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时,马尔佛正遥望着不远处的帕洛要塞,焦急地等待着。
这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久违的阳光照在柔软的雪地上熠熠生辉,驱散了可怖的阴霾。狭窄的山路豺狼不再,笔直地通往山上的要塞。
随着山上的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几支轻骑冲出大门,踏雪而来,直奔帝国军营。
“尊敬的马尔佛将军,”为首的一人恭敬的说,“我们双方对峙许久,相持不下,相信您也承认这个不争的事实。为此,我们的阿斯卡里将军希望可以通过和谈来解决目前的僵局,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帝国军官们相视一眼,竟爆发出一阵笑声,弄得使者们一时不知所措。
马尔佛也笑着,走上去搭住使者的肩膀:“哈哈,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会去见他的,很快,哈哈!”
感到莫名其妙的使者们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要塞,向阿斯卡里如实禀报。阿斯卡里虽感到疑惑,但他也猜了个八九。
很快,双方主帅便进行了会晤。
阿斯卡里刚准备发问,却被马尔佛抢先一步:
“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很多人都打算看你的笑话。你如同走在独木桥上战战兢兢,但某些人却打算拆毁,甚至烧了你脚下的桥,这时你还能安然接受吗?”
这些话噎住了阿斯卡里,本就不善言辞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当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在捣鬼,一旦自己被扳倒,不仅职位会拱手让人,而且那些小人们还能大捞一笔政治资本,这是他不愿看到的,也许更可能自己没命看到。
“我不能背叛啸原,这是我生长的土地,我没有理由不去保护她。”阿斯卡里神情恍惚地犹豫着。
“当然,你是啸原的孩子,你有必要去守护她,”马尔佛靠近阿斯卡里,反问道,“可现在她病了,你应该怎么办?”
“许多政客贵族茹毛饮血,牛血、羊血、马血,甚至是人血。他们犹如一只只寄生虫,吮吸着这片土地的鲜血,侵蚀着这片土地的生命,挑战着这片土地的尊严,”马尔佛凝视着阿斯卡里飘忽不定的双眼,“难得你不应该做些什么吗?还是说,你与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不,我绝不是!”阿斯卡里怒拍桌案,“我不能继续坐在这儿等下去了,我……我还不想死在这儿……”
“很好,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马尔佛端起酒杯,“既然这样,我有一个提议……”
阿斯卡里听后,大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以为我在乎的是什么?要我为你们打开大门,让你们在啸原肆意横行?痴人说梦!”
“可一旦你死了,谁会替代你去保护身后人呢?”马尔佛的话触动了阿斯卡里,“只有打败那些家伙,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
最终,阿斯卡里咬着牙,接受了马尔佛的提议,同时成为了帝国军队的向导,带领他们一路向北前进。可汗闻讯大怒,立刻召见了帕慕克,先是对他表示称赞,后又询问他的意见。帕慕克告诉可汗,虽然帝国军队有了阿斯卡里作向导,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只一小将就能平息。可没想到,可汗接下来的话,让帕慕克双眼一黑,如同五雷轰顶:
“你说的很对啊!既然你这样有才能,那好,我就给你一万人。很简单,守住城市,然后把那群帝国佬给我赶出去!……”
帕慕克忧心忡忡地走了出去,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叼着烟卷的男人。他刚准备破口大骂,定睛一看,似有几分熟悉,可一时又叫不出名字,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不料那人先开了口:“哈,这不是顾问阁下吗?看上去不太高兴嘛。”
“咳咳,什么气味,真难闻……”帕慕克捂住鼻子,鄙夷的看着那人,“等等,这个味道……你是库拉尔特,可汗的断事官!”
“又是一个土老帽,啧啧……”
帕慕克不想多纠缠,他得赶紧回去打点。自己挖的坑,说什么也得给填平咯。正当帕慕克准备走开时,库拉尔特又说:
“你的命运已经注定,而我终将摆脱束缚,前往那奶与蜜之地。”
帕慕克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可没时间陪这个疯子胡闹下去,自己正为被卷入这场战争而感到懊悔焦躁,想着如何摆平,哪顾得上库拉尔特的几句疯言疯语。
数日后,帕慕克才磨磨蹭蹭地到达前线。他一来,就要求守军改变战略,主动向帝国军队发动袭击,从而挫败帝国的攻势。尽管手下的参谋们都极力劝说,希望他能固守城市,与敌对峙,从而赢得转机。但有一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支持帕慕克出击,还说:如果不去主动追逐你的欲望,而是守株待兔,坐井观天,那么有些东西你一辈子也别想得到。
帕慕克听后不禁喜形于色,对他来说,他所需要的是遵从他的意见,而不是反对他。于是便决定带着一支七千人的劲旅,打算趁马尔佛立足未稳速战速决。
霎时间,乌压压的轻骑部队便发动了大规模的冲锋,沉重的马蹄声与高昂的嘶鸣声不绝于耳。兵戈逐风,紧随着战马的脚步。
马尔佛见敌军蜂拥而至,忙问阿斯卡里如何对敌。阿斯卡里却只是告诉他,轻骑的优势在于高强的机动能力与迅速的反击能力,如果能扼制这两点,那么便有胜利的转机。
“阿斯卡里,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在你对面的是你的同胞,你不忍心成为他们的敌人,”马尔佛开导着愁容满面的阿斯卡里,“但你要相信,你是正确的。为了解放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我们必须迈出一小步,用我们的双手洗涤这里的污秽,还人们一个和平繁荣的啸原。”
阿斯卡里没说话,默默走开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马尔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不该说些什么了。
幸而,马尔佛还是从阿斯卡里的话中理解了精髓,先在山谷中设下伏兵,再以佯兵与帕慕克交战。帕慕克哪能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亲率主力迎击的同时,他连忙命人将事先拟写好的捷报——数位幕僚的大成之作,送交可汗。
帝国军边打边撤,逐渐将帕慕克一步步引入包围圈。随着帝国军的一路“溃逃”进山谷,帕慕克突感事出有异,但打心眼里又不想放弃这么个“手到擒来”的大功,便召集部下商议。然而,将时留在帕慕克身边的,只有一小撮与他沆瀣一气的幕僚——所有的将军都因为反对这次行动而拒绝随军出征,更是因为憎恶帕慕克的飞扬跋扈和愚昧无知。
众人商量的结果是,由幕僚们代领军权,统领大军继续前进,而帕慕克本人则在一支精锐卫队的护卫下回城坐镇。可还没走出多远,只听“咻”的一声,一支暗箭便射了过来,直中帕慕克的臂膀,将他射翻在地。从此刻开始,这个家伙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侍卫们立刻警惕起来,将帕慕克围在中央,用身体抵挡着可能再次出现的袭击。然而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数倍于他们的帝国战士从四面八方袭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你们还愣什么,快带我冲出去!”帕慕克顾不得疼痛,急忙在两个侍卫的帮扶下爬上马,“你们想抗命吗?”
随着帝国军队逐渐聚集,帕慕克的胜算越来越小,这样的情形下,除了拼死一搏,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侍卫们相视一眼,默契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策马冲向敌人的包围。
而在前面等待他们的,则是帝国人的强弓劲弩。锋利的弩矢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侍卫的马匹,穿透了他们的盔甲,冲锋的侍卫们视同被处决的犯人们一样,痛苦地倒在了沾满血污的土壤上。
又一次摔倒的帕慕克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周围嘈杂的声音也逐渐模糊不清。他奋力甩动四肢向前爬去,可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直到扑通一声,一座肉山重重地倒在地上,这才没了动静。
……
“哗啦——”一桶冷水泼了上来。
帕慕克猛地惊醒,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四周——昏暗的房间,血腥的绞架,以及几个身着制服的帝国人。幸运的是自己还活着,不幸的是,自己沦为了帝国人的俘虏。
“你可让我们找的好苦啊!”审问官苦笑道。
“哪里哪里,都是为了活命,活命而已。”帕慕克假意笑道,不敢直视审问官锐利的目光。
“性命当然珍贵,不过如果你死在这儿,那你这辈子攒下的这么些钱,也就无福消受了吧。”审问官环视一圈,示意几个狱卒退下。
“好说好说,只要别让我死,一切都好说!”帕慕克见状连忙表态,“求您放我一马,我还不能死在这儿!我……我还有财宝,还有家人,我,我不能就这么失去这一切!求求你,放了我,等我回去一定重谢!”
“放了你倒是不可能,毕竟你可是将军指名道姓要的重犯,”审问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如果你能透露点有用的消息,让我回去交差,那么说不定……”
“好说好说,这好说!”帕慕克连连点头,“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以礼相谢,保证让你满意!”
于是,在审问官的谆谆诱导下,帕慕克很快吐出了点东西。但让人遗憾的是,帕慕克似乎不能再为他们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因为他的很多供词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令人十分怀疑帕慕克的情报是否有可信度。
这样的表象成功瞒过了审问官,他将供词交给了马尔佛,询问是否要直接处理掉帕慕克,毕竟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杀了他更能让啸原人感到恐惧。
“话不能这样说,”马尔佛不这么认为,“他固然是个酒囊饭袋,但绝非如此愚蠢。”
“可是……”
“不用说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打发走审问官后,马尔佛细细地看着供词。当他的目光移到某一处时,他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也许这个家伙真的知道点什么。
当天晚上,马尔佛给友人写完信后,便独自一人来到牢房,见到了蜷缩在墙角的帕慕克:他神情疲惫,双眼呆滞,在窗口不时刮来的寒风中颤抖着,显然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马尔佛打开牢门,坐在椅子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落魄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鄙夷。但为了套话,他不得不上去和他搭话。
“说实话,我很佩服你,能在各方势力间游走,同时赚的盆满钵满,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有你这样的能力。”
“哈,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帕慕克一听有人找他,瞬间精神起来,“毕竟都是为自己而活,谁不愿意活的更滋润点呢?”
“你不用拿白天那套说辞搪塞我,”马尔佛看门见山,“‘大团长’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的多。你那些没烧毁的信件我也看了,看来你并不是一无所知啊。”
“你……”帕慕克被气到了,一时说不出话。
“为了他而牺牲你的命,这恐怕有点不值当吧?”
“可我真的不知道……”帕慕克仍然在辩解着,却是那么的无力。
马尔佛也不多说,直接起身从身旁拿起鞭子挣了两下,看向一旁的帕慕克,一步步走了上去。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帕慕克慌乱地蹬着腿,拼命地向后闪躲。
马尔佛站在帕慕克面前,正准备扬鞭挥击,只听帕慕克喊道:
“别打我!别打我!我说,我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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