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爽,入夜轉涼。巴頓卻覺得渾身發熱,原因毋庸置疑。
拉著他前進的手很小,讓他想起妹妹。如果媽媽沒有阻止,巴頓喜歡牽著小梅出外散步玩耍。然而明明一樣的動作,現在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他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也許是觸感。葛蕾朵力氣大,手勁也很強,而且掌心因為長繭而粗糙,沒看過本人根本不會想到她是一位妙齡少女。
她之前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手怎麼會年紀輕輕就變成這樣?又為何用面紗遮住臉龐?巴頓對葛蕾朵充滿好奇,卻羞於提問,只是靜靜跟著走。
葛蕾朵說她進樹林三天了,但也才三天,在巴頓看來卻像在這裡住了一輩子,對大小事都瞭若指掌。正因為如此,巴頓才更加疑惑,明知非常危險,而且很可能是條不歸路,葛蕾朵為什麼要進來?絕不可能跟自己一樣只是賭氣誤闖。
「叫餓的人還不幫忙找?」
巴頓一路直盯著兩人牽著的手,卻反射性說謊:「我有啦!」
「還想吃莓果啊?看上面,得往高處找!」巴頓皮膚上青綠的光與黑色斑塊不斷提醒葛蕾朵這個意外得來的同伴命不久矣,忍不住鼻酸,又對他的大意感到生氣。
「往上?」
「對。你都沒發現光圈、藍莓、南瓜的共通點嗎?」
「共通點?藍莓和南瓜是植物,但光圈不是⋯⋯」巴頓陷入沈思,解謎一直都不是他的強項。
少女不耐久候,揭開謎底:「它們都貼近地面。梅勒菲的防禦巫術幾乎都侷限在土地上。」
這麼一說巴頓回想起,那些光圈的確只在土地上出現,一旁的巨岩和大樹上則沒有,多虧這樣他們才能逃過一劫。而藍莓長在低矮灌木上,南瓜更不用說,匍匐生在地面。
「所以要往上找,離地面越遠的東西越保險。」
有了方向,巴頓抬頭卻依舊絕望。剛剛遇襲的地方還有些高大的果樹,這一帶卻都是松樹,即使有毬果也不是能夠下嚥的東西,難不成要啃樹皮?
兩人正要繼續前進,忽然樹梢搖擺,巴頓靈光跟著一閃,來不及細想,身體又先一步動作。當他意識過來,人已經一躍上樹,手腳並用往上爬。
「喂,等我啊!」不明就裡的葛蕾朵還是緊跟著巴頓。這裡枝葉茂密,夜間視線不佳,無法判斷有沒有南瓜頭跟來。而她的體力也快到達極限,得仰賴與巴頓的接觸來掩蓋氣息,否則一旦遇襲恐怕性命堪憂。
松樹主幹筆直,巴頓憑著一身蠻力三兩下便爬到高處。葛蕾朵雖也身手矯健,還是多花了點時間。
「怎麼了嗎?幹嘛突然又爬上來?」葛蕾朵搭上巴頓的肩,才安心但氣喘吁吁的問。巴頓將食指豎直在嘴唇前,示意噤聲,害葛蕾朵緊張得四處張望,但眼前一片黑闃闃。
松樹橫向樹枝較細,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葛蕾朵判斷這個高度已超過南瓜守衛的攻擊範圍,讓巴頓獨自沿著樹枝往外滑步移動。
「那裡有什麼東西嗎?你當心啊。」葛蕾朵什麼也沒看到,不安的問。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dAOdcTANX
巴頓沒有回答,直到樹枝發出「啪」的清脆斷裂聲,才停下幾腳步,改伸長手臂往前勾,最後捧了個東西小心翼翼的回來。
「那是什麼?」
「鳥巢。」巴頓自信而簡短的回答。
「你在下面看見的?」
「嗯。」
這裡少說有兩三層樓高,樹木林立,枝葉縱橫,大白天也不容易發現樹梢的東西。即使爬了上來,葛蕾朵直到剛才也都沒注意到,只能暗自佩服這獵人般的尖銳眼力。
「牠們的爸媽大概出去覓食了,只剩小鳥可以烤,但聊勝於無吧!」他語氣明顯上揚,驕傲的說。可憐幼雛不知自己的命運,還「啾啾啾」的為他伴奏。
「好棒,這裡隨地都是枯枝和松針,火很快就能升起來。」
聽不出葛蕾朵語帶諷刺,以為難得被稱讚,巴頓更加得意。「那趕緊下去吧,我好餓。」
「你自己下地獄啦!」
「幹嘛突然詛咒我!」忽然又轉而被罵,巴頓一頭霧水。「不說話,我先下去囉。」
「誰怕誰啊,這裡已經沒有南瓜頭。」
巴頓本想以此威脅葛蕾朵,卻是失策。他生平第一次離家在外過夜,心裡其實怕得要命。然而,自詡為男子漢,負責守護弟妹的大哥哥,巴頓從來不允許自己示弱,更何況在女孩子面前。於是巴頓硬著頭皮,腳往低一階的樹枝踏,用雙手扶穩,準備往下爬。
「喂,你是真不要命,還是仗著南瓜頭不會攻擊你,想通報它們來殺我?」
南瓜頭對平生沒見過巫術的人恫嚇力十足,卻是梅勒菲眾多守衛中最弱的。至於暗夜篝火會引來什麼,葛蕾朵不敢想像。
「我沒有啊!」巴頓想辯解,腦袋和舌頭卻同時打結。
雖然兩人認識不過幾小時,直覺告訴葛蕾朵,這個單純的小子不是壞人,但她實在很難判斷這個人的智商。進到樹林的第一天,她很幸運碰上一窩蜜蜂。儘管被叮了幾胞,但蜂巢裡裡外外,從巢體到裡面的幼蟲、蜂蜜有滿滿營養與能量,讓她撐過這些天,所以才提示向上搜尋。巴頓想到的鳥巢的確也是不錯的選項,卻蠢得以為在漆黑的禁忌樹林裡升火是安全的。
「諒你不敢。」葛蕾朵享受著勝利的滋味,繼續挖苦:「你也真是夠了,什麼都不懂還敢翹家?那些守衛基本就跟蒼蠅、飛蛾沒兩樣,行事全憑本能,移動目標不是食物就是光源。你升起火就是兩者的集合體,說不定連身上的毒咒都救不了你。」
「那、那,該怎麼辦?」巴頓努力抑制想哭的衝動,同時肚子咕咕作響。
「忍忍吧,等天亮,火光在太陽之下就不醒目了。」說真的,葛蕾朵也期待烤肉的滋味,但這樹林裡幾乎沒動物可獵。「這裡還算安全,先養足精神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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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但巴頓哪睡得著。
他就近尋了個安穩的地方放置鳥巢,又開始東張西望。雛鳥發現沒東西吃,也靜下來,節省體力。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ezQdo8B0d
安靜沒多久,巴頓又開口:「那是什麼?」
葛蕾朵以為他只是無聊想找話題,隨口回應:「哪有什⋯⋯」但眼光順著手指望去,話沒說完,也在樹影間看見微弱的火光。
今夜的梅勒菲樹林未免也太熱鬧,竟然還有其他人?
「你真的是自己跑來的嗎?這愚蠢的程度,我都懷疑是你有同伙了。」
「幹嘛這樣講啊!」
「不管是什麼,我們已經自顧不暇,還是抓緊時間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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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頓又注視了半晌,見火光都沒滅,小聲的問:「如果那不是別人,而是梅勒菲怎麼辦?」
葛蕾朵還沒有想到這個可能性,但就像當了多年學徒終於登台的演員,那練習千萬遍的台詞從嘴裡吐出,不假思索且鏗鏘有力:「我要殺了她。」
森冷的口吻讓巴頓毛骨悚然。而他們倆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對貓頭鷹在頂上盤旋。找不到雛鳥的牠們急急朝著橙紅的光點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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