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帕慕克告诉马尔佛,他是通过一个中间人和“大团长”联系,但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称呼为“K”。双方素未谋面,只是把留言放在某家旅店的地下室暗箱以沟通。
“我想要见见这家伙,”马尔佛说,“你能帮上忙吗?”
“也许能,但你最好别这么做,”帕慕克神秘兮兮地说,“这背后的代价,你可承受不起!”
马尔佛俯下身,用头抵住帕慕克的脑门:
“那我就偏要试试!”
临走之前,马尔佛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道:
“关于索菲亚……供词里写的是真的吗?”
帕慕克闻言,不禁抚掌而笑:“果然啊,人都是有软肋的,你也不例外。”
“你还知道什么,快说,快说啊!”
帕慕克看着眼前这个焦急的男人,开怀大笑,缓缓说道:“你可真像我年轻时候。那时候的我啊,为了心上人而不顾家里的反对,和她一起来到这地方打拼,才有了今天这般成就。我也曾像你一样,热血方刚,英雄气长。如今呢?不还是沦落成和他们一样的行尸走肉吗?我和他们的区别,只在于我做的更好罢了。”
马尔佛被这番话噎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咳咳,我见过那个女人,”见马尔佛急迫的样子,帕慕克从容答道,“就在几年前,一伙强盗劫下了她主人的车队,抢走了所有的钱财和女人,当然也包括你的那位。”
“咳咳……你,你接着说。”
“后来强盗们因为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她便乘机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了哈桑。后来嘛……”
“后来怎么了,说啊!”
帕慕克伸出手:“可以,不过作为交易,你得立刻放了我。”
马尔佛没有丝毫犹豫,急忙从身上摸出钥匙串,慌乱地寻找着那把钥匙。
随着清脆的“咔嚓”一声,沉重的锁链从帕慕克手上滑落。帕慕克心满意足地笑了,说:“你会为了她,付出你的一切吗?”
“当然,一切,”马尔佛即答道,“我的佩剑、我的生命,甚至我的灵魂,都将献给她。”
“无论多么危险,你都会赴汤蹈火,一往无前吗?”
“万死不辞!”
帕慕克狡黠一笑:“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索菲亚在可汗手里呢?”
“如果是这样,”马尔佛神情坚毅,“我会亲手砍下可汗的头,把索菲亚从他的魔爪从救回来。”
帕慕克听后,不禁仰天大笑:“那就要看上天更加眷顾谁吧!”
尽管付出了极大代价,但马尔佛也成功重创了啸原主力。大捷后的马尔佛稍作休整后,便立即命令军队包围城市,并加快运输攻城器械。数十辆攻城车与投石机已然就绪,正源源不断地给予城中驻守的啸原军队以打击。
与此同时,工兵也在城墙下挖掘地道,试图以此动摇地基,从而加速防线的崩溃。眼见前线战况不断恶化,守军损失极为严重,而帕慕克又多日不见踪影,城防官决定紧急从市民中征募士兵以补员。凡是十岁以上男子,都将被统一武装并立刻派驻前线。
数日的攻城令市民们惊恐不已,他们无法逃出紧闭的城门,呼吁双方进行谈判,允许城中老弱妇孺出城避难。
马尔佛同意了这个请求,令军队为难民让出一条通道以供撤离。这时,有人向马尔佛献计,趁他们出城之际,宣称难民中有军人混入,借机杀死他们,然后直接杀入城市,这样便能拿下城市,免受更多损失。
“一派胡言!”马尔佛怒斥道。
面对这座断壁残垣,哀嚎遍野的孤城,啸原人深感独木难支,有心无力。随着战争的消耗与难民的流失,可调动的人力物力愈来愈少。每天从城墙上传来的轰击声与土地下传来的挖掘声,都让啸原人胆战心惊,消磨着他们的斗志。
终于,随着“轰隆”一声,一段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外城墙终于轰然倒塌,为帝国军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一时间,帝国人如潮水般涌入,与城内奄奄一息的残军展开巷战。
眼见战局愈发不可控制,啸原一方的雇佣兵们决定抛下他们的雇主,主动向帝国人投降以换取活命。马尔佛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将他们妥善安置,并派人宣告啸原人——如果现在投降,那么就能像他们一样得到善待;如若负隅顽抗,那么前方就是末路。
城防官见大势已去,苦苦期盼的援军又迟迟不来,心中便萌生却意。但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束手就擒,于是,他下令守军立刻烧毁一切物资,捣毁一切城防,然后打出白旗撤离城市。随着火苗冉冉升起,一支残兵败将匆匆带着钱财离去。但是去哪,没有人知道。也许回哈桑被可汗处决,也许去大漠落草为寇,也许……谁知道呢?
滚滚硝烟在城中弥漫开来,漆黑的烟云从怒火中升起,几乎让人窒息。焦黑的尸块随处可见,绝望地伸出手臂,生前似乎极其渴望抓住什么似的。成堆的白骨与血肉被堆放在一起,沾染着浑浊的血污,而旁边就是一个个柴堆。不远处还有几个十字架,吊着几具面目全非的帝国兵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马厩里的恶臭吸引了帝国士兵,他们上前查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一具具马骨散乱地堆在地上,不远处还有几把卷刃的血屠刀,想必是啸原人在补给困难时,将他们的战马当做食物充饥了。看着一地的骨头与内脏,士兵们强忍反胃,连忙离开。
看着这座被战火摧毁的城市,马尔佛不由得声声叹息,但他知道,面对啸原人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自己不能长久驻足,必须主动出击,直捣黄龙。于是,马尔佛下令全军原地休整,简单修理城防,等待物资补给,择机出战。
帕慕克被马尔佛释放后,再三思索,还是决定回哈桑一趟——毕竟自己的家当还在那儿,总不能他当然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见可汗,毕竟这位可汗对于犯错的手下容忍度很低——尤其是败北之人。
他乔装打扮一番后,顺利混进城中,从一个隐秘的后门溜进了自己的宅子。一个仆人见到帕慕克,像是见了鬼一样,转身就要逃走,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过来!”帕慕克一把拽住仆人的胳膊,“手里拿的什么!”
“主人您……您怎么回来了,我……”仆人极力辩解着,却还是被帕慕克一把抢走了手里的东西。帕慕克盯着手里的宝贝——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这阴暗的后院里莹莹地散发着光芒。
“主人饶命,我只是……”仆人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帕慕克结实的一记耳光。“混账东西!”
帕慕克环视四周,逐渐冷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仆人:“哼,等我以后再收拾你!听着,马上把这封信交给管家,他知道该怎么做。然后去帮我打点行李,我得出趟远门,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切记不能走漏风声,明白吗?蠢货!”
“是,是,一切遵循您的指示,我这就去办!”
教训完仆人,帕慕克甩下身上的旧衣,前往浴室沐浴了。仆人看着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的帕慕克,不由得怒火中烧,紧握着手中的刀柄,几乎就要拔刀而出。突然,帕慕克回过头来,用诡谲的眼神打量着仆人。仆人一时慌了神,这才低下头匆匆离开。
仆人并没有遵照帕慕克的指示,而是从后门离开。在确信摆脱了其他人的视线后,他一路狂奔,径直向城中那座宏伟的圆顶建筑——可汗的王宫,赶去。
“事情就是这样,我的主人,”仆人说着,将帕慕克的信件交给了可汗。
“这个混蛋,居然还敢回来!”可汗大为恼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再给你个差事,由你带路,马上去把这家伙抓起来,快!”
帕慕克这时刚刚出浴,正穿着睡袍在地下室收拾家当。他不舍地抚摸着自己珍爱的那座等身金像,心中想着这些年自己享有的荣华富贵,竟不由得潸然泪下,老泪纵横起来。正当他沉溺于往日的荣光时,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就是打砸声与叫喊声。
冰冷的现实已然摆在面前。
他转身看向入口,外面的人猛烈的拍打着木门,大声嚷叫着,威胁帕慕克立刻开门。他挪动着沉重的步伐,颤颤巍巍地扭动着门锁,“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刺眼的阳光打在帕慕克身上,让他一时头晕目眩。但周围卫兵的吼叫和绳索束缚的疼痛又把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富豪,到如今披枷戴罪的犯人,不知帕慕克作何感想。悔恨?不,在财富面前,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不为自己活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可能会问,他要这些钱做什么呢?他当然花不了?但只要占有,就能让他满足,或者更多的满足。
帕慕克被扭送到王宫,跪在可汗面前。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可汗坐在椅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帕慕克。
“知……知道。”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养败类,”可汗站起身,走到帕慕克身后,接着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尤其是你这样的败类!”
“把这个家伙拉到刑场处决!”可汗召来卫兵,正准备把帕慕克拖出去时,帕慕克却一把挣脱,对着可汗怒目圆瞪:
“你不要太得意!你知道我的背后是什么人吗?是帝国大宰相——莫莱!你要是杀了我,就是和他作对!你……你不能杀我!”
“是吗,我太害怕了,真是小看你了啊,”可汗冷笑道,一只脚踩在帕慕克的头上,拔出腰间的匕首把玩着,“你说你给谁当狗不好,偏偏要给他当狗,他给你的肉骨头就那么香吗?”
“实话告诉你,我虽然只在草原大漠上称王,比不了帝国的荣华富贵。但我和你们这些家伙不一样,我为了民族与部落的兴盛而活着,而你们只是糜烂在钱眼里的臭虫,是供某些人驱使的一条条狼狗!”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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