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坐在高專的休息室裏頭,無法掩蓋這幾天忙碌的疲倦。我的眼睛浮腫、黑眼圈濃厚,就算化妝也難以遮掩疲憊感。眼前,這男人倒是挺輕鬆的,想必睡了個好覺吧!他正是五條悟,一個輕浮且無所事事的男人。此刻,他正吃著毛豆冰淇淋,而我手中則是昨天的麵包。我今天會這麼早起的緣故,正是因為這男人無消無息地突然回到高專。沒有通知輔助監督,也沒有通知學校的工作人員,只告訴夜蛾校長一聲後,便立刻趕了回來。
「你應該知道我昨天工作到晚上十一點吧!」我向五條悟抱怨,但他卻沒有甚麼反省的表現,只是說了聲抱歉並且告訴我,他不久後又要開始在日本國內旅行。我嘆了口氣並且告訴他,他這幾次出國的報告都是我寫的,我為了鉅細靡遺地解釋黑繩的問題,寫了長達十頁的報告。其中還不乏看了好幾篇有關宗教的論文!現在我很累。
五條悟笑了出來,並且告訴我他沒有找到黑繩,不過見到了乙骨。我告訴他,乙骨是個好學生,千萬別帶壞他了。他問我要不要喝杯咖啡,我點點頭後請他幫我倒杯咖啡過來。我繼續閱讀他給我的資料,想找出黑繩不存在的破洞,或許可以回收黑繩的剩餘材料。然而,我還是想得太輕鬆了,每一項報告都指出,黑繩已經完全消滅了。
「你有去過奈及利亞那邊看嗎?還有東非跟獅子山王國。」五條悟表示,那些地方都看過了。雖然有傳言說黑繩流傳到了那幾個地方,但經過查證後,知道了確實為假。我揉了揉眼睛,繼續問他是否進入過黑市交易、非法拍賣,以及走私船。
「那些我都看過也調查過了,沒有任何消息。」他將咖啡遞了過來,我喝一口才覺得好苦。不知道為何,高專的咖啡總是這麼苦澀。到底誰會喜歡呢?此刻,我的注意力在咖啡上頭,實在想不到這杯咖啡的優點,但我還是一口灌了下去。我靜靜深呼吸,繼續找有關黑繩的情報。
五條悟告訴我,之後他會稍微在日本周遊,尋找有關天逆鉾的情報。根據十二年前禪院甚爾的事件,天逆鉾應該還有碎片留在日本,只是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當我問他黑繩跟天逆鉾的關係時,他只告訴我這兩樣東西都是以備不時之需的道具。或許,有甚麼大事正在悄悄發生。
「大事我可幫不上忙,希望你們咒術師好好加油吧!」我將手頭上的報告全部整理好,下午就可以交給夜蛾校長了。文件全部處理好後,我才準備離開休息室,但五條悟又問了個問題。
「我的學生們,狀況還可以吧!」我告訴五條悟,二年級生的狀況不錯。我看了他們的練習還有跟他們出任務。總體來說,出任務所花的時間少了很多、身上受的傷則少了。除此之外,任務報告也寫得很是詳細。相當不錯!我知道他想問的是一年級生,害怕他們因為虎杖的死亡而心情低下。但是我知道,那兩個孩子沒有問題,是很堅強的人。
「我知道你想問甚麼,虎杖的死對他們影響很大,不過現在沒問題了。」我告訴五條悟,我一直都有看著這兩個孩子成長,他不必擔心。隨後,他向我道謝,並且告訴我這幾天他會在日本檢查有沒有天逆鉾的碎片存在。我才不管這麼多事情,只回答他年輕人們需要一盞明燈,而這個人不會是我,而是他。雖說叫他好好對待那些幼苗,但其實我根本沒資格說這種話。
五條悟問我,是否還會替所有死去的人掃墓,我點點頭並且告訴他,只要是高專的人,我都會幫他們掃墓。即便他們不願意也好,或者想被遺忘也罷,我都無法放著不管。說完,五條悟要我跟他去一個地方走走。剛開始,我不太願意,因為我怕學生突然有功課上的問題需要請教我,但他認為不需要,因為今天是星期六,所以大家都在放鬆。除了出任務的人以外,其他人在星期六就該稍作休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想當然耳,是我開車。我照著五條悟的指示,將車開到了一座公眾墓園。墓園內並沒有甚麼咒靈,就算有也是我能解決的程度。五條悟問我是否能看見那些藏在墓碑後的負面情緒,若是看到了那些負面情緒產生的咒靈,就代表我或許有一天也會面對需要作出抉擇的時候。我點燃了香菸,走在五條悟的後方,不斷穿梭之後抵達一處墓園陰暗的角落。那裏有一個非常乾淨的墓碑,看起來雖然修建了很久,但卻依舊光亮如新。上頭寫了那男人的家族:夏油家之墓。
這是那男人家的墓碑,那個發動了百鬼夜行的男人!那個理應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輩子都會仇恨的男人。我問五條悟帶我來這種地方做甚麼!我可不會替夏油傑那傢伙掃墓!而他從車廂中拿出了一些水果,要我跟著拜就是了。剛開始,我是不願意的,但看到五條悟那凝重的神情,只好跟著祭拜下去。隨後,五條悟才開口說話。
「這墓不只是夏油傑的,更是他家人的。」我聽說過,夏油傑殺死了自己的父母,之後他父母的喪葬事宜就被高專承擔了。五條悟說,高專不能給夏油傑與他家人一個風光大葬,只能葬在這種地方,以表示自己沒有做好教育夏油傑的本分。剛開始,沒有人願意接受夏油傑的喪葬事宜,只有五條悟接了下來。他懷念過去那個摯友,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原諒他。
「我想,若是讓他知道了有人還惦記他,或許他會稍微高興一點吧!」無論是憎恨也好,緬懷也罷。夏油傑都必須在死後的世界中,獨自承受來自他人的思念。這或許就是他最大的懲罰。
我在心中告訴夏油傑,我不會原諒他的,但我並不會憎恨他,因為我知道我深愛的那些人都深愛著他。我不是甚麼聖人,當然也不能夠如此輕易放下仇恨,只是在仇恨中會誕生的也依舊是仇恨。他想要創造只有咒術師的世界,我不懂原因為何,為甚麼他這麼痛恨普通人呢?即便想了一整年,我也沒有答案,只是默默告訴夏油傑還有他的父母,已經不必再疼痛了。我們靜默了許久,不知道該說甚麼。此刻,五條悟先開口了。
「你覺得夏油傑的父母會原諒我們嗎?」我不知道,這問題應該留給十二年前那起事件的參與者討論。我不清楚那時候發生了甚麼事,只知道咒術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個村子,已經覆滅了,不可能再有人出生於此地。所以,討論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就我看來,夏油傑的父母是不會原諒咒術界的任何一人的。
我點燃香菸,方才的菸頭被淚水所熄滅。我拿了一瓶水將夏油家的墓碑清洗乾淨,或許不是甚麼救贖,但我還是這樣做了。我是個善惡分明的人,知道夏油傑殺了很多人,但我也知道他曾救贖過很多人。那些深受咒靈苦惱的人,肯定有一部份的人很感謝他吧!進入高專後,我便整理了夏油傑部分的檔案,裏頭清楚表明了他在外頭的生活也不忘清除咒靈。無論他的目的為何,又或者他的想法如何,他都幫助了某部分的人,不是嗎?
「或許,總有一天我們會遇到被夏油傑拯救的人吧!」直到現在,我也無法離開百鬼夜行的傷痛之中。要是舉個最憎恨夏油傑行為的人,非我莫屬。但這樣的憎恨真有意義嗎?我不是聖人,再次強調,但我知道最終我們的終點就是放下他所做的一切。
說到底,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誤,只是我們剛好出生在這個年代罷了。我們的行為無法用法律界定,我們的善還有惡皆是如此。沒有褒獎、沒有懲處、沒有頭條新聞、沒有公諸於世。搞了半天,咒術師並不是英雄啊!只是太過於脆弱的普通人而已。我很想問五條悟,是否走出了那天的陰影,他只是露出微笑,要我不要去在意。
直到夏油傑死前,或許都還在憎恨人類。這股憎恨究竟會流向何處?我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再讓我身邊的人承受這樣如此巨大的痛苦。然而,我卻毫無氣力去改變這般現實,只能默默在咒術師後面加油打氣。有時候,我會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滿與厭惡,但最終仔細想想卻又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我告訴五條悟,我們都已經很努力了。或許我們暫時還放不下,但總有一天,這些悲傷都只會是茶餘飯後閒聊的談資。我們擦乾淨了夏油家的墓碑,最終離開了這座孤單且安靜的偏僻墓園。我的心,有點開始同情夏油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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