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科恩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了出去。当他走到大街上时,正巧被前来找寻的仆人们发现,便把他领回了府邸,服侍他睡了下去。
海岸边大雾笼罩,吹来的西南风更使得雾团难以消散。港岸灯光通明,静谧无声,纵有偶然犯作的鼻鼾声,也很快会被巡逻的守卫一脚踹醒,直到下一次换岗。
“那是什么?”一个海盗指着海面上一团若隐若现的黑影问道。
“不好,一定是他们来了!”一个老船长闻声大惊,“小伙子们都醒醒,准备干活!”
随着警钟敲响,海盗们匆忙滚下床来,抄起家伙便准备连忙往船上赶,准备出港开战。“别出海!”老船长喝道,“都回来!都回来!”
众人不解,老船长解释道:“海上大雾,如果是敌人的话,那么十有八九有埋伏。当务之急,是把守好炮台,火枪手和弓箭手也别闲着,提防着他们发动突袭。”众人点头称是,随即着手准备。
敌人数次企图发动进攻,但都被猛烈的炮火与密集的箭雨所击退。于是他们改变了策略,暂时停下了攻势。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双方在西岸僵持不下时,一封速报已经送进了科恩的府邸。科恩勉强支起精神看了一眼,竟不由得醒酒大半。“这群饭桶怎么回事?是怎么让他们登陆的?”
“据报告,敌人是从北岸登陆的。我们的兵力都集中在西岸,一时间无力回防,让他们钻了空子……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科恩拿起枪翻身下床:“让所有人都起来,今天晚上和他们痛快打一架!”
卫兵们从军火库取出火枪,匆忙在城墙上排好阵势,准备御敌。正当科恩组织手下准备抵抗时,又报有另一支部队从东面杀来,全副武装,像是支精锐佣军。科恩闻后也顾不得许多,一面将有生力量从西岸调回主城,一面派快马前去向埃里逊求助。
这两支军队仿佛早有预谋,没有给科恩一丁点的时间喘息,兵临城下后立刻攻城。在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这些海盗们的防线可谓‘衣衫褴褛’,有限的几杆火枪完全不能遏制敌人的进攻。攻入城后,佣兵们直奔总督府,准备拿科恩的脑袋去邀功。
科恩此时正在账房里收拾账本,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比身家性命还要值钱。他和几个下人把这些账目装进手提箱,能带走的尽可能带走,带不走的就地掩藏。正当一群人手忙脚乱时,佣兵们直接杀到,强行对总督府发动了进攻。
“你们把东西带走,我去和他们会会!”科恩拿起枪,孤身一人便冲了出去。他来到大门前呵斥佣兵们,问他们意欲何为。然而得到的,只是一支飞来的暗箭,径直命中了科恩的手臂。“混账!”科恩开了一枪,捂着伤口仓皇向后逃去。
科恩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躲回了屋里把门反锁。在确认安全之后,他才坐在椅子上,从窗帘上扯下一块布料,接着咬紧牙关,摁住伤口,慢慢拔出了箭矢。
“啊!——嘶——痛……”
科恩熟练地包扎好,摁住伤口止血。他看着窗外那群佣兵即将突破大门闯入庭院,恨的是咬牙切齿。尼尔那伙人完全坏了规矩,这些日子让包括自己在内的同行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今晚又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很明显是要鸠占鹊巢,赶尽杀绝。
然而科恩不知道的是,海望城内的商会成员们正急忙收拾家当,带上家眷逃离城区。更有甚者,在袭击前数日便已带着财产一并离开,只留下了一座空架子。眼下只剩下科恩带着为数不多的卫兵,与他的海盗旧部一起抵抗着入侵。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府邸大门被佣兵们砸开,佣兵们随之一拥而上,与院里的卫兵展开了激战。“西岸的人为什么还没有赶回来?通知他们了吗?”
“是的总督大人,他们马上就会来的!”
“听着,告诉他们援军马上就到,让所有人给我顶住!”
“这里太危险了,我护送您先走吧!”侍卫长拉着科恩就要走,却被科恩一把推开:
“走?去哪?这儿是我们最后的家,家没了,还能去哪?”
侍卫长走后,科恩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他呆呆地徘徊着,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他孤独的背影。家?这儿是谁的家呢?为什么家里空无一人呢?一定是他们抛弃了自己。当然,自己也曾抛弃过别人,史提夫那个倒霉蛋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这样想的话,自己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吧。但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沉重密集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佣兵们已经突破防线,四处搜寻总督科恩的下落。科恩顺着楼梯,悄悄地摸下去,却见楼下的侍卫长被佣兵们抓住。他们不顾侍卫长的连声谩骂,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随手把他丢在地毯上。侍卫长瞪大双眼,双手紧紧捂着伤口,惊愕地看着面前这群怪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科恩见状大为恐惧,心想不妙,便转身想要溜走。怎料刚迈出脚步便脚底打了个滑,一屁股跌在台阶上。“什么人?”佣兵们听到楼上的动静,不禁警戒起来,握紧武器连忙追上去。科恩心惊肉跳,不敢犹豫,急忙爬起身,从怀里掏出枪,回头便放倒了一个佣兵,接着没命地朝走廊另一头狂奔。
佣兵们怒吼着,挥舞着武器对科恩穷追不舍,科恩丢下枪夺路而逃。但当他跑到走廊尽头时他愣住了——一条死路。他转回身,看着这群全副武装的暴徒,此刻没有比绝望再适合不过的词来形容他的心情了。
出乎意料的是,佣兵们并没有要了科恩的命,而是一拳把他打晕后,把他拎到了地下室严加看管,然后便杀奔城外,点亮了悬崖边的灯塔后,直逼海岸边的防御阵地。舰队看到黑夜中远处突然点亮的一缕光,知道已经得手,便立刻摇响船铃,吹响号角,对岸上的那群海盗组织的杂牌军队大张旗鼓地发动了攻势。
此时守卫在前线的海盗们还浑然不知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在对方的舰队发动进攻后,海盗们马上投入战斗,将炮口对准了来犯的敌舰,悍然保卫着这最后一片能容纳他们的土地。科恩在位时并没有像其他领主那样打击海盗,反倒保留他们作为自己的依仗。海盗出身的科恩深刻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倘若海望城这样一座商业城市彻底剿灭了海盗,那么它就将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当海盗们猛烈地回击着来自海上的威胁时,从城内杀来的佣军已经逼近海盗们的后方,直取他们的武库。海盗们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长驱直入的佣兵杀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快上船!你们先走!”老船长一刀杀倒一个佣兵,“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船长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老船长推开尸体,抹去脸上的血,“我一辈子在这儿长大,我不能离开这。你们还年轻,死在这就太可惜了。”
“科恩呢?他去哪儿了?”船长又问道。
“我之前看到他了!他喝醉之后一个人回去了,”一个胖子撞开围堵的敌人,蹿到船长面前,“保不齐这家伙早就跑了!”
“这小子做事太欠考虑了,本来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船长挥刀迎敌,不料手中的刀被敌人一剑挑开,接着被迈步上前的敌人划伤了胳膊,连着衣服将皮肉撕开一个裂口。船长大怒,双手摁住那家伙的脑袋,拔下他的头盔,狠狠地用膝盖磕着他的脑门,疼得那人丢下剑哇哇乱叫,很快便没了动静。
但更多的敌人正在涌来。一个佣兵趁船长不注意,举盾从背后冲了上来,硬生生把船长撞出数米开外,重重地摔倒在地。船长面色痛苦的扶着脑袋准备站起来,但敌人并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机会,追上去便一脚踩在船长的脸上,得意地扭动着脚踝,接着对准船长的胸口,宛如插下胜利的旗帜般,把剑插了进去。
“船长!”胖子撕心裂肺地喊道,挥刀就要冲上去,“你们这帮混蛋,我跟你们……!”胖子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一把长剑从自己的背后刺穿了胸膛,鲜红的剑刃还滴落着热气腾腾的鲜血。
“这些家伙真麻烦,”一个男人踩在胖子身上,费了点劲才拔出剑,“一群渣滓,根本不值得我出手,真是脏了我的剑。”
“尼尔先生,那帮海盗我们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咱们的船可以入港了。”
“好,”尼尔笑着,拍了拍左右的肩膀,“海望城的新主人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们去会会他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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