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窗戶沒關嚴，秋風夾着冷雨鑽進來，颼颼地吹動顯微鏡的電線。林薇調節著鏡頭，玉佩裂縫裡的麻纖維在光線下舒展開來，纖維表面的蠟質光澤與她記憶中西市麻布的特徵完全吻合。電腦屏幕上，化驗報告的字體格外刺眼：「經碳十四檢測，纖維距今約一千三百二十年，與曆朝 福安市 城西的亞麻織物樣本一致。」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bW93IX0Tk
她摘下顯微鏡目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玉佩被放在白色托盤裡，青玉的質地在台燈下泛着古老的光暈。另一份檢測報告顯示，玉佩的氧化程度與曆元年間的玉器標準完全吻合！這塊在她掌心溫潤了數日的玉，竟真的陪裴九走過了千年時光。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CmVjCqJek
雨點敲在玻璃上，像福安醫館的藥杵在研缽裡搗藥的節奏。林薇打開電腦，指尖在鍵盤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敲下了「曆元十七年 裴九」。搜索結果彈出的瞬間，她的呼吸頓時停滯，第一篇論文的標題赫然寫着《曆朝官差制度考，以裴九墓出土文獻為中心》，作者是某師範大學的歷史系教授。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S71i9dL7
下載論文的進度條緩緩移動，林薇的心跳卻越來越快。PDF 文件打開的瞬間，一張高清掃描圖躍入眼簾，黃綢上的曼陀羅符扭曲盤旋，血跡暈開的形狀與她記憶中教坊司密室裡的圖案分毫不差，連符號右下角那個極小的缺損都一模一樣。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rmQ4uGzj
血書記載『曆永三年蘇明偽詔弒君』，經考證與曆元十七年曲江池畫舫刺殺案直接相關。案發後三日，官差首領裴九卒於京兆府官舍，享年三十歲。墓中出土的銀針檢測顯示，其體內殘留斷魂草毒素，死因疑似慢性中毒……」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2tvOGCWjD
林薇的視線卡在「慢性中毒」幾個字上，指尖不自覺地劃過屏幕。原來他最後也中了斷魂草的毒 ，是蘇尚書的餘黨報復？還是當年密室裡的殘毒未清？她想起裴九抱着她時衣袍上的血跡，想起他頸間那枚刻着父親名字的玉佩，突然覺得喉間發緊。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ST1H0jBJ
論文的附圖裡，血書邊緣的幾個模糊指印被單獨放大。林薇舉起自己的右手，無名指的螺紋與圖片中的指印重疊在屏幕上，旋轉的弧度、分叉的細線，甚至指節處那個因常年握手術刀留下的淺痕，都驚人地吻合。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2sib8umcD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薇關掉電腦，房間裡頓時陷入黑暗。她摸出頸間的青玉佩，玉墜被體溫焐得發熱，像極了裴九最後那個吻的溫度。原來她以為的離別，從來都不是結束。她的指印留在了千年的血書上，他的思念刻在了墓葬的磚石裡。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7fClHO2R
考古隊的挖掘現場對外開放那天，林薇特意穿了件最舊的白大褂，混在參觀的學者隊伍裡。黃土堆積的遺址上，幾個考古人員正用毛刷輕輕清理著什麼，空氣裡彌漫着潮濕的泥土氣息，讓她想起某山的雨夜。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mU2ioONIV
臨時展櫃就在遺址旁邊，裴九的佩刀被固定在黑色絨布上。刀鞘上的銅飾已氧化成青綠色，靠近刀柄的地方有個明顯的凹痕，林薇幾乎能想象出他當年如何揮刀劈向蘇尚書，那重重一擊在銅飾上留下了永遠的記號。展櫃的說明牌寫着：「鐵質佩刀，長三尺七寸，刀身殘留的三十餘處血液樣本經檢測，分屬不同個體。」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72Phb4fh
「這是最後出土的文物。」一個戴安全帽的年輕考古人員正對着相機解說，他手裡的盒子裡放着塊青銅令牌，表面刻着「曆官差」三個篆字，邊緣已被磨得光滑，「有意思的是背面 ——」他將令牌翻轉，「刻着『林氏醫館』四個字，目前還沒查到相關記載，可能是當年的民間醫館標記。」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jZqIeTMMi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止。那四個字的刻痕深淺不一，「林」字的最後一筆拉得很長，像是刻字人故意放慢了速度。她湊近展櫃，見令牌邊緣有無數細小的劃痕 那是被人反覆摩挲留下的印記，就像她這些日子撫摸玉佩上的「九」字一樣。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2USrXmcKg
指尖觸到展櫃的玻璃，冰冷的質感讓眼眶發熱。就在此時，陣陣銀鈴聲隨風飄來，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清理那串從裴九懷中取出的銀鈴手鏈，風穿過鈴鐺的縫隙，響起的聲音與她記憶中長安義莊的晨風驚奇地重合。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zZIjGR7UB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裴九的地方。義莊的門吱呀作響，他站在晨光裡，青灰色衣袍上沾着露水，見她正在解剖台上檢查屍體，便递來一塊胡餅：「醫者也得吃東西。」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CEnIZj7m
林薇閉上眼睛，聽着風中的銀鈴聲，突然明白這不是巧合。玉佩裡的麻布纖維、血書上的指印、令牌上的醫館名字、重合的鈴聲…… 這些散落千年的碎片，都在拼湊着一個真相，裴九用他的一生，在時光裡刻下了無數線索，只為等她找到這裡。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EjxlzFpT
工作人員收起銀鈴時，其中一個鈴鐺不小心掉在地上，滾到林薇腳邊。她彎腰撿起的瞬間，指腹觸到鈴鐺內壁的凹痕，那是當年她用解剖刀輕輕刻下的記號，為了區分這串與市售銀鈴的不同。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iwqJtk3S2
陽光穿過雲層，落在青銅令牌上，「林氏醫館」四個字在光線下閃閃發光。林薇將銀鈴輕輕放回展盒，嘴角終於揚起一抹淺笑。曆元十七年的等待，終於要迎來歸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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