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得從那時候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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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鹹的海風從骷顱塔的地穴拂來,戰神殿的燈火依舊日夜不斷的燃燒著,卻比過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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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奔騰的馬蹄聲,比武切磋的刀劍撞擊聲,就連那慘絕人寰、稀鬆平常的囚犯吶喊,都像是不約而同說好了一樣,在那一天,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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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神殿的地窖盡頭,是一片海灘,寬廣無邊的海域是直通往北大陸的路徑,此刻,一群重將和長祭司們卻遠離正殿,聚集在這兒,面色陰沈的站在一只棺材前,爭論著如何處理首領的後事。沉悶的空氣籠罩著四周,伴隨著濕濕黏黏的海風,像是怎麼樣也吹散不去的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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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戰神之子的屍體在神殿上燒掉,方能榮耀我們對戰神的尊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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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的黑衣男子站在隆起的礁石上,對著前方數名兵將宣示道。他的聲音低沈渾厚,語調鏗鏘有力,就像戰神殿的每位勇者一樣,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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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非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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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神座祭司們討論出來的結果!」男子大聲喝斥底下反駁的聲音,大手一揮,身後的披肩隨之起舞,「我玄熐.凡特卡,作為戰神之子的親弟弟,在下一任首領上任前,有義務成為這個非常時期的臨時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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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起了一片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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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安靜。」看到這番場面,站在一旁的白髮老人也淡淡的舉起手示意眾人冷靜下來,「玄熐說的沒錯,他是——我們偉大的戰神之子,炎.凡特卡的唯一胞弟!除了他,本座不會同意任何人來接掌戰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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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透過商討決定,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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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加爾,你對本座的決策有任何疑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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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對年事已高的神座祭司,即使對方的問候心平氣和,一時也找不到能反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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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座祭司,一直以來就是負責司管生與死的祭祀、傳達神諭的崇高職位,戰神之子統領戰神殿,是戰神殿的精神象徵,最高領袖,但維持戰神殿運作的實際謀劃,往往都由祭司們來負責。祭司們才是戰神之子決策的提點者,是戰神殿的參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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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各位都知道,本座輔佐戰神殿已逾七十年載,是眾祭司之首。年輕的炎.凡特卡,在任何重大決策上,也會敬本座三分,詢問本座的意見。阿爾加爾,你這樣質疑本座,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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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黑旗長阿爾加爾,我效忠的是戰神之子,而不是戰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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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如雷的聲音響徹了整座海灣,黑旗長忍無可忍的怒吼著,周遭的空氣彷彿都給震破。不只神座祭司震住了,連玄熐也皺起眉,他的臉色略沉,甚至微微的扭曲,對於阿爾加爾無禮大吼的行為投以毫不掩飾的凶惡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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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殿三旗,直接效忠於戰神之子,就算偶有跟祭司們過意不去的的地方,也是稀鬆平常的。只不過眼下戰神之子已經逝去,仍然敢大聲說出這種話的,也只剩下他黑旗長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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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你有什麼想指教本座的嗎?」祭司依舊平靜的說話,但他的眼神卻比原先冷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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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加爾沈默幾秒,目光如炬的盯著站在礁石上方的人影,一點兒也沒退縮,「祭司,阿爾加爾無意冒犯,但炎大人有ㄧ子嗣,我認為應由他來領導戰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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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要讓一個不足七歲的小鬼來領導我偉大的戰神殿?」玄熐一聽,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問道,「你在開玩笑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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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恩.凡特卡尚未成年,本座不同意這樣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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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才是名副其實的繼承者!」阿爾加爾憤怒的吼道,「我無法認同祭司團的決定!少主雖為年幼,但你們這群祭司們有義務輔佐他,而不是找人取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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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叫喊聲與氣魄,像是也煽動了眾將士們,他們開始有了騷動,一齊大聲疾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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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神殿向來只承認強者,還是說,阿爾加爾,你要讓他跟我比試一場。」玄熐冷哼一聲,嗜血的勾起嘴角,流淌在他體內,凡特卡家族好戰的血液,一時間沸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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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阿爾加爾瞬間抽起腰間的劍,毫不客氣的指著礁石上的人影,情緒高昂的吼道:「我很樂意替少主一戰!只要你敢,就賭上你的頭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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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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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座祭司聞言臉色驟變,氣憤的顫抖著,一時間優雅平和的模樣全失,他雖年事已高,音量卻沒有輸過旗長,他的白髮在風中一縷一縷的飄蕩著,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卻如烈焰般逼視著下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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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帶領三旗造反嗎!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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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們這些各個纖弱的祭司,如果真要這麼做,那我也不介意血染戰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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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脅的話語說完,阿爾加爾甚至挑釁的往前踏了一步,在場的祭司們全被他的氣勢嚇得臉色刷白,他們就算不清楚三旗的實力,但也十分明白,三位旗長們各個都是戰神之子親自挑選的菁英,要是他們有意願,瞬間就可以砍下會場中所有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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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僵持不下,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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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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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熐.凡特卡,握緊了腰際的劍柄,手指關節用力至泛白,他殺氣凜然的瞪著礁岩下方的戰神殿菁英,極力隱忍著,一張臉漲得通紅,牙齒也磨的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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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熐。」祭司出聲喚道,對身旁的玄熐使了個眼色,深怕他按捺不住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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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玄熐不耐煩的回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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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加爾毫不客氣的朝地吐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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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斂下眼,內心陷入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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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比動腦,祭司們不會輸,但比武?正如阿爾加爾所言,祭司們各個都是手無寸鐵的,就算玄熐是戰神殿數一數二的劍士,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抗衡三旗聯合起來的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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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佐戰神殿七十年,經歷了兩任領導,甚至在不遠的將來要迎接第三任,身為神座祭司,他自然非常清楚擔任戰神之子是多危險,幾乎沒有一任戰神殿的領導能夠活得足夠長久,更何況是毫無反擊之力的孩童?為了避免戰神殿陷入內亂、迎來可怕的自我毀滅,他的職責是維持神殿大局,挑選出各方面都合適的人選,想不到黑旗卻反將劍鋒指向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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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良久後,祭司總算開口了,他用力的把空氣吸進肺裡,鄭重的對著沙灘上的眾將士們道:「本座將同意你的提案……阿爾加爾,他將接受祭司團們的引導,但是——他不能憑一己之力做出任何決策,所有的一切,都要與祭司團商討,直到他成年為止。」說到這裡,他像是十分疲憊似的,一雙靜如止水的眼睛也有了些許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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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年幼的孩童引領戰神殿是十分危險的決定,祭司們無法預測什麼時候會有動盪發生,戰神殿有野心的人很多,服從強權的也佔多數,他們恐怕都不會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除了玄熐之外,他在戰神殿擁有寬廣的人脈,能讓人敬畏與臣服,選擇炎大人年幼的子嗣雖是忠誠,但並非對戰神殿最好的作法,哪怕只是一個疏忽,都會造成天翻地覆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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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能看見,在不久的將來裡,將會有無數起的暗殺事件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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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將會迎來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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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這個忠狗,給我聽好了!」玄熐凶狠的對佇足底下的阿爾加爾喊道,「你就保佑!保佑你的幼主,能夠平安的活到他成年——!否則,一旦火炎之戒落入我手中,我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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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加爾冷笑一聲,「你動的了他,就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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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起——」祭司高昂的聲音再度響徹了沙岸,「曉恩.凡特卡,必須完整受到三旗的保護,直到他受加冕成為戰神之子為止。阿爾加爾,你必須盡到完整的義務,不容半點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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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阿爾加爾臉色ㄧ沉,大聲回應道,「至於炎大人的屍體,也應該按照習俗,在此地受火神焚燒,灰燼也將撒入大海,直通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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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玄熐一聽,怒氣沖沖的回應道,「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的兄長並非是驕傲戰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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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關乎戰死!」阿爾加爾粗魯的中斷對方的話,「若不這麼做,我黑旗長是不可能對任何提議妥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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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一聽,面有難色道,「阿爾加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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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的兒子再怎麼年幼無知,也都會這麼回應的!因為——」阿爾加爾雙眼赤紅,突然無法控制情緒的吼道,「這才是一個戰神之子該有的尊嚴!我們戰神殿,難道不是從遙遠的北大陸發跡,追隨修的腳步來到此地的嗎!塵歸塵,土歸土!這一切又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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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阿爾加爾說的沒錯。」冷不防地,紅旗長也開始參入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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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有什麼顧慮,炎座都該獲得這份至高的殊榮。」藍旗長也抬起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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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事情開始往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祭司再度嘆了口氣,「隨便你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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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玄熐忿忿不滿轉向身旁的長者,「你難道指望這三只忠狗左右我戰神殿的將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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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沈默著注視著面前廣闊無邊的沙岸,海風吹亂他蒼白的鬢角,他站在那裡,望著清澈的大海與蒼藍的天際,哀愁的模樣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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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拍打著礁岩,四周安靜的只剩下礫石紛飛的撞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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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答應讓曉恩.凡特卡成為下一任戰神殿首領,未來,他的意思自然就代表戰神殿的決策,祭司們也將全力協助。」終於,祭司下達了最終的指示,「他也是你必須效忠的首領,玄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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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熐一聽,神情一瞬間兇狠了起來,他握緊拳,雙眼赤紅,呼吸也不再平穩,「好……很好。你們,最好是好自為之!」他猙獰的笑著,狠狠拋下話語,甩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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