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窗戶半開著，九月的風從操場吹進來，帶著一點青草和汗水的味道。陳若雨坐在靠窗的第三排，左手撐著下巴，右手無意識地轉著筆，目光卻不在課本上。她盯著講台上的那個女人——新來的語文老師，林曉晴。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UA1OPe0E
林曉晴穿著一身淺灰色的套裝，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細瘦的手腕。她站在黑板前，粉筆在指間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她的聲音低而穩，像春天的風拂過湖面，卻帶著一絲若雨無法靠近的寒意。她在講《紅樓夢》，語調平緩，偶爾停下來，目光掃過教室，像是在找什麼，又像什麼都不在乎。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unNMjVfsM
「林黛玉的眼淚，總是多得讓人覺得煩，」曉晴說，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多愁善感」四個字。她的字跡工整，卻有種說不出的冷硬，像她的人一樣。若雨看著那雙手，指節修長，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她突然覺得喉嚨發乾，手裡的筆停了下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FVe1A8xSg
「若雨，你在看什麼？」旁邊的同學李曉曉捅了捅她的胳膊，低聲問道。若雨回過神，臉一紅，隨口敷衍：「沒什麼，看黑板。」李曉曉撇撇嘴，繼續低頭抄筆記，教室裡只剩粉筆劃過黑板的聲音，和偶爾翻書的沙沙聲。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rIjwybpLT
若雨的目光卻挪不開。她盯著曉晴的背影，那頭微卷的黑髮披在肩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像一團抓不住的影子。她突然想像，如果自己伸手去碰那頭髮，會是什麼感覺——柔軟的，還是冰涼的，像她給人的印象一樣？這個念頭讓若雨心跳加速，她咬住下唇，強迫自己低頭看課本，可字跡在眼前模糊成一團。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Zq76JmFho
下課鈴響時，曉晴合上書，簡單說了句「下課」，就轉身離開。教室裡頓時熱鬧起來，同學們議論著這個新老師。「長得挺好看，就是太冷了，」有人說。「聽說她以前在城裡教書，不知道為什麼跑我們這小地方來，」另一個聲音插進來。若雨沒參與討論，她靜靜地收拾書包，腦子裡全是曉晴的影子——那雙淡漠的眼睛，那個寫字時微微側頭的動作。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uXK5YmBm
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又癢又疼。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n0oklKD3
放學後，若雨故意磨蹭著沒走。她看見曉晴回到辦公室，手裡拿著一疊作業本，步伐不快不慢，像是不急於融入這個地方。若雨站在走廊盡頭，假裝整理書包，眼睛卻偷偷瞄著那扇半掩的門。曉晴坐在桌前，低頭批改作業，桌邊放著一杯水，玻璃杯壁上凝著幾滴水珠。她偶爾停下來，揉揉眉心，然後繼續寫，動作機械得像個機器。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9hBtc1Jv
若雨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走過去。她敲了敲門，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清。曉晴抬頭，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有事？」她的語氣沒什麼起伏，像在問一個陌生人。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kTy6hwwh5
「老師，我……我有個問題想問，」若雨結結巴巴地說，手指攥緊了書包帶。她其實沒準備什麼問題，只是想多看她幾眼，多聽她說幾句話。曉晴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說。」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YlD8ftqh
若雨坐下，離曉晴只有一臂的距離。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甜膩的花香，而是清冷的，像冬天的松針。她低頭翻開課本，隨便指了一段話：「這個……林黛玉為什麼總是哭啊？我不太懂。」她的聲音有點抖，心跳快得像要從胸口蹦出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Ms9BM0A8
曉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秒，又移開。「她哭，是因為她敏感，也因為她無能為力，」曉晴的聲音還是那麼平，卻多了一點說不清的東西，像是在說別人，也像在說自己。「你呢？你覺得她該哭嗎？」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wuPW1OMey
若雨愣住了。她沒想到曉晴會反問她，更沒想到那雙眼睛會直直地看過來，像要把她看穿。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只好低頭假裝看書，手指在頁邊捏出一個摺痕。「我……我也不知道，」她小聲說，臉頰燒得厲害。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Z4YlEDRJ
曉晴沒再說什麼，低頭繼續批作業，像剛才的對話從沒發生過。若雨坐了幾分鐘，覺得空氣越來越悶，終於站起來，「謝謝老師，我先走了。」曉晴嗯了一聲，連頭都沒抬。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Kb69m9OMB
若雨走出辦公室，靠在走廊的牆上，深深吸了口氣。她的心還是跳得厲害，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問了個問題，就覺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樣。她摸了摸書包，裡面還夾著那支她偷偷拿走的曉晴用過的筆——藍色的，筆帽上有點磨損。她握著那支筆，像握著什麼秘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VxYYM5p2M
那天晚上，若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把那支筆放在枕邊，盯著它看，像能從上面看出曉晴的影子。她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白天的事——曉晴寫字的手，曉晴講課的聲音，還有那個冷冷的眼神。她突然覺得下腹一陣熱，手不由自主地滑進被子。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8dWjCUrG
她咬著唇，壓抑著呼吸，指尖在皮膚上輕輕劃過，像在模仿什麼。她想像那是曉晴的手，冷冷的，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她低聲哼了一聲，聲音細得像蚊子叫，然後猛地縮回手，臉紅得像要燒起來。她翻過身，把臉埋進枕頭，心裡亂糟糟的。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BfA4Dm7i5
第二天上課，若雨又坐在老位置，眼睛還是忍不住往講台上瞟。曉晴還是那樣，冷冷地講課，冷冷地寫字，像什麼都沒變。可若雨覺得不一樣了。她開始留意曉晴的每一個動作——她喝水時微微仰頭的弧度，她翻書時指尖輕輕滑過紙邊的樣子，甚至她偶爾皺眉時額頭上細小的紋路。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vTAphHjI
她開始在課堂上做些小動作。她故意把橡皮擦掉在地上，彎腰去撿時偷偷看曉晴的腿——被長裙蓋住，只能看到一截小腿，白得像瓷一樣。她還會在回答問題時故意拖長聲音，想看看曉晴會不會多看她一眼。可曉晴從來沒有。她總是點完名就移開目光，像若雨只是個普通的學生。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qrILBEqa
若雨不甘心。有一天，她在曉晴的水杯旁放了一朵花——一朵小小的野菊花，是她從校園後面的草地上摘的。她沒留名字，只是偷偷放在那兒，然後躲在門外看。曉晴回來時看到了花，眉頭微微一皺，拿起花看了看，又隨手扔進垃圾桶。若雨站在門外，心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眼淚差點掉下來。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nzEUs8Al3
她跑回教室，坐在位子上，低頭在課本空白處寫下幾個字：「她為什麼不喜歡我？」字跡歪歪扭扭，像她的心情一樣亂。她撕下那頁紙，揉成一團扔進書包，然後趴在桌上，假裝睡覺。可她沒睡著，她在想曉晴扔花時的表情，想那雙冷漠的眼睛，想那個她抓不住的人。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CdogO4EaJ
與此同時，林曉晴坐在辦公室裡，盯著桌上的作業本發呆。她剛扔了一朵花，手指上還殘留著一點花瓣的觸感。她不知道那是誰放的，但她不想知道。她來這所學校不是為了交朋友，更不是為了跟學生扯上什麼關係。她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裡閃過另一個女孩的臉——那個在前一所學校跳樓的學生。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FpdV3Fo8h
那女孩叫小雅，總是笑著找她問問題，總是說「老師你真好」。可最後，她從教學樓頂上跳下去，留下一封信，說她壓力太大，說她對不起所有人。曉晴至今記得那封信的字跡，歪歪斜斜，像在哭。她也記得小雅的父母找到學校，指著她罵：「你不是她最喜歡的老師嗎？你為什麼沒救她？」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DvYHMuTD8
從那以後，曉晴就告訴自己，再也不跟學生走得太近。她調到這個小地方，就是想躲開那些記憶。可她沒想到，這裡的學生還是會來找她，還是會用那種眼神看她——像陳若雨那樣，熱烈得讓她害怕。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F2D1Y3YS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水已經涼了，帶著一點苦味。她看著窗外，天色漸暗，操場上空蕩蕩的。她突然覺得冷，裹緊了外套，然後低頭繼續批作業。她的字跡還是那麼硬，像在跟什麼較勁。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htaupYJj
她不知道，走廊盡頭還有一雙眼睛在看她。那雙眼睛藏在暗處，帶著渴望，也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東西。1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w3GKQQ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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