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一聲長吼過後,乾草漫天如雪花紛飛,夾雜的砂石如流星直墜。村長見此情境,氣得臉紅脖子粗。他不用抬頭也知道,鬧事的肯定是巴頓,巴里與哈娜之子,大家叫他「廢物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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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赫沙村有個古老讖言:天有異象,群星墮落,墜星之子,世界英雄。
即使地處偏遠,都市的科學新知仍透過商人、騎士、吟遊詩人之屬傳至帕赫沙。村民一致認同所謂的「群星墮落」就是流星雨。這個天文現象不常出現,但一個人一輩子也有機會遇上幾場。
然而,世代更迭,帕赫沙從來沒有新生兒恰巧在這樣的夜晚誕生,直到十五年前。
那日,哈娜已經劇烈陣痛三天三夜,嗓子叫喊得沙啞,人也不知道昏厥多少回。產婆試盡辦法,急得滿身大汗,但胎兒就是不肯乖乖離開母體。直到一顆星拖著閃耀的尾巴劃過黑絨布般的天空。
那一夜,當村民集合在中央廣場,仰望連長者都驚嘆為畢生所見最壯觀的流星雨,巴里家終於傳出宏亮的嬰兒啼哭。那孩子彷彿就等著這一刻,流星雨開始便不再頑固,順暢輕巧的滑出產道。呱呱墜地的正是巴頓,巴里的第一個孩子。
巴頓的出生帶給全村莫大喜悅。至少在一開始,大家是由衷期盼這位英雄長大,幹出一番大事業。但不必等到他成年,多數村民已放棄希望,並把墜星之子的傳說當作古老幻想。
一來,帕赫沙是個純樸農村,雖然自給自足,但不產值得遠道來侵襲、掠奪的珍惜資源,無需英雄勇者守護。二來,巴頓成長過程中展現出來的種種,不是令人失望,就是教人絕望。
和村裡多數孩童一樣,打從能夠自主跑跳,巴頓就開始分擔少許農務與家務,但就連搓麻繩、擠牛奶、撿雞蛋這等小事都能闖禍。
先不論他搓出來的麻繩竟然像老藤蔓般堅韌,用斧頭才砍得斷這等離奇事。巴頓每每進農舍都搞得雞飛狗跳,但還是到乳牛狂奔傷人事件後,巴里才放棄嘗試,並禁止長子再靠近任何牲畜。
經歷過漫長難產,哈娜痛恨這個自己親生的兒子,起初也排斥再懷孕,但後來又生了一子一女。她慶幸大流星雨後六年出生的巴布乖巧聽話,小小年紀還代替巴頓完成不少事務。小女兒兩年後接著出世。聰明伶俐的小梅集全家寵愛於一身,連巴頓也十分疼惜愛護這個妹妹。
差不多在小梅出生後,巴頓唯一的長處被發掘。八、九歲的他身高不特出,力氣與多數成人相比卻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怪力只讓哈娜更加恐懼、厭惡,雖不至於要他挨餓受凍,但每當巴頓想逗弄小梅,哈娜絕對第一時間把女兒抱走,深怕他痛下毒手似的。
巴里倒是欣慰可以早早讓他下田工作,減輕自己負擔,還可望增長收成,卻是空歡喜一場。
巴頓不會控制一身蠻力,而且耐不住性子,奔跑著提回來的兩桶水,加起來的水量也不比別人只提一桶的多多少,犁出來的田更是歪七扭八。
這些問題有隨著年紀增長稍稍改善,但闖出的禍事依舊不少。就像現在,原本大家一起堆著乾草,他好端端又發起瘋,弄得一團混亂。
「捉住他!」村長以粗糙渾厚的聲音下令,四名青年應聲掄起草叉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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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頓不只手臂健壯,腿腳也有力,與追趕者的距離拉大後忍不住嘀咕:「又不是故意的!」
其實他很羨慕巴布,也想當個人見人愛的有為青年。巴頓工作中總會突發奇想,感覺只要這樣、這樣、再那樣,就能省時省力的完成任務。想像總是完美,只可惜經由他身體表現出來都是災難,因此從來沒有走到將新做法教給大家這一步。
譬如方才在乾草場,他釘耙著地,深呼吸後邁開大步,義無反顧的推出去。若依照規劃路線跑完,滿地乾草就會全數累積在釘耙前端,大夥不必再一點一點的梳理、搬運。結果草是推動不少,但才跑沒多遠,釘耙便卡到土中石塊,而他用力過猛,完全停不下來,整個人支撐著把柄翻了一圈,落在蓬鬆的乾草堆上。巴頓毫髮無傷,但公用的釘耙撞壞了,石塊破裂濺出碎屑,乾草如棉絮飛舞,落得一起工作的村民滿身。
巴里遠在草場另一端,未受波及,但對於長子又生事端,身為父親深感羞愧,卻也只能汗顏掩面。
村長和村民並不怪巴里,畢竟他的次子和女兒都很正常,甚至可預期為優秀。由此觀之,他的教育方式應無大礙,而是要歸因於巴頓不受教。
有些人則想起古老的預言,覺得肯定是在某個年代傳錯了,隨著流星雨降生的應該是帶來災厄的墮落之子——這才符合巴頓的特質。
當眾人拍掉頭臉上的砂石乾草繼續工作,巴頓和追捕者的身影已經由房舍遮蔽,但仍然聽得見吆喝聲:「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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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頓心知肚明,再怎麼逃最後還是得回來,因為出了村子也沒有地方可去。但追趕的腳步未停歇,他就本能的跑。迂迴的遶過菜園會減滿速度,巴頓索性踏過滿地紅蘿蔔、馬鈴薯。反正它們有價值的部分都生在地下,枝葉有點壞損也無所謂。
再往前,待收成的麥田隨風搖擺成金黃海浪。此時,身後夾著喘息聲的吼叫淒厲,現在被逮到絕對沒好下場。於是,巴頓心一橫,帶著歉意踩平腳下麥梗。
「混帳!」咒罵著,卻沒人停下腳步。
五人先後衝進麥田,但追趕者腳步開始放慢。除了累還有另一個原因讓他們覺得勝券在握:出了這片麥田就不再是帕赫沙。
自幼長於此,巴頓當然也知道,還是一步跨過田埂,差點踢到顆大南瓜。
前方更多南瓜散佈原野,或大或小,或橘或綠,其間以藤蔓聯繫。
來人逼近,不想被抓回去的巴頓只得前進。此舉嚇壞追兵。他們和巴頓年齡相仿,平時也玩在一塊,現在這樣不過是在執行村長的命令罷了。
「喂,不要命啦?」
「巴頓這下是真的瘋了⋯⋯」
他們直盯著巴頓,但他的背影沒多久也憑空消失。
沒有人會來侵略帕赫沙還有一個原因,這裡緊鄰魔女梅勒菲的領土。膽敢叨擾她的安寧,殺無赦。不小心誤入領土者,也從來沒有活著回來的。8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jxhsAcY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