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潸潸而目茫茫,小白垂首不語,兩道清淚卻不爭氣地滑落。飛星與青青相視一蹙,齊聲道:「看來是不太好的回憶。」小白猛然抬頭,慨然說道:「不!是很美好的回憶,我只不過……」哽咽下再說不下去,忙抆了抆眼淚。
兩人一聽,亦不勝欣喜:「那真是太好了,小白,恭喜你尋回了記憶。」小白點點頭,道:「雖然只有一小部分,不過還是很謝謝妳,青青……嗯,或許該叫妳雨。」青青愣了一下,回以一笑:「嗯,謝謝妳,白龍。」
「咦?」一旁的飛星露出迷惑的表情,道:「白龍?雨?這是怎麼回事?」青青笑道:「飛星大哥,對不住啦!其實我們都有真正的姓名。」白龍亦頷首道:「是的,我也是到剛剛才想起來。」當下把自己小時候的過去復述了一遍。
飛星聽了,臉上掩不去的驚訝,望望兩人,道:「原來你倆小時候就認識了!真正想不到!」他一拍手,突然轉向青青,問道:「可是,為什麼妳會這麼賭定,我兄弟看到這幅畫就會想起來呢?而且妳擅自翻看雷總鏢頭的東西,妳,究竟來自何方?」最後一句語氣警戒,似乎對青青懷有敵意。
白龍連忙擋在兩人中間,笑道:「我和雨是小時候的玩伴,她的為人我很清楚,況且剛剛是她救了大家,就算她來歷不明,至少對我們並無害意。」飛星微一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不過仍有些將信將疑:「當日妳為何要傷害雪燕夫婦?」
領著對方逼人的目光,青青靜靜地開口:「只是失手。」飛星一挑眉毛,顯然不信,正待再問,但見隨側的白龍搭上己肩,輕聲說道:「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許她是給白雲閣的傢伙逼的,又或許……」
「又或許她是白雲閣派來的!」飛星冷冷接口,手中按向身畔的長劍,卻沒有拔出來。他知道眼前的這人,並不是偷襲便能擊倒的對象,何況自己還受了傷。
青青不動聲色地望著兩人,忽地緩緩嘆了口氣,道:「我現在要說的話,你們或許不信,但我還是得說。」她語音稍頓,掀帘確認四下無人靠近鏢車後,方小心地道:「適才那兩名孩童是白雲閣派來的殺手,依我看他們的目標並不是雪燕夫婦的千金,而是你──白龍!」白龍見她指向自己,忙道:「雨,妳說笑了,如果他們要的真是我,又怎麼在我倒下後還不退去?」
青青冷哼一聲:「白雲閣殺人向來毒辣謹慎,這許多人自然留不得了。」飛星倏地插口:「妳又怎知他們便是白雲閣的人?」青青白了他一眼,答道:「小小年紀便這般歹毒,殺人手法高明至極,若不是白雲閣,倒要請教還有誰有這等實力!」一句一語令飛星啞口無言。
白龍又道:「可是,他們為何要殺我?」青青一邊收起那幅珍貴的畫,一邊皺眉:「我也不知道,白雲閣的事誰也猜不透,總之,白龍,你必須要小心,那兩個小孩多半還會再來,到時他們有了準備,我多半也不是對手。」
兩人一怔,齊聲驚呼:「他們沒死?」見青青一點頭,不禁相顧駭然,心底閃著同一個念頭: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只聽青青又道:「當時我聽到兩件暗器打中那兩人時,聲音不對,並非真人,想定是傀儡一類的東西,難道雷鏢頭命人檢查敵人屍身的時候,沒瞧出不對勁嗎?」兩人沉默不語,似乎並不知情形如何。
「兩位還有任何疑問嗎?」青青包好那鏢物,抬首問道。
「那條鋼絲……」飛星欲言又止,給她一眼視破,乃道:「敵人好像早料著我們會經過此處,是以布下了機關,也真巧的很,咱們若是白天經過,又怎會上當。」她一頓,又道:「幸好我那兩鏢沒失了準頭,把兩旁綁在樹上借力的鋼絲打斷,若遲得一時,你們焉有命在。」
她見兩人都不言語,便一撥髮絲,掀開車簾,招手示意雷橫峰過來,叫白龍、飛星兩人答話,自己則轉身去陪上官瑛虹了。
♦
「事情的大概我已經清楚了。」經過一番解釋,雷橫峰心中亦是驚疑不定,但他老沉持重,面上毫不改色,仍沉穩說道:「若真如她所料,臨行前上官賢弟曾囑咐我務必照料閣下,便得保你周全,可是我的手下明明見到那兩個孩童的屍身了,難道區區傀儡,我的手下便瞧不出來?」白龍沉吟不語,突有一人來報:「屬下罪該萬死,那兩具屍首其實……是兩具木頭人,只不過蒙了一層人皮,以致……屬下們並未看出來,這……還是青青姑娘告訴小的,小的才……」說至此,全身直打哆嗦。
雷橫峰眉間一緊,揮手命那人退下,望向白龍,道:「好吧!我會跟在你身旁。」轉頭向眾人下令:「傳令下去,能自己走的就自己走,不能動的全扶上車去,如青青姑娘所言,白雲閣的傢伙還會再來,大家提高警覺,還有,羅方──」被指名的羅方連忙上前一抱拳,道了聲「師父。」
雷橫峰附耳令道:「仔細盯緊了青青姑娘,若她有任何異動,即刻回報,不得有誤。」羅方領命。
「總鏢頭,真的有必要做到這樣嗎?」白龍就在一邊,兩人的低語給他聽出個大概,他忙道:「舟上那一場驚魂,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恐怕小虹和我早已沒命,再說她在潛龍山莊這許多年,唯有那次出手助敵,若真要對雪燕夫婦不利,她早該下手了。這一次,她也救了大夥的性命,實在沒有理由如此待她。」雷橫峰拍著他肩,反道:「舟上那次你沒看清楚那人的長相,並非便是她出手相救;她潛藏在莊中也許在躲避仇家,也許在密謀些什麼,誰都無法肯定;她救了咱們我心懷感激,但她為何遲遲不出手,非要等到死了這麼多弟兄才出手援助?」白龍抿了抿脣,道:「或者白雲閣尋得並不是我,也不是小虹,而是她。」
雷橫峰一點首,挑眉又問:「那為何上次她出手相救白雲閣的人,這點還請白兄說明白。」白龍這次只有默不作聲,想來他自己也實在想不透,青青究竟能不能信任。
一行人整裝完畢重新出發,已是午初光景,照理該歇會兒吃頓飯才是,但歷經昨夜那一場血戰,眾人心神鬱鬱,哪裡有胃口,加之敵人可能再來,每個人都謹言慎行,沉重的氛圍也使人食不下嚥。
行了里許,來到一個小市集,雷橫峰另雇一輛車,把鏢物、樂聖蕭祈安置在內,一行人匆匆吃完乾糧便又上路。他想,與其提心吊膽地提防白雲閣來犯,不如快快趕路,早一天到達成都便少一日擔憂。
原本他也想請上官瑛虹和飛星移駕過來,一來不用擔心青青暗中搗鬼,二來自己隨護在側,不怕白雲閣突施暗算。可是女的一意想和白龍走一道,男的則說什麼不能棄友不顧,只索命羅方緊盯著青青,自己率人行在後頭監視。
所謂「人在謀事,天在成事」,不知道上天是否真有意和大夥過不去,諸人行不到五日,竟碰上了雷雨天時,偏偏遠眺過去看不見半個村落,唯一值得高興的是身處一片原野,敵人若是來襲,便能在第一時間裡發現,至少不會像上次林中那樣遭人埋伏偷襲。
雷橫峰袖袍一揮,要大夥加緊趕路,自己卻在心中嘀咕:怎麼好端端的突然下起雨來?偏連個破廟也沒瞧見,真糟糕!再過半個時辰,太陽就要落山了,到那時一片漆黑,火把點不著,可不是鬧著玩的。正思索間,突聞蕭蕭馬鳴由遠而近傳來,且一東一西,不一會即見到人影,可想來騎甚快。
那兩乘馬上騎士俱是一身黑袍,頭帶斗笠。雷橫峰眼神一緊,命眾人駐足,提神戒備,自己則策馬向前,來到前頭和羅方說道:「不可輕忽大意。」有了上次經驗,羅方亦謹慎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元達靠過來道:「看這兩人樣子並非孩童,或許是不同路的。」雷橫峰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好辦,老夫就擔心白雲閣另有幫手,那可不妙。」
卻見後頭那騎繞過諸人,和前頭那騎會和,一起在雷橫峰等人面前併馬站定,似乎並不打算開打,抑或是在等人。
雷橫峰知道眼下拖得越久,己方越不利,見兩人並不上前,於是躍眾而出,朗聲說道:「在下『奔手雷霆』雷橫峰,兩位是哪一路的朋友?」他不提鏢局名號而提自個名頭,原是想讓兩人知難而退,不料那兩人相視一笑,跳下馬走上前來,打躬作揖道:「『一葦盧荻』和『凌楓無情』拜見雷總鏢頭。」
ns216.73.216.14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