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戮基地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一行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幹部宿舍的區域內,找到了那間門口拴著雪白麋鹿的小樓,悄然繞後,沿著樓房水管向上攀爬,從一扇未鎖的窗鑽入。
他們彷彿很熟悉這棟樓的擺設,一路摸到某個加了三道鎖的鋼製防盜門前,一個明顯會開鎖的人上前,乾淨利落的解開三道鎖,然後踏入了有些昏暗的室內。
那是一個少女風格的臥房,這些人如狼似虎的撲向好像躲藏著人的床上,掀開鼓起的棉被,卻只看到一個畫著鬼臉的塑膠廉價假人,彷彿嘲笑著他們的失敗。
巨大的錯愕感讓他們腦袋一片空白,渾身一僵,並沒有必須立刻撤退的意識。
「…蠢人年年有,一次抓到這麼多,還真是讓人愉快不起來。」一道女聲從門口傳來,不知何時,那扇防盜鋼製門邊站著身姿窈窕的女人身影,她滿臉嘲諷的看著這群綁架犯。
「這種地方,怎麼可能住人啊?都不動腦子的嗎?」女人嘲笑道,在裡面的人瞪大眼反正過來時,很刻意的就當著他們的面,用力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還夾斷了一隻勉強夠到門板『逃出』的手。
她嗤笑一聲,在旁邊的牆面暗了一下,打開一個控制面板,按了幾個按鈕。
房子內幾聲機關啟動的喀喀聲,伴隨氣體噴出的嘶嘶聲,女人垂目等了一會,見到綱門的門縫滲出了一灘漆黑血液,嘴角一撇,踏著貓步離開這棟『誘捕』用的樓。
她堂皇走出小樓外,見到門外原本拴著的雪白麋鹿被另一個女人牽在手裡,牠正溫順的啃著女人掌心裏的點心,像是嘉獎。
剛毒殺了一群綁架犯,神色饜足妖嬈的女人神色一滯,隨後斂眉低目走到那人面前,囂張的語氣都變的正經了。
「艾瑟大人,一共五個貨,都在裡面了。」她張口就是黑話,細聲細氣的,好像從哪裡買了五個大白菜一樣。
名為艾瑟的女人看了她一眼,妖嬈女人縮了下肩膀,儼然對她有著難以言喻的畏懼,艾瑟好像沒看到她的反應,抬手遞給她一顆蘋果,又彷彿愛憐般摸了摸她的臉頰,說道。
「做得好,鶯哥,記得影的守則…我們必將掃蕩阻礙烈陽光輝的一切。」艾瑟滿意的放下手,鶯哥忙不迭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蘋果,像是捧著什麼珍寶一樣。
「我會跟他報告你的功勞,去吧。」艾瑟溫和的說道,牽著被託付給她的雪白麋鹿轉身就走。
鶯哥在原地站了一會,回頭看了一眼小樓,眼底閃過一抹羨慕,她珍惜的看著蘋果,站在原地小口小口的啃完被賞賜之物,留下了果核用紙巾包好放進懷裡後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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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瑟牽著雪白麋鹿的韁繩,一路上還能和行色匆匆的人們打招呼,不過這些人都稱呼她為埃拉里雅,更親密一點的人叫她埃拉。
「埃拉!」一個活力滿滿的男聲叫住了他,穿著工作裝,帶著一點油味的男人臉上掛滿了笑攔住了她。
「格洛克。」艾瑟目光一動,露出了溫和的微笑,格洛克嘿嘿一笑,他看上去就是剛從工坊裡出來的,眼下還帶著青色,二話不說掏出了一副墨鏡給艾瑟。
「新作,幫我拿給史考特試試,這次調整了散射和增幅…」他情緒很亢奮,嘰嘰喳喳嘴裡蹦出了一堆專業名詞,艾瑟禮貌微笑,還時不時點頭,而她身邊的雪白麋鹿比她更快沒了耐心,打了個重重的鼻息搖頭,一副準備要用鹿角去頂格洛克的模樣。
「啊啊!抱歉抱歉,職業病了…呃,總之東西記得給史考特,他有問題讓他來找我哈!」發現自己耽擱人太長時間了,格洛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本就凌亂的頭髮,笑了下就離開了。
艾瑟輕笑了下,倒是沒說史考特還在前線,都三天沒回家了。
她不討厭格洛克的這種熱情,氏族戮的人都有一種堅韌、生生不息的鮮活感,這是這個一朝破碎的世間罕見的朝氣,艾瑟喜歡這種氛圍。
所以,她才願意屈就於那個變態手下,不然以『雷射』史考特的能力,她就算只去後勤行政做點雜活也能過得很好。
她的男人有那個能力養著她。
艾瑟把今年九歲的坐騎費昂送回真正的宿舍,再出門就換了一張臉,那是一張沒什麼記憶點的大眾臉孔,她神色自若的走在路上,還能偶爾與人打個招呼。
然後她走進中央行政區,從法務部的大樓走入一條暗道,進入地下曲折的迴廊中。
這裡與地面上的欣欣向榮完全不同,空氣中帶著一股沉澱的壓力,潮氣與血腥味並存…這裡,就是『影』所屬的黑獄。
艾瑟對耳邊迴繞的低沉哀鳴或尖叫習以為常,帶著跟的短靴不輕不重的踏出節奏分明的腳步聲,似乎是在昭告她的到來。
在這陰森沉悶的黑獄中幾乎看不到人,只有一扇扇的門後偶爾閃過一雙窺探的視線,艾瑟走過長長的走廊,對那些古怪的視線回以微笑,然後她『敲開』了其中的一扇門。
…或許應該說,半掩著的門在黑獄中本就屬於稀罕,這裡的門多半都是上鎖的。
「邵鑫。」艾瑟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站在透著光的門口處,叫了一聲正在審訊中的人。
被呼喚的人抬起一雙沉鬱的眼,一聲不吭,和他手下盡情慘叫的人形成了鮮明殘酷的對比,他朝艾瑟點點頭,隨手拿起一個針劑,乾淨利落的扎進囚犯的頸動脈,然後脫下手套,仔細淨了手才走過來。
「鶯哥完成任務了。」艾瑟簡潔說道,她和邵鑫之間不存在上下級,所以說話也就省略了無用的客套。
「地址給你,你最好讓人趕快去收貨,鶯哥很喜歡今年九歲,我不保證你去晚了還有活口。」
「死人能吐出更多情報。」邵鑫終於開口,語調陰沉,他雖然不在意到手的是死人還是活人,但還是很誠實的拿出通訊器找人。
艾瑟嘆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站在陰影裡影綽可見的一張蒼白面孔,眼裡閃過一點同情。
她本來就是搞情報的,在那些零碎的消息碎片中,自然也聽過邵鑫的故事,他是非常罕見的,在惹到極其護短的戮族長之後還能活著的人…嘛,雖然說他活著也約等於生不如死。
有時候她會想,那時候他們傲慢的族長大人是不是也覺得他實在太慘,不用多加報復,他但凡活著的每一秒都是對他自身的苛責才放過了邵鑫。
——不過這種想法實在是太不敬了。
艾瑟甩開那些凌亂的思緒,看向邵鑫正色道。
「我過來的時候,各區維安部隊正在反攻,副族長也前往傳送點堵住逃兵退路,戰況一如夏佾的預料。」
聽到那個名字,本來注射了強效麻藥的犯人突發性抽搐了起來,就像制約般喚起了恐懼,艾瑟看了犯人一眼,大抵能猜出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而邵鑫是看都懶得看。
——這黑獄裡,夏佾兩字可比什麼烙鐵都要來得有效,包準能讓八成的犯人瑟瑟發抖、驚聲尖叫兼尿失禁。
「他的計算向來準確,這次還牽扯到族長大人,更錯不了…看來,遠征隊已經出發前往雲深不知處,而戮這邊會在三小時內結束戰爭。」邵鑫總結了一下夏佾說過的,幾個符合條件下會引發的結果,他輕輕點頭,對上艾瑟的目光,沉沉的目光裡閃過一點強烈的憎恨。
「接下來,就是引誘『校長』入局。」
邵鑫勾了勾手指,站在角落裡的屍傀上前,與邵鑫有數分相似的臉在光源下更加清晰,艾瑟看著那張蒼白的臉,產生了有幾許愕然。
比上一次她看到的,邵鑫的死靈術似乎越發精進,她竟然看到『邵晨』面上勾起一絲僵硬的笑意,甚至原本僵硬的關節動起來都多了一點柔軟彈性…她在早就死透的屍體上看到了屬於活人才有的特性。
——艾瑟想起夏佾在這個黑獄介紹邵鑫給她的時候,那彷彿看著高奢商品的眼神。
她突然可以明白夏佾為什麼偏把邵鑫拘在黑獄中不得而出,這是對『校長』絕對有效的奇兵。
「艾瑟閣下,你的易容術能對它有用嗎?」
邵鑫的語氣參雜了亢奮和堅定,和數秒前還死氣沉沉的模樣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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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比起各個擊破,我還是喜歡一次全拿。」夏佾看著通訊器上紛至而來的訊息,那是他埋下的『線路』的回報,從這些看似沒什麼關連的報告中拼湊出事態全貌已經是他的日常了。
聽到他的低語,站在他旁邊抽著煙斗的老人不由得手腕一顫,面色複雜的看他。
「老人家經不住嚇哈,你剛剛說什麼?什麼全拿?難道你除了動雲深不知處,還想把『學校也一鍋端了?」三只耳震驚的都有些匪夷所思了,他雖然一直跟夏佾有地下合作,但也僅限於卓爾不凡的部分,這個陰險狡詐的年輕人心眼之多,連他都不得不拜服。
…所以即使在這個過程中,夏佾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操作,三只耳也選擇裝聾作啞,他只要確定夏佾會履行他們契約即可。
但剛剛這傢伙的一句喃喃自語,瞬間讓老人家有了可怕的聯想,更可怕的是竟然對得上他之前一串莫名其妙的行動!
「台灣雖小,戮卻不小。」夏佾笑了下回答,根本默認,三只耳愁的用力吸了一大口煙草,他沒想到戮族長已經夠狂的了,他的手下還能有一個更瘋的。
年輕人喜歡衝鋒陷陣他可以理解,就算是在啟示副本時韹總是親自披掛上陣,永遠沖在第一個或者執行斬首任務他都可以理解…
畢竟那是個擬造空間,又不真實,特別適合韹這種重度遊戲狂發揮。
——結果回到了現實世界,那傢伙絲毫不改其作風,還變本加厲了。
三只耳又用力吸了好幾口煙草,憂愁的不行,而夏佾看他的表情,笑了下調侃道。
「你倒是沒有擔心過韹敗陣的可能呢~」他笑道,一眼就看得出來 三只耳的煩惱不在眼前,而是達成契約後,三只耳將要併入氏族戮這件事。
「老爺子自找的,也只能認了。」三只耳苦哈哈的訕笑一聲,他的確不認為韹會輸。
老人佈滿皺紋卻仍精光熠熠的眼裡滿是對卓爾不凡的輕蔑…就那種掛著愛新覺羅名頭的小人,所有的陰謀算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笑談。
而他們談論的那個人,正率領一眾直屬親衛,從傳送點一路疾行,衝進「雲深不知處」的屬地。
和氏族「戮」那種確實把基地周圍魔物掃蕩乾淨、巡邏定時的維安部隊不同,雲深不知處的地界外仍零星遊蕩著幾頭不長眼的魔物。
這些不速之客好死不死,正擋在他們行軍的正前方。
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韹神色未改,他胯下坐騎厚實的背脊下隱隱傳來轟鳴的踏地聲。
少年僅夾了下熊仔的腰腹,速度便再上一層。
下一刻,他抬手拔槍。
那是極不穩定的高速移動狀態,在旁人眼中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他卻如反射般抬手、瞄準、扣扳機,刻印咒文的子彈連發,將三頭試圖撲擊的小型魔物爆頭當場,而他們便從魔物倒下的身軀踐踏而過。
鐵蹄過後,地面只餘殘軀碎肉。
這支如離弦之箭的小隊便如此橫衝直撞,沿途魔物皆由帶頭的少年親手斬除,乾淨俐落、毫無拖泥帶水。
雲深不知處的邊界,已在他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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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佾。」韹低聲喚道,手指按住耳骨上的耳機,語氣透出些許急促的喘息,卻依舊鎮定。
『收到,您可以依計劃動手了。』夏佾的聲音柔和而帶笑。
韹應了一聲,隨即抬手一揮。
伴隨這個動作,他身後的親衛隊與唐開立即一拉韁繩,無論是猞猁或是駿馬皆慢下速度,向後拉開距離。
與唐開同乘的今年九歲掏出法杖,急促而準確地唸出咒語。
薄薄的結界隨即籠罩在他們身上,像冰羽般輕柔穩固——唯獨沒有覆蓋到那個走在最前方、與所有人保持距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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韹垂眸看了眼,摸了摸熊仔背上柔順厚實的毛皮,低聲安撫了下巨犬。
下一刻,空氣中突如其來地出現了可感知的「沉」。
韹毫無保留的釋放累壓在體內的精神力,附加霜寒屬性的力量爆發,熊仔橘黑色的毛髮上瞬間覆上一層淡霜,巨犬習以為常的打了個噴嚏,絲毫不影響速度的繼續奔馳。
牠彷彿冬之使者,腳下肉墊所及之處紛紛染上了霜色,天地氣候彷彿瞬間更替,原本尚算晴朗的天氣,頃刻之間變成冰天雪地,萬物褪色。
冰霜在空中迅速凝結,化為霰雪,飄散而落,僅數息之間,韹便將場域鋪開,他那龐然的精神力喧囂而上,歡騰的將霜雪的氣息沾染每一處,連空氣都不放過。
數公里內,盡入掌控。
韹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像這樣感到如此暢快了,無論是在和兩個副族長切磋、或是在黃鶴樓的時候,他都壓制著力量,即使看似囂張霸道,卻都是他隱忍的結果。
正如他曾經自述,他的力量是戰爭殺器。
——在完全釋放精神力、不需要多餘心力壓制的情況下,韹能掌控近十公里內的秘能波動、生命脈動和地形構造,源源不絕的情報如流水灌入他的腦海,任君取用。
他從來不需要雷達或探測儀,因為他本身的能力超越了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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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場』一詞,是從氏族戮開始使用的詞彙,他們比大多數人更早開始對領主等級的魔物進行攻略,同理也比旁人更早接觸到區域Boss以上自帶的某種範圍性技能。
比起氏族內的研究人員窮極探索原理、研究如何解除技能,站在第一線與魔物對抗的『利娜』已經完成了對魔物專用的招式。
那便是『域場』。
簡單來說,就是激發自己的屬性、爆發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並將這些全部用力撞向敵人。
非常的簡單而粗暴,甚至於在剛開發出來時,儘管眾人依據『利娜』給出的解釋判斷域場從理論上來說人人皆可用,但對使用者的各項能力指標高的讓人難望項背。
而隨著時間過去,第二個能使用域場的人竟然是和『利娜』最不對付的夏佾,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詮釋了域場的定義,並加入了可操作的細節。
自此,『域場』正式成為了氏族戮的管理層的必修課,也對外公佈了習得條件,能使用『域場』的才漸漸多了起來。
時至今日,身為域場的創始人,韹對域場的運用也達到了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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