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雪彥原創台耽短篇小說合輯 - 命由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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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台上，夜風獵獵。

楚昭然手持青銅命盤，指尖在盤面上輕輕劃過。星光透過命盤上精密鑿刻的孔洞，在他冷俊的臉龐投下斑駁光影。這位天命司最年輕的銀髮星官此刻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著命盤中央那一片不正常的陰影。

「又出現了。」他低聲自語。

三個月來，每當他用命盤測量自己的命軌時，總會在相同位置發現一片陰影。就像命書上被人生生撕去了一頁，又像是墨汁滴在宣紙上暈開。這不符合常理——每個人的命軌都應當清晰可辨，被天命司準確記錄在冊。

尤其他，楚昭然，天命司大司命親傳弟子，命軌更該如皓月般明朗無瑕。

「昭然師兄！」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小師妹林萱提著燈籠匆匆跑來，「大司命召您去天機殿，說是發現了新的命軌異常者！」

楚昭然迅速收起命盤，整了整銀線繡星的蔚藍官袍。命軌異常者——這是天命司最大的禁忌，也是他們這些星官最主要的追捕對象。那些人的命書不是一片空白，就是充滿變數，完全不受預言支配。

「在哪？」他沉聲問道。

「貧民區，據線報說是個組織，他們自稱破命閣。」

楚昭然眼神一凜。

個體異常者已經夠麻煩了，現在竟然出現了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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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司數百年的歷史中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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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殿內，七十二盞長明燈映照著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命運圖譜。大司命白鬚垂胸，正負手立於中央的渾天儀前。楚昭然恭敬行禮，注意到殿內還站著幾位高階星官，個個面色凝重。

「昭然，你來了。」大司命的聲音如古井無波，「命監部今日觀測到城南有異常命力波動，強度前所未見。你帶一隊星衛前去查看，若確為命軌異常者......」

老人沒有說完，但楚昭然明白言下之意——格殺勿論。

這是天命司的鐵律：不受預言控制的存在，必須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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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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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楚昭然率領十二名星衛悄然包圍了城南一處廢棄宅院。

月光下，斑駁的牆面上用硃砂畫著一個奇特的符號——

一個被利劍貫穿的命盤，正是破命閣的標誌。

「小心行事，」楚昭然低聲吩咐，「命軌異常者力量詭譎，不可大意。」

他抽出腰間命尺——星官的標準武器，一柄刻滿命紋的玉尺，能幹擾異常者的命力運行。隨著他手勢一揮，星衛們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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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空無一人，只有中央擺著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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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警惕地靠近，發現那竟是他自己的命書副本！

而最新的一頁上，本該記載他今晚行動的預言部分，赫然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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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訝嗎，楚星官？」

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楚昭然猛然抬頭，只見屋簷上坐著一個相貌冷酷、身形高大的黑衣男人，手中把玩著一枚銅錢。月光勾勒出他凌厲的輪廓，尤其是那雙眼睛——如寒星般明亮，卻又深不見底。

「沈驚瀾......」

楚昭然瞳孔微縮，立刻認出了對方。

天命司通緝榜首位，最危險的命軌異常者。

自小就認識，甚至能算是為數不多的友人。只是流亡許久，未曾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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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楚星官記得在下。」沈驚瀾輕笑一聲，翻身落下，動作輕盈如貓。

如神像雕塑一般的身軀靠近了，甚至比楚昭然高一個頭，沈驚瀾此刻微微俯身，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來你的命書也開始不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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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心頭一震。

命書有陰影的秘密他從未告訴任何人，沈驚瀾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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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他厲聲喝道，手中命尺直指對方咽喉：「束手就擒，否則——」

「否則怎樣？」沈驚瀾不躲不閃，反而上前一步，讓命尺尖端抵住自己的喉嚨：「殺我，你捨得？就像你們殺害其他異常者一樣？」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刀：「楚昭然，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天命司一定要消滅所有命軌異常者？真的是因為我們威脅到了天命，還是因為我們證明了預言可以被打破？」

這句話像一柄重錘擊中楚昭然的胸口。

他握尺的手動搖了，腦海閃過這三個月來命盤上那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師兄小心！」林萱的驚呼突然傳來。

楚昭然驀然回神，發現沈驚瀾手中銅錢不知何時已化作暗器，直射他心口。

他側身閃避，卻還是被劃破了衣袖。

更令他震驚的是，傷處無血，而是滲出絲絲縷縷的銀色光霧——

那是命力外泄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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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我做了什麼？」楚昭然驚慍交加。

沈驚瀾後退幾步，薄情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幫你看看本質罷了。楚昭然，你早就是命軌異常者了，自己不知道而已。」

話音未落，院牆四周突然躍出數十道黑影——

破命閣的異常者們手持各式兵器，將星衛們團團圍住。戰鬥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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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咬牙催動命尺，玉尺上的命紋亮起青光。

正常情況下，這光芒能壓制異常者的能力，可此刻，他只覺得體內有什麼東西在激烈反抗，兩種力量在他血脈中廝殺。混亂中，沈驚瀾的聲音穿透戰局，悄悄傳入他耳中：「三天後子時，我在斷命崖等你。若你想知道天命司不想讓人知道的真相，就一個人來。」

當楚昭然再次抬頭，沈驚瀾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留下那本命書在石桌上嘩嘩翻動，嘲笑他一直以來堅信的一切。

回到天命司後，楚昭然徹夜難眠。他取出自己的命書原本，發現不僅今晚的行動沒有被預言記載，連未來三天的內容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墨跡。

這種情況只在一個群體中出現過——命軌異常者。

「不可能......」他擔憂低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命盤。如果連信仰虔誠的大司命親傳弟子都成了異常者，那入職天命司時，眾星衛在神像之下舉手立誓的「天命所歸」又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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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子時將至。

楚昭然站在自己的居所內，命盤陰影已經擴散到幾乎覆蓋整個盤面。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向大司命坦白一切，或者......

去見那個危險的異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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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輪血月正緩緩升起。

最終，他解下代表星官身份的銀星玉佩，換上一身素衣，悄然離開了天命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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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命崖位於城外十里，是一處陡峭的孤峰。

傳說這裡曾是上古時期逆天改命之人的葬身之所，

崖底堆積著無數異常者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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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然到達時，沈驚瀾正坐在崖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手中拋接著那枚銅錢。見到楚昭然獨自前來，他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化為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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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會來。」沈驚瀾收起銅錢，站起身：「跟上，你該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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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領著楚昭然來到崖壁一個隱蔽的洞口。

洞內通道蜿蜒向下，牆壁上鑲嵌發光的晶石，照亮刻滿壁畫的石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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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畫記錄的是真實歷史，而非天命司編纂的那套。」

沈驚瀾邊走邊說，手指輕撫過壁畫表面：「三百年前，根本沒有所謂的天命預言。那只是一群修士發現了操控命力的方法，為了鞏固權力，他們編造了天命不可違的謊言。最初的天命司成員用特殊法器收集民眾命力，偽造預言，鎮壓那些不受控制的異常者......」

楚昭然聲音嘶啞：「如果預言是假的，為什麼能準確預測那麼多事情？」

沈驚瀾停下腳步，轉身直視他的眼睛：「因為相信本身就會讓預言成真。當所有人都按照命書生活時，世界自然就按命書運轉。」他冷笑一聲：「就像馴養的鳥，即使打開籠門也不敢飛走。小時候我要帶你走，你不就拒絕過我嗎？」

通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窟。

中央矗立著一座石碑，碑前雕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人物跪像，有老有少。

他們手腕戴著特製的鐐銬，鐐銬另一端連接著石碑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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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楚昭然皺眉。

「命力採集場。」沈驚瀾的聲音冷得像冰：「被秘密抓捕的命軌異常者，就是這樣被榨乾命力的。天命司發現我們的命力與眾不同，可以用來強化預言效果。所以他們表面上追殺我們，暗地裡卻在收集我們。」

楚昭然胃部一陣絞痛。他想反駁，想說自己侍奉的天命司絕不會做這種事。可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那些雕像手中的鐐銬，分明刻著熟悉的天命司紋章。

「昭然哥哥？」

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從附近傳來。

楚昭然渾身一震，循聲望去，竟看到一個小小身影——

是他三個月前親手抓捕的命軌異常者孩童，當時大司命明明告訴他已將孩子淨化了！

「小羽？你還活著？」楚昭然衝過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

沈驚瀾按住他的肩膀：「我救回他時，他幾乎被抽光命力，休養了一陣子，我在山洞開了隔離結界，才不會被天命司發現。」

「選擇吧，楚昭然。」沈驚瀾靠著他耳側低聲說話：「繼續做預言體系的幫兇，還是打破它？」

命盤在楚昭然腰間發出嗡鳴，等待他的決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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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洞口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楚昭然回頭，看到大司命率領一眾星官衝了進來，為首的林萱滿臉淚痕——

顯然是她告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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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退開！」大司命厲聲喝道，手中權杖直指沈驚瀾：「異常者蠱惑了你！」

楚昭然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在大司命和童年摯友之間來回游移。

太多疑問在他腦海中翻騰：為什麼大司命來得這麼及時？

為什麼林萱會知道他來斷命崖？

如果預言是假的，那他們現在又是在遵循誰的劇本？

「師父，」他緩緩開口，聲音異常平靜：「命力採集場是怎麼回事？小羽的淨化又是什麼？他年紀那麼小，不曾傷害過誰。為什麼要將他帶離父母，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大司命面色微變，但很快恢復威嚴：「異常者危害天命，本就必須處理。昭然，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要被異常者動搖。」

「處理？」楚昭然指向那些雕像：「就是把他們當命力的湯藥一樣囚禁起來？」

「夠了！」大司命怒喝一聲，權杖重重頓地：「拿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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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衛們一擁而上。

沈驚瀾迅速拔劍，將還在難過的楚昭然護到身後：「現在你信了吧？」

楚昭然沒有回答。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命盤，陰影此刻已完全覆蓋了所有命紋。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解脫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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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名星衛的劍刺來時，楚昭然猛然抬手。

命盤爆發出耀眼銀光，竟將那劍生生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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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大司命驚駭地後退一步：「只有命軌異常者才有那種怪力，不可能是你——你該是我們天命司重要的星官繼承人，多好的未來啊！怎麼會做出反抗預言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楚昭然感到體內有什麼東西甦醒了，像破繭而出的蝶，掙斷了所有無形的絲線。

「師父，您說錯了。不是命軌異常......」

他舉起命盤，看著它在手中解體，化為無數閃爍的光點。

「而是命由己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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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內，一場關於命運的戰鬥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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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次，預言終於失去對結局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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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小短篇，隨手一試，謝謝閱讀——

　　　　　　　　　　　　　　　　　　　　　　雪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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