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時候是冷血的,就連我也是如此。即便我不斷掃墓、紀念那些逝者,也無法改變我越發沒有情感波動的事實。我很害怕有一天我會走出這樣的陰影,有一天我會不再去紀念他們,而他們將被整個社會給遺忘。我討厭被遺忘的感覺,就好像整個社會,以致歷史都不需要那些死去的人一樣。誰能留名?誰能活下去?誰能將人的意志傳承下去?這些問題我沒有解答,但是我知道只要我一個人不忘記那些人,那些人的精神就會一直傳承下去。
當我們抵達餐廳,看著菜單在想要吃些甚麼時,伏黑突然開口謝謝我。少年院的事件若是沒有我給他那名死者的地址,或許他會一輩子困在選擇救人的路上。隨後,氣氛又陰沉了下來,我們想起了虎杖。這是我第一次開口問伏黑有關虎杖的遺言,他表示沒甚麼特別的,只是希望我們不要這麼快就死去。當我聽到這裡時,不禁紅了眼眶,想起百鬼夜行那天,輔助監督們連一句遺言都沒留下,就死去了。我們輔助監督不像咒術師們有強烈的羈絆,但也不代表我們是可有可無的人。即便兩名學生反駁我,我仍無法走出那天的陰影。
我是個活在過去的人,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為何。明明覺得會被其他人看不起,但無論是伊地知先生、輔助監督們、五條悟等老師還有學生們都從來沒有笑過我,光是這點就讓我知道他們把我看成是同伴。老實說,我很沒有安全感,只要在沒有歸屬的地方待著,就會讓我感到胃痛。進入高專後,我曾想像這裏的老師、學生、工作人員等等都很難相處,會讓我無法接受。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一開始,我是去京都校工作的,但是因為搬家的關係,讓樂岩寺校長替我寫了封推薦信給夜蛾校長,我才會進來這裏。」我告訴二人,我老家是開米店的,而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找不到夢想、志向,或者擅長的事情。即便我嘗試了很多種運動、學科,或者教育方面的實習,我仍找不到未來的方向。
那時候,是被京都校的輔助監督看見,他知道了我能見到那些咒靈並且對自身咒力有一定的控制。於是乎,他把我請去京都校內實習。最終,我通過考試來到了咒術高專。必須說實話,我學習的速度並不快,直到實習的兩個月後我才能勉強降下帳。時間大概維持了五分鐘,我就因為咒力消耗過多而昏了過去。
醒來時,我已經在休息室裏頭睡了五個小時。為了防止我一時間搞不清楚狀況而感到害怕,還特地請了學生來照顧我,記得是禪院真依吧!那個說話有點毒蛇的孩子。在我醒了過來後,她就稍加說明了狀況並且數落了我一頓。當時,我並沒有任何生氣或反抗的心態,只是覺得有點丟臉罷了。不過,也幸虧如此,我跟真依變成了朋友,之後推薦我去教英文的人也是她。
「真依就是真希的妹妹,對吧?那個嘴巴不饒人的。」釘崎表示自己見過真依一面,是個討人厭的傢伙。她稍微講了講京都校的東堂、真依過來的事情。此刻,我才想起來原來伏黑被打個頭破血流是這件事。他居然甚麼都沒跟我說,即便追問了好幾遍也不肯回答。
「不過,雖然真依最上不饒人,但其實很在乎禪院家跟真希。」雖然大多都是罵人,但真依確實時常提起真希。或許,這就是姊妹的運作模式吧!不過,當她提到禪院家時,就會露出厭惡的神情,看來是真地很討厭禪院家。雖說是工作,但其實我去過禪院家一次。
禪院家的氛圍相當壓抑,每個人都好像機器人一樣。當時,我看到了軀俱留隊跟炳。每個人都很嚴肅,感覺實在讓人不舒服。我拿走文件後便立刻跑了回去,連確認文件是否有誤都沒有。我能從那裏頭感覺到讓人不舒服的東西,那不是咒靈或者詛咒,而是人性。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認為我是對的,只覺得我壓力太大導致身體出了問題。我因為這件事去看了心理醫生,對方告訴我或許是跟夢有關,說了很多奇怪的論文,但我沒仔細聽,只知道是壓力太大造成的大腦損傷,無法逆轉。
「新菜小姐,那個不是伊地知嗎?」釘崎望向角落那張大桌,伊地知先生在跟剛入校的輔助監督們吃飯。這些人我都不認識,只是在名單中看過樣貌,至於名字是真不記得了。隨後,釘崎招來了服務生,並詢問是否能和他們併桌。
「這間店人潮挺多的,若是能多一點空位給別人,對店家來說應該不錯吧!」總之,我們被拉到伊地知先生那桌去。剛打完招呼,便開始了一連串的問題,像是名字、住址、手機,還有其它種種,這些讓我感到很疲憊。幸好,伊地知先生稍微緩和了年輕人們的攻勢,不過釘崎卻有點彆扭,想知道為何沒人問她。
「伊地知為何在這種網美餐廳呢?」釘崎啊!一聲,接著便不再多話,並且要伊地知先生忘記剛剛的問題。隨後,他只是說跟五條悟來過幾次,覺得這裏的食物便宜又好吃,才會過來這的。
「不,很明顯吧!男人來網美餐廳,往往是為了之後的約會做準備啊!」其中一個輔助監督如此說道,釘崎要他閉嘴,因為她也看得出來。伊地知先生有點臉紅,真是少見。我遞上了水杯,要他冷靜下來,身體燥熱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有點身體不舒服。我告訴他,我的母親也很常臉紅,似乎是因為體質問題,她的體溫一直都很高。
突然間,店內似乎在吵些甚麼,好像是客人與服務生發生了衝突。一群男人調侃同樣身為男生的服務生,看起來好像是原本就認識的一樣。剛開始,我們並不以為意,只是認為有人會出面處理當前的事態,但我們錯了。吵鬧聲與戲弄聲越來越過分,各種骯髒不堪的言詞出現在公共場合。我有點不耐煩,起身打算叫他們安靜一點。還未站起身,緊接著,服務生便哭了出來。
「我最討厭欺負人的傢伙了!我去去就回。」釘崎率先站了起來,但伊地知先生卻示意她坐下,並且告訴她學生不該鬧事。隨後,便起身過去解決事情。當我們看到這裏時,釘崎問我伊地知先生是否認真。他可是連中學生都打不過,面對那幾個壯如牛的男人,肯定會被胖揍一頓。
然而,事情並非如此,伊地知先生只是拿出了某樣東西,然後那些男人就逃了回去。當我們走向前時,他已經在安慰那名服務生了。沒想到伊地知先生很是紳士,兜內隨時都有準備面紙,男孩接過後便道了聲謝謝。隨後,又開始了工作。而伊地知先生則坐回了座位,看見大家都用很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他,他倒是有點害羞。
「伊地知,你怎麼解決那幾個男人的啊?」他表示自己隨身都會攜帶記者證、檢察官名片、律師名片、警察證等等東西,以便不時之需。百分之九十的日本人看到這些東西就會逃跑了,根本不會去查證這些東西的真偽。當然,據說這些是五條悟教他的,因為通行各種麻煩的地方時會很方便,所以就一直帶在身上。
「原本我們想在你被胖揍一頓後,過去扁人。不過,似乎沒有必要了。」我們吃完飯後,靠在特意打理過的牆上拍了幾張照片。隨後,便開車回去了。在路上,我們並不多話,只是想起了以前還未接觸咒靈與咒術的生活。要是我們一直都沒有進入高專的話,不知道人生會如何呢。
夜晚,我睡不著,一個人靜靜坐在墓園旁的涼亭,而伊地知先生也走了過來。看來,我們都一樣有淺眠的問題。他則開玩笑,告訴我他不習慣喝咖啡,只要一喝咖啡就會睡不著覺。我們默默抽菸,看向天空的星星,這裏是東京極少數能看見大量星子的區域,所以我很喜歡。
「比起一直拘泥在過去,我更想要往前走。」伊地知先生告訴我,正因為要往前走,所以才培育了這麼多優秀的輔助監督。他們每個人都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性。即便前方的道路都是腐爛臭酸的屍體,我們也必須走下去。很討厭,對吧?當我問他,這算不算將無知的新人推入地獄時,他點頭肯定了。他表示,無論是咒術師也好,輔助監督也罷,都只是讓世界正常運轉的棋子罷了。若是世界不再需要我們,那也沒關係。或許,總有一天詛咒會消失於世上。至少,我們還能祈禱這樣的未來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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