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場暴雨下了整整三天。林薇正在醫館整理藥草,聽見門口傳來虛弱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個穿着玄色勁裝的中年男子,捂著腹部蜷縮在門廊下,嘴角溢出的血沫在雨水中暈開。
「救…… 救我……」男子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她的骨頭,「找…… 玄甲衞……」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沒了氣息。林薇的心跳驟然加速,手指觸到他腰間的硬物,是半塊青銅令牌,上面刻着個「衞」字,邊緣還沾着新鮮的血跡。
玄甲衛是皇帝的親軍,怎麼會死在這裡?林薇慌亂間想將屍體拖進屋,卻發現他的衣襟下還夾着張揉皺的麻紙,上面用朱砂畫着個扭曲的符號,像朵開得詭異的曼陀羅。
雨勢更大了,打在油布傘上噼啪作響。林薇正手足無措,聽見巷口傳來熟悉的馬蹄聲!是裴九!他怎麼會來?
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迅速將屍體拖進裡間的儲藏室,用藥草簾子遮蓋。剛收拾完畢,裴九已經站在門口,身上的雨水順着玄色披風滴落,在泥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林大夫,深夜打擾。」他的目光掃過空蕩的診桌,「剛才巡邏的官差看見個黑衣人進了這條巷。」 林薇強裝鎮定地倒茶:「雨夜視線差,我沒留意。裴帥要不要喝杯薑茶暖暖身子?」她的手在發抖,茶碗與茶托碰撞出細碎的響聲。
裴九沒接茶杯,目光落在那道藥草簾子上。儲藏室的窗紙破了個洞,風吹得簾子輕輕晃動,露出後面一角玄色衣袍。「裡面藏着什麼?」
林薇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是…… 是今日新採的血竭,氣味重,怕驚擾病人。」就在此時,簾子後傳來「哐當」一聲!是屍體僵硬時撞到藥罐的聲音。裴九的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眼神驟然變冷。
「別動!」林薇突然喊出來,「他是玄甲衛,死的時候說要找玄甲衛!」
佩刀出鞘的動作頓住了。裴九的目光在她顫抖的指尖與那道藥草簾子間來回逡巡,最終示意隨從守在門口。「掀開。」 他的聲音比外面的雨聲更冷。
林薇咬著唇拉開簾子,玄甲衛的屍體暴露在燭光下。裴九蹲下身仔細檢查,指尖拂過死者頸間的針孔 —— 那針孔細如髮絲,若非刻意尋找根本難以察覺。「是無影針!」。「他的聲音沉得像鉛,「三年前廢太子謀逆案中,有七個證人都是這樣死的。」
林薇心頭一震:「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效仿舊案殺人?」
「不是效仿。」 裴九從死者懷中摸出半塊被血浸透的麻紙,與她發現的那半張拼在一起,正好組成完整的曼陀羅符,「這是‘往生教’的標記。當年廢太子的謀士裡,就有往生教的聖女。」
雨聲漸歇時,裴九用一塊油布裹住屍體。「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想脫身,現在還來得及。」 他的目光落在她沾著血污的襦裙上,「往生教的手段,比你想像的更狠辣。」
林薇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突然想起解剖臺上那些沉默的器官。每個傷口都在訴說真相,而她不能讓這具屍體白白死去。 「我幫你 」。她的聲音帶著雨後的沙啞,「但你得教我怎麼在長安活下去,但不止是苟活。」
裴九的指尖在曼陀羅符上停頓片刻,忽然從懷中掏出枚青銅權杖:「拿著這個,在裴九轄區內,沒人敢動你。」權杖上刻著「京兆府」 三個字,邊緣被摩挲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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