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军!将军!”一个士兵匆匆忙忙地追到了马尔佛面前,“啸原人从哈桑出动,即将向我们发动进攻!”
“看来是省得我找上门了,”马尔佛回过头,望着身后疲于奔命,士气低沉的大军,本能地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后,他龟裂的嘴唇间还是吐出了那几个字:
“进攻!”
尽管战士们已经被火辣的太阳和酷热的劲风折磨得疲惫不堪,但在马尔佛坚决的命令下,面对敌人,他们仍然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敌人搏杀。
乒乒乓乓的交戈声、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中箭倒地的哀鸣声、绝望无助的呜咽声,这些声音萦绕在马尔佛的耳边,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此刻,马尔佛驻马立剑,在一座小丘上无言地注视着厮杀的战场。
马尔佛向远方望去。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方若隐若现,也许是自己看错了?马尔佛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又仔细望去。是她吗?她真的在这儿?那个混蛋说的是真的吗?原本泰然自若的马尔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如果是,那她为什么会在这?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涌现出来。
“马尔佛,你还在愣什么?马上就要出发了!”耳边传来索菲亚的声音。
索菲亚!是你吗?
马尔佛睁开睡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身旁的索菲亚身着一袭白裙,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索菲亚拉住马尔佛的手,将他扶了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马尔佛问道。
“当然是去礼堂啊,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啊!”
虽然感觉到很奇怪,但马尔佛并没有什么迟疑,便跟着索菲亚踏上了前往教堂的路。路边的森林郁郁葱葱,鸟语花香,在他们面前自动分出一条小径来。脚边的嫩草散发着芳香,手边的花朵灿烂地绽放。这生机盎然的森林中,一切似乎都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快点,马上就要迟到了!”说着,索菲亚便加快了脚步,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等等!
马尔佛跌跌撞撞,匆忙追了上去。可随着道路不断延伸,周围的景色却悄然发生着变化:枯萎逐渐爬上植物的面庞,在抽干了水分后,只剩一具具枯木杂草扭曲在两侧,七歪八倒地横尸一旁。脚下也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砖,在前方延伸出一条大道来,却唯独不见索菲亚的身影。
也许她就在前面吧!这家伙,又在淘气了。
马尔佛顾不得许多,整理好衣服便继续走过去。可周围的景象却让他越发感到疑惑:一座座黑漆漆的塔楼取代了先前的树木,阴森地矗立在两侧。乌云也不知什么时候驱散了阳光,彻彻底底占据了天空的舞台。又有一道道铁闸门犹如猛虎般横在路中,可每当马尔佛接近时,闸门都会自动打开,为他开出一条路。
“去吧,就在前面。”门似乎在说。
这奇怪的光景,使得马尔佛不禁疑惑起来。可他实在顾不了这么多,眼下只要找到索菲亚,找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终于,当马尔佛打开最后一道门后,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就那么实实在在地站在礼堂门前。“来吧,让我们一起完成我们的婚礼。”索菲亚淡淡地笑道,向马尔佛伸出了手。
正当马尔佛想要牵起索菲亚的手时,他的脑内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场景——沙漠、索菲亚、红蛇戒指,以及那个……身着黑甲的男人。想到这,马尔佛连忙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索菲亚的双眼,可他能找到的,却只有她眼中的平静,甚至可以用缺乏生气来形容。再加上她那淡然却僵硬的微笑,使得马尔佛愣住了,不禁退了几步。
“怎么了,亲爱的?”索菲亚紧逼上来,右手似乎在腰间摸索什么。
“不……等等,这不对劲……”马尔佛努力整理着思绪,可他绞尽脑汁都无法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就在他头痛欲裂之时,索菲亚幽幽地说道:
“难道……你反悔了吗?”
“不是,我只是……”马尔佛还打算辩解,却不想索菲亚突然贴上身来,紧接着腹部感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冰凉,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马尔佛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推开索菲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然插了进去,衣物也已被鲜血浸染大片。“你为什么……”马尔佛拔出匕首扔到脚下。
“既然你不愿意完成我们的婚礼,那只有去死的份了!”索菲亚说着便冲了上来,一把掐住了马尔佛的脖子,将他摁倒在地。马尔佛双手紧紧攥住索菲亚的手腕,试图挣脱她的束缚。“你在做什么?清醒一点!”
马尔佛注视着索菲亚的面庞,之前的平静已然不再,取代的则是满脸的疯狂与狰狞。眼见索菲亚完全听不进去,马尔佛也决定不再忍让。他伸出一只手,扭动着身体,吃力地从小腿边够到那柄匕首。握住刀柄之后,马尔佛一咬牙,一横心,把刀子直直捅了进去。
“咳——咳——”索菲亚一口鲜血猛地吐在马尔佛的脸上,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马尔佛,仿佛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拒绝她、伤害她。
马尔佛抱住索菲亚的身体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感受着她微弱而又急促的呼吸。这时的索菲亚似乎有所清醒,她默默地流下泪水,把头紧紧贴在马尔佛的胸口,轻轻说了一句:
“对不起……”
马尔佛呆住了,他丢下匕首,一把搂住索菲亚,紧接着潸然泪下,竟低声啜泣起来。“是我……是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走,我这就带你回去,去过我们想要的日子……”
“一切……都是那个混蛋干的……咳咳——”索菲亚指了指礼堂大门,又咳出一口鲜血。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马尔佛抬头看去,一个穿黑甲的健硕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礼堂门前,手中握着一把缠绕着荆棘的染血刺剑,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
“你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价值了,”“黑甲”的嗓音甚是粗犷,夹杂着浓厚的啸原口音,“我就做个好人,成全你们下地狱吧!”说着便举起剑就要刺来。马尔佛放下索菲亚,连忙翻身躲过一击。他摸着自己的腰间准备拔剑,却突然发现自己一身礼服,完全没有佩剑。“黑甲”一击刺空,恼羞成怒,迈步便劈砍上来。
马尔佛见匕首仍落在地上,便一个左翻滚躲下“黑甲”的重击,乘机拾起地上的匕首。尽管黑甲身高马大,力大无比,但其笨拙缓慢的动作将是他致命的弱点。马尔佛闪到“黑甲”的背后,握紧匕首,瞅准盔甲的缝隙就插了进去,疼得“黑甲”哇哇乱叫,转身一把抓住马尔佛的衣领,把他甩出数米开外。
马尔佛忍着疼痛,捂着小腹,咬着牙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黑甲”。可这时,“黑甲”却停下了脚步,俯视着面前的马尔佛:“那把匕首上涂了剧毒,你中了毒,已经命不久矣,何苦再做无谓的挣扎呢?”
“那不你也……咳——”马尔佛也咳出一口鲜血来。
“问得好。”“黑甲”摘下头盔,一个魁梧的啸原汉子出现在马尔佛面前。他掏出几颗小药丸咽了下去,大笑道:“所以我会在我倒下前——杀死你!杀死你这侵略者!杀死你这暴徒!”
两人冲上去再斗,尽管马尔佛身负重伤,但凭借娴熟的战斗技艺与过人的体术,仍然能与“黑甲”对峙数个回合。但伤口的不断失血也让马尔佛的行动逐渐迟缓,“黑甲”抓住机会,一拳把马尔佛打翻在地。马尔佛双手撑地,准备再站起来,却被“黑甲”一脚踩到脊柱,瞬间发出“噼啪”的断裂声。
“你一点都不聪明,”“黑甲”笑道,“但凡你要是长点脑子,就不会选择做我的敌人。我早就说过,你是没有胜算的。”说着便丢下手中的剑,惬意地背着手转过身去,欣赏着远方浓云密布的天空,想必一场暴风雨就要袭来。
“一切都会结束的……”
正当“黑甲”背对马尔佛放松警惕时,马尔佛捡起匕首,瞄准“黑甲”的脑袋,拼尽全力把匕首掷了过去。随着匕首直直插入后脑勺,“黑甲”也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在喉咙含着几声“呃呃”后便没了动静,成了一滩黑难泥。
马尔佛扶着脑袋,用尽力气扯下袖子给自己简单地包扎了伤口,但似乎为时已晚。过久的失血让他的头脑昏昏沉沉,步伐跌跌撞撞,四肢绵软无力。尽管如此,马尔佛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起索菲亚尚存余温的尸体,推开了礼堂的大门。
……
夕阳西斜,曾经喧嚣的战场也沉寂下来。乌鸦驻足在人们的尸体上,大口的享受着难得的美味。折断的战旗立在被血浸湿的土壤上,上面赫然插着一个年轻士兵的首级。地上的枯草焦黄发黑,腐烂的叶片上滴落着新鲜的血珠。
幸存的阿斯卡里从一众尸体中支起身子,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他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小丘前,数名近卫骑士与啸原士兵的尸体七横八落地堆在一起,像是生前阻挡过什么。阿斯卡里扒开尸体接着走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三具尸体。他走上前,翻过其中那具身着黑甲的身体,真切的看到了他的脸。阿斯卡里只是叹息一声,说了句:
“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想活下去。”
阿斯卡里放下“黑甲”的尸体,转向不远处的另外两具尸体——血迹斑斑的马尔佛正抱着一个短发女人,用另一只手似乎要够到什么,躺在血泊中洋溢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用了人生中的许多岁月在前路上不断地探求,终于,迎来了梦寐以求的休息日。也许今天才是他人生中,最满足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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