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章首PO為 20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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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花式滑冰,普通的大學留學生x大學生的同級生Paro
鐺鐺——鐺鐺——⋯⋯
清脆的鐘聲因廣播而被放大顯得有點擾人,開放的空間無法捉住嘹亮的餘音,於是即便隔了一條大大的馬路,那完整又響亮的旋律一拍不漏地完整傳進他的耳裡。
倒在床上眨眨眼睛,白花花的天花板顯得因潮濕而剝落,露出了幾塊灰灰的模樣,其他地方也有些顯得老舊的難看黃漬,但他也從來沒有打算要整理的念頭。畢竟這裡只是他短暫居住的地方,一間之後也不會有所留戀的出租宿舍。
掀開棉被緩緩下了床,走到盥洗間之前抓了一件T恤套到精壯光裸的身軀上,並且隨手按掉了還沒響的鬧鐘,不過他沒有多去留意分針到底明確指向哪個位置。在牙刷上擠了牙膏放進嘴裡之際,他抬頭瞇起眼睛,望著通風窗口外的天空——湛藍色,有幾片稀薄的白雲,以及刺眼但不令人討厭的陽光。想著這個地方的陽光有著它應有的溫度,他悠悠勾起嘴角,然後低頭朝洗臉台吐去口中的泡沫。
他習慣拿學校的鐘聲當作鬧鈴。
住在這個地方已經一年多,基本的生活步調也抓得差不多了。當初會選擇到這個遙遠的島國求學也不是他有多熱愛這個地方,單純只是因為想要遠離那個他不怎麼喜歡也不想稱之為家鄉的地方,剛好看到報名資訊,剛好申請又剛好被錄取,於是他就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來到異地。
學習新的語言,認識新的環境,在全新的地方展開嶄新的人生⋯⋯聽起來很熱血,不過實際上他也沒有那麼熱忱地去過他在這裡的生活。打個最有說服力的比方:他沒有參加任何社團。
身為大學生,特別是個從遠地而來的留學生,如果不參與活動,生活就變得乏味可陳。
上課,吃飯,回家,睡覺;上課,吃飯,回家⋯⋯基本上就只是生活的本能,日復一日,不過他不覺得這樣哪裡不好。雖然偶爾會為自己安排到這個國家的角落去走走晃晃,但他也不是個那麼積極的人,頂多回家路上多繞幾條遠路到車站吃一頓好吃的炸豬排蓋飯或拉麵再走回宿舍。
用毛巾抹去臉上的水珠,看著自己在鏡中的模樣,他微微一笑。雖然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不過他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足夠讓他騎腳踏車在附近晃一大圈只為買一份早餐。
想著等等去公園裡曬個太陽,他走出浴室伸了個懶腰。
「午安。」
中午過後的校園多了一份慵懶的倦意,熬過早上課程的學生們顯得疲憊,在前往教室的途中看到不少摀嘴打呵欠或是打盹的學生,即使如此還是有人用甜美的微笑向他打招呼。穿著迷你裙的長髮女孩對他露出羞澀的微笑,印象中應該是班上的同學,不過說實話日本人的名字真的不是普通難記,完全叫不出名字的當下,他選擇沈默地勾起嘴角,點點頭作為回應。
他習慣一個人獨來獨往。
基本上,他不是個很喜歡出風頭的人。老師點到名才發言、同學來搭話他才開口、所有聯誼活動或邀約都一概委婉地拒絕、集會也只是安靜地聽著同學發表意見、座位喜歡選在中間後方的位置(看起來好像很認真但又可以鬼混)⋯⋯即使如此,他還是相當受歡迎。一來是因為留學生本來就受人矚目,二來得歸功他的長相。
即便以俄羅斯人來說他的身高並不算高,對矮小的島國居民來說卻是相當突出的,ˋ深深的輪廓、被銀色髮絲遮擋卻不減魅力的淺藍色雙眼,再加上他不想惹事所以顯得親民的微笑,老是有一群人喜歡圍在他身邊,不外乎就是問故鄉的事、在這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女朋友之類的。他是不討厭,所以會簡單扼要地回答,不過也不怎麼喜歡,所以很多事也就點到為止。
想跟他當朋友的人有很多,可惜他沒有很想跟誰當好朋友。
緩緩地走進熱鬧的教室。這堂課是必修的通識課,集結了各系各科的學生,教室也比一般課室大了點,採類似會議廳的長桌形式。但對於不甚喜歡跟人打交道的他來說,他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個別座位的教室,尤其是這種集結各種各樣的人的課程,打量他的眼光總是有增無減。深深嘆了一口氣,最後他選擇了長桌靠近走道的座位,這樣至少可以少一個人打擾他的私人空間。
上課鐘響,隨著授課的老教授和後頭抱著大量文件與書籍的年輕助教緩緩走上講臺,教室裡熱絡的氣氛逐漸冷卻。老教授清清喉嚨,以不大但是足夠穿透整間教室的沙啞的嗓音,拿起手上的名單開始一個個叫名字。
「維⋯⋯維克多,尼基⋯⋯福⋯⋯洛夫。」
標準日式的外語發音彆扭地念著他的名字,他慢慢舉起手然後放下,接收又開始打量他的視線與竊竊私語聲,他深深吐氣,想著又是一個平凡枯燥的日子。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第一堂課,那人姍姍來遲。
在課堂中突然氣喘吁吁地闖進教室裡是件相當惹眼的事情,他從埋頭抄筆記中抬起頭來,看見那個戴著眼鏡且一臉慌亂的黑髮男孩。
男孩不停鞠躬向教授道歉,老教授也只是揮揮手要男孩趕快入座。看著男孩不停道歉又惶恐的模樣,視線跟著他一路走上階梯經過他身旁跑到最後面剩餘的位置坐好後,他重新轉過來面向黑板,然後低頭繼續抄他的筆記。
這只是一個日常中小小的即興插曲,每天都有可能會在任何一間教室裡上演,所以其實他也不是那麼在意。
不過,同樣的戲碼,在下個禮拜同樣時間也照樣上演了一遍。
「對、對不起⋯⋯」
老教授又是一臉無所謂地揮揮手要男孩趕緊就坐,當男孩垂頭喪氣地經過他身旁的時候,他忍不住挑起眉,但隨後又轉過視線。
既然這樣,不要來上課不就好了。
如果不是特別愛唸書的好學生,也沒有必要每堂課都一定要出席。這裡可是大學,堪稱現代社會的小型縮影,集結所有人性的現實面——冷漠,孤寂,大家各自都是幹自己的事情,只要不牽扯到利益關係沒有人管得著你。就算今天被車撞斷一條腿後仍然趕著來上這一堂課,也不會有人為這段勵志又動人的故事頒發獎盃或獎狀。簡言之,不來上課也沒差,不想來就不要來。
不過,那個黑髮的男孩確實吸引了他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不論他在做什麼事,從男孩進入教室到入座,他總是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男孩身上。
很有意思。他的直覺這麼跟他說。很有意思的一個人。
所以下一次再下一次的時候,他提早走進教室將背包放在靠走道的位子,並且往裡頭坐進去一個位。當男孩在打鐘前安全上壘進教室時,他悄悄拿起背包,成功空下一個靠走道的位置,成功讓男孩坐到自己身邊。
第一次近距離看著男孩的臉龐,他才發覺鏡片後方那雙看起來好像總是惶恐的琥珀色雙眼,其實也沒有那麼糟。倒不如說,還閃爍著一些耀眼的光芒。
第二次坐在自己身邊,男孩的筆在課堂中間掉落到地上。而且還一口氣摔個老遠。
看著對方皺著眉頭懊惱的模樣,再看看對方放置在桌面上扁平的筆袋,他也沒多想就遞出了自己正在寫字的筆到對方面前。
「謝謝⋯⋯」
那是男孩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意外悅耳的嗓音令他眨了眨眼,但他仍然只是微微的笑,然後點頭當作不客氣。
後來他發現,這個位置好像不適合對方。
雖然對方戴著眼鏡,不過每次看他伸長脖子瞇起眼睛持續好一段時間,再低下頭抄筆記,再反覆執行上述動作,就連不是當事人的他都知道對方看黑板上的字有多吃力了。想著不過是一堂課而已沒有必要上得這麼辛苦,於是下次上課他把位子往前挪了幾排。
男孩的名字叫做勝生勇利。
他並沒有詢問過對方,只不過是某次在對方闔上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後,在右下角瞥見的。事實上,他從來沒和對方交談過任何一句話,也不認為有什麼事需要和對方說的。他一直覺得,這樣的生活會持續到這個學期結束,然後他們就像其他人一樣,離開這間教室、離開彼此的生活,又再度成為毫無相干的陌生人,最後會成為連回憶都成記不住的過客。
「那個⋯⋯謝謝你。」
然而對方的一句話打破他所有的預想。
細微的聲音穿雜在吵鬧的人聲裡,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他抬起頭,正巧對上對方直勾勾盯著他的琥珀色大眼。對方有點不好意思地攪弄著手指,視線飄盪了好一會兒又回到自己身上,他歪過頭表示不能理解對方是在道什麼謝。
「就是⋯⋯」男孩抿著唇停頓了一會兒,「謝謝你幫我留位置。」
總是坐在同一個人身邊,而且還是個高大的外國留學生旁邊,再怎麼樣久了都會注意到的吧。理解對方的意思之後,他對著對方勾起淺淺的微笑。
「不會。」
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對方的耳根子『唰』的染成了粉紅色。意外地,那樣的反應竟然讓他覺得可愛。
從那之後,他們碰面會打招呼,無聊的課堂上對彼此使弄眼色讓彼此振作,下課偶爾還會聊上幾句話。意外地,他們幾乎什麼都能聊,而且對方的英文出乎意料外的優秀。雖然當初選擇來到這島國就多少有抱著英文溝通能力作廢的決心了,不過對方溜口的英文,以及偶爾還會替他糾正日文,確實減輕了他不少負擔,至於到底是心理負擔還是甚麼的負擔他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勝生勇利是個少數能令他安心的對象。跟他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心理作用,打從認定這件事之後,他漸漸發現在課堂外遇到對方的機率變大了。偶爾碰面,打招呼,問對方下午的課表,一起去吃個飯,幾乎已經成了相處的套路。聊天、吃飯、交換連絡方式、交換筆記一起唸書⋯⋯就這樣一起度過了期中考期末考,來到了學期與學期間的長假,對方突然問他要不要去他家。
他知道勝生勇利是住在實家,每天通勤上下學,雖然要搭上一段距離的車,不過似乎離學校不遠。他也曾經問過對方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還是那麼容易遲到?對於這個問題,對方好像從來沒有給過明確的正解,不過他想對方不願意說就算了。
一直到他看見勝生勇利穿著和式的工作服,站在溫泉旅館門口接待他的模樣,他想他大概知道原因了。
大概因為是假期,店裡的客人非常多。體驗完人生首次正宗日式大浴池溫泉後,他就穿著對方為他準備的浴衣,捧著飲料坐在大廳的榻榻米上看著勝生勇利一會兒往這跑一會兒往那跑,一下是要上菜一下又是要整理房間的⋯⋯對方有說過家裡只有他一個兒子,雖然有個姊姊,不過正因為是個男孩子所以理當所有粗活兒都落到他肩上。在學校相處的日子裡他已經知道對方是個認真又上進的好傢伙,不過十分難得在學校以外看見他認真的模樣,這倒是讓他覺得挺新鮮的。
等到終於安頓好所有客人,對方終於有機會來招待他的時候,他想對方應該已經累垮了。搖搖欲墜的身子朝他走來,一句話也沒開口,碰!地一聲就睡倒在他身邊。於是他又繼續捧著茶杯看著對方的睡臉兩個小時,還貼心地幫對方把眼鏡拿下來放到桌上,等到對方終於起床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要遲到了!」,而且還是連滾帶爬地驚嚇而醒。太過戲劇性地起床方式讓他忍不住笑了好久,而對方鼓著紅通通的臉頰氣嘟嘟地瞪著他,笑倒在地上的他那時候只覺得這世界上原來還有這麼可愛的生物名叫勝生勇利。
那天晚上對方請他吃了他們家最受歡迎的炸豬排蓋飯,說實話,那真是他來日本以來吃過最棒的一餐了。
後來也許是因為覺得尷尬,勝生勇利沒有再邀請他去他們家的溫泉旅館,他雖然覺得溫泉很不錯,不過老是打人情牌叫人家請他確實過意不去,所以也沒再提了。不過不代表他們的假期就沒有再見面,偶爾約出來在這個城市裡到處走走逛逛,或者騎著腳踏車四處兜兜風⋯⋯不可思議地,明明都是他自以為習以為常的風景,原來和不同的人一起欣賞就能看到不一樣的事物,知道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看著對方像隻小動物一樣瞇起眼睛享受迎風的模樣,他笑了起來。
於是他們維持聯絡,偶爾出來晃晃,就這樣算是一起度過了長假,也一起迎接了下一個學期的開始。
那天他記得正差不多是開始轉涼的季節,他在走廊上遇見對方,打過招呼過後,他們並肩一起往校門口走。看對方一邊跟他說話一邊時不時用雙手遮在口鼻前吹氣搓揉,他瞇起眼睛,也沒有知會對方,僅是簡單又自然地伸出手到對方面前,然後緊緊握起對方的手。
那一刻他看見對方眼裡的驚訝,肩膀也明顯地震了一下,然後僵硬地轉過頭。他以為是自己被對方拒絕,然而正當他打算放手的時候,卻感受到對方輕輕掙扎著手指並將握手轉變為十指相扣。他驚訝地瞥過眼,正巧看見紅雲飄上對方的臉頰。於是他微微一笑,加重握緊對方的力道。
從那天起牽手變成他們的習慣之一。
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既不是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講情義的好哥兒們,也不是唧唧我我、十八相送談分離的情侶關係,他們只是牽起彼此的手,在放開彼此之後向對方揮揮手,然後說聲明天見。
就像酸酸的,甜甜的果醬,有點尷尬,也有點曖昧。
他覺得這樣很好,這樣沒什麼不好。
一直到某天早晨當他起床時忽然覺得頭暈目眩,接著是一陣發冷,喉嚨痛得像是被千萬針扎一樣,連嚥下口水也做不到,鼻腔像是被軟木塞起來一樣不舒服,讓整個腦袋昏昏沈沈地。遲鈍的腦袋晃了一圈想到昨天晚上洗完澡後他好像直接倒頭就睡了,床褥到現在都還有點濕濕的觸感也證實了他的推論。他搔著腦袋,抱著顫抖著身子下床去套上一件乾淨的T恤和棉褲,大大打了個噴嚏後隨手就按掉鬧鐘並將手機調整到靜音模式,拉起棉被往床上重新倒回去,果斷翹掉當天的課程。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窗簾外已經透不進光線了,吸著鼻子揉了揉感覺沒有好多少的額頭,他瞥見桌上的手機螢幕正閃爍個不停,拿起來看有數十通未接來電還有一長串的未讀訊息,幾乎都來自同一個號碼同一支帳號。正當他要按下回撥鍵的時候,對方又再次打了過來,於是他接起電話,但根本還來不及開口就先被對方劈頭大罵一句「笨蛋」。
說句實話,活了二十年他還真是第一次被人叫笨蛋,接著又是一連串這輩子從沒被人叫過的詞,把原本就昏昏沈沈的腦子震得更無法思考。
似乎發現他都沒回應,對方慢慢安靜下來,試探性地呼喚著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他閉上眼睛,仔細傾聽那個從話筒裡傳來有點變調但仍然熟悉的聲音呼喊著「Victor」,在尾音顯得特別可愛的「r」字,每一次都有點不同的情緒:擔憂、似乎還有點害怕,總覺得可以想像到對方在電話另一端揉眼睛紅鼻子快哭出來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然後用濃厚的鼻音報了宿舍的地址給對方。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是十多分鐘後的事情,勉勉強強走下床去開門,但門鎖才剛彈開,才剛按下門把,門外的黑影就迅速地闖進來。一陣天昏地暗,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人撲倒在地上,腦門與背部傳來陣陣強烈的疼痛感,瞥過眼看見被摔在地上的便利商店塑膠袋,裡頭的運動飲料、感冒藥和小盒裝的冰淇淋散落在地上,腹部被沈重的溫暖壓著,腰間還有一股力道用力纏繞,他都覺得他快窒息了。心想對方到底是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個虛弱的病人,感覺到懷裡那個穿得厚重的身子正在顫抖,他輕輕一笑,然後伸出手揉著對方的髮絲輕輕拍著對方的背。
就這樣持續了好一陣子,直到對方突然發覺自己行為踰矩,急急忙忙從自己身上爬起來,紅透的臉蛋上還掛著歪歪斜斜的眼鏡,一邊後退一邊晃著雙手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道歉的句子慌亂不停從那張小嘴滾落,聽了實在讓人不開心。於是他瞇起眼睛,伸手摘掉對方的眼鏡,勾過對方的頸子,一個仰頭就封住了那張一直說對不起的嘴。
那一瞬間世界安靜了下來,懷裡的人似乎也當機在原地。趁對方呆愣地張嘴,他扣緊對方的後腦勺不給人逃跑的機會,舌尖伸進對方嘴裡挑起對方的交纏。
當下他並沒有想到這麼做會破壞什麼,或者會失去什麼。
隨著對方逐漸放棄掙扎,最後順應窩在自己懷裡,他悄悄睜開眼睛,看著對方閉上眼睛噙著淚努力與自己交吻的模樣,他想,也許他什麼都沒有失去。然後又閉上眼,加重擁抱對方的力道。
結果隔天對方又是紅著鼻子來找他,又是罵他笨蛋,這次還加上「都是你的錯」。
那天他們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裹著同一條被子,一起流鼻水打噴嚏,在被窩裡互相踢對方,拿擦過鼻涕的衛生紙團互相丟對方。
從那之後,上課日對方越來越常抱著換洗衣物到他的宿舍拜訪,偶爾帶著會發胖的垃圾食物當作租金,然後理所當然地跟他共用同一張書桌同一張床。相反地,假日他也會跑到對方家裡的大溫泉好好享受一番。
勝生家的人好像都還滿喜歡他的,偶爾也會讓他幫幫忙,在那裡他學會了一些日本的傳統知識,像是如何正確地穿著浴衣,以及日式演歌的唱法這種事。他也認識了很多人,像是一群常客的歐吉桑,看起來年輕的女人卻是勇利母親的前輩,或者是勇利的青梅竹馬和她的丈夫以及她的三個女兒等等的,他們會熱情地和自己分享勝生勇利的趣事,或者是糗事,還有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然後對方就會紅著整張臉慌張地招手要求他們不要再說了。
認識勝生勇利之後,他枯燥乏味的人生突然多了很多東西,都是他以前沒有體驗過的。
他突然第一次有種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的感覺。
思及此,見對方正紅著臉眨著大眼睛在自己面前揮揮手,他笑了一下,然後捧起對方的臉頰輕輕一吻。
軯!
初春時節午後的雷聲顯得震耳,隨後就是稀哩嘩啦落個不停的滂礡暴雨。春天的午後雷雨總是威力倍增,且看起來一時半刻是不會停的樣子。顧不得還在上課,學生們的哀號開始四處響起,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雨,多半的人都是手無寸鐵只能走出教室讓雨水凌虐。
他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當然他是有本錢可以瀟灑的淋得一身濕回到宿舍再享受熱水澡,反正宿舍就在學校的對面而已。不過對方可沒辦法像他那樣隨性。
把人帶回宿舍後他去翻找了幾件比較小的衣服丟給對方選擇,待對方把濕的衣服脫下後就把人推進浴室裡。等待對方把浴室還給他的期間,他也換了件乾的衣服,然後把兩人的濕搭搭的衣物全都一併丟到樓下的洗衣機去。
等到自己也洗完了舒爽的熱水澡後,將毛巾頂在頭上擦著髮絲走出浴室,對方正穿著他的衣服窩在床上抱著枕頭,一臉擔憂地盯著窗外看起來沒有要減弱的雨勢。明明已經挑了比較小的衣服給人套上了,套在對方身上看起來還是顯得鬆垮了一些,讓對方看起來好像更小一隻。想著大概就是人種的差異,他坐上床邊,替人把鬆跨的領口拉好,重新遮擋好白皙的頸項。對方轉過頭來,抓緊手裡的枕頭,皺著眉頭小聲的說今天回不了家了。他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住下來。
「可是⋯⋯明天的報告⋯⋯」
對方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委屈又自責。他真的覺得很好笑,這人擔心的點也太奇怪了。雖然早就知道這人不管對麼事情都相當認真,不過既然是小組的報告相信其他組員一定也有備份,根本不是件什麼需要擔心的大事情。瞧見對方正一臉哀怨地瞪著他,他半哄半騙地伸手拍拍對方的頭頂,並且答應明天會提早叫醒對方讓他回家去準備課堂上用的東西。聽到這樣的承諾,對方也安心地笑了起來,那個紅通通的笑臉頓時讓他心跳停了一拍。勇利抱著枕頭到他面前輕輕地給他一吻,他也闔上雙眼回吻對方。
「⋯⋯Витенька(維切尼卡)。」
這是他們習以為常的動作,從來沒有人覺得這樣做哪裡有不妥。一直到他們分開了這個吻,勇利眨著勾引似的大眼,用那不自覺帶著幾分誘惑感的嗓音呼喚他的名字,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大事不妙。愛稱這件事情是之前無意間跟對方聊到的,從那之後,兩人獨處之時,尤其是對方向他撒嬌的時候,他會用親暱的愛稱小小聲的呼喚他,他覺得很可愛所以也就任對方叫了。不過眼下這個狀況他真的覺得不好,就因為對方那個惹火的叫喚,他的理智線被燒斷了。
順勢就將人推倒在床上,雙手撩起對方的衣襬後曖昧地上下撫摸著對方敏感的肌膚,聽著忍住不出聲的咽嗚,他略顯焦躁地褪去彼此的衣服,而對方拿下了礙事的眼鏡,伸手就捧起他的臉,張嘴朝著他的嘴一口咬下。第一次肉體間零距離的接觸讓他們都莫名興奮,連呼吸都顯得急促了起來,房間的溫度似乎也漸漸升高。
「啊⋯⋯啊啊⋯⋯!⋯⋯」
對方壓抑的呻吟在他進入身下人的體內後全數崩盤,緊緻的壓迫感讓他忍不住低吟的一聲,潮紅的臉蛋也開始掛上淚痕。先是咒罵自己太過焦急,他皺著眉要退出去再多給對方一點適應的時間之際,對方卻用力將自己的臀部往他的下腹送去,掛在腰際兩側的雙腿卻緊緊扣上他的腰肢,雙手也環扣上他的頸。對方主動送上門的動作讓兩人都不好受,聽著在耳邊的喘息聲,他忍不住嚥下口水,悄聲先跟對方道個歉。
「勇利,抱歉,我忍不住了⋯⋯我愛你。」
大幅度地進出對方的身體,每一次撞擊都頂進對方最深處的敏感點,惹得對方弓起身體,緊緻的甬道激起一陣陣痙攣,絞得他倒抽一大口氣,口無遮攔的甜膩吟叫與曖昧的水聲響遍整個房間,肉體拍打的聲響增添更多的興奮。
一陣突然的緊絞與尖叫,腹部突然傳來濕溽的觸感,他低下頭,高潮過後的餘韻讓對方的身子還在不停顫抖,那雙對不了焦的眼眸正蒙上一層水氣淚汪汪地望向他,他低下頭,吻住那張大口大口喘息著像是想說些什麼似的小嘴,接著任憑淫穢的液體順著他們交合的隙縫流出,他毫不留情地貫穿對方的身軀。
鐺鐺——鐺鐺——⋯⋯
早晨的空氣經整個晚上的雨水洗刷過後清新而清涼,鐘聲穿過早晨的陽光與長長的大馬路傳進他的耳裡。
來到這裡生活已經兩年多的時間,習慣將鐘聲當作鬧鈴的他睜開眼,同樣是白花花又破爛的天花板,只不過今天耳畔還多傳來安穩的呼吸聲。轉過身,瞇起眼睛打量窩在自己臂腕裡熟睡的人兒,想到之前對方老是紅著臉罵他是「裸睡變態」又要求自己一定要穿上衣服才能上床睡覺,那時他總覺得日本人規矩真多,不過現在他突然好像可以理解對方會臉紅心跳的原因——白裡透紅上面還帶著紅痕的光裸肌膚,配上安穩如天使般的睡顏簡直就是另一種挑戰理智的地獄。伸出手替人拉好被子蓋過光裸的肩膀,在心底悄聲為浮出的邪惡念頭說了聲抱歉,然後輕輕地在對方的鼻尖上點下一吻。
鐘聲響了,時間到了,他是時候該叫對方起床了。但他沒那麼做。
這次他成了對方遲到翹課的罪魁禍首。
也許等等對方起床後會因為自己害他遲到所以對著他哇哇大叫,接著著急地想要下床,結果因為腰使不上力結果完全站不起來而理所當然地翹了一整天的課。也或許他還能有機會讓對方再多待在床上直到明天早上。
想著各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日光灑落在勇利仍然睡得香甜的臉蛋上,他勾起微笑,然後闔上眼繼續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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