，他在心里盘算能在安藤博士来之前从束缚中逃脱的可能性，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地紧盯着前方。
白炽灯寒冷的光把他的金发照得近乎半透明，有些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头上，他依然有些晕眩，脸色惨白，显得有些脆弱。
有些不像人类。
这时候面板上的数据加载速度突然加快，面板旁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安藤博士有些失真的声音。
“又见面了，贤在。”
李贤在有些厌恶他这样叫自己，语气不善地回复道：“你在哪里？你把我们都拉进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在这啊，”安藤博士回答，“你们是我美丽新世界的第一批居民，怎么样？体验的好吗？”
想起金善旴越来越嗜睡的样子，李贤在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博士并没有躯体，即使是在虚拟世界里，他也将自己的意识储存在最核心的主机群里，“你对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我什么都没有做，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生物，”博士语气里有些苦涩，“我也不能幸免，所以你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人类的思想始终比一串代码复杂，仅仅是记忆体没有办法承受我的思想，如果长时间在这里生活的话，会逐渐退化到没有思想的状态，每天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但是贤在啊，如果我死了，这里怎么办？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一段代码吗？我的下一步计划是把人类的意识全都带进来，你就是最好的桥梁，我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已经诚恳的邀请你了，是你不答应，我只好这样把你请过来了。”
“你要我做什么？”李贤在问。
“你可以留在这，什么都不用做，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财阀，你拥有至高的荣耀和财富，所有人的尊敬，即使人类的意识也要对你崇拜，你可以做所有人的神。”
安藤博士只是想要一个容器，可以代替他去支撑这个世界的运转，他要在拥有人性的同时不受到代码的影响，而李贤在就是那个最好的盒子。
“我看你是在异想天开，嘴上说得倒是很好听，”李贤在笑了笑，完全没有被安藤博士说服，他语气变得有些轻蔑：“无非就是要满足你的自尊心罢了，什么构建一个更好的世界，你自己没有办法在现实世界完成的东西，就想通过毁灭他重构一个新的规则来达成吗？一直在不停的说人们对仿生人残忍，可你才是那个最无视规则的人吧？”
“这里是我创造的世界，规则是我来定的吧？”
“在这种情况下，”李贤在坚定地说，“即使你把人类意识带进来也没有任何用，因为你这里本来就是一片混沌，你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闭嘴！”被戳中了痛点，安藤博士语气中满是愤怒，“你什么都不懂”
李贤在知道自己成功激怒了博士，继续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我只知道你是个疯子，想要在虚拟世界延续你做的梦。”
安藤博士发起怒来整个面板上的数字开始刷屏，两侧的电缆不停的抽动，仿佛有更多更多的数据在源源不断地输出，李贤在在手腕处发力，想要趁机会突破他的防线，却被安藤博士用电缆连接到椅子上，他突然感受到巨大的晕眩，仿佛脑子里一下子被灌入了无数的数据，一瞬间变得天昏地暗。
再睁眼，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是虚拟世界中的意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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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泳勋他们一行三人再次回到李贤在的家里，天气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阴沉了些，空气甚至有些粘稠，让人呼吸不来。
在花园李贤在失踪的地方，他们看到了那个空荡荡的盒子，掉在地上，李柱延拿起来仔细观察，用手指摸索了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任何暗层。
与此同时，金泳勋在一旁突然出声，他说：“等等，这里面放着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吧？善旴也不知道？”
金善旴摇了摇头。
“博士留下的遗物里都看过了，”李柱延说，“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和李贤在都藏起来的？”
“我还在实验室的时候，博士好像并没有什么爱好，连那个八音盒都是在遗物里我才看到的，所以才觉得奇怪，但他会一直拿着一个吊坠。”金泳勋说，“是因为他有一次要做测试，可是手里还拿着那个吊坠，我要帮忙放在桌子上，可他推开了我自己放进了口袋。”
李柱延皱起眉抬头看他：“你觉得他会藏到哪里？”
金泳勋陷入了沉默，金善旴在旁边冷静地说：“我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金泳勋，后者歪头看着他，他继续解释：“当初在恢复数据的时候，因为要建立全息投影，所以我把金泳勋意识里储存着的躯体全都扫了一遍。”
李柱延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好，金泳勋继续等着他说。
“当时觉得很奇怪来着，但因为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我才没说。”
他抿着嘴，抬起手指着金泳勋的左边胸膛，说：“在这里。”
金泳勋笑了一下，表示不可置信。
“放在他的心脏里，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李柱延说。
“一定是一个可以联结他和仿生人的工具，”金善旴说，“所以我们即使在信息海里逃跑，也会被他发现。”
“那就挖出来吧，”金泳勋云淡风轻地说，“挖出来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
李柱延几乎是当下就直接说了不行，但金泳勋说：“我没有心脏，的确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他四处看了一圈，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尖利的小刀，李柱延抓住他的手，说：“你怎么知道是没有伤害的？这里是虚拟世界，也许你在这里才是实体。”
他表情很严肃，看着金泳勋的一双眼睛冷静得像冬天的大海，而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没关系的，”金泳勋摇了摇头，“我是仿生人，我不会痛。”
他拿着小刀的一双手稳定到像是在作画，在李柱延的面前，他扒开自己棉质的衬衫，露出光洁的胸膛，那里是人类身体里最脆弱柔软的心脏，但在金泳勋的身体里，只是一块人造的肌肉软组织罢了。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合上眼把小刀插进自己的胸膛，李柱延心痛极了，却没有办法去做些什么，有人造血液从软组织里流出来，金善旴捧着毛巾递给李柱延，他就只能抿着嘴给自己的仿生人恋人抹去血迹，而金泳勋还是那样轻松，微笑着，他说：“别怕，都是假的。”
然后刀尖一挑，一颗小小的水晶吊坠果然掉了出来。
把伤口简单地包扎止血了之后，金泳勋用指尖捏着吊坠，对着光，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芯片。
他看着李柱延，示意对方把芯片插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李柱延摇了摇头，语气里全是隐忍：“我不要，金泳勋，你到底要为别人牺牲到什么地步？”
“因为我是仿生人，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金泳勋说，“而且，我要保护你。”
李柱延有些脱力，他拉着金泳勋的手松了一松，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曾经不断地在即将失去金泳勋的恐惧中犹豫，但命运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的给予他没有余地的选择。
他亲手把金泳勋满是自己的记忆芯片抽了出来，看着合上眼暂时待机的金泳勋，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咬着牙把新的芯片插进了他后颈处的卡槽里。
四周的环境在这一刻开始骤变，不停的扭曲抽象，李柱延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芯片，像是处于风暴的正中心，他失去了重力，在混乱中松开了拉着金泳勋的手，就这样和他们失散了。
他被扔到了一个黑暗的图书馆里，空荡荡的大厅周围满是书架，但最诡异的是中间摆满了各式的雕像，有些李柱延能够叫得出名字，有些则样式张牙舞爪，在地灯的打光之下显得诡谲非常。
如果细看的话，他在雕像间穿行之后发现每个雕像的摆放好像有些规律。
是国际象棋吗？李柱延想，他看到几个重复的雕像站成一排，仿佛是象棋规则里的兵。
这时候安藤博士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李柱延迅速的转身过去却没有看到人影。
博士说：“李柱延，我给你一个机会，自从人工智能被发明出来之后就没人能够战胜AI，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就放你走。”
“金泳勋呢？你把他带去哪里了？”
“你不需要知道，死心吧，人类和机器人永远都是不可能的，就算你能让他永远记住你又怎么样呢？他是机器，是代码，是永远不会了解你的冰冷零件。”
李柱延笑了笑，狭长的眼睛在黑暗里向棋盘瞥过去：“不要试图用你自己的故事来代入别人的，你是你，金泳勋是金泳勋。”
“只有亲自尝试了才知道不是吗？”博士语气波澜不惊，仿佛那段故事已经和自己没关系了，他已经不再将自己分类到人类的范畴里了，他说：“如果打不赢，你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循环里。”
李柱延看到角落有一副小小的棋盘，似乎是可以操纵巨大棋局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再和安藤博士抗争下去无用，只能一边完成他的要求一边等待反击的机会。
他试着轻推棋子，远处巨大的雕像就随着他指尖的动作移动，和人工智能下棋胜算几乎等于零，况且李柱延只是一个懂规则的外行人而已。
每次输掉之后棋局就又重新回到初始点，这样往复几次，沉稳如李柱延也耐不住脾性，他站起来四处察看了一圈，发现房间被创造的没有一丝漏洞，想是被之前他和金泳勋破坏循环的事情给惊讶到了，这次做得完全严丝合缝。
他又开始一个个雕像扫视过去，他发现这些雕像大多是古罗马时期的，大多是完美复刻了当时的人物和肢体，他不懂这其中的意义是什么。
但他想到博士让他加入棋局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说要放他走，他完全可以把李柱延困在房间里让他永远不能逃出去，但怎么又会给他留下一线生机呢？
是想要告诉他些什么？
重新回到棋盘上，因为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是在和电脑下棋，李柱延的思路不免得要去判断人工智能的思维方法，但人工智能也会反过来根据他的思路去改变自己的下一步，每一次落棋的时候李柱延都要犹豫一番，他的额角有汗滴落下来，他的大脑不断运转着，如果不随着逻辑走的话，会打乱现有的规则吗？
李柱延不经过思考的扔下一颗棋子，而人工智能因为对手的犯规，迟疑了几秒，把棋局恢复成了最初的样子。
在接下来的不停试探中，李柱延好像摸索出了一点系统的漏洞，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一边推动棋子，一边对着空气说：“安藤，你知道你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吗？就是你这个人心思太缜密了，你想要论证什么的时候，一定要用不停的实验和数据去证明。”
安藤博士的声音终于又响起来，他说：“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李柱延，你不是应该很喜欢这个世界吗？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合理吧，留下来吧，你不需要再奔波维持你心里相信的那一点儿可怜的正义。你不是也看到了，人类社会就是那样腐朽的，你只是一颗棋子罢了，注定的牺牲者，权利只掌握在那少数人手中。”
李柱延低着头，刘海落在鼻梁上，整个人倾身专注在棋局上，说：“我坚持的从来都不是为了创造一个什么更好的世界，只是想追求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我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去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其实只是想要更了解自己而已，光是这样就费了我很大的功夫，与其探究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不如先明白我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柱延这样说着，好像下定了决心，他手指轻推，棋局就跟着慢慢变化，偌大的雕像随着他的指尖移动，轰隆作响，直到停止，他呼了一口气，终于说，“你输了，安藤博士，你被将死了。”
同时金善旴和金泳勋来到了李贤在所在的机房，看着李贤在被绑在椅子上神志不清，脸色苍白，金善旴担心地想要跑过去，被金泳勋拉住了。
“当心有危险，”金泳勋扫视诺大的机房，中央主机的数字依然在跳动，安藤博士好像不在，但他试着做些操作，并没有任何反应。
“安藤博士呢？”金善旴被拉着不能靠近李贤在，就远远地盯着。
突然间金泳勋拉着金善旴后退了好几步，同一瞬间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火花四溅，安藤博士愤怒地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他用嘶哑的老者声音喊道：“不识好歹！你们都是无知的人！”
“你放弃吧！”金泳勋扬声说道，“你在做的都是无用功。”
金善旴把吊坠的外壳扔到博士的脚下，说 ：“把李贤在还给我。”
有电缆从地上蜿蜒过来，像蛇一般缠绕在一起，博士上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又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说：“小孩，你如果愿意的话留下来陪李贤在也可以！”
“不对，”他的声音又沉静下来，“你们都不能走，全部人都要留下！”
金泳勋把电缆踢开，凭借着体能的优势不断地靠近安藤博士中央的主机，他问：“你现在也是一团数据对吧？那么我把这里毁了会怎么样呢？”
安藤博士的声音被电流影响的有些失真，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着急，他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你们也别想活！”
金泳勋轻笑了一下，他说：“不是还有我呢吗？”
安藤博士歇斯底里地问：“金泳勋，是我创造了你！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现在还是一摊破铜烂铁，你现在要反过来帮着人类来忤逆我？你不是我的好孩子了吗，如果你也愿意乖乖留在这里的话，这里才会是你的家啊，人类才是你的敌人！”
“你把仿生人当成孩子的话，为什么要杀了他们？”金泳勋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但他心里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因为他们都跟你一样啊，”安藤博士笑着说，“有了人类的慈悲心， 有了慈悲心的仿生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都会像Renata一样被折磨到死亡，不如让我亲手杀了他们，重回我给他们创造的世界吧，在这里他们可以自由的作为一串数据生活下去。”
金泳勋说：“我从出厂到现在都从来没有认为人类是我的敌人。”
安藤博士像是感受到金泳勋的决心，试图移动着电缆拦截住他，而金泳勋是仿生人，他的身体生来就不怕电流，所以他开始继续逼近中枢，毫无犹豫地跨上了阶梯。
他回头对金善旴说：“如果看时间到了记得带着李贤在走，我要去找李柱延。”
他用指尖触碰到终端的中心，在那一瞬间开始联通，而他们所处的空间开始坍塌，金善旴头痛欲裂，全身像要被拉扯成碎片一般痛苦，他在慌乱中努力地去拉住李贤在的手，抱着李贤在看着金泳勋，那里火花四溅，像是末日到来一般发出轰隆的巨响，他在迷雾中逐渐看不清前方，只能紧紧地抓着李贤在的手臂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
金泳勋伫立在爆炸的最中心，衬衫的衣角被风暴携裹着腾飞而起，他的胸膛处被血渗透了，安藤博士所创造的最完美作品，在此刻终于发挥出了他最大的能力，他咬紧牙关把自己传送进安藤博士的意识中，试图将其强行终止，他几乎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正在不停地消减，而博士的力量也在逐渐变弱，但他知道自己也马上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金泳勋闭上眼睛，连睫毛上都带着电流的痕迹，他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把金善旴传送了出去。
在一阵剧痛中，金善旴睁开紧闭地双眼，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从床上翻滚下去，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角满是泪水，他看了一圈周围，还沉浸在上一秒哭喊着金泳勋的急切之中，而金泳勋的躯体躺在平台上，一动不动。
他发现自己甚至还没有离开拉斯维加斯，而是被关在一家医院里，另一边躺着的是同样沉睡着的李贤在，几乎是同时，李柱延也坐了起来，他问：“金泳勋呢？”
金善旴撑着台子站起来，说：“金泳勋去找安藤博士了，去了他的中枢，我拉不回来他！”他同时摇晃着李贤在，不停地喊着：“虚拟世界要坍塌了，快醒醒，快回来！”
李贤在被安藤博士把意识困在了一个房间，这里狭小而且紧凑，暗蓝色的壁纸和一扇看不清户外的窗，他摸着手腕，活动着刚刚重获自由的双手，看清自己在哪里之后轻蔑地笑了一声。
这里是完全仿照梵高的名画在阿尔勒的卧室建造而成的，梵高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但最平静的日子，安藤博士刻意将他安排进这样的房间，是想继续提醒他，不要试图挣扎。
他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失去了概念，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直到被抓走前他都在质疑自己所处世界的真假，他想，如果金善旴是真的也被关了进来，现在应该还在找自己吧，可能又开始怪他了。
得快点找到出去的路。
李贤在顺着窗户看过去，那外面本来漆黑一片，但啪的一声，白炽灯开启的声音，闪了几下，顺着那一扇小小的竖着的窗口，李贤在看到了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的景象。
透过玻璃，那一个实验室里器械依旧冰冷地闪烁着银光。
李贤在的表情不再轻松，他偏过头去，但回忆控制不住的向上翻涌，他有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他的仿生人母亲被拆卸，他在实验室里哭闹被关进玻璃隔间，还有因为实验结果而不断阴晴不定的安藤博士。
他想起他埋在地下的机械零件，是因为他开始哭闹，他的仿生人母亲跟随代码指示，在实验室里给他找玩具，随便递到他手里的。
直到离开他都随身带在身上。
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他不止一次地去回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就像安藤博士说的那样，如果他留在这里，甚至可以找到让金善旴也能平安无事的待在这里的方法，照样可以过和现实世界同样的生活。
玻璃的那一侧除了白炽灯不断闪烁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李贤在的记忆被完全的激发开来，他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无知地在里面玩闹的场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未曾想过自己的未来，李贤在把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冷汗几乎要浸透整个衬衫。
如果他愿意留下来的话，如果他留下来，那么他依然可以做回那个完美的李贤在吗？
可是他突然想到他的小骇客，金善旴想和自己一起去看大海，他也有很多梦想，例如以后能和金善旴一起到宇宙去生活，遇到他之前，李贤在以为自己的确是个自爱的人，但金善旴明明浑身是刺，却总是能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不停的想要让步，想要试着去了解这个世界。
他想要和自由的金善旴，从此再也没有负担地好好相爱。
这个时候，房间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墙壁甚至出现了裂缝，李贤在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看到缝隙外黑洞一般的空间，这时候他听见金善旴的声音很小，可是他的嗓音李贤在一秒就能辨别出来，他好像有些无助，喊着他的名字，说着：“快醒过来，没有时间了，求求你了。”
李贤在皱起眉头，好像遇见梦魇般满头大汗，金善旴狠狠地摇晃着他，而李柱延在一边握着金泳勋的手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下一秒李贤在从梦境里挣脱，醒了过来，鬓角满是大颗的汗珠，金善旴悬空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胸膛，脱力般的趴到了李贤在的身上。
李贤在把金善旴搂在胸膛上，让他听自己的心跳，用手不停地抚摸他的发尾，重复着，我回来了，不会走了。
可是金泳勋依旧神态平和，像每一次他被待机了那样，连呼吸都停止了，有着纤长睫毛的漂亮眼睛紧紧地合着。
李柱延盯着金泳勋，眼神里全是担忧，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手心空荡荡地，虚拟世界里留下的记忆芯片没能带回来现实世界，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金泳勋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小声但是颤抖地说，“我再也不会让你牺牲了，回来好不好。” 这是第一次李柱延这么失控的样子，他好像很紧张，那个世界快要崩塌了，如果金泳勋还不回来的话，是不是要一起被埋葬在那个地方了？
金泳勋才是那个真正的救世主，他爱李柱延的同时也爱着人类众生，李柱延想，但金泳勋只是他一个人的神啊，他不信宗教，没有信念，但他信奉着金泳勋。
仿生人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属品。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李柱延抚摸着金泳勋的刘海，全身都在颤抖，他太害怕失去了，一次一次的打击让他几近崩溃，而金善旴和李贤在也止不住地开始担心。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金泳勋的指尖动了动，他好像依旧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很沉静地看着李柱延，完全忽视了后者焦急的神情，他口气依旧是那样，轻轻浅浅地，他说：“您好，我叫金泳勋！你的专属第四代仿生人。”
金泳勋直到世界坍塌的最后一秒终于回来了，但是失去了记忆。
没关系，能够爱上他一次就能再爱上一次不是吗？李柱延这样想着，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把依旧一脸置身事外的金泳勋紧紧地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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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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