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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就這樣輕輕帶過,明天以後,沒有人會記得,除了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NlfaPG3oEe 維尼
在那之後,我沒再主動向他搭話,不,我不是因為感到冒犯,只是不知道如何開口。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5WSNGGeW0Q 維尼
我不想讓他覺得我也看不起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Zuatc8bdI8 維尼
重來一次,高中生活還是一樣,生活依舊是考試和作業,以及複雜的人際關係。奇怪的地方是,黎雨好像比記憶中的他,敏感多了。從前的他總是聽不懂大家的嘲諷,一味地討好陪笑,更積極參與所有班上事務,像是想證明自己,但他不知道,這些反而成為他好欺負的象徵。他越是做好事,他們就得找出更多錯誤來說服自己,他是有罪的,不然,欺負他的自己,不就成了壞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P6q2yKDJZI 維尼
但最近,我總覺得他越發沉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hzVi3NbVKr 維尼
他不再試圖融入班級,不再想獲得他們的認可,不再討好陪笑,只是沉默。他的位子換教室的角落,但惡意並沒有消失,仍是按時上演。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HT3WzmKsRZ 維尼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恨,才會讓他們堅不懈?這並不是件有趣的事,但也許他們把這當作是一種消遣吧?他們就是一群把快樂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x7ybGcGp5E 維尼
夏天要到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TEMawHZ4Bl 維尼
我躺在草皮上,第一次意識到這件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NRy01dsOMg 維尼
放學有一段時間了,操場上只剩零星幾個人,在夕陽下成了一片片剪影。我支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微風輕輕拂過髮絲,溫熱的、舒適的,彷彿是一雙帶有溫度的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4yBLJUcNAc 維尼
要問我為什麼不回家,不過是因為討厭那和海底一般寂靜的房子,至於不去補習班⋯⋯我也不是那種成績好的人。和同學去吃飯、逛街?誰願意找我呢?想到這裡,我不禁笑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SSPeh099iC 維尼
有的人和任何人都能成為朋友,我不是那種人,甚至,我不知道怎樣交朋友,也因此,我才會天真地以為透過霸凌,可以讓我得到友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oPUEkY9WXq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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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一個檸檬黃的午後,直到現在,我甚至還可以嚐到它那酸甜的滋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KeROGnf6F 維尼
「好渴啊。」一個綁著馬尾的女生說。「我想去合作社,但我好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9tB9z7nYnD 維尼
周禾趴在桌上,微捲長髮在桌上散開,纖細的手腕上套著一個粉色髮圈。她是我在班上第一個朋友,但和我不同的是,她的人緣很好,也是她把我帶進團體中的。我一直在以我的方式對她好,也以為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是的,「以為」。事實證明,這不過是我單方面可悲的幻想。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QDDITpxTGJ 維尼
「我幫妳去。」我馬上回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JEWCes5tvZ 維尼
「謝啦,你真好。」她歡呼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zsUdHD9x4Y 維尼
合作社的樓梯擠滿了人,我排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結完帳。回去的路上,她攔住了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AjL8Xy73yY 維尼
「小禾,怎麼了?」我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CqPP9hvhnp 維尼
「快來,有好戲可以看了。」她不分由說就把我拉走。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jOeaa0ChLb 維尼
她把我拉到水池邊,那裡已經圍滿了人群,都是我們班的。只見他們把一本本書丟進水中,封面上的塗鴉緩緩暈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htHI38IgXx 維尼
「這是誰的啊?」我小聲問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qAkOim7GBd 維尼
「還能有誰,就是黎雨的啊。」小禾輕笑,然後隨手遞來一本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JR1w0Sjx5o 維尼
「什麼?」我傻傻接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qflI1SSQsO 維尼
「丟啊。」語畢,她便把書隨手拋進水池裡。書頁緩緩散開,像是翻了白肚的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WIgvjmHvG5 維尼
我捏著那本書,手心微微冒汗。我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也不敢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abHofusAjr 維尼
「快丟啊,所有人都在看你呢。」她蹙眉催促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zoApVYue0j 維尼
旁邊,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像是書頁翻動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我耳邊不斷迴盪、迴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xqosg3Q2iX 維尼
「切,裝什麼清高,上次畫桌子的時候不是還寫得起勁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97MW4oR1pt 維尼
「是啊,又不是第一次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2GvPdWWsiq 維尼
手中的書彷彿像熱鐵一樣燙手,又似石塊那樣地沉。所有人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彷彿只要我一拒絕,就要斬去我的腦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OBE3az0a2J 維尼
我顫顫巍巍抬起手,手臂卻像是灌了鉛,怎麼也拿不穩。在我終於把書丟進水中後,遠遠的,我對上了一雙眼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7d3NAXsH98 維尼
黎雨。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DDGBB7v3Ef 維尼
時間彷彿靜止了,我好像被施了咒,怎麼都動不了。滾燙的熱意從脖子蔓延,流到臉頰,火辣辣的,像是被搧了一巴掌。愧疚、羞恥,我無地自容,但他始終是那一個表情。他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哭,就像是這對他來說,算不上大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Xw5NYAXaaO 維尼
他緩步走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isKwxFBUY 維尼
其他人看到他,也不知避,他們都笑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Um9jO1gcZU 維尼
「黎雨,我們看你的書太髒了,想說幫你洗洗。」小禾說道,彷彿是在討論天氣那樣愜意。「不介意吧?」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UXOMsbY6LZ 維尼
「對啊,我們不該畫你的課本,想說來補救一下。」另一個男生說。他搭上黎雨的肩,力道之大,彷彿都要捏碎骨頭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ditxLPQ8tz 維尼
一瞬間,沒有人說話,令人不安的沉默蔓延。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O0DuWbR4q1 維尼
我不敢呼吸,也不敢幫他說話,因為我害怕被針對,更可笑的是,我也是加害者之一。我有什麼資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GUrIzPLwZR 維尼
半晌,黎雨笑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J4jz54QmsQ 維尼
「不不不,我不介意。」他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S4vX55ReKr 維尼
他是真的在笑嗎?但如果不是,他為什麼不生氣?他是怎麼想的?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wzXUSj8cfu 維尼
這件事就這樣輕輕帶過,明天以後,沒有人會記得,除了他。放學的鐘聲打了第二次,該回家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QZGG9cEKcZ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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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的鐘也響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TYt9L6SWaG 維尼
夕陽緩緩落下,蒼穹之下,周圍的色調都是暖融融的黃,像是鬆餅上溫熱的奶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3X929rX30J 維尼
我朝著校門走去,卻在一樓的水池看到了東西。我掏出手機,微弱的光打在水面,微光上下浮動,幾本書浮浮沉沉在水中,封面的名字都糊掉了。這樣的影像和記憶重疊,我的身體不禁晃了晃。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8GKYx1tEOn 維尼
我四處張望,因為已經放學很久了,一個人也沒有。四周漆黑一片,也沒看見棍子什麼的。距離有些遠,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脫掉鞋襪踩進了水池裡。冰冷的池水凍得我打顫,彷彿骨縫裡都生了寒霜,耳邊又響起了說話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v2k2iQsq97 維尼
「不要再裝了,真的很好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Ld03jkwpwG 維尼
「假清高。」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gQB5Lv4nK3 維尼
「妳這種牆頭草還是少說話比較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heNwAM1AyZ 維尼
所有聲音都霧濛濛了,彷彿泡在水裡太久,都散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eeC65IwEs0 維尼
我也許太衝動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eS4hJU3TK2 維尼
幾滴水濺到衣服上,帶著泥巴,腳底陰冷的土卡在指縫,更是令人難受。然而,我沒有停下。把課本打撈上來後,書頁間的筆記都糊了,紙也泡到皺巴巴的,我沒有辦法,只能拿著吹風機一直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a5SKlkOyhK 維尼
等課本終於乾後,夕陽已經完全落下了。無邊無盡的黑暗籠罩操場,只有遠遠的教室裡還有零星幾盞燈,四周安靜的像是墳場。我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在走廊上,遠遠看到教室裡的白光。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DvsYMB59mj 維尼
這麼晚了,誰還在教室裡?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l3LrXYZ1XV 維尼
我躡手躡腳躲到柱子後,空蕩的教室裡只剩一盞燈,一個背影在擦黑板,那些不堪的字眼一點點模糊,直到被完全擦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KvJcEPHfyv 維尼
「你在做什麼?」我聽見自己說道,連忙摀住嘴巴,可是他聽見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wdZ7FcJV57 維尼
黎雨偏過頭看我,日光燈刺眼的光映在他一雙清瞳中,綻放點點碎光。恍惚間,我覺得他在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JChZCTCmvA 維尼
「沒什麼。」他轉身,繼續擦黑板。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C217yAlgr 維尼
我悄悄走到他身旁,發現他今天也帶著護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uHiv9veZIT 維尼
「你喜歡運動?」我指指他的手腕。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U8Dc9Qcq5h 維尼
「沒有。」他停頓了一下,也許是看到我手上的課本,也許不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tTFQB6vzbk 維尼
「啊,我在樓下撿到的。」我主動解釋。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ezXHX6cX46 維尼
我沒說我為了吹乾它花了半小時,但也許他什麼都明白,因為整個課本都皺到縮在一起。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尷尬,這樣的課本還能用嗎?我這樣好像是多此一舉而已。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oGBWlC4v0m 維尼
「謝謝。」他說,倒沒有拆穿我。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tUVN2fdsMd 維尼
一時之間,我們都無話可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cBJIcC2mEw 維尼
「那天,對不起。」半晌,他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1KisYaEqSr 維尼
「什麼?」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gnsz9OAc7 維尼
「我不是那個意思的,我不是故意的。」他繼續說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VipeSF2qOv 維尼
我靈光一閃,終於跟上他的腦迴路。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EwGumG2nY 維尼
「喔,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E9plxrxOJT 維尼
因為是我對不起你。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mJ2rujPX1Q 維尼
窗外已經完全黑了,幾盞柿子色的街燈微微亮著,風呼嘯而過,我似乎聽見枯葉墜地發出的沙沙聲響。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sIFGtmM3hG 維尼
「我曾經見過妳。」他又突然說了一句。一半的臉在日光燈下,一半的臉蒙在陰影中,帶有幾分病容。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zLmQHWcDSb 維尼
「你當然見過我,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奇怪道。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abzsECHx6H 維尼
「不,不是那樣。」他聲音嘶啞道,彷彿是在沙漠中行走已久、疲憊的旅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pc45joT9TQ 維尼
我直視他,他的眼裡有我看不懂的情緒。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k1CZJ3gblf 維尼
沉悶的空氣迅速升溫,好像有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拖著我,要把我帶往某處。四周的色塊逐漸模糊,所有色彩碎成千萬塊,湖水綠、檸檬黃、天空藍、鮭魚紅⋯⋯它們在我身旁咆哮,四處飛舞,像是瘋了一般。我的血液在奔騰,好似在燃燒,頭痛欲裂,所有記憶混在一起,又被生生切割成兩半。然而,這似乎是錯覺,下一秒我發現自己仍在教室,黎雨仍然站在我對面。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MFFwvGGokB 維尼
「妳還好嗎?」他微微蹙眉。「妳臉色很不好。」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zbX9vqutr9 維尼
我急促呼吸,像是條擱淺的魚。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0nGrmHLldO 維尼
「我很好,我很好。」我擺擺手,把課本塞到他手中。「我先走了。」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9ga7DFOyBw 維尼
「等等。」他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YyRSoJAPfe 維尼
我回過頭。只見他走過來了一些,頭上的日光燈照在他頭上,我才真正看清他的長相。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xbsGh10dDO 維尼
微長的瀏海蓋在上揚的眉峰上,五官柔和,像是暈染開的水墨。他不算特別高,就是一種令人可以對視,而不覺有攻擊性的高度,氣質清清冷冷的,好似夜幕中一彎難以觸及的新月。此外,他有一雙特別美麗的眼睛。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7FE71BFbR0 維尼
彷彿所有星光都揉碎在了這一汪清淺中,一陣風吹來,泛起陣陣漣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vaXe1dTvDK 維尼
「謝謝。」他說。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chk04AVZPD 維尼
隨即被淹沒在晚風中。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EcEDIvpnd0 維尼
回到家,我望向床頭擱置已久的信封,打算收起來,卻發現上面寫了字。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bcyhdBnhQB 維尼
「上次我好像對她太壞了,但是,出於同情的好心又能維持多久?」字跡工整而端正,但筆跡很淺,每一筆都淡淡的,彷彿輕輕一撫,便可以拭去。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VIWLYwFl6p 維尼
我把整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上面就只有這樣一行字。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肯定這是黎雨寫的,這是一種直覺。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K8gkJakHQN 維尼
不過,他為什麼總覺得別人在同情他?我總是看不透他。8964 copyright protection23PENANAHz3UeCIbuM 維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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