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暴雨,下得毫無章法,如同潑天的水盆傾覆,將整座城池澆得透濕。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清風書肆後院小樓的瓦簷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噼啪聲,匯聚成流,順著瓦溝瀑布般傾瀉而下,在青石板上砸開一朵朵渾濁的水花。空氣裡瀰漫著泥土的腥氣與濕冷的絕望,沉沉地壓在人的心頭。
小樓內,窗戶緊閉,新糊的桑皮紙被雨水打得微微凹陷,透著外面一片模糊混沌的灰暗。容儀蜷縮在臨窗的矮榻上,懷裡緊緊抱著楊昌留下的那枚素面和田白玉平安扣。玉質溫潤,貼著她冰涼的胸口,卻驅不散那徹骨的寒意。她身上裹著一條薄毯,依舊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著,彷彿體內裝了一架永不停歇的冰風暴。
「楊大哥…」她低低地、無意識地呢喃著,目光空洞地穿過模糊的窗紙,投向風雨交加的虛空。楊昌離去時那決絕的背影,舉起的鐵棍,還有那句「守邊關,亦是守長安,更是守你!」的誓言,是她心中唯一的光亮,卻也在這無邊的黑暗風雨裡,顯得如此遙遠而微弱。每一次雷聲滾過天際,轟隆巨響彷彿就在屋頂炸開,她的身體便會劇烈地痙攣一下,如同受驚的幼鹿,手指死死攥緊那枚玉扣,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恐懼,像無數隻冰冷黏膩的觸手,無孔不入地纏繞著她,隨著楊昌的離去,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在安義德那雙無處不在的陰鷙目光注視下,瘋狂地滋長、膨脹,幾乎要將她吞噬。
樓梯上傳來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張清儒端著一個托盤走了上來,盤中是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和一碟精緻的糕點。他看到容儀那副失魂落魄、驚懼交加的模樣,心中重重一嘆。他將托盤輕輕放在榻邊的小几上。
「容姑娘,」張清儒的聲音放得極其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雨大天寒,喝碗薑湯驅驅寒氣吧。楊兄弟臨行前千叮萬囑,要你保重身體。他身負絕技,吉人天相,定能平安歸來。」
容儀緩緩轉過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眶下是濃重的青黑,眼神裡交織著感激與更深的無助。她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多謝張先生…我…我實在沒胃口。」她的聲音細弱飄忽,彷彿隨時會被窗外的雨聲吞沒。
張清儒將薑湯往前推了推,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多少喝一點,暖暖身子也是好的。你這樣不吃不喝,身子如何熬得住?楊兄弟回來見你如此憔悴,豈不心疼死?」他頓了頓,環顧四周,壓低聲音道:「姑娘放心,楊兄弟的朋友們都在暗處守著,絕不會讓宵小有可乘之機。書肆前後門都已加固,院牆也安排了人手輪值。安義德那狗賊再是囂張,也休想在我們眼皮底下動你分毫。」
容儀聽著張清儒的保證,心中稍安,但那份沉甸甸的恐懼如同附骨之疽,並非言語所能驅散。她顫抖著手,捧起那碗溫熱的薑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辛辣的暖流滑入喉嚨,稍稍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寒,卻暖不了那顆被恐懼浸透的心。
就在這時,樓下書肆的前堂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爭吵聲,瞬間撕裂了雨幕的壓抑!
「憑什麼不賣?老子有的是錢!」一個粗嘎蠻橫的嗓音咆哮著,如同破鑼。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0v0mY6a51
「這位客官,實在對不住!這套《昭明文選》是東城李員外月前就定下的,小人不敢擅自轉賣啊!」是夥計阿貴焦急又帶著幾分懼意的解釋聲。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2GruW7t0n
「放屁!老子管你什麼員外不員外!今日這書,老子要定了!不賣?信不信老子砸了你這破店!」那蠻橫的聲音越發囂張,伴隨著「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被重重拍在櫃檯上。
爭吵聲愈演愈烈,中間夾雜著阿貴的哀求、老掌櫃吳伯試圖勸阻的聲音,還有桌椅被碰撞的刺耳摩擦聲。在這狂風暴雨的午後,這突兀而激烈的喧囂顯得格外刺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塊,瞬間打破了書肆勉強維持的寧靜假象。
張清儒臉色一變,霍然起身,對容儀快速道:「姑娘安心待著,我下去看看!定是有人存心搗亂!」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匆匆下樓。
容儀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爭吵聲、拍打聲、威脅聲如同魔音灌耳,讓她剛剛平復些許的恐懼瞬間復燃,且更加洶湧!她猛地放下薑湯碗,湯水濺出幾滴,也渾然不覺。她下意識地縮緊身體,抱緊懷裡的玉扣,驚恐的目光死死盯著樓梯口,彷彿下一秒就會有凶神惡煞的歹徒衝上來。難道…難道安義德這麼快就動手了?就在楊大哥剛走的時候?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神經。
樓下的喧鬧並未因張清儒的介入而平息,反而更加激烈,甚至傳來了推搡和更多器物倒地的聲音。爭吵的焦點似乎從買書變成了純粹的挑釁與尋釁滋事。
就在容儀心神俱裂之際,小樓後窗的方向,緊貼著新糊窗紙的下緣,突然響起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篤」!像是小石子或者硬物輕輕敲擊了一下窗櫺!
聲音不大,但在容儀高度緊繃的神經聽來,無異於一聲驚雷!她嚇得渾身猛地一顫,幾乎要驚叫出聲,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驚駭欲絕地扭頭望向那扇後窗!
窗外依舊是白茫茫的雨幕,什麼也看不清。但那聲「篤」,卻像是一把冰冷的鑰匙,瞬間開啟了她記憶深處最恐懼的畫面——佛前那隻抓向古箏的、帶著刀疤的猙獰大手!砸破窗戶的磚頭!黏膩尾隨的目光!這絕非偶然!是信號!是警告!是獵人對獵物的戲弄!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容儀的理智。她再也無法安坐,像受驚的兔子般從矮榻上彈起,跌跌撞撞地撲向房間角落裡,緊緊抱住那個裝著桐木古箏的青布囊。這是母親的遺物,是她心靈最後的依託,絕不能有失!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牙關咯咯作響,目光在緊閉的門與發出異響的後窗之間驚惶地逡巡,每一秒都漫長得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樓下的爭吵聲在張清儒嚴厲的呵斥和某種東西碎裂的巨響後,詭異地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和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似乎是那鬧事者被「趕」走了。
喧囂平息,但容儀心中的恐懼卻達到了頂點。這太巧合了!前門鬧事吸引注意,後窗立刻傳來異響…這分明是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安義德的爪牙…就在附近!就在等待機會!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張清儒略帶急促地上樓。他臉色鐵青,額角還帶著一絲汗意和怒氣,衣袍下襬沾了些許水漬和灰塵,顯然剛才的衝突頗為激烈。
「容姑娘,沒事了,」張清儒盡量讓語氣平穩,「是個潑皮無賴,存心找茬,已被趕走。書櫃被撞倒了一個,砸壞了些書冊,無甚大礙。」他走近,看到容儀如同驚弓之鳥般蜷縮在牆角,緊緊抱著古箏布囊,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抖得厲害,心頭一沉,「姑娘你…」
「張先生!」容儀的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抑制的顫抖,打斷了他,「後窗…後窗剛才有人敲!『篤』的一聲!就在你下樓的時候!我聽得清清楚楚!他們…他們是在試探!是在看這裡有沒有人守著!」巨大的恐懼讓她語無倫次,眼淚終於洶湧而出。
張清儒臉色劇變!他一個箭步衝到後窗邊,猛地推開窗扇!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瞬間灌入,打得他臉頰生疼。他探出半個身子,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後院——高高的院牆在雨幕中顯得模糊,牆頭濕滑的青苔,牆根下幾株芭蕉樹在風雨中狂亂搖擺,葉片嘩嘩作響。院中積水成窪,除了暴雨肆虐的痕跡,並無任何人影蹤跡。
「可惡!」張清儒狠狠一拳砸在窗框上,木屑紛飛。他關上窗,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果然是調虎離山之計!那潑皮定是安義德派來攪局的探子!」他心中懊悔不已,自己竟一時疏忽,中了這等拙劣卻有效的圈套,讓容儀受了驚嚇。
「姑娘,此地…怕是不夠隱蔽了。」張清儒當機立斷,沉聲道。他眼中閃過決然,「安義德既已探得虛實,今晚恐怕…不會太平。我們必須立刻轉移!」
「轉移?」容儀抬起淚眼,茫然又驚惶,「去…去哪?」
「去西市!」張清儒語速極快,思路清晰,「西市胡商雲集,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反倒利於隱藏。我在那邊有一處極其隱秘的貨棧,存放些西域來的香料和皮貨,平日只有一個啞巴老僕看守,連書肆夥計都極少知曉具體位置。那裡庫房堅固,有夾層暗室,比這書肆後院更為安全!我們趁著暴雨未歇,立刻動身!」
形勢危急,容儀雖萬般驚懼,卻也知道這是唯一的生路。她用力點頭,顫聲道:「全憑先生安排!」
事不宜遲。張清儒迅速下樓,低聲對老掌櫃吳伯和夥計阿貴吩咐了幾句,言明要帶容姑娘暫避風頭,囑咐他們嚴守門戶,無論誰來問,只說容姑娘身體不適,閉門謝客。他尤其嚴厲地盯了阿貴一眼:「方才之事,若有人問起,只說是個醉漢鬧事,已被驅逐,絕不可提及容姑娘半個字!明白了嗎?」
阿貴被張清儒眼中的厲色嚇得一哆嗦,連連點頭:「是是,張先生放心,小人明白!明白!」
張清儒不再多言,迅速準備。他取來兩頂寬大的油布斗笠和兩件厚實的蓑衣,又將一柄防身的短劍貼身藏好。容儀也強撐著,將楊昌的平安扣貼身戴好,用絲絛繫緊,又將那裝著母親遺書和半塊玉佩的小包裹以及古箏的青布囊緊緊抱在懷中,彷彿抱著最後的性命。
一切準備妥當。張清儒再次確認後院無人窺伺,這才帶著容儀,悄然從書肆後門溜出。後門外是一條狹窄潮濕的背街小巷,雨水在坑窪的石板路上肆意流淌。狂風捲著雨點劈頭蓋臉打來,瞬間就將斗笠邊緣垂下的油布打得噼啪作響,冰涼的雨水順著脖頸往裡鑽。容儀一個踉蹌,險些滑倒,幸得張清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跟緊我!」張清儒低喝一聲,用蓑衣盡量為容儀遮擋風雨,辨認了一下方向,便一頭扎進茫茫雨幕之中。
長安城的街巷在暴雨中變成了迷宮。白晝如同黃昏,視線極差。雨水沖刷著屋脊,匯成無數道小瀑布沿著瓦簷傾瀉而下。街道上幾乎不見行人,偶爾有馬車疾馳而過,濺起一人多高的泥水。張清儒專挑僻靜的小巷穿行,腳步又快又穩,不時警惕地回頭張望。容儀深一腳淺一腳地緊跟其後,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鞋襪,沉重的古箏布囊壓在肩上,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恐懼和寒冷讓她牙齒打顫,唯有懷中楊昌那枚玉扣傳來的一絲微弱暖意,支撐著她機械地邁動腳步。
從東市的清風書肆到西市,平時大半個時辰的路程,在這狂風暴雨中顯得格外漫長。不知走了多久,當西市那標誌性的、掛滿各色幌子的高大牌樓終於在雨霧中隱約顯現時,容儀幾乎要虛脫。
「快到了!」張清儒的聲音帶著一絲振奮,指著前方一處不起眼的、夾在兩家高大胡商貨棧之間的小門臉。門臉破舊,掛著一塊被雨水沖刷得字跡模糊的木牌,依稀可見「安西」二字。他上前,按照特定的節奏輕重不一地叩響了門板上的銅環。
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眼神渾濁的老臉。正是那看守貨棧的啞巴老僕。他認出張清儒,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默默地將門拉開,側身讓兩人進去。
門內是一個不大的天井,堆積著一些蒙著油布的貨物,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香料和皮革混合的氣味。穿過天井,便是幾間相連的庫房。張清儒沒有停留,帶著容儀徑直走向最深處一間堆放著成捆羊毛氈的庫房。他移開角落裡幾捆沉重的氈子,露出後面一堵看似普通的磚牆。只見他在牆壁幾處不起眼的磚縫間摸索按壓了幾下,只聽「咔噠」一聲輕微的機括響動,一塊牆壁竟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黑暗通道!一股陳舊的、帶著塵土和乾燥草藥氣息的冷風從通道內湧出。
「快進去!」張清儒低聲道,示意容儀先行。
容儀心中驚嘆於此處機關的巧妙,更增添了幾分安全感。她不再猶豫,抱著古箏和包裹,彎腰鑽進了通道。張清儒緊隨其後,進入後又在內壁摸索了一下,那暗門便悄無聲息地合攏,嚴絲合縫,從外面再看不出絲毫痕跡。
通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張清儒擦亮隨身攜帶的火摺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腳下狹窄陡峭的台階。兩人小心翼翼拾級而下,空氣愈發陰冷乾燥。下了約十幾級台階,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約莫丈許見方的地下暗室。室內點著一盞小小的長明油燈,光線昏黃。牆壁是厚重的青磚砌成,異常堅固。角落裡鋪著乾燥的麥草和兩條厚氈子,旁邊還有一個小木几,上面放著水罐和粗餅。雖然簡陋至極,但勝在隱秘安全。
「姑娘暫且在此安身。」張清儒鬆了口氣,將火摺子湊近油燈點燃,室內光線稍亮了些,「此處極其隱秘,通風尚可。老啞僕會按時送些清水食物下來。委屈姑娘了,但眼下,安全第一。」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這方狹小空間帶來的暫時安穩,讓容儀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絲。她靠著冰冷的磚牆緩緩滑坐在地,大口喘著氣,渾身已被汗水和雨水濕透,冷得瑟瑟發抖。
「多…多謝張先生…」她聲音嘶啞,充滿了感激與後怕。
張清儒看著她狼狽虛弱的模樣,心中不忍,溫言道:「姑娘先換下濕衣,裹上氈子暖暖身子。我去上面看看,安頓好老啞僕,再與外面守護的朋友通個氣,讓他們知道我們已轉移至此。」他將自己的蓑衣和斗笠留給容儀擋寒,轉身又順著台階回到了上面的庫房,仔細將暗門機關復位,又將羊毛氈重新堆好掩蓋。
做完這一切,張清儒才走出庫房。天井裡,啞巴老僕正默默地用木盆接屋簷滴落的雨水。張清儒對他比劃了一番手勢,大意是下面藏了重要的人,務必小心看守門戶,按時送水送飯,絕不可讓外人知曉此處。老啞僕渾濁的眼睛眨了眨,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表示明白。
張清儒稍稍安心,又冒雨走出貨棧後門,在附近約定好的隱蔽角落,找到了輪值在此暗中守護的一名江湖朋友——擅使雙刀的「斷水刀」陳七。陳七正縮在一處屋簷下避雨,見張清儒出來,立刻警覺地迎上。
「張兄,如何?容姑娘安頓好了?」陳七低聲問道。
「已轉移到安全之處。」張清儒簡要說明了位置和暗室情況,「此處是我們最後的退路,萬不可洩露。陳兄弟,今夜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安義德那狗賊,今日探了虛實,前門鬧事,後窗敲擊,皆是試探。我擔心…他們很快就會有大動作!」
陳七臉色凝重,抱拳道:「張兄放心!我與王五兄弟(另一名守護者)輪值,定當寸步不離!就算拼了這條命,也絕不讓賊子靠近此處半步!」
兩人又低語了幾句,確認了聯絡暗號和應變方案,張清儒這才返回貨棧。他沒有立刻下到暗室,而是守在庫房門口,盤膝而坐,閉目調息。短劍橫於膝前,整個人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散發著凜然的警戒之意。他知道,風暴,才剛剛開始。
暴雨,毫無停歇之意,反而愈發狂暴。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在長安城的上空徹底洇開、凝固。西市白日裡的喧囂早已被雨聲吞噬,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雨打萬物的嘈雜。胡商聚居的區域,高高低低的異域建築在雨夜中投下猙獰模糊的暗影。
安西貨棧如同狂濤中的一葉孤舟,沉默地矗立在風雨裡。天井中積水已深,倒映著屋簷上垂落的、斷了線般的雨簾。
地下暗室,油燈如豆,光線昏黃搖曳。容儀換上了張清儒留下的乾爽外袍,裹著厚氈,靠在冰冷的磚牆上。啞僕送下來的粗餅和水放在一旁,她毫無食慾。古箏布囊和裝著母親遺物的小包裹緊緊抱在懷裡,楊昌的平安扣貼在心口。暗室的寂靜被無限放大,外面暴雨的咆哮聲、屋頂承重的吱呀聲,甚至自己過於清晰的心跳聲,都成了恐懼的催化劑。她閉上眼,腦海中交替閃現楊昌離去的背影和安義德那雙陰鷙貪婪的眼睛,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時間,在恐懼中變得粘稠而漫長。
突然!
「轟——!」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Knbl1UlDG
一聲沉悶至極、彷彿重物砸擊的巨響,猛地從頭頂的庫房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木料斷裂的刺耳「咔嚓」聲!
暗室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油燈的火苗劇烈地跳動了幾下,幾乎熄滅!
容儀的心臟驟然停跳!她猛地睜開眼,驚駭欲絕地望向頭頂!來了!他們真的來了!
「什麼人?!」張清儒的厲喝聲如同驚雷,穿透了庫房的地板和厚厚的磚石,隱約傳入暗室!隨即,便是激烈的兵器碰撞聲、怒喝聲、悶響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如同沸騰的油鍋,瞬間打破了雨夜的死寂!戰鬥已經爆發!而且聽聲音,敵人來勢極其兇猛!
容儀嚇得魂飛魄散,蜷縮在角落裡,雙手死死捂住嘴巴,才沒有尖叫出聲。眼淚洶湧而出,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她聽到張清儒憤怒的咆哮,聽到刀劍破空的銳嘯,聽到重物倒地的悶響…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她的心上。
就在這時——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pWgWc1hVB
「砰!砰!砰!」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VeYWHrsi6
暗門所在的那面牆壁,突然傳來沉重的、連續不斷的撞擊聲!顯然,敵人發現了暗門的位置,正在用重物或身體瘋狂撞擊!磚石牆壁發出痛苦的呻吟,灰塵大股大股地落下!
「不…不…」容儀絕望地看著那扇隱藏的暗門在劇烈的撞擊下微微顫動,門縫邊緣的灰泥開始崩落。這最後的堡壘,也即將被攻破!
庫房內,已是修羅地獄。
張清儒渾身浴血,雙目赤紅,如同受傷的猛虎。他手中的短劍早已砍出缺口,身上多處掛彩,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袍。他腳邊,躺著兩名黑衣蒙面人的屍體,喉嚨被利刃切開,鮮血汩汩流出,混入地面的雨水中。而啞巴老僕,則倒在庫房門口,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雙目圓睜,早已氣絕。
但敵人遠不止這些!庫房大門被暴力撞開,狂風暴雨裹挾著至少七八名同樣裝束、手持鋼刀利斧、眼神兇悍的黑衣人湧了進來!為首一人身材異常高大魁梧,手持一柄沉重的開山斧,正是他剛才一斧劈開了加固的庫房門板!他目光如毒蛇般掃視著庫房,最終鎖定在張清儒身上,以及張清儒身後那堆看似雜亂的羊毛氈上——那裡正是暗門所在!
「殺!」魁梧首領獰笑一聲,手中開山斧帶著嗚嗚風聲,當頭劈向張清儒!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
張清儒心知已到絕境,怒吼一聲,不退反進!他深知暗門機關雖巧,但在這等蠻力撞擊下絕撐不了多久!容儀就在下面!他必須爭取時間!哪怕只有一瞬!
他腳下步法詭變,險之又險地避開開山斧的鋒芒,短劍如同毒蛇吐信,直刺對方持斧的腋下要害!這一招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魁梧首領似乎沒料到對方如此悍不畏死,急忙回斧格擋。「鐺!」金鐵交鳴,火星四濺!張清儒被震得手臂發麻,虎口崩裂,卻硬生生將對方逼退一步!
但就在這一瞬間,另外幾名黑衣人已如惡狼般撲上,刀光斧影,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張清儒身陷重圍,左支右絀。他拼盡全力,短劍舞成一團光幕,又格開兩刀,肩膀卻被一柄利斧狠狠劃過,深可見骨!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動作慢了半拍!
「噗嗤!」一柄冰冷的鋼刀,從他背後無聲無息地刺入,透胸而出!刀尖帶著滾燙的鮮血,從他前胸冒了出來!
張清儒身體猛地一僵!他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刀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化為無邊的憤怒與不甘!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扭身,手中短劍脫手飛出,如同迴旋鏢般,精準無比地刺入那名偷襲者的咽喉!
偷襲者捂著噴血的脖子,嗬嗬倒地。但張清儒的生命也如同風中殘燭,迅速流逝。他踉蹌著,用盡最後的力氣,猛地撲向那堆掩蓋暗門的羊毛氈!他想用身體堵住那即將被攻破的入口!
「找死!」魁梧首領眼中兇光爆射,手中開山斧掄圓了,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劈在張清儒的後背上!
「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聲響起!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PWdKYqlLx
「呃啊——!」張清儒發出一聲短促而悽厲的慘嚎,整個身體如同被巨錘砸中的破麻袋,被這股狂暴的力量劈得向前飛出,重重撞在牆壁上!他的後背幾乎被劈開,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他掙扎著抬起頭,望向暗門的方向,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擔憂與絕望,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有大口大口的鮮血湧出。最終,他的頭無力地垂下,氣息斷絕。這位忠義的儒商,用生命履行了對楊昌的承諾,倒在了守護的最後一道防線上。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地面,也染紅了那堆散亂的羊毛氈。
「哼,不自量力!」魁梧首領啐了一口,看都沒看張清儒的屍體,大步上前,一腳踹開那堆礙事的氈子,露出後面的磚牆和那道微微震顫的暗門。「給我砸開!」
幾名黑衣人掄起手中的重錘和斧柄,對著暗門和周圍的牆壁開始瘋狂的撞擊!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都如同重錘砸在暗室中容儀的心上!頭頂的磚石在劇烈的震動下簌簌落下,灰塵瀰漫。油燈的火苗瘋狂跳躍,將她驚恐扭曲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如同狂舞的鬼魅。暗門的邊緣,已經有磚塊鬆動、碎裂!門縫裡透進了上面庫房微弱的火光和濃重的血腥氣!
「不——!」容儀發出瀕死般的尖叫,巨大的恐懼徹底摧毀了她的理智。她像一頭絕望的困獸,抱著古箏布囊和包裹,瘋狂地向後退縮,直到脊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牆壁,再也無路可退!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死死盯著那扇即將破碎的門,彷彿看到了地獄的入口。
「轟隆——!」
一聲巨響!暗門連同周圍的一片磚牆,終於在連續不斷的暴力撞擊下,轟然坍塌!碎石磚塊混合著煙塵滾落下來,露出一個大洞!庫房內昏黃搖曳的光線、濃重的血腥味、以及黑衣人猙獰的身影,瞬間湧入了狹小的暗室!
煙塵瀰漫中,那魁梧首領的身影如同魔神般出現在洞口,他手持滴血的開山斧,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鎖定了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滿臉淚痕的容儀。
「帶走!」魁梧首領的聲音冰冷無情,不帶一絲波瀾。
兩名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撲了進來,粗魯地抓住容儀纖細的手臂,將她如同拎小雞般從地上拖拽起來!
「放開我!你們這些畜生!放開我!」容儀拼盡全力掙扎、踢打,尖叫著,淚水混合著灰塵佈滿臉頰。懷中的古箏布囊在拉扯中掉落在地,包裹也散開,母親那封撕裂的遺書和半塊玉佩滑落出來。她想去抓,卻被粗暴地鉗制著,動彈不得。
一名黑衣人嫌她吵鬧,反手一記沉重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
「啪!」清脆的響聲在狹小的暗室裡迴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pVaKRTnhX
容儀眼前一黑,半邊臉頰瞬間腫脹麻木,嘴角溢出一縷鮮血,所有的掙扎和叫喊都被這殘暴的一擊打斷,只剩下耳鳴和劇烈的眩暈。
她被粗暴地拖拽著,踉踉蹌蹌地穿過滿地狼藉的庫房,踩過冰冷的血泊(那是張清儒和老啞僕的血),拖出了安西貨棧的後門,投入了外面無邊的黑暗與狂暴的風雨之中。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窗戶被封死的黑色馬車如同幽靈般停在巷口。
車門打開,容儀被塞了進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車廂地板上。車門隨即關閉、落鎖。車輪滾動,碾過泥濘的道路,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裡。
魁梧首領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古箏布囊和散落的遺書玉佩,對手下示意:「處理乾淨。」
一名黑衣人上前,一腳將那精緻的桐木古箏連同布囊踩得木屑紛飛,琴弦崩斷!又將散落的遺書和玉佩隨意地踢入角落的血污和灰塵中。做完這一切,黑衣人迅速撤離,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風雨裡,只留下貨棧內外的一片死寂、滿地狼藉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
冰冷的雨水無情地沖刷著安西貨棧門前的青石板,試圖洗去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然而,那深褐色的印痕卻如同烙印,頑固地滲入石縫,訴說著方才發生的慘烈與罪惡。
黑色馬車在長安城迷宮般的街巷中疾馳,車輪碾過積水的路面,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轆轆聲。車廂內一片漆黑,只有從被封死的窗縫裡透進的極其微弱的光線,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容儀蜷縮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半邊臉頰火辣辣地腫脹著,耳鳴不止,嘴裡滿是血腥味。剛才那記兇狠的耳光不僅打碎了她的反抗,更徹底擊潰了她的精神防線。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這一次,是徹底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張清儒先生倒下時那不甘的眼神,老啞僕冰冷的屍體,還有庫房地面上那刺目的、蜿蜒的血跡…這些畫面在她腦海中反覆閃現,如同最恐怖的夢魘。楊大哥…楊大哥在哪裡?他知不知道她已經落入了魔爪?一股巨大的悲慟和無助撕扯著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淚水無聲地洶湧流淌,混合著臉上的血跡和灰塵,冰冷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狂風夾雜著冰冷的雨點瞬間灌入。兩隻粗壯有力的手伸進來,毫不憐惜地將容儀拖拽下車。
刺骨的寒冷和驟然襲來的風雨讓她打了個寒顫,勉強睜開紅腫的淚眼。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輪廓模糊的莊園,隱藏在更深的夜色裡。沒有燈火,只有高聳的圍牆在雨幕中投下陰森的暗影,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莊園大門緊閉,旁邊一道不起眼的角門悄然打開。
「進去!」冰冷的呵斥聲在耳邊響起。容儀被粗暴地推搡著,踉踉蹌蹌地穿過角門。門內是一條狹長、濕滑的青石甬道,兩側是高大的院牆,遮蔽了所有光線,如同通往地獄的隧道。只能聽到雨點密集敲打牆頭瓦片的聲音和自己沉重而驚恐的喘息。
甬道盡頭,是一扇沉重的、包著鐵皮的木門。門前站著兩個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黑衣守衛,眼神空洞,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押送容儀的魁梧首領上前,在門上有節奏地叩擊了幾下。
沉重的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向內打開。一股陰冷、潮濕、夾雜著濃重黴味和淡淡血腥氣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階梯陡峭,僅容兩人並行。牆壁上嵌著幾盞昏黃的油燈,燈火在穿堂而過的陰風中劇烈搖曳,將人影拉扯得扭曲變形,如同鬼魅。石階的盡頭,隱沒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彷彿直通九幽。
「走!」身後的推力不容抗拒。容儀被推搡著,跌跌撞撞地踏上了那冰冷濕滑的石階。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淵的邊緣。越往下走,空氣越發陰冷刺骨,那令人作嘔的黴味和血腥氣也越發濃重。隱隱約約,似乎還從更深處傳來壓抑的、如同野獸嗚咽般的呻吟聲,又像是刑具摩擦的刺耳聲響,聽不真切,卻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終於下到石階盡頭。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由粗糙山石砌成的地下空間,像一個天然的巨大洞窟被人工開鑿過。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洞頂不斷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空間被粗大的木柵欄分割成數個大小不一的牢房,大多數都空著,只有少數幾間裡似乎蜷縮著模糊的黑影,散發著死寂的氣息。
空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火盆在熊熊燃燒,跳躍的火光成為這地獄中唯一的光源,卻也將周圍的陰影襯托得更加猙獰。火盆散發的熱量驅不散地底的陰寒,反而讓空氣中混雜著皮肉燒焦般的怪異氣味。
火盆旁,站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入口,負手而立,身著一襲華貴的暗紫色錦緞長袍,袍角用金線繡著繁複的狻猊獸紋,在火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微光。他身形並不高大,卻散發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陰冷氣場,彷彿是這片黑暗的主宰。
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火光跳躍著,照亮了一張容儀刻骨銘心、日夜恐懼的臉——安義德!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得勝的張狂,只有一種貓戲老鼠般的、令人心寒的平靜。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虛偽的笑意。那雙狹長的眼睛,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閃爍著毒蛇般的陰鷙、貪婪與毫不掩飾的惡意,如同兩點深不見底的寒潭,牢牢鎖定在容儀驚恐絕望的臉上。
「容姑娘,」安義德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幾分刻意的溫和,卻在這死寂的地牢中清晰地迴盪,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骨髓,「這一路風雨顛簸,委屈你了。安某在此…恭候多時。」
容儀渾身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所有的聲音都被堵在了胸口。她看著安義德那張虛偽的臉,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惡意,再想到張清儒等人的慘死,巨大的恐懼瞬間被滔天的憤怒與悲慟所取代!她猛地抬起頭,儘管臉色慘白如紙,儘管身體還在因恐懼而顫抖,但眼中卻燃燒起兩簇仇恨的火焰!
「安義德!你這個畜生!」她嘶聲尖叫,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之前的傷害而沙啞撕裂,「你殺害無辜!草菅人命!張先生他們何罪之有?!你不得好死!」
安義德臉上的虛偽笑容瞬間消失,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陰沉冰冷,如同結了萬年寒冰。他緩緩向前踱了一步,那雙冰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容儀,帶著無盡的輕蔑與掌控一切的壓迫感。
「無辜?」他嗤笑一聲,聲音如同毒蛇在砂礫上爬行,「張清儒?那個自詡清高的酸儒?他擋了我的路,便是該死!至於你…」他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刃,在容儀臉上、身上緩緩刮過,「你以為,有楊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護著,就能逃出我的掌心?可笑!」
他猛地逼近一步,陰冷的氣息幾乎噴到容儀臉上,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告訴我,你娘那個賤人,臨死前交給你的東西…那半塊狻猊佩…還有那封信!上面到底寫了什麼?李師道李帥的東西,也是你們這種人能碰的?交出來!或許…」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帶著令人作嘔的觸感,輕佻地抬起容儀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那雙充滿貪婪與慾望的眼睛,「我還能讓你少受點苦,給你個安穩的去處。」
容儀被他手指的觸碰噁心得渾身汗毛倒豎,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巨大的屈辱感瞬間壓倒了恐懼!她猛地扭頭掙脫安義德的手指,用盡全身力氣,一口混著血沫的唾沫狠狠啐在安義德那張陰鷙的臉上!
「呸!做夢!」她的聲音尖利而決絕,帶著玉石俱焚的恨意,「你這條李師道的惡狗!休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字!我容儀縱然一死,也絕不會讓你這等禽獸不如的東西得逞!楊大哥一定會回來!他一定會為張先生,為我,為所有被你害死的人…報仇雪恨!將你碎屍萬段!」她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與不屈的光芒,那光芒在陰暗的地牢裡,竟顯得如此耀眼。
安義德猝不及防,被唾沫正正啐中面門。溫熱黏膩的觸感讓他瞬間僵住,隨即,一股沖天的暴戾之氣如同火山般在他眼中轟然爆發!虛偽的面具徹底撕碎,露出底下猙獰扭曲的惡鬼本相!
「賤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從他喉嚨裡擠出!他猛地揚起蒲扇般的大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用盡全力狠狠扇在容儀另一邊完好的臉頰上!
「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YXz7s0ZVI
這一記耳光,比之前黑衣人的更重十倍!如同重錘擊打敗革!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FZT4wEnov
容儀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襲來,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冒!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被狠狠摜飛出去!身體重重撞在旁邊冰冷的石壁上,再軟軟地滑落在地!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捲了她!半邊臉頰完全失去了知覺,耳中充斥著尖銳的蜂鳴,頭顱彷彿要炸裂開來!溫熱的液體從鼻腔、嘴角洶湧而出,滴落在冰冷潮濕的石地上。她蜷縮著,像一隻被碾碎的蝴蝶,意識在劇痛和眩暈的邊緣模糊飄蕩,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安義德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用手帕狠狠擦去臉上的污穢,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著地上蜷縮的容儀。他臉上的肌肉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抽搐著,再無半分儒雅可言。
「好!好!好一個貞潔烈女!」他咬牙切齒,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濃烈的殺意,「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他猛地轉頭,對旁邊垂手肅立的魁梧首領厲聲吼道:「把她給我關進水牢!先讓她清醒清醒!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給她一口水、一粒飯!」
「是!」魁梧首領面無表情地應道,一揮手。
兩名如狼似虎的守衛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已經半昏迷的容儀,拖死狗般向地牢更深處、更加陰暗潮濕的角落拖去。那裡,隱約傳來水流滴答和鐵鏈摩擦的冰冷聲響。
安義德站在原地,看著容儀被拖走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盡頭,眼中翻騰著暴怒未消的火焰和更深的陰狠算計。他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彷彿剛才碰觸了什麼極其骯髒的東西。
「楊昌?」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其殘忍而志在必得的弧度,如同毒蛇吐信,「哼,此刻…他怕是早已葬身麟州前線的亂軍之中,屍骨無存了!待我撬開這賤人的嘴,拿到李帥要的東西…」他的目光掃過這陰森血腥的地牢,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最終定格在容儀消失的方向,那眼神裡充滿了赤裸裸的佔有慾和一種即將毀滅珍寶的殘酷快意,「…你這朵長安名花,便是我安義德,最後的…也是最美的戰利品!」
他猛地轉身,暗紫色的錦袍下襬在火光中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大步走向石階。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SMYvg7sQk
「看好她!別讓她輕易死了!」冰冷的命令在空曠的地牢中迴盪。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KZ1sSTSUd
沉重的鐵門轟然關閉,隔絕了內外。也將容儀最後的光明與希望,徹底封鎖在這片冰冷、血腥、無邊的黑暗囚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