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好好，你能来表示心意，让我甚是欣慰啊！”皇帝坐在殿上，笑眯眯地对着眼前的使者说道。
这一天，正是皇帝的生日。各路王公贵族纷纷来到帝都，参加皇帝的寿宴，为皇帝祝寿。
使者站起身，端起酒杯，向皇帝鞠了一躬，“向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致敬！”随即不等皇帝反应，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帝无奈，默默地喝下一口酒，却只觉得一股酸涩。
使者接着说：“这次我们总督派我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向陛下您尽一片忠心，特为您供奉我们烈岩特产的玉石红钻，翡翠珍珠，共计二十箱。”
二十箱？他们报给我的不是十二箱吗？那八箱哪儿去了？皇帝心头一紧，急忙问道：“确定是二十箱吗？”
几个大臣给使者使了使眼色，但使者并不为所动，依旧答道：“是的陛下，二十箱，可是货真价实，一点不少！”随后目光瞥向那几位大臣，看着他们气急败坏却又神色窘迫的样子，心中不免发笑。这就是帝国的官僚，这就是皇帝的“忠臣”。
皇帝看着大臣们的模样，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并未说什么，而是转换了话题：“近些年来，你们烈岩行省来给我上供过几次？让我数数……哈，原来这是第一次啊，这可真是稀客，欢迎欢迎呐！”
尽管使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答道：“烈岩与帝都之间山高路远，道阻且长。再加上匪人作乱，瘟疫猖獗，让我们总督有心朝拜，无力前来啊。”
“哦，那想必你一路上，怕是舟车劳顿吧。”皇帝似笑非笑。
使者还想说些什么，却听皇帝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你了，你先回使馆休息，等我处理完手头政务，事情就这样定了。”
在大臣们得意的目光护送下，使者悻悻地离开了皇宫。众人纷纷向皇帝祝酒，轮番地发表着贺词。只有两个人脸色阴沉，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莺歌燕舞：一个是欧西斯，他对这类吃吃喝喝的闲杂活动本就不感兴趣，要不是碍于面子与地位，若是一个普通贵族的晚宴，他几乎是不会参加的；而另一个人，便是莫莱。
莫莱叫来一个青年，低声叮嘱了他几句便让他离开。青年心领神会，很快便带上一队人马离开了王宫，直奔城外的营地——那儿有着烈岩使团用来护卫财宝的一小支军队。
漫长无趣的夜宴结束后，莫莱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一人拉至角落。莫莱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欧西斯。
“我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欧西斯先开口道，“你不过只是一个外乡人，别太过分！”
“放心，”莫莱笑了笑，戏谑地看向欧西斯，“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陛下和强大的帝国。接下来，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哦对了，”莫莱补充道，“今天晚上您最好让您的人手脚放干净的，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哈哈。”
说罢，莫莱便扬长而去，只剩下欧西斯一人恼火地盯着莫莱的背影离开大殿，消失在走廊尽头。“呸，什么东西！”
此时，我们的马尔佛将军已经回到了他的宅邸。在取得战争胜利后，皇帝不顾莫莱的反对，把他召回了帝都，并让他以凯旋者的名义，参加了自己的这场晚宴。
此刻，马尔佛刚写完一封给友人的信，坐在床边，从抽屉里拿出了条项链。看着上面的剑花图腾与斑斑血痕，不禁陷入沉思。当年自己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在那难熬的日子里，是她的存在，才让自己苦闷的军旅生涯有所慰藉。可是没想到，她走了，只字未留，只留下这一条项链，一条曾与她生死与共的项链。
她一句话都没说就不辞而别，她会去哪儿呢？她曾经说过，想去远方看一看，摆脱这儿的喧嚣，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如果自己当时跟着她走了，那么现在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想到这，马尔佛头痛欲裂，不仅是因为自己过度的思念，也是因为今晚喝了不少，自己这幅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便一头栽到床上，试图在梦乡里治愈自己。
……
马尔佛睁开眼睛，一片茫茫的大漠映入眼帘。没有山，没有水，只有一马平川的荒漠，点缀着几株枯木。毒辣的太阳暴晒着死去的大地，只剩几只蛇蝎埋在沙中作祟。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他感觉自己无比燥热，耳边甚至隐约传来喊叫声。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了，眼下走出这儿才是关键。
滚烫的沙子灼烧着他的脚心，盛怒的太阳质问着他的精神。马尔佛擦去额头上滚落的汗水，望着缥缈的远方。隐约的，似有一团黑色的东西蜷缩在一棵树下。马尔佛上前一看，竟是一具骷髅，身上破烂不堪的黑袍让马尔佛断定，这人已死去多日了。
马尔佛仔细检查着这具尸体，从他的胸口处发现了把匕首，深深地贯穿了他的胸膛，甚至刺进了身后的树干。他拔出匕首仔细观摩，抚摸着弯曲的刀刃与刀柄上的蛇图腾，感觉这东西似乎有着不简单的来历。他继续摸索，又从骷髅的手指上取下一枚红宝石戒指。与那柄匕首一样，这枚戒指上也刻有蛇图腾。
“亲爱的，是你吗？”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从马尔佛背后传来。
马尔佛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名字从尘封的角落突然蹦了出来，占据了他的脑海。他颤抖着，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一席红衣的女人，一时竟无语凝噎。
“是的，索菲亚，是我，”马尔佛颤抖着答道，“这些年不见，你……你究竟去哪儿了？”
索菲亚没有回答他，而是说：
“能把那个戒指交给我吗？”
马尔佛有些警惕，但更多的是疑惑。他还想从“索菲亚”口中问出点什么，但看着她的目光，甜蜜的温柔中却暗藏着一丝不可名状的贪婪。他努力回想着过去关于她的每一个细节，再看着面前这个酷似爱人索菲亚的女人，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左手攥着戒指，一步步的走了上去，“索菲亚”见状连忙伸出手去接。不料，马尔佛一个箭步上去，用右手的匕首刺进了女人的心脏。女人惊愕地看着马尔佛，随即瘫倒在地，犹如一只断了线的木偶。
“你根本不像她，一点儿也不像。”马尔佛死死盯住女人。
“也许你并非我想的那么愚蠢，”一个身着黑甲的蒙面男人从马尔佛身后走来，“我以为这个人偶已经天衣无缝了，看来我的技术还有待提高啊……”
这个声音同样让马尔佛感到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正当他满腹疑惑，准备刨根问底时，却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一旁的老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马尔佛双手抱头，痛苦地倒在地上……
“着火啦，快救火！——”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马尔佛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自己仍在屋子里，刚才不过是个梦罢了。他摸了摸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擦去额头的汗珠。火光莹莹的窗外，不住传来的呼号声吸引了马尔佛。他走到窗边，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幕大火焚城，红光漫天的景象。
马尔佛顾不得许多，披上衣服就急忙奔赴不远处的治安所，一路上马蹄疾驰，兵戈不断。到了治安所，卫兵们才告诉他，城内发生了叛乱。马尔佛简单分析了下形势后，一面调动力量镇压叛乱，一面派人通知王宫，做好防范。
“将军，有叛军朝王宫那儿去了！”
马尔佛闻讯，急忙带上人马去截击。一路上到处是喊杀声、哀嚎声，以及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本该热闹的街市此刻却是一片狼藉，在残羹剩肴旁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几具尸体，大都是无辜的市民。不远处的水井边，人们正争先恐后地打水救火，一时间蔚为壮观。
“不许动，马上给我放下武器！”马尔佛追上了杀奔王宫的叛军，喝道。
“呦，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吗，不好好在家呆着过来干嘛？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为首的那人说道。
“你不是……”马尔佛仔细打量着那人，“你是那个烈岩来的使者！”
“是又怎么样？”使者很是轻蔑，“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现在——你该去死了！”
使者振臂一挥，叛军便蜂拥而上。马尔佛瞄准使者的坐骑一箭射去，直接给他来了个人仰马翻。一旁叛军见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几个人拥上去把使者搀扶了起来。“蠢货！赶快去对付他们，快去！”
趁着这个空当，卫兵们已经把叛军包围起来，困在王宫门口。随着马尔佛一声令下，卫兵们与叛军展开了一场厮杀。慌乱中，马尔佛见那个使者正打算偷偷开溜，便提剑追了上去：“小贼，哪里跑！”
使者没命地跑着，窜逃在错综复杂的街道里。马尔佛紧随其后，但毕竟上了年纪，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很快便被使者甩开一截。使者洋洋得意，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马尔佛。可没想到，随着脸上一阵剧痛，使者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瞪大双眼，怒视着眼前的一个年轻人：
“你这家伙，是眼瞎了吗？”
年轻人没说话，又朝使者的脑袋上来了一拳，顿时打得他昏倒在地。
“呼……谢谢你，年轻人，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你就是马尔佛吧，我是埃尔莱森，大宰相莫莱的助理。”说着就把使者给捆了起来。
“我先去禀告大宰相，你马上把这家伙给我送过去，明白了吗？”
马尔佛瞪了埃尔莱森一眼，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一番苦战后，叛乱总算被平息。为首的几人也已被抓走审讯。马尔佛顾不上休整，直奔王宫面见皇帝，准备当面禀报。
“那个使者呢？给我带上来！”皇帝怒不可遏。
“那个人已经被大宰相带去审讯了，您别着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一旁的侍从急忙答道。
“又是他！”皇帝很是不满，“为什么不事先向我禀告？难道在你们眼里，我甚至不如一个大宰相吗？”
说话间，莫莱便来到了王宫：“陛下，那个家伙全都招了。”
“带上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随着一个伤痕累累的血人被拖上来，在场的人们不禁捂住口鼻，退了几步。莫莱冷冷地使了个眼色：“说吧，现在有你说话的机会了。”
使者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挺起胸膛，扫视着周围的人们，接着看向年迈的皇帝，对着他吐了口唾沫。“呸！你们都是帮畜生！”
“看看你们自己，每天花天酒地，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当你们来到乡间……哦不，你们根本不会来，因为你们害怕田间的土壤玷污了你们华贵的靴底。那些农民们，奴隶们，不辞辛苦地在烈日下劳作、在棚屋中入睡、在荒土上倒下，而他们得到了什么，你们谁能告诉我？……”
“这人疯了，拉下去。”莫莱似乎有些不安，示意卫兵动手，却被皇帝制止了。“慢着，我倒是想听他说说，他为什么要在帝都作乱。”
“我们的总督说的不错，帝国的上层已经腐朽殆尽了，”使者笑着吐出颗断牙，“所以，只有翦除腐败的枝叶，整棵大树才能迎来新生。”
皇帝沉默良久，然后开口道：“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我知道，你们怕了，面对这样的事实，你们无力反驳，”使者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们只能看到井口的天空，我们却早已看到了未来！我警告你们，倘若你们放任人们于苦难而不顾，到时候……”
“拉下去！拉下去，”皇帝吼道，“给我治他的罪，重罪！”
最终，在使者的怒骂声中，他被侍卫们拖出了宫门，拉往了监狱。
“看来，烈岩的问题，有必要好好讨论讨论了，”莫莱说，“不能接着放任这些家伙肆意妄为了！”
“明天再说吧……困死了，我得去睡会儿……”皇帝打着哈欠，在仆人们的搀扶下离去，“剩下的事你们处理吧……”
待皇帝离开后，莫莱看着满头大汗的马尔佛，笑眯眯地说：“马尔佛将军，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马尔佛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犹豫了下，答道，“当务之急，是肃清城内的乱贼，同时搜捕他们的同党。”
“不错，我们确实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莫莱赞许道，“那你觉得他们的大本营会在哪儿？”
“这个……”马尔佛有些为难，“很抱歉，我现在还没有查到。等我的人查到他们的踪迹，我马上……”
“我告诉你，他们不在别的地方，就盘踞在烈岩的总督官邸里！”
众人一时惊愕，除了埃尔莱森等一众莫莱党羽，他们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这出好戏。
“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揪出来，然后处死这些虫豸！因此，我们需要一次军事行动，不仅要让烈岩人，还要让凛霜人，流风人，还有啸原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我虽是一个异乡人，”莫莱接着说，“但我经过与大家的朝夕相处，我的心早已与你们连接在了一起，真正地成为了这个伟大帝国的光荣的公民。作为一位圣殿骑士，我以上帝之名起誓，一定要为这片土地带来福音！”
一旁的埃尔莱森等人高声欢呼，莫莱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安排，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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